她没有注意到,在她背后,闻士宏已经扑了过来。
“怪物,去死!”
第五章
医院不是个令人愉快的地方,尤其到了夜里,阴森森的,让人看了就想绕道。
如果你在里面工作,这种感觉也许会得到改善。但也有人工作了十年,仍然无法适应,张子强就是如此。
他是太平间的管理员,虽然从工作第一天起就想辞职,但始终没有那个魄力。老婆孩子外加年迈的父母,这样的压力之
下,失业就意味着天崩地裂。
他不敢冒这个险,只好每天硬着头皮来上班。
撇开诸如“隔壁一堆死人”之类的惊悚因素不谈,其实在太平间守夜还是挺清闲的。晚上七点到早上七点,值班室有床
,困了可以躺躺,就算睡过去也没关系,反正半夜不会有人查班,也不用担心小偷什么的。
当有尸体需要接收的时候,上面病房都会先来电话通知,只要确定不会错过电话铃声就行。
不过,张子强一般都睡不着,因为每次一闭上眼睛,他就感觉有东西在四周飘来荡去。当然,这只是一种感觉,从未被
证实过。
他曾经找同事交流,却只换来几声的嘲笑。之后他就不好意思再提了。
为了打发无聊的时间,张子强特地带了个小收音机来。电台的深夜节目通常内容劲爆,听得入迷了,也就忘记周围的一
切。
这晚,又到了午夜十二点。他最喜欢的节目“午夜闺房”就要开始了。
这个节目主要是为女性解决一些房事上的难题,张子强虽然觉得男人去听有些猥琐,但他每次都没错过。
“大家好,我是小柔。因为小宣生病了,”午夜闺房一节目将停插一周,这期间由我为大家带来一个全新的节目。新节
目是什么内容呢?大家听好罗,如果你独自一人在家,如果你胆大于天,欢迎收听‘都市夜惊魂’……“
主持人突然压低的声音,刺得张子强一身鸡皮疙瘩。不等她再说下去,张子强用力关上了收音机。
“搞什么!”
毫无准备之下被惊出一身冷汗,让他气不打一处来。
鬼故事白天听听也就算了。现在是夜里,他还在太平间,听那个东西不是自找不痛快吗?烦躁地搓了搓自己的头发,张
子强倒在床上。
少了收音机的声音,值班窒突然安静下来,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两眼盯着刺白的天花板好一会儿,张子强实在受不了这种无所事辜的状态,只好将手再次伸向收音机。心想电台不止一
家,他不听那个鬼节目就是了。
收音机一开,里面就传来恐临的音乐声,刺刺的调子,就像有人在用指甲划玻璃。张予强急着想换频道,可换频道的钮
按下去半天都没反应。
于是,他将收音机猛砸了几下。频道终于改变了,但它是一个台一个台地跳,到最后居然又回到了原点。
值班室回显着轻柔却诡异的女声:“……小强觉得他的名字名不符实。如果他能像真正的‘小强'一样,也许就不会死得
这么容易……”
如果不是根本不认识这位电台的主持人,张子强差点要以为她是故意在整他了。
无法再听下去,张子强按下O键。按理说声音应该立刻消失了,可它却偏偏还在继续,张子强抓着收音机左看右看,发现
按键已经完全失灵,直到他慌乱地取下电池,一切才得以停止。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张子强终于松了一口气。
谁知,门外却在这时突然传来一声异响。类似金属撞击清脆的声音,之后便是沉重的脚步声,一下接着一下,直逼值班
室的门口。
张子强好不容易归位的心脏,又重新提到了嗓子眼。看着墙上的挂钟,已经是午夜十二点三十分,这个时候没有活人会
来太平间闲逛。
丢掉收音机,张子强慌张地抓起办公桌上的一个花盆,想了两秒,他又把花盆换成了坐椅。椅子有点重,张子强举得两
手发酸,胳膊发颤。
转眼间,那个沉重的脚步声落定在门边。他猛然惊醒,立刻放下椅子,改用办公桌去堵门。
就在他拼命去推桌子的时候,响起了敲门声, “小张,你在吗?”
虽然声音十分熟悉,张予强还是屏住呼吸,不敢应答。
“张子强?这么早就睡了?张子强!”又是几声呼喊。
再三确定之后,张子强终于打开了大门,“是你!”
“搞什么?这么久才开门。”
“没、没……你来干什么?”来人是医院的保全周正,也是张子强的好友。
“我老婆做了点猪脚,我拿点过来给你打打牙祭。”
张子强咽了咽口水,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你脸色看起来遭透了,没事吧?”
“没事。”虚惊一场而已,张子强不想说出来让周正取笑。“猪脚在哪里?”
“这里。”周正笑着将装着猪脚的塑胶袋递给张子强。
张子强伸手去接,却没能接住。塑胶袋掉在地上,破了个大洞。
酱色的汁液马上从里面流了出来,将雪白的地板弄得脏兮兮的。
“你听见了吗? “张子强紧张地询问周正。
周正点点头,说:“隔壁有人?”
“隔壁是停尸房。”
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周正强作镇定,说:“你别吓我啊!”
张子强僵硬地摇摇头。这时,隔壁又传来一声金属的撞击声,比刚才的两次更加清晰。
周正摸到挂在腰上的电棍,说:“走,去看看!”
张子强再次摇头,周正忍不住骂他:“怕什么,说不定是小偷!”
“这里怎么可能有小偷?”
“谁知道!也许是哪个笨蛋想来偷死人的东西。”
“我不去!”
“喂,亏你还是管理员!要是真有小偷,你的饭碗就没了。”
张子强知道自己责无旁贷,只好认命地点点头。他告诉自己,有周正在,不用太担心,只是这样的自我安慰起不了太大
的作用。
张子强抱着花盆,战战兢兢地跟在周正身后。
停尸房的大门与值班室有一点距离。走道上灯都是亮的,光线白白惨惨。
他们一路走过去,又听到一声撞击声。张子强拉住周正,想说报警算了,周正却回头让他闭嘴。
终于到了门口,周正推了推大门,发现门是锁住的。
“钥匙呢?”周正问。
“我看我们还是算了吧!”
“钥匙!”
抵不过周正的执着,张子强将钥匙递过去。打开门,周正率先冲了进去。
停尸房星空无一人,至少没有一个活人。
里面唯一的异常,就在靠墙的冰柜上,它被分成一格一格的,每一格里都有一具尸体。其中第三行第二个格子,柜门明
显凸了几块,就像冰柜里面的人对它进行了破坏。
周正摸了摸那些凸痕,问:“这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
周正仔细看了看冰柜上的标签,上面写着:无名氏,男,死于颅骨粉碎性骨折。
死亡时间是昨天下午。
“砰——”
又是一声撞击声,这次近在咫尺。在周正和张小强的注视下,冰柜上又增加了一个凸痕。
“这里面是什么人?”周正如临大敌。
“小、小段说是那个在医院跳楼的家伙。”小段是白班的管理员,张子强跟他做交接的时候听说了这具尸体。
“他会不会没死啊?”
“不会吧!”
“报纸上不是常有那种新闻,说医生误判了死亡,结果人埋进土里才发现是活的!”
“不可能呀!这里明明写着他的脑袋都碎了”
就在张子强与周正争论不体的时候,冰柜里又传来拍打的声音。柜门上的锁出现了松动,里面的人却停止了尝试,彷佛
力气已经用尽。
冰冷的金属柜子反射出张、周二人的身影,模糊而诡异。
“打开看看吧!”不等张子强反对,周正自作主张打开了柜门。
抽屉式的柜子,尸体在里面冻着。“般来说,为了保持清洁,尸身都会先用袋子装好。
周正把冰柜抽出来的时候,尸袋已经破了。一个光头男人正趴在里面,双手紧握成拳,保持着捶打柜门的姿势。
“天!他真的还活着!”
周正连忙把人从冰柜里拖出来。胆小的张子强紧张地看着这一幕,仍然不敢动弹。
就在周正将光头男翻过身来的时候,他突然愣住了。
张子强站的位置并不能看清冰柜里的情况,他只看见周正瞬间扭曲的表情。
“怎么……”
“啊——”
没能回答张子强的问题,周正被尸体勾住了颈后。光头男人从冰柜里坐起来,直扑他的脖子。
“匡当”张子强手里的花盆掉在了地上。
光头男回过头,张子强看到一张摔烂的脸。没有鼻子,没有眼睛,甚至没有牙齿。光头男除了那颗光头是完整的,其它
部位都已经烂得不成人形,就像一堆被剁碎的猪肉,而那张烂脸中,正淌着周正的鲜血。
光头男在周正的脖子上开了一个洞,就像敲破了一个水龙头。鲜血哗哗地流出来,完全止不住。
张子强连尖叫都办不到,只是本能地拖着两条发软的腿,连滚带爬地往门口冲去。
太平间在医院的地下一层,他只需要爬一层楼就能跑到地面。
到了地面上,他就可以跑去任何地方。停尸房里的东西绝对没机会追上他。
张子强一边鼓励自己,一边拼命奔跑。可明明已经近在咫尺的楼梯间,无论他怎么跑都跑不到。
脚步渐渐虚无起来,地面踩上去有种很不踏实的感觉。张子强下意识地回过头,发现那个烂了脸的光头男正提着他的衣
领。
脖子上跟着一热,张子强傻了,两眼呆呆地看着天花扳上的灯管,他觉得自己好像一条离水的鱼。手脚都用不上力气,
脖子痒痒的,有些痛,却又不是太痛。
恍惚中,他好像又听到了收音机里的声音:“小强觉得他的名字名不符实。如果他能像真正的‘小强’一样,也许就不
会死得这么容易……
“x市医院惊现‘吸血鬼’,连取两人性命……”易向行默念着报纸上的头条新闻,忍不住嗤之以鼻。
现在的报纸为了提高销售量,已经和那些只会搞噱头吸引目光的商家无异。动不动就来一个危言耸听的标题,把读者当
傻子唬弄。
会去追着看的,也只有萧慎言那种单“蠢”的家伙。
话说萧慎言先是在医院照顾外甥,之后又在那里照顾姐姐,已经很多天没回家了。
易向行犹豫着要不要去看一看,但是一想到妹妹的事情还毫无头绪,他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帮萧慎言把已经塞满的报箱
清理干净,也算是尽了一份力了,要是他敢有微词,他就……
屋子里突然传来一阵响动,易向行停下脚步,立刻提高了警惕。
俗话说上贼船容易,下贼船难。自从他决定退出杀手界,并联手中间人向员警揭了杀手集团的老底,就不得不隐藏行迹
,以保自身安全。
萧慎言这里是个不错的藏身地点,但最近为了妹妹的事,他进进出出的,很多地方都疏忽了。虽然杀手集团不见得会杀
上门,但小心驶得万年船。
毕竟在这个特殊的时候,任何错误都可能是致命的。
易向行掏出随身携带的手枪,慢慢向屋内靠近。
老式的宅子,以堂屋为中心,向后扩展出卧室、书房、厨房等多种功能区间。书房在最里面,也是这段时间易向行最常
待的地方。
当他举着枪走进去的时候,只看见浑身湿淋淋的猫仔躺在地上。
他的眉毛上甚至还沾着洁白的雪花。衣服摸上去还有点硬,衣角全是冰渣。
“猫仔?”易向行蹲下去推了推他,发现他没有知觉。
易向行认识的人里面,能在夏天弄出冰雪的只有他的妹妹,于是他喊道:“向心,你在吗?”
等了等,没有任何回应,易向行不由心烦意乱。怕房间里还有其它威胁,他端着枪,又四下检查了一遍,确定宅子里没
有第三者,他才给萧慎言打了电话。
“猫仔回家了?!”萧慎言听到这个消息,忍不住又惊又喜,“真是……他突然就不见了,我和我姐都快找疯了!”
“你们快回来吧!他的情况不是太好。”
“不是太好是什么意思?”
“你回来就知道了!”
挂上电话,易向行把猫仔抱到他自己的小房间,还为他换了一身干爽的衣服。猫仔一直没有清醒,但呼吸均匀,身上也
没有伤口,不像是受伤的样子。
易向行无意中在他的枕头底下,发现了一盏石制的古代油灯,灯身上明显有裂纹,摸上去十分粗糙。他记得他见过这盏
灯,那是一只灯妖的原形。萧慎言杀死灯妖时,灯体明明就已经碎成几块,为什么现在又成了一个整体?
易向行想找出胶水或其它东西黏贴的痕迹,但灯上的裂痕看上去是由外向内,而不是由内向外,就像从来没有断开过一
样。
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萧慎言和他姐姐萧谨回来了。
“猫仔在哪里?”
“房间。”
萧谨冲进去看儿子,易向行则拦住了萧慎言, “你见到向心没有?”
“没有,怎么了?”
“她说要去医院看你们,现在还没有回来。”
“我没有发现她来了啊!”
萧慎言的话让易向行一下子变了脸色。
“你别急,也许只是我们没有看见她!没有锁魂戒指,向心又不能显形……”
易向行摆摆手,阻止了萧慎言的罗嗦, “先弄清楚你外甥是怎么回事吧!他刚才出现的时候,好像被冰冻过一样。”
“什么?!”萧慎言手忙脚乱,连忙跑去外甥的房间。
房间里,萧谨正在握着儿子暗自垂泪。见弟弟进来,立刻转头擦了擦眼睛。
“他没事吗?”
萧谨摇头:“没事,只是体力透支,睡着了。”
“易向行说猫仔刚才被冰冻过……”
萧慎言话音未落,萧谨便看着易向行,同:“怎么回事?l
“我在外面拿报纸,听见房间里有响动。跑进来就发现猫仔躺在地上,全身都湿透了,衣服上还有冰渣,我不知道他是
怎么进来的。”
“能把人冻成冰的,只有向心吧?”萧慎言担心地说:“向心也不见了,会不会是出了什么意外啊?”
易向行比他更担心自己的妹妹。直觉告诉他,萧谨也许能解开这一切疑问,于是他定定地看着萧谨。
两个人的视线在空中相遇,萧谨下意识地低头回避,接着便对弟弟说:“你去帮我拿朱砂印和毛笔过来。”
“干什么?你要写符吗?”
“我帮易先生开天眼,让他可以去找他的妹妹。”
萧谨的爽快让易向行多少有些意外,毕竟从她出现起,就没有表现出太多友好的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