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响起猫仔轻脆的声音,易向心笑了笑,无力地闭上双眼。
她本来还想好好安慰一下这个孩子,但她实在是没有力气了。相信萧慎言回来以后,会给他需要的关爱,“切都会好起
来的。
“向心!向心!向心……”猫仔还在执着地呼唤着。
那声音忽远忽近,就像是一场幻觉。突然,易向心感觉有人抓住了她的手,接着便有一股奇怪的力量,源源不绝地涌过
来,将她全面包围……
第六章
疗养院规定来访者必须登记身分,无论你来过几百次,都不能简化这个手续。见易向行脸上明显露出“耐心告罄”的讯
息,萧慎言立刻主动接下登记表格。
等他手忙脚乱地弄好之后,发现原本心急如焚的易向行居然发起呆来。
“怎么了?”萧慎言问他。
易向行指了指他右手边的一个房间。
那是疗养院的一间活动室,有许多病人在那里消磨闲暇的时间。萧慎言以为易向行遇见了熟人,可当他探头过去,才发
现他指的是挂在高处的电视机。
电视里正在播出一段由手机拍摄的画面,画质不是很清晰,但勉强能看清楚内容。
狼藉的街道上,一个男人正拿着一块长长的玻璃破片,走向一名男孩。
天上下着大雪,男孩却穿着夏季的单衣坐在马路中间。他一脸麻木,完全不知道危险已经逼近。
当男人举起玻璃刺向那孩子的时候,员警开枪了。
男人倒在地土,抽搐着,似乎很不甘心这个结局。一个女人冲了上去,应该是他的妻子,抱着尸首开始呼天抢地。
当镜头再想对准男孩时,他却已经消失不见了。
“…….以上就是刘先生今天在我市通泰街拍摄到的全部画面。如果不是有这段视频为证,应该没有人会相信下午发生
在那里的一切……”
新闻主播清脆的声音渐渐淡出萧慎言的耳朵,他抓住易向行的胳膊,不敢确定地问:“刚才那个孩子,是不是猫仔?”
“你觉得呢?”易向行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身上楼。
“大雪一定是向心弄出来的。”
易向行不置可否,萧慎言又说:“她应该消耗了不少力气,身体衰竭只怕跟这个脱不了关系。”
这怎么看都不是个好的兆头,易向行的脸色又阴沉了几分。
他问:“为什么有人想杀你外甥?”
“我不知道……”
视频中看不清那个男人的脸,萧慎言也不敢往下猜想。
他的前姐夫,也就是猫仔的父亲,在通泰衡开了一家车行,他不知道猫仔出现在那里,是不是跟这个有关系。
即使有满腹疑问,但眼下最重要的是向心的问题,萧慎言只能将其它的事暂时摆到一边。
当他们来到病房,医生正在开展急救。
虽然这里挂的是疗养院的招牌,但医护水准不亚于正规医院。这也是易向行愿意花大钱,把妹妹的身体留在这里的原因
,
因为怕妨碍救治,家属不允许进入病房,易向行和萧慎言只能站在门口,靠着门上的小窗窥探门里的情况。
可窗户正对着过道,除了能瞄到一点点床尾之外,基本没什么作用。但易向行还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它,整张脸绷得紧紧
的,双臂交叉放在胸前,好似一尊门神。
萧慎言可以理解他焦急的心情,想安慰却有一种不得其门而入的感觉。大概是因为曾经的杀手经历吧?除了妹妹之外,
易向行与所有人都保持着遥远的距离。
想想就会觉得他好可怜,如果易向心不在了,他就失去了生命中唯一重要的东西。这样的打击,就算刚强如他,也未必
可以承受。
时间像瘸了腿的乌龟,走得慢上加慢。
就在易向行有些沉不住气,开始在病房外来回踱步的时候,一位医生走了出来。
萧慎言立刻询问道:“医生,她怎么样了?”
医生摇摇头,沉痛地说:“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
意料之中的结局,却还是深深打击了易向行。他在原地呆站了半分钟,才慢步走进病房。
此时,护士已经把插在易向心身上、乱七八糟的管子都取了下来,将她的脸还原成原本的干净苍白。那安静平和的模样
,就像是在沉睡,而不是永远的离开。
易向行站在病床边,低头专注地看着,就像是在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可实际上,他的脑子里完全是一片空白。
从向心的魂魄离体一直到现在,前后好几个月的时间,易向行一直怀抱着希望。而现在,所有的希望都破灭了。
他就像一列出轨的列车,一下子失去了前进的方向。
萧慎言很想在易向行坠进深渊之前拉他一把,但他怀疑易向行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医护人员体贴地退出病房,想留出空间让亲属做最后的告别,易向行却突然拦住了他们。
“等一下!”
他一边喊,一边俯下身,把耳朵贴在妹妹的胸前。随后又用手探了探妹妹的颈动脉,说:“她明明还有心跳,你们为什
么说她死了?”
“不可能!她的心跳半小时前就停了……”护士不相信易向行,以为他只是伤心过度起了幻觉。可他的表情实在是有点
吓人,护士不得不走过去重新检查一遍。
这一查下来,护士就傻眼了,易向心果然如易向行所说,有了心跳。于是她赶紧将医生映回来,经过一系列认真的检查
,医生终于确认了这个事实。
“这真是个奇迹!我行医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
医生的感叹没能让易向行难看的脸色好转,不禁尴尬地咳嗽了两声,说:“不过病人的心跳停止了这么长时间,脑部缺
氧严重,很可能会造成无法挽回的损伤。病人本来已经是植物人了,现在又来这么一下,复原的机率恐怕更加微乎其微
。”
“知道了。”
易向行不是太关心这些。只要妹妹的身体还有心跳和呼吸,哪怕是缺手断脚,对他来说都不成困扰。到底是爱屋及鸟,
还是另有原因?易向行不禁有些疑惑。
开天眼的方法并不复杂。萧谨用朱砂笔在易向行的掌心写了一个符,然后念了段咒语,就算是弄完了。
易向行没觉得有什么特别的地方,直到他在书房发现躺在地上的妹妹。
“向心!”
易向心躺在猫仔留下的那滩水渍旁边,好像睡着了—样,怎么都叫不醒。易向行想把她抱起来,却无法真正抓住她的身
体,于是立刻跑去向萧谨求援。
萧谨当即对弟弟说:“你去把锁魂戒指拿来。”
姐姐想到的方法让萧慎言左右为难:“向心现在不能戴那个戒指。她的身体状况最近很不稳定,要是在锁魂期间出了什
么摹,她会错过复原的机会的!”
“要是魂魄散了,还谈什么复原?”
“可如果向心死了,根本没办法还魂。我上次能成功,是因为有固灵石在,可现在固灵石已经没了……”萧慎言看着易
向行,觉得这个时候他来拿主意比较好。
一想到这个选择很可能会决定妹妹的生死,易向行一时也无法取舍。
就在这个时候,易向心忽然睁开了眼睛。易向行连忙跪在她的身边,紧张地问:“你怎么了?没事吧?”
易向心虽然虚弱得厉害,但还是努力摇了摇头。
“别躺在这里,到床上去休息好不好?”
“好。”
不想让哥哥担心,她挣扎着站起来,几乎是一步一踉跄地走去房间。易向行紧张地跟在她身后,每次见她站立不稳,都
心疼得无法呼吸。
可他什么也不能做,因为除了痛恨自己无能之外,他什么也做不了。
等易向心在床上躺好,易向行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了?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跟猫仔有关吗?”
易向心点点头,表情突然变得伤感起来。
“怎么回事?”
“刚才我陪猫仔去了……”
易向心正要讲述事情的始末,却发现哥哥和跟过来的萧慎言全是一脸茫然,这才记起自己的声音传不到他们的耳朵里。
于是她试着在墙上写字,却因为太过虚弱而屡试屡败。
缺少沟通的媒介,易向行再薯急也只能暂时作罢。他对妹妹温柔地笑了笑,说:“你还是先好好休息,等猫仔醒了,再
把事情说给我们听。”
易向心失望地点点头。
带着沉重的心情走出房间,易向行无意中对上萧谨的视线。萧谨再次回避,动作极不自然,就像在隐瞒什么。
易向行本想问个清楚,他的手机却在这时突然响起。
“谁来的电话?”见他一接电话就脸色骤变,萧慎言不禁多嘴问了一句。
“疗养院说,向心的身体不行了。”就像被打击过了头了,易向行看上去有点呆滞。
萧慎言张大嘴巴,不知说什么好。
易向行回过神来,说:“我要去看看。”
萧谨拍了拍弟弟的肩膀,说:“你陪他一起去吧!”
萧慎言正有此意,就这样,两人一起离开了萧家。萧谨一直送到门口,确定他们不会再折返,便立刻去了易向心的房间
。
她用朱砂笔在自己的两个掌心都写下符咒,然后对易向心说:“你把双手放在我的手掌上。”
易向心不明白她的用意。但萧谨是猫仔的母亲,所以她没有多想就照做了。
掌心相触的瞬间,“股热流横冲直撞而来,易向心全身一抽,只觉苦不堪言。
“告诉我,你和淼淼发生了什么事情?”萧谨问。
“你……为、为什么……”易向心想把手抽回来,却发现根本办不到。她像被绑在了一根火刑柱,逃脱无门,只能接受
被焚烧的命运。
“我在使用遇灵术,只有这样我才能听到你的声音。抱欺让你觉得痛苦,请忍耐一下。”萧谨深吸一口气,不容反驳地
说:“我一定要知道我儿子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拜托你告诉我!”
“你……”虽然觉得萧谨有点极端,但见她爱子心切,易向心又忍不住心软,于是咬牙将事情的全部经过说了出来,
“……最后我一心急,就用念力把猫仔带回来了。我不是有意要把他冻坏的,当时的情况真的是太紧急了,我根本想不
到别的办法……”
说到这里,易向心实在扛不住了,连求萧谨结束逼问的力气都没有。还好萧谨得到想要的讯息之后,就立刻放开了她。
易向心像废物一样瘫倒在床上,模糊中,看到萧谨离去的背影,那瘦弱却坚定的背影,彷佛什么都压不垮似的。这样的
母亲,应该可以抚慰被父亲伤害了的猫仔吧?
在这样的期许中,易向心忘了刚才不愉快的经历,慢慢闭上了眼睛。她太累了,四肢百骸就像被人拆散后,胡乱拼凑起
来的一样。
还好哥哥不在这里,不然一定会与萧谨起冲突。“个是想保护自己孩子的母亲,”个是想保护自己妹妹的兄长,要是两
人真的冲突起来,只怕后果会非常严重。
彷佛看到了萧慎言夹在两人中间、左右为难的狼狈模样,易向心忍不住笑弯了嘴角。
忽然,她听到隐约的哭泣声。那声音非常低微,但无法忽略。
那是萧谨的声音。易向心以为她是心疼儿子的遭遇,可细听之下,又发现哭声里还掺杂了小小的呻吟。那呻吟就像幼猫
的呼唤,或是猫仔的求救声!
易向心立刻打起精神,挣扎着奔向猫仔的房间。令她不敢相信的是,房间里,萧谨正在掐着猫仔的脖子。
猫仔的衣服已经被捋到腋下,肚皮上一片鲜红,应该是血迹。原来萧谨与她的前夫一样,都把猫仔当成了怪物,恨不能
杀之而后快!
“住手——”
看到猫仔惊恐的眼神,易向心冲上去,本能地展开袭击。
萧谨只觉一股强大的力量迎面扑来,将她的身体一下子撞飞出去。
下一秒,她的后脑就磕在墙壁上。没有机会还手,便彻底没了动静。
这一击用尽了易向心的全部力量。如果说刚才她还能苟延残喘,那现在基本是踩入鬼门关了。
灵力不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东西,她冲破了自己的极限,代价就是死亡。
倒在猫仔的床边,易向心坦然地面对自己最后的时刻。
她不怕死,只是觉得这样对不起哥哥。她曾经答应过他,要为他好好活着。
“向心?”
结束疗养院这趟有惊无险的行程,易向行与萧慎言返回萧家,发现萧家的情况更让人大跌眼镜。
本该照顾猫仔的萧谨,不知怎么就倒下了,换成了猫仔存照顾她。
萧慎言仔细一检查,发现姐姐不但发着高烧,脑后还肿了一大块。虽然有意识,但明显已经不太清醒。
“怎么会这样?!”情急之下,萧慎言忍不住对外甥大吼起来。
还是易向行比较冷静,立刻叫他送萧谨回医院。就在萧慎言抱起姐姐,准备出门的时候,猫仔对易向行说:“向心也想
一起过去。”
“向心在哪里?”掌心的符咒已经被汗水浸花了,易向行看不见妹妹。
“就在你身后。”
易向行回过头,看了看空荡荡的背后,说:“你不是还很虚弱吗?就不要去了。”
“她已经好了。”猫仔代替易向心做了回答:“我妈妈是她弄伤的,所以她一定要过去。”
“什么?!”
“什么?!”
易向行和萧慎言同时大吃一惊。
猫仔低下头,避重就轻道:“先到医院再说吧!”
到了医院,萧谨被查出有脑震荡,再加上原来未愈的伤口,情况十分不好。
由于她离开医院去找儿子,并没有得到医生的允许,所以萧慎言被医生狠狠地训斥了一顿。其实不用医生训他,他自己
都快把自己骂死了。
好不容易才和姐姐团圆,没想到却出了这样的事,他无法原谅自己的疏忽。
“说,为什么你妈妈会伤成这样!”猫仔长这么大,萧慎言还是第一次用这么严厉的口气跟他说话。
可相较舅舅的激动,猫仔的神色要平静许多。他清楚地叙述了易向心打伤萧谨的经过。
“你不要怪向心,她只是想保护我。”
猫仔维护向心,萧慎言并不生气,他也很心疼猫仔在闻士宏那里受的委屈。但是……
“你不会认为你妈妈想伤害你吧?”
猫仔不答,但他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你妈妈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人,她绝对不会害你的!”萧慎言抓住猫仔的胳膊,恨不能把这个常识塞进他的脑袋里
。
可刚刚才经历了被父亲憎恶的梦魔,猫仔实在无法认同这番言论。
“我知道,她对你来说可能还有些陌生,但我是看着她十月怀胎,千辛万苦才把你生下来的!我知道做为一个母亲,她
爱你绝对胜过爱她自己。就算是杀了她,她也不会对你不利。”
“可是向心看到的事,你又怎么解释?”易向行忍不住反问。毕竟是妹妹打伤了萧谨,易向行相信她一定是有合理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