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奈叹息,「乐天说的对,我该替你高兴才是,虽说我不反对你与各类众生交往,但还是得有个节制……晌午的事就
算了,不过你将来可得看牢他,别再让他出乱子,省得还要跟在后头收拾——一个乐天就够让人头疼了。」
「师父——」颛孙乐天闻言又哇啦啦叫了起来。师父真是残忍,一针见血就算了,还在这么多人面前说出来……呜,这
下家丑外扬光了。
点点头,苍穹虽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得变相负起看顾寒玉的责任,却依旧恭谨的拱手。
「身体好些了吗?」放下坛将酒水倒进杯中,辟邪示意苍穹与颛孙乐天一道对酌,眼底有着淡淡的怀念,「你们也这么
大了,应该明白世事道理了,是我一直把你们当孩子看、过分担忧了。来,为了庆祝你们终于有那么些担当、像个大人
,今天就让我们师徒几人喝得痛快。」
彷佛是场梦,当初被自己搂在怀中哄、只会哭哭啼啼找娘亲的娃娃长大了,成为有思想、有个人见解与独立性格的人…
…说实话,要不是维护寒玉这事,他还真不知道自己想小心保护、直到神界崩毁的两人已经如此成熟,早就可以离开他
呵护的羽翼独当一面。
不过二十岁……想起凡天代替那人所转述的话,辟邪的心又不安了起来,却忍耐着不让任何人发现,只得紧紧的握住酒
杯。
看到自家师尊不再恼怒自己,苍穹一直紧绷着的神经也松懈了下来,必恭必敬的接过酒与师父对饮了起来。
大概弄懂那个在小地方、心思总打许多结的人在想些什么后,凡天愉快的笑开,朝寒玉和朱嫘劝起酒菜。
「朱嫘姑娘,你也饿了吧,这是这儿最有名的醉鸡,尝尝看。」不等她阻止就抄了块进她碗里,凡天也没忘了寒玉一脸
垂涎的有趣模样,「过几日便是乞巧节,你不是想看烟花吗?届时可以上街去看看。」不过不晓得他比较想跟谁一道去
哦?
「真的吗?」一听见烟花,寒玉眼都亮了,只顾着听凡天说关于乞巧节的故事、习俗,却没注意到眼神闪烁着的人打什
么主意,乖顺地接过一杯又一杯的酒水当茶喝。
忙碌了一天的掌柜准备收店而移驾到几人身旁时,不觉挑了挑眉。
一桌六个倒了四个,唯一清醒的那两人其心可议。
「我相信上头那些是睁只眼闭只眼而已,别玩过火。」两个不良神玩到穷途末路了?居然耍起阴的?自贬神格吗?
「呵呵,我们会有所节制的。」朝他挤眉弄眼,凡天笑得很开心。
「随便。什么都与我无关。」将客栈大门落上锁,见除了老友清醒之外四下无人,掌柜的手一挥便撤去桌上所有残羹,
接着头也不回地转回内室去,准备好好腻着近来忙着睡睡醒醒的自家娇妻。
「对了,等那只妖醒了,替我道声谢。」没走两步,他蓦地停下脚步背对他俩低语:「某方面来说,他始终未曾改变。
」一样的温柔。
「我知道。」明白他话中所指的辟邪应了声,「我只是不平。」自私的人居然让他们这些朋友背负失去他俩的痛苦回忆
?很好,他会一点点慢慢算回来、欺负个够本。
「恩。」掌柜点点头,「那女的……要找些日子同她说清楚,黑脸扮得太彻底,吓得她想逃了。」笨妖能不能恢复成原
来那样还得靠她,希望她别忘了自己的责任是什么,别忘了是谁让她拥有一段不算短的寿命。
「好。」凡天唇边的笑意扩大,灿烂的刺眼,「我以为你当掌柜当习惯,连朋友都不关心了。」
「……无聊。」冷冷丢给他一句,这次掌柜不再停留,笔直走回内室。
「一样没趣。」耸耸肩,早习惯他外冷内热性子的凡天却不是顶在乎,转望向身旁正替因醉酒而发汗的颛孙乐天轻柔擦
去额际汗珠的人。「你说……这害死神不偿命的情感是个什么样的东西?真有这么大能耐?」
什么样的情感能让个神放弃道行也要护住爱人,进而做出骇人听闻却无悔的决定?什么样的情感能逼迫那只连花凋草枯
都会难过上好一阵的妖发了狂地大开杀戒,即便各路众生都欲除之后快却无丝毫怨怼?
冷瞥了他一眼,见他极度认真的望着自己,辟邪绕高了眉:「你去试试不就明白了?」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的道理他不
明白吗?还要人教!
「哦,敬谢不敏。」凡天皮皮一笑,脸上是唯恐避之不及的惊惶。开什么玩笑,有一票令他头大的友人就够了,他才不
要亲自蹚这浑水来累死自己!更何况前车之鉴,不远矣!
「关于那两只……」辟邪斜睨烂醉趴倒在桌上、青丝与白发纠缠成结的两人,以眼神示意,「一个不明白爱、一个不懂
得情,会蹉跎很久。」没这么多闲工夫继续磨蹭下去了,算算日子,上头那些也该要来逮人了,若不在东窗事发前摆平
这两只,先前的功夫就白下了。
「所以呢?」摩娑着双掌,凡天纯边勾起暧昧不明的笑,「一人拉一个?」生米煮成熟饭,那骨子硬到心坎儿里去的苍
穹也会认了吧?
「……你真的是天上神吗?」眉头揪得死紧,辟邪却认份扛起自己醉昏的徒弟往客房走去。
「……问得好,因为我也在想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守护圣兽。」
(二十五)
温暖的阳光自窗棂缝隙渗入,洒落在自床幔内批垂而下,流光似的银白长发上,使本就泛着晃亮的发更加耀眼。
盖着薄被,苍穹忽然觉得有点冷,正准备挪动身子找个温暖的位置时再小寐一阵时,忽然撞进他怀中、温凉如玉的物体
让他片刻讶然,接着一脸杀气的张开眼。
——有什么东西爬上他的床?该不会这阵子被那只妖带坏、迟钝到被生人近身而无知觉的地步?
不过怀中的温度,怎么让他有股怀念的感觉,就像不只一次拥抱过,不只一次如此贴近,莫名的安心与胸口胀得满满、
无法言喻的情感……
总觉得似曾相识。
不看还好,这一看只差没让他瞪凸眼珠子。
映入眼帘的是披散在枕上、泛着银辉的长发。他愕然睁大眼,身躯向后微弓地拉开自己与那人距离,这才看清敢大剌剌
与他同床共枕的人是谁。
那人显然没注意到谁错爬了谁的床,对于他的小心眼收回温暖胸膛,仅是嘤咛了声表达不满后,下意识又朝他身旁偎去
。
脑子轰乱着,苍穹发现自己竟忘了如何发声。
他呆着、怔着,想发作又不知该如何启齿,只能愣愣地对垂着长长眼睫、呼吸规律似乎正作好梦的人瞠大双眼,按捺下
满腹困惑及焦躁的心绪。
因为目光往下,他看见的是寒玉白皙的颈项、羸弱却不似外表单薄的胸膛——他根本不敢想其馀、没入薄被之下的肌肤
是否同等粉嫩,抑或者,同样不着寸缕。
他不明白两个大男人同时赤身裸体裹在一个被窝里代表什么意义,但他却清楚知道那绝不同于他与颛孙乐天和衣共褥的
情况,只觉一阵心惊。
昨夜他做什么去了?不是和颛孙乐天陪师父一道饮酒、对诗吗?然后……为什么他会与寒玉躺在同一张床上?
而且两人显然一丝不挂。
他自以为大字识得几个、书也念了些,可现下这种情况,他却想不出任何应对方法与解决之道,只能傻杵在那,任由那
只白玉所雕琢出的手臂的主人益发得寸进尺地靠在自己身上。
他不知道自己就这样看了寒玉多久,直到发现自己被寒玉当枕头垫着的手臂阵阵发麻时,才决定摇醒那只不顾他感受、
睡得很快乐的妖。
「起来。」唤了声,见怀中人没反应,正准备用另一只手把他摇醒时,寒玉突如其来的尖叫却令他再度怔愣。
「呀啊!不要、不要这样!不要这样!」不知怎么,寒玉忽然拉开了嗓尖叫,声调之尖锐凄厉令苍穹皱起眉,才打算大
力摇醒陷入梦魇的他,却被他同时挣动起的四肢挥中脸部,一张俊颜当场垮下。
现在是怎么?借酒装疯还是真睡疯了?
「你给我醒醒!」感觉面部抽搐了下,赶在寒玉下一拳袭来时,毫不眷恋的将他由自己身上拉开、仰天推倒在榻上,自
己也顺势覆身压制住他,双手紧抓着他的肩头摇晃了好一会儿,见他依旧冷汗直冒的闭着眼呓语,想了老半天才准备狠
下心赏他一拳好清醒的苍穹还没来得及出手,已见寒玉银眸微张,用一双半迷蒙的翦翦水瞳直直望着他。
「你好残忍……好残忍……」两手攀上苍穹的肩,十指狠狠掐住他肌里起伏的背,连指甲深陷都没有知觉。寒玉用一种
几乎要看透他灵魂般的悲伤眼神深深凝视着他,哀伤与不忍交织在脸上,给苍穹一种身下人正汨汨流着清泪的错觉。
妖……怎么会哭?
一直谨记辟邪那句「妖无泪有情」,苍穹只觉自己宿醉、脑子也不清楚了,因为直觉告诉他面前这只脱序的妖会哭,而
且他可以想见寒玉哭起来将会多么令人心疼。
心疼?算不清这是醒后第几次眉头深锁,苍穹对没来由浮现心头的词语感到莫名诧异,不只因为他居然明白心疼某人的
感觉有多深刻,更因为他发现自己不想看见寒玉哭,不想看见那只总快乐的像孩子的妖脸上有着难过、凄怆神情。
妖是天真无邪的,妖该无忧无虑。
刻意忽略背上传来的刺痛感,苍穹破天荒亲腻地捧住寒玉脸,在拉近彼此距离后压低了声:「看清楚,我是苍穹。」
「苍穹……苍穹……」寒玉眼里一片茫然,来回将两个字咀嚼了好半晌后才傻呼呼的回问:「你是那个冷冰冰、不近人
情、没有良心,老爱凶我却又对我很好,比妖魔鬼怪还要可怕的苍穹?」
「……」苍穹闻言不知该说些什么,索性用一双冷眼瞪着他,一见寒玉又蹙起眉、一脸不知打哪来的受伤表情,只得咬
牙承认。
「是。」原来寒玉心里是这么看待他!
寒玉想了想,又瞅了他良久、思考片刻后,这才冲着他绽放出他最熟悉的笑靥。
为什么会认错人呢?苍穹和那个人不一样的,苍穹有一双冻死人的冷眼、也不太爱笑,为什么他会把苍穹和那个总带着
温和笑容的人重叠在一起?
寒玉觉得脑子打了死结,真是空空空,什么都记不清,唯一印象深的便是刚刚看见两个人……
「你有看见人吗?」抓着苍穹直问,见苍穹只是掠高了眉,他不死心的补述:「有两个人,一个穿着白衣服,留着很漂
亮的银色长发;另一个穿着藏青色长袍,有一双笑起来很温柔的眼。」奇怪,刚刚还看见他们的,怎么一眨眼功夫就不
见了?
「没有。这房里就……我们俩。」不着痕迹拨开寒玉攀在自己肩上的手,这才想起两人稍早还暧昧不明睡在一块儿的苍
穹,一张脸又沉了下来。
两个男人……应该不会发生些什么吧?
「嗯?可是我刚刚还看见的……」寒玉嘟哝,脑袋里全是刚才所见、那人眼底挥之不去的伤痛,压根没注意到两人是赤
条条同在一张床上——而且自己正被苍穹压在身下头。
「你作梦了。刚刚还大吼大叫。」想起方才寒玉异样的态度,苍穹不禁又拢了拢眉,「你作了什么梦?」
——什么样的梦可以让笨妖脸上有这么多的复杂情绪?简直就就像是当事人一般,血淋淋见证某件不愿接受的事。
「作梦……」自有记忆以来从来没发过梦的寒玉偏头想了很久,先是点头,接着又不解的猛摇着头,「我不知道什么是
梦,可是我刚刚真的看见两个人。」
「哦?然后呢?」
「就是我刚刚说的呀,那两个人。穿青袍的人对银发的人很好很好,他们一直牵着手,一直对彼此微笑着……」像是神
游太虚,寒玉说着说着,眼神又迷离了起来,连嘴边的笑容也扩大,「穿青袍的人应该很喜欢银发的人吧!因为他好温
柔好温柔地替银发的人梳着头……」
穿青袍的人该是喜欢有着银发的人呀?可是他又不懂了,如果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为什么还要做出会伤害人的事?为什
么要让那个人这么难过?
「……就这样?」苍穹睐了他一眼,对于他先前的尖叫大惑不解。如果他是梦见双有情人,怎么会发出如此难听的叫声
?
「你不知道……不知道那个人有多过份……」寒玉揪起眉睇望着他,眼里是前所未有的认真,「我觉得他们是喜欢彼此
的,可是穿青袍的人做了一个决定让银发的人很难过很难过……也让银发的人很后悔很后悔……」他不记得中间细节了
,只记得有着漂亮银发的人穿着点点斑斓红花为衬的白衣抱着身着青袍的人,微笑着,脸上却像是汇聚了世上最浓烈深
沉的哀伤,很美,但是美到叫人无法喘息,叫人想代为流泪宣泄情感。
「那只是场梦。」动作不大自然地拍了拍他的头,苍穹也不知自己为何要安慰他,只以为是单纯不想看见他脸上那抹不
符合过往形象的忧愁。
笨妖,不该露出难过的神情。
「嗯……可是我还是觉得……」
「寒玉,你醒了吗?我和朱嫘替你添了些新衣裳,这就替你拿进来——」
正因为苍穹少有温柔而感动的寒玉才打算要继续和他分享梦境,凡天不速的声音与推门声响却硬生生插了进来,让苍穹
恨不得土遁逃跑。
朱嫘跟着凡天,差点捡不回下巴地瞪着床上说有多亲密就有多亲密的一妖一人,一脸尴尬。
「咳,对不起……」轻咳一声,偷瞄了俊脸微红、正努力拉过薄被盖住自己与寒玉的苍穹一眼,凡天很诚恳的道歉。
「很抱歉打扰了你们好事。」
(二十六)
五指紧扣住桌面、浑身隐隐发颤,苍穹总觉得要不是自家师父给凡天或客栈掌柜等人一点面子,可能早将被掐出指印的
木桌掀了过去。
「你在那只妖房里做什么?」一双眼牢牢盯着眉心微拢的苍穹,辟邪面无表情。
「没什么关系吧?不就一起睡?是师父您大惊小怪了。」颛孙乐天讨好似地替自家师尊倒了杯热茶,脸上是纯真的笑容
。
他着实不明白自家师父火气为什么这么大?不就两个人睡在一块儿吗?说不定是寒玉也怕黑,所以师兄才去陪他、替他
壮胆,师父又何必发这么大脾气?
「你说这什么话!他一个修道之人和只妖搅在一块儿也就罢,现下还同床共枕?像什么样!」大掌一拍,桌面上的小碟
茶皿全都蹦了下,寒玉也被他的咆啸声吓得跳起来,幸亏坐在另一角的朱嫘适时握住他的手,才没发出惊呼。
他真的不知道为什么苍穹会没穿衣服的和自己睡在同一张床上呀?怎么每个人都用责备的眼神及话语怪苍穹?以前他和
苍穹也曾因为省盘缠而睡在一间房里呀,怎么都没人计较?
朱嫘若有所思地睇了身旁的凡天一眼,见对方只是抱以微微一笑,脸上并无多大情绪起伏,她也不觉放宽了揪紧的心。
天生直觉告诉她,辟邪和凡天是一路的。凡天对自家主子的关怀是显而易见且毫不掩饰的,就像是结识多年的友人般,
用自然的态度对待寒玉,适时的责备、适时的包容;辟邪则不同,他或许常常刁难自家主子,但要是真出了事,她却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