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尼斯迷路——离仄留白

醉了也好，什么也不用管，诺大的家业不用管，莫子承的生死不用管，还有那个人，也不用管……

手中的杯子倾倒，液体顺着衬衫的袖子灌了进去，朦胧间听见了低低的叹息。

“许桓之，你真懦弱。”

“许桓之，我瞧不起你。”

来不及去想是谁，就扑进了那个人的怀里。

清晨，许桓之被阳光的温暖叫醒，发现自己竟然在自己的公寓中时愣了愣，习惯性的撑起身子，手肘却无意触到了一个

人。

当他转过头去的时候，整个人都僵住，林非言睁着一夜未睡的眼看他。

第十五章

许桓之浑浑噩噩的坐在办公桌前，面前的文件几乎一上午未翻。

“许桓之，你昨天抱着我，念的，却是莫子承。”

“许桓之，你还真是善于遗忘的人。”

“算了，我不怪你，是我的错。”

林非言艰难站起来，往地板角落里一坐，没有看他，只是淡淡陈述。

“你走吧，我一个人待会儿，不介意借你的地方吧。”

许桓之那时一句话未说就出去了。

他注意到了林非言的一脸落寞，但却没有勇气待下去。

一年不长也不短，但却够把前尘往事丢下，就算偶然遇见，也但可以当没看见。

摊在桌上的文件被推开，许桓之像疯了一样冲了出去。

快一点，就算在他出去的一瞬间赶到也可以。

快一点，就算抓住他的衣袖也可以。

快一点，就算抓住仅剩下的温度也可以。

我只要，那一点温度。

门开着，许桓之撞了进去，一眼看到依然坐在角落的林非言，只是他感到的不是安心，是更巨大的恐惧。

他颤抖着走过去，看着林非言抱着膝，整个人蜷在一起。

“非言，林非言。”

伸出手，覆上了林非言的脸颊。

林非言握住覆盖在脸上的温暖手心。

太晚了，已经太晚了。

谁都，回不去了。

林非言最终答应许桓之留下来，但横亘其中的莫子承却成了两个人最大的心结。

许桓之只是告诉林非言他要尽力找到，却没有说找到以后怎么办，其实不是不想说，只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办。

林非言试探着问许桓之如果莫子承死了呢。许桓之不语，手却紧紧的握住。

莫子承同样也是他的舍不得。不爱，但是舍不得。

人有时候就那么贪心。

林非言回海边酒吧时已经是第三天，莫子承也被绑了三天，三天里在壁橱后小小的角落，绝食再加上脱水，整个人奄奄

一息。

凯文当然不会让他死，打了镇定剂，再强行输了营养液，虽然撑不了很久，但时间上也是够的。

林非言看着斜躺着的莫子承冷笑。

第二十八次出手，应该也不会让他活着回去吧。

不是应该，是肯定。

凯文坐在吧台后看着林非言。

“干嘛呢，你的表情怎么和伊苏一幅死样子。”

“我是担心你。”

“担心我，别开玩笑了。”

林非言勾住凯文的脖子，“我不喜欢这种玩笑。”

“上面说什么？”

“就是让你去边境接货，等接完货，那个莫子承，也就……”

“嗯。”

“不是遂了你心愿吗？”

“我没有心愿这种东西。”

“死鸭子嘴硬。”

凯文往吧台上趴着。

和许桓之解释要出去一段时间费了很大的力气，许桓之有的时候担心的东西完全超过了家庭主妇的细腻范围。

走出去的时候许桓之甚至还想做最后的挽留。

“又不是不回来了。”

“可是我感觉很不好。”

“就有点小事没办好。”

“林……”

“你有你的事业，我也有我需要做的事，呆在你的身边不等于我要放弃一切。”

“对不起。”

“没事，等我回来，什么都会好起来。”

离开的时候是清晨，林非言背影模糊在一片晨光下，感觉永远不会回来。

许桓之压抑着想追上去的冲动，站在原地。

第十六章

顾影。

到了缅甸，古吉拉用中文叫了他的名字。

林非言别扭的听着怪异的中文。

“不要用你那半生不熟的中文，你不是会英文吗？”

“那好。”

古吉拉应着。

“这次怎么会让警方介入？”

“那个叫许桓之的报的警。”

“你以前从没有在任务中途出现状况，知情的人都应该杀了。”

“许氏机构的当家人被杀了警方还是会知道，到时候更加麻烦。”

“可是你知不知道一旦警方介入的话就算对莫威的威胁也很可能遭到警方干预。”

“那要看莫威了，他是要他的宝贝儿子还是要他所谓的职责。”

“交换条件送出去了吗？”林非言问。

古吉拉为难地坐在一旁。

“莫威的电话被警方监听了，一旦告诉他，警方会立即介入此事，那么交易也做不成了，但如果人为送信的话更难，莫

威本身就是警署的，不要说他自己有枪，周围的很多人也有，悄悄过去根本不可能。”

“你的意思是……”

“这些警署的人对你来说不是什么问题吧！”

古吉拉看了他一眼。

“不然组织干嘛花那么大的力气培养你？”

“嗯，好吧！”林非言垂首想了一会儿。

将无声手枪从袋里拿出，握在右手上，目测着与前面一对夜巡的人的距离。

无声手枪声音很小，几乎不易察觉，但同时也有一个致命的缺点，就是不适合远距离射击，如果太远的话，威力比普通

的手枪小很多。而如果要接近那些人并且在适当的时机进入，必须要躲开红外线摄像头。

林非言犹豫了一下，测身沿着墙壁移动。

在两堵墙壁的交接处，终于找到了死角。

手撑住，一跃而上，既而飞快躲在了阴影之中，同时巧妙的避开了摄像头。

屏住呼吸，握紧枪，夜巡的人终于过去。

猫腰冲进事先就盯住的房间，飞快开了锁。

莫威正坐在书桌前。

“你是……”莫威习惯性地摸向腰中的枪，可是黑洞洞的枪口已经对上了他的太阳穴。

“不要动。”林非言此时换上了另一幅美国人的脸皮，是凯文在美国好莱坞买到的人皮面具。

“你想干什么？”莫威还算镇定，将两手举起，眼睛一直瞟着外面。

门已经被关上，林非言好整以暇地看着莫威。

“谈个交易？”

“什么交易？”

“关于莫子承。”

“你把他怎么样了？”

“不是我把他怎么样，他现在不在这里，在一个，离这里比较遥远的地方，但是，如果你不配合的话，他很可能在那个

遥远的地方消失了。”林非言又将枪靠近一点，“哦，我忘了告诉你，那个看着莫子承的人不是什么善良的人哦，一般

死了人他就直接拖去喂狗，至今那条狗啊，我都忘了它吃了几个人呢！”

林非言的笑容掩藏在面具下，越来越嗜血。

“你不是国外人。”莫威很镇定的说。

“很聪明嘛，不过现在不是聪明的时候。”

“那你想怎样？”

“很简单，你可以轻易办到。”

“什么？”

“放掉20KG的海洛因。”

第十七章

和莫威的交易谈得很成功，人嘛，总有点在乎的东西，这些东西一旦被牵扯上，谁都不能免俗的放弃一直坚守的某些东

西。

林非言冷笑，极其隐蔽的溜了出去，感觉好像是小孩子过家家一样。但其困难的程度，并不是那么容易想到的。

所以说，林非言真的是组织一颗很好的棋子，百发百中，弹无虚射。

吉古拉十分满意林非言的表现，递给了他一支烟。

林非言点燃，缓慢地抽着。

这支烟口感极好，吸一口让人的感受一下子变轻了许多。

“明天莫威就会松掉地区的检查，那时候是送货的好机会。”

“好。”古吉拉笑了笑，“烟的口感如何？”

“不错。”

“美国进口的。”

“肯定不是雪茄。”

“那种看起来绅士其实俗气的烟不适合你。”

林非言慵懒地靠到沙发上。

“那个莫子承交给我吧！反正你们有不打算守信用把他放了。”

“随便你。”

古吉拉径直走出去，“你也忙了一晚上了，休息吧！”

“嗯。”

“你和许桓之的事，组织上很早就知道了。”

睡了不知道多长时间，林非言忽然醒来，全身都有一种麻痹的疼痛，他冲到洗手间开始干呕，可是吐出来的全部都是发

酸的液体。从胃部开始，全身开始痉挛疼痛，大口呼吸这空气，似乎急需什么来缓解自己的疼痛。

蓦然，他想起了古吉拉递给他的烟，还有古吉拉含义不明的笑。

那根烟……

林非言撑起极度不适的身体，跌跌撞撞的冲出门外，可是刚到门口，就直接瘫倒在地上，全身抽搐着。

眼前出现的是一双擦得黑亮的皮鞋。

“古吉拉。”

林非言恨恨地瞪着他，只是由于疼痛，眼中有了模糊的水汽，衬着苍白的脸，竟显出了几分楚楚可怜。

“林非言，顾影。”古吉拉笑的万分诡异。

“挺漂亮的一个孩子啊！”

“你到底想干什么？”

“不是我想干什么，是组织想要你干什么。”古吉拉托起他的下巴，“这种事情可不是我这种小角色能做的主。”

林非言压抑着身体上的痛苦，避开古吉拉的触碰。

“太倔了，怪不得。”古吉拉继续说，“那根烟里裹着的，不止有普通的烟草，还有你这次任务的主要目的，海洛因。

”

林非言僵住了。

“其实你不和那个许桓之纠缠不清倒也没这些事，就是怕你因为这些事不好控制。”

“所以就拿海洛因来控制我？”

“不也是没办法嘛！”

古吉拉一脸无辜的摊了摊手，“再说只要你乖乖听话又不会为难你。”

说完拿出了一盒烟。

“呐，够用几天了，以后的会让人送来。”

无力地躺在沙发上，手里夹着烟蒂。

毒品带来的生理满足很短暂，但对他而言却必不可除。一旦沉溺于一时的欢愉总是很难抽身而出的。

许桓之刚刚打了个电话来，犹豫沉醉于毒品带来的快感并没有注意，在意识到手机再响时对方已经挂了。

林非言犹豫着要不要打回去。

现在的自己，面对他，真的有种情何以堪的味道。

就在手机蓝色的屏幕刚刚熄灭后，就又振动起来，蓝色屏幕再次亮起，林非言握住，终于按下了接听键。

“什么时候回来？”

“还有一段时间吧！”林非言含糊其辞。

“一段时间是多长？”对方追根问底。

“事情完了就行。”可是林非言不知道什么时候事情会完，或许这一辈子都完不了了。

“你在哪里，我去接你。”

“我……”

“在哪里？”

“算了，我后天就回来，你自己也很忙。”

听到满意的答复，许桓之终于不再纠缠。

“莫子承的事怎么样？”林非言刻意挑开了话题。

“他，不懂。”

许桓之黯然下来，“让我找到那个丧心病狂的人我一定杀了他。”

如果你说的那个丧心病狂的人是我呢？林非言讽刺地弯起了嘴角。

“不要担心了，会没事的。”

“一个人很难熬。”许桓之万分委屈。

“我知道。”这种生活他持续了十几年，怎么会不知道。

“快一点行吗？”

“嗯。”

“我去了我们以前的学校。”

“嗯。”

“在天台上。”

“嗯。”

“今天是月半，虽然不是八月，但是月亮很圆。”

“嗯。”

“没点反应？”

“你倒是很有琼瑶情结。”

“我没有琼瑶情结。只有非言情结。”

“我被你哄得很开心。”、

“我也和你一起开心。”

林非言握了握手机，“太晚了，睡吧！”

许桓之不情不愿的挂了电话。

许桓之，你真的很会哄人，连哄带骗，非要把人的整颗心都给了你才行。

第十八章

林非言并没有如约很快回到许桓之身边。

就在他快到C城时遇到了伊苏，然后伊苏递给他一张化验单，AIDS携带。

携带者是伊苏，但重点不在这里，而在于离开威尼斯那天发生的荒唐事。

“林……”伊苏的样子无辜又委屈，“我不知道，要不然不会发生那样的事。”

林非言沉默着，没有开口的迹象。

“林，你原谅我，我喜欢你，和其他人的喜欢不同。”

的确不同，喜欢到想要把他拉入和自己一样的地狱。

“好了。”

半晌，林非言从长久的静默中恢复过来。

“我不怪你。”

只是现在自己已经没有任何立场回到许桓之身边。

杀手，艾滋病，吸毒，像水蛭一样紧紧附在他身上，想挣脱都挣脱不开。

他更加恐惧的是，那天晚上许桓之把他当成莫子承抱了他，恐惧到都不敢拿试纸去测试自己是否也携带了AIDS的病毒。

毒瘾是很厉害的，一袭上来就可以磨灭掉他所有的意志，他尝试这戒毒，但总是在挣扎中拿起了毒品。

而莫子承的事情，似乎交给了凯文。他唯一知道的是，莫子承没有死，组织里想利用这颗好走的棋子谋取更大的利益。

当然，莫子承也没有回得去。

期间许桓之打来了许多电话，林非言一次也没有接，当手机再次震动时，他习惯性的要按下挂断，却发现是小满的。

手指按下绿色的键钮。

“小满。”

“是我。”

许桓之的声音让林非言一下子僵住。

“你，怎么会？”

“小满告诉我你会接她电话的。”

“你们认识？”

“她是我的员工。”

……

“回来好吗？”

“……”

“莫子承到现在也没有消息，我经受不起你又一次的离开。”

林非言握紧了手机。

“那你想怎么样，在与莫子承在一起的时候便是对我的负心，而与我在一起便是对莫子承的负心，现在莫子承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