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刺目都变得柔和了。
他感到一阵充满敬畏和欣喜的颤栗。
两天前,他去了趟学校,办好了学期末的手续,完成了一个学期的交流项目。虽然已经来了好几个月,他却觉得自己的
生活与学校格格不入,这个与世隔绝的城堡彷佛把他变成了另一个人,但至于到底是什么变化,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只是他看到伊莉和方青她们时,他想起了初来瑞典的时候,天气还不冷,他们在灯火通明的马尔默广场上欣赏着这个新
国家时候的样子。
“哟,这么久不见,听说你……”伊莉的高跟鞋咯噔咯噔地走了过来,上下打量着沈方夏,仿佛要从他身上套出什么秘
密。
沈方夏抬头,不禁笑了。这么冷的天,伊莉还可以穿得像槟榔西施一样少,真有够她的。
“什么?”他平静地问道。
“听说,方青追过你,是伐?”伊莉扬起细细的眉毛,极其八卦地问道。
“没有啊。”
“哼哼,有也没用。看看人家方青现在和谁在一起。”
“和谁?”沈方夏不禁顺着伊莉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
啊,方青的胳膊,正玩着袁豫的臂弯。他们俩的背影在雪天中越来越小,变成两个鲜亮的小点。
沈方夏笑了。
那些曾经以为是未来、至少也是现在的东西,其实只是过客而已。
“袁豫父亲一定很满意吧。”沈方夏像是说给自己听,也像是说给伊莉听。
而伊莉已经走了。
沈方夏转头回来,亚历山大穿着黑色的高领毛衣和爱尔兰羊毛斜纹软呢大衣,仰头在后座上,微微闭着眼睛。
虽然是高领,但他的喉结下,还是隐约透出一条细细的伤痕。
他彷佛知道沈方夏在看他一样,出声道:“怎么了?落了什么东西?”
沈方夏把自己靠了过去,窝在他的怀里,选了个舒服的姿势。
亚历山大没有说话,伸出一条胳膊,把沈方夏搂了进来。
很温暖。
到基努纳已经是傍晚了。暮光中刺骨的严寒像针一样,侵入沈方夏的身体。好在天气非常晴朗,是好兆头。
“我们需要穿上防寒衣与雪衣才能应付雪地的夜晚。”亚历山大把厚厚的重衣服套在沈方夏身上,把他套成一个圆球。
他们驾驶雪上摩托车,驰骋在冰原上。约莫二十分钟后,他们就站在离一望无际的冰原上。除了远处天际线上的原生松
林,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
“像天的尽头一样。”
“马丁被葬在那里。”由于说话呼吸的水汽,亚历山大的睫毛上结了一层薄薄的霜花,他看着遥不可及的松林,轻声说
。
“他的家人知道吗?”
“直系亲属都不在了……他的哥哥,你见过的,也死在了安德拉斯的手下。”
沈方夏不出声。在这件事情上,亚历山大并没有错,他们能做的最好的事情,也许就是站在这里,祭奠一个远去的朋友
,和自己的过去。
夜里黑沉沉的,地平线上什么也没有。
沈方夏一动不动,遥遥地向松林望去。他与亚历山大肩并肩地站在一起,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也许过了很久;久到他们的手脚都冻僵了。沈方夏叹了口气,正要艰难地往回走,突然,远处的地平线上,有淡淡的绿
光升起。
“那是灯光,还是……”沈方夏无法说出更多的话。
而亚历山大也没有回应他,只是把他的手握得更紧了。
绿光从弱到强,渐渐地聚拢,而后慢慢地升起,越来越多,从单调的线条变成交错的图案,最后连成了一道虹桥。
虹桥的顶端,指向苍穹。
沈方夏觉得自己眼眶里有泪,什么也看不清。整片天空被绿色的帘幕覆盖着,像无数的荧光柱在空中挥舞。沈方夏觉得
有什么东西升起来了,正缓慢地地升到天空中去。他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想要抚摸那片绿色的虹桥。
“马丁……我想念你。再见了马丁,再见!”
沈方夏对着短暂却永恒的极光,痛哭出声。眼泪在落下来之前就结成了冰,所以他掉下的不是眼泪,而是冰珠。
在古老沧桑的欧洲土地上的最北一端,公爵的继承人拥住了来自东方的年轻男人。他们像所有的情侣一样用体温温暖着
对方,并互相扶持着走下去。过去结束了,而未来还有很长。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