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美·高中毕业生——山阳河

自从来到MACLOAD他接到的从家里打来的电话用一只手都能数过来……最近一次是两年前他高中毕业时他母亲打电话问他

之后的打算，他没费多大劲就从他母亲试探的语气中领会了他们的意思：他应该独立了……毕竟法律规定监护人有经济

和社会责任，而他父母在法律意义上还是他的监护人，所以他们想要他自己声明独立虽然依旧没有法律意义，但至少能

证明他们“已经试图尽到监护责任”而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于是他给出了他们想要的回答，这场对话也在少有的

轻松愉快的气氛下结束了……这些都是他母亲传达的，他父亲则根本没跟他通过话。

所以他头几分钟压根没从电话里辨别出他父亲的声音，等确定是他父亲时他又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高行周在旁边看

了他一眼又迅速低了头继续写手上的东西……他父亲在电话那头咳了一声做出长辈的样子先打破了僵局：

“How’s going these days”

“Fine.”

电话那边又没声了，他父亲显然不习惯跟他寒暄这种话，他也不习惯……为了填补尴尬他又加了一句：

“really fine.”

接下来他父亲果然直奔了主题：

“你星期天早上在哪里？”

“在MACLOAD啊。”

他满头雾水，其实到这时他还是没觉出什么端倪，电话那头又静了半晌，过了有半分钟他父亲才又慢慢开口：

“有人看见你跟一个男孩在一起。”

他这才反应过来……老天，MONTANA怎么这么小……他转头看了眼旁边的高行周，高行周视线一直没离开手上的纸页似乎

完全没有留意到这边的对话，他收回视线深吸了一口气，再开口时把每一个词都咬得很清楚：

“yeah……He IS my BOYFRIEND。”

电话那头半天没反应，他就又重复了一遍，声音不大，但很坚决：

“BOYFRIEND。”

高行周抬起头看向他，他无声的对高行周笑笑手放在他肩上按了按，旋即拿着电话走了出去。大约过了五分钟他就回来

了，他稳步走到高行周身边坐在原来的位置上，高行周一直在看他，史建瑭冲他淡淡笑了笑表情很平和却没说什么，高

行周的眉始终微皱着，他靠近了史建瑭语气里有些忧虑：

“What about that”

史建瑭神色很轻松，只简单答了一句：“It's fine，don’t worry”

I got nothing to lose except you.

……

他晚上回到公寓时李存勖正在烧水，他关上门脱了鞋就说：“我有麻烦了。”

李存勖从柜子里拿了一包pasta头也没回：“你总有麻烦。”

“这次是大麻烦……有人看见我们在公园KISS告诉了我家里，然后他们打电话来问了……不过幸好他们只看清了我。”

李存勖把那半包pasta放在台面上关小了火转了过去：“你跟他们说了？”

“是。”

李存勖眯起眼睛看着他脸上明明白白写着‘are u crazy？’，史建瑭轻叹了口气摊手：

“他就在我旁边，我能怎么说？”

李存勖摇摇头耸肩“hoops~”，转身掏出半把pasta放进锅里，盖上锅盖又问：“他们说什么了？”

“我爸说‘我更愿意我儿子是杀人犯，强奸犯，抢劫犯，小偷，酒鬼，毒品上瘾，残废，精神病……也不是一个同性恋

！’”他顿了顿冷冷笑道：“其实我挺意外的，他们不认为同性恋是精神病。”

李存勖听着他波澜不惊的口气表情汹涌澎湃，好一会才挤出一句：“……That is……disgusting……”

史建瑭脸上还是没太变动，他把外套甩在沙发上走向冰箱：“无所谓，理所当然而已，现在最大的麻烦是FAFSA，这次他

们绝对不会再给我提供任何资料了。”

揭了锅盖拿叉子搅了两搅，李存勖撇了撇嘴哼道：“你绝对不是一个人，申请助学金必须要父母财产收入资料……有时

候我真好奇让这个政策保持这么久的人脑子到底是什么做的，他们不知道什么是‘改进’吗？”

史建瑭开了冰箱拿出一罐啤酒拉开了扣环：“这也能看做是件好事，FAFSA每年都要重新注册，早晚会被他们发现，现在

坦白跟以后坦白是一回事。”

李存勖顺手扒住冰箱门从里头取出一罐pasta sauce，抬头看着他有点不可思议：“It sounds you got a long-term

plan.”

仰头喝了一口手中的啤酒，史建瑭靠在台子边答道：“是那样，我给你说过我是认真的。”

回到锅边李存勖眼睛盯着锅里那些渐渐软下去的长面条又搅了搅：“hernm，good for you.”

有一阵两人谁都没说话，等他再次揭开锅盖史建瑭才问：

“你之后有什么计划？”

“我也要离开这里了，我在这里呆太久了。”

“去哪？”

李存勖关了火把锅拿下来端到水池边把盖子留出一条缝小心的把里面的热水慢慢倒了出去：“剧团里几个collage

students毕业后要离开这里，所以乐队里几个伙计准备开车去南边，我也会去。”

看着涓涓细流渐渐成了稀稀拉拉的水滴，李存勖托着锅盖把整个锅倒成九十度角又空了空耸肩道：

“……anyway I have no long-term plans.”

又把锅子放回台面上，他拧开sauce盖子用勺子把里面红色的酱汁扒进锅里搅开了转头问史建瑭：

“Pasta”

“sure， thanks.”

第34章：don't you need somebody to love

wouldn't you love somebody to love

you better find somebody to love

还没到七点，MACLOAD街边的路灯都还没亮，道路两侧大多数商铺却都已经关门了，酒吧也都没到营业时间，这个时候的

downtown总萧条的使人消沉；一些招牌下黯淡的长明灯光照在街沿上扫积出来的雪堆上，绒黄淡灰完全看不出本色，

Hasina换了班从咖啡馆出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象。

一个提着公文包的中年人站在咖啡馆门前的灯柱前看见她出来就走了过去。

“下午好，你是Hasina Babangida吗？”

很少有人能准确的发音出她的姓，这让Hasina对他有了几分好感没立刻甩头走人，她把那只带着亮片的仿革小拎包已有

些磨损的带子往肩上凑了凑答道：“是，我是，你是……？”

他微笑着递过去一张名片：“李存审，这是我的名片。”

“Youth counselor from YMCA San Francisco？”接过那张名片看了一遍Hasina又抬头看了看李存审，她左眉往上挑了

挑：“有什么事吗？”

“是有一些事，”李存审声音很温和，他看了看还没打烊的咖啡馆问她：“Do you mind to have a talk inside I can

buyyou a drink.”

“不了，有什么事在这里说就行了。”

李存审冲她点了点头，走到咖啡馆临街一面屋檐下的长椅跟前从包里掏出一袋纸巾抽出最后两张把长椅座位区域甚至靠

背也仔细擦了一遍，看了看周围没有垃圾箱，他把用过的纸巾重塞回空袋里粘住出口又放回包里，转头对Hasina笑笑伸

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Have a seat， please。”

Hasina看着他做完这一切脸上肌肉轻轻抽了抽，她慢慢挪到椅子边，警戒的目光始终没从李存审身上移开，李存审只是

很和善的看着她，等她在离他有些距离的的地方坐下来后也坐了下来，他看着Hasina把肩上的包移到了膝盖上才慢慢开

口：

“我听说了你与Roby Paxton间发生的事，我只是希望能与你谈谈如果这件事有一些另外更好的解决途径……”

听完他的话Hasina眯起一只眼睛脸上满是怀疑：“等等，我不明白……你甚至不在government social service

department，这种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来这里做一些社区中心youth development office的协助工作，这期间所有跟youth development office有关系的

都跟我有关系。”

Hasina看着他就像看火星人，她眉尖挤到了一起半边嘴角扯起一直撇到耳根：“好，看着，你来这里没多久对吗？他们

从前从来不认为这些事跟他们有关系。”

“That’s wrong， it IS our responsibility.”

“‘我们’？是你认为的‘我们’还是他们的？”

“我对以前的事很抱歉，但现在也许我们能一起找到一些修补的方法……”

Hasina拧起了眉毛：“……已经发生的怎么修补？如果你们知道这是错的之前你们都到哪去了？为什么总等一切麻烦都

浮出水面时才来说‘it’s our responsibility’……你们想要什么？CNN头版FOX专访？在Opera上摇头叹气……可怜的

孩子们，糟糕的社会……对不起这就是我们的生活我们不需要你们的关注和怜悯……Just leave us alone as before…

…”

李存审静静听完了她的话，他看了看她轻叹了口气就低了头，再抬起头时他看着Hasina的眼睛表情仍很平和：“其他人

的想法我不知道，但就这件事我希望能有些帮助。”

“不劳驾，我们麻烦够多了，如果想帮我们就请离我们远点。”

李存审一直看着她，他开口时语速很缓慢：“I noticed you kept saying WE……do you really hate him that much

n’wanna sent him to the court jail with 5-year sentence”

Hasina愣了愣半天没吱声，过了一会才有些含糊的答道：“It’s ur—my business。”

街上还是那么寂静，几乎见不到什么来往的行人，一辆从他们身边开过的车带起了一阵风，觉得鼻腔有点发痒，Hasina

忍不住转过头捂着鼻子打了个喷嚏。

“……Pardon me”

“fine……bless you。”

“Thanks.”

她低下头在包里找纸巾，小小的挎包被塞的鼓鼓囊囊，她正翻着李存审就把一块折得很整齐的方巾递了过去，Hasina没

多想顺手接过来道了谢，她擦了擦手才发现那竟然是条纯棉Handkercheif；

深色的苏格兰纹已经有些变淡了，但质地仍然柔软的亲昵，还有股淡薄却无处不在的干爽的清新，她拿着那块handki看

着就有点犹豫了，有点不忍心再把它往鼻子上按……李存审看出她的踟蹰，笑笑说道：“很抱歉我的纸巾刚用完了，不

过放心，这是新洗过的。”

眼皮连续跳了好几下Hasina终于领会到他说这话时确实是诚心的，她当时有点发呆，看了看那块HANDKI她的眼神又游移

到李存审身上，李存审对她温温笑了笑，她来回打量了他半天手下把那张HANDKI重新慢慢折好又递回李存审手上站了起

来：“我得去赶汽车……让我再想想……”

她说完便有些张惶的逃也似的从李存审旁边快步离开了。

李存审一直坐在那里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街角，他望着空寂的街道出神了片刻就从包里掏出手机，他翻了翻通讯录按下

了通话键，等待音没响多久就电话那头就有了人声：

“Hello”

“Hello It’s me.”

“Yeah……you are still here”

“是……对不起，我最近事情有点杂没太跟你联系，学校的事还好吗？”

“……还好。”

“真的？如果碰到什么问题，请别介意跟我说。”

“真的……没有问题，一切都很好。”

“那就好。”

“……你呢？你……没事吗？”

“我很好，为什么这么问？”

“……你的声音听上去不太好。”

“……我没事。”

“我方便问你在哪吗？”

“……我在Paddy’s cafe，不过很快就会回去。”

“需要我过去吗？这里离DOWNTOWN很近。”

“不，谢谢，过一会阎宝会来这里接我。”

“Are you sure”

“yeah……I’ll phone you later， see you soon.”

电话那段传来了忙音，史建瑭看着屏幕皱了皱眉，随即站起来把手机揣进口袋就去拿衣服，李存勖在他身后开玩笑：

“怎么？你等不及跟那个son of a preacher man继续公园里的事了吗？”

史建瑭没接他的话，踩进了鞋子就去开门：“是李存审，他在downtown，他听起来不太对，我得过去。”

“李存审？嘿，等等……”

……

他们一路开到DOWNTOWN那间Paddy’s Café前就看见咖啡馆前的椅子上李存审靠在阎宝怀里，他头埋在阎宝肩上整个人

就像被抽空了一样毫无生气，史建瑭冲出车子跑了过去，接近他们时放轻了脚步，阎宝神色很凝重，看到他时没说话只

点了点头。

他看着眼睛紧闭的李存审眉端就纠在了一起，他尽量压低了声音问阎宝：“他怎么了？”

阎宝也紧皱着眉叹了口气：“SSRI副作用。”

“SSRI？”

“Selective serotonin reuptake inhibitors……抗忧郁药物。”

前面那一串太过学术的单词只让两人觉得有点发毛，听到后面那个词时史建瑭和李存勖互相看了一眼都傻了：“……抗

忧郁？”

李存审听见他们的对话慢慢抬起了头，他刚睁开眼睛时双目中迷茫的空洞让史建瑭心头一颤，李存审看到他们时毫无血

色的脸上勉强扯起一丝淡笑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史建瑭手撑在椅背上俯下身看着他：“……我不放心就过来了，你没事吗？”

李存审的声音有些虚弱，说出的每一个词都很慢：“谢谢，我没事，过一会就好了。”

阎宝搂着他的手臂紧了紧，表情严肃的对他们说：“很感谢你们的担心，不过我想今天也许我们得赶快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