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他认真的眼眸,心里一阵无力……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我发火是因为我郁闷……任谁落到仇家的手里都会很郁闷的好不好……而他却以为我是因为自己当了男宠,自暴自弃。倒了,这全都岔了。
027.黑市
唉,在这里住了几天,我才发现自己是在一条大船之上,沿着运河南下。就算我有心想逃跑也没的跑了。我才不会傻到带着几乎将我刺了一个对穿的剑伤去跳河,尤其这河还是冬天的河……
无影对我很照顾,不过我却是一天比一天郁闷。唯一能让我高兴的事情就是我的伤一天天的在愈合。
他好像很闲的样子,每日都待在我的船舱之中陪着我。不过我看的出来,他是有一堆的手下,这叫我对他的身份益发的好奇。原本我只以为他是一个普通的江湖客,可是现在看来他绝非江湖客这么简单了。
他很健谈,也走过不少的地方,知晓很多见闻,这叫我十分的羡慕。听他说故事算是我在这个船上唯一能有的娱乐。和他的见识广博比起来,我简直就是坐在井底只知道看着自己脑袋顶上一小块天空的青蛙。
我经常忍不住会问我们要去什么地方,他总是笑着对我说,等到了就知道了。
船在运河之中行驶了十日,终于停靠在贺州的码头。
贺州,南北的交通要道,几条河流都在这里交汇,四通八达。以前赫连沐风当太子的时候曾提了一篇文章给太子太傅,就是专门论的贺州。我那时候还小,整日跟在几位皇兄后面去上书房混场子,挂个名是读书,实际上不是睡觉就是在后面偷偷的斗蟋蟀玩儿。
我被他换上了马车,摇摇晃晃的住进了贺州城郊的一座外表看起来很普通的庄园之中。因为上了岸,他掩去了原本俊美无觞的面容和那头如同金子一般灿烂夺目的金发,变成了一副平淡无奇的模样。
我在心里暗暗的称奇,普通人若是要易容只需要改变自己的面容就好了,他却是连眸子的颜色都能改变,还有那一头金色的长发不知道被什么染成了黑褐色。
脚踏实地的感觉真好。不过在船上住了十日,就算在平地上我都有种摇摇晃晃的错觉。
庄园里的人并不多,我想他应该是怕引人注目的原因。不过洒扫庭院的几名下人还有进出的几名丫鬟,走路轻盈无声,从不多看无影和我一眼,绝对的训练有素,不输我们大内的宫女和太监。
我被他安置在他卧室左首的一间耳房之中。房中的摆设很普通,不过床褥却是雪白的上好料子。经过船上的十日,我的伤口愈合的还可以,人也没有那么虚弱。
院子里收拾的很齐整,临墙根的地方有一片小水塘,外面是种着各种花卉的花池。过了年了,就算是初春,不过还是没有什么绿意冒出,那花池里依然是一片灰白。
打从来了这里我就盘算着该怎么溜出去,无影的武功又很高,我不知道,不过他能在防范森严的大内来去自如,还能将我一并带出不伤分毫可见不是普通武林人士能做到的。说起来也是那个新调来的侍卫副统领没有什么经验,连中了他两个计谋。
第一计,他虽然要行刺与我,但是却并不知道我的寝宫在什么地方。于是先露出点马脚故意让人你发现,一旦宫中有刺客,必定有大批的侍卫涌入我所在的地方,这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吗?
第二计,知晓了我的所在之后,再弄出点动静,让大批的侍卫好像赶兔子一样赶去抓捕他们,而他则声东击西,调虎离山,正好行刺。
这次刺杀,时间掌握的很好,选在大内防范最弱的时候,可以说几乎是一个完美的计划,只可惜,败在了君凌夜的身上。他错将君凌夜当成了我。说起来也算是蛮有意思的。若是我没有事先骗他我是皇帝的男宠的话,他应该没那么容易上当吧。凡事都有因有果。我误打误撞的救了自己一命。
“在想什么呢?”就在我托腮坐在床边想的出神的时候,头顶忽然响起了他的声音。
我一抬头,看到他一身青衣拖着一只木盘含笑站在我的床头。
“没什么。”我摇了摇头,“只是觉得世事无常,有点感慨。”
“哦。”他亲昵的抬手揉了揉我额前的发,笑道,“你居然也想这么深奥的问题?”
什么话?我白了他一眼,难道我就不能假装一下深沉?难道我就天生长了一副肤浅的模样?
收到我的白眼之后,他的眼眉笑成了弯月,“把药喝了吧。”
“苦!”我皱眉,厌恶的摇了摇头,“我的伤都快好了。还是免了吧。”其实我蛮喜欢他喂我喝药时候的温柔的。让我恍然有了一种被人宠爱着的感觉。
真实悲哀啊,就连这样的感觉也是需要我用谎言才能换来。若是他知道我就是他口中的狗皇帝的话,估计抬手就会将我劈死,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别闹。该喝的还是要喝,这样你才能好的快一些。”他好脾气的说道。
“我好了,你就要送我走是不是?”我歪头看着他。
他眸中的星光闪烁了一下,“你想走吗?”
我不假思索的点头,“想!”随后将药碗从他的手中夺了过来,老天保佑我快点好吧,快点离开这里,回到宫里去。
以前,我千方百计的从那里逃跑,现在我又千方百计的想要回去……这都什么啊……药喝了一半,我忽然发现我真的是有毛病。到底我愿意不愿意当那个皇帝?我到现在所作的一切好像都是为了我娘。为了娘报仇,我与太后斗。为了娘的那张遗嘱,我竟然起了要当好一个皇帝的念头。
那什么才是我想要的?连我自己都开始有点迷惑了。
以前一心想的就是快点为娘报仇,报了仇之后我就闲云野鹤的过上一辈子。而现在呢?消除金人和汉人之间的矛盾,统治一个真正完整团结富强的大金皇朝?
放下了手里喝了一半的药,我茫然的抬头看着一直站在我身边的无影,“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你说。”他撩起了衣摆,在我的身边坐了下来,神情依然那么的温柔。
“你这一生做过自己想做的事情吗?”我咬了咬唇问道,眼里一片的寂寥。“我好像活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真正要做的事情是什么。不是被逼就是……反正……到现在我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或者是要为自己做点什么。”
我的话好像也触动了他一般,他猛然的愣住,易容过的黑眸之总先是闪过了一丝的疑惑,随后升起了些许的怅然。
手轻轻的被他握住,“小雪,不是每个人都有福气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也不是每个人都有福气平淡的过完这一生。你其实不用为以前的事情耿耿于怀。只要过好以后的日子就是了。”
我看着他,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那温柔让我忽然有点心痛的感觉。若是……若是他不是我天生的仇敌那有多好?若是我不用欺骗他,而是让他知道我的身份,他还能待我如此的温柔那有多好?
“你还会去刺杀皇帝吗?”我傻乎乎的问了一句。
“会。”他回答的十分的坚决,坚决到让我的心瞬间的掉入了冰窖,周身一阵的寒意环绕。“那是我的使命。也是族人的意愿。”
我不由得轻颤了一下,族人……哪里来的族人?难道博古一支有抬头的趋势?坐在那粉饰太平的金銮殿上,我本以为自己已经对天下局势有所了解,可是现在看来我就好像是瞎子一样,看不到表面平静下的暗潮涌动。
“怎么了?是不是冷了?”他察觉到了我的颤抖,忙拽起了床上放着的一件披风披在我的肩头,将我严严实实的包裹住,“你现在身子还很虚,不要着凉。”
“非要和他斗出个你死我活吗?”我反握住他为我系着衣带的手问道。
他凝视了我片刻,点了点头,“是的。为报我博古的世仇,皇帝必须四。”
“可是他死了,你的族人就能复活吗?”我急急的说道。“他死了,大金还会有皇帝即位,难道你就这么不停的杀下去吗?你有几条命?”
“你不懂。”无影面带哀痛的看了我一眼。“你不知道我们博古人背负的是怎么样的血海深仇!”
“博古积弱,所以被大金所灭。换过来,若是大金弱,难道博古就没有灭大金之心吗?”我冷笑,“自古以来弱肉强食,想要不被欺负就要比别人强!难道不是吗?”
“你……”我的话一说完,他的脸色急剧的变冷。手从我的手中抽了出来,“你这是什么强盗理论?我博古人安居乐业,自守着自己的一方天地,我们族人犯了什么错?为什么要遭受这样的灭顶之灾?你知道大金灭了我们博古之后,博古人都是什么下场”
相识到现在,他还从来没有用这么严厉的语调和我说过话。我不由得又气又委屈,“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
“父债子还!天经地义!你难道不是被他逼的才入宫做了男宠吗?难道这样的屈辱你能忘却?”
我木然的看了他一眼,别过了头去。“我不明白。”我喃喃的说了一句。
“你还不明白?”无影这次是真的被我气到了。“那好!你随我去一个地方就会知道我们博古人为什么这么痛恨大金了。”
他拽着我的手腕,将我从床上拖了起来。
“去哪里?”我一边穿鞋,一边问道。
“奴隶黑市!”他寒声回了我一句。
028.黑市2
奴隶,无论是前朝还是如今都存在的一类人。尽管大金从立朝以后已经开文禁止了私奴的买卖,不过谁都清楚,在暗地里还是有人经营着这样的生意。
奴隶的来源一般都是战俘还有犯了过错的人,很多官宦之家因为过时也会被贬成奴籍。一旦入了奴籍那连他们的后代也都一出生就是奴隶。君凌夜当年肯降伏我大金也是加了一条要求的,就是不让他颐州的百姓沦为奴隶,不受大金人的欺凌。
因为有利可图,那些奴隶贩子已经不满足于现有的奴隶圈子,而是四下收罗和诱拐少男少女。
刑部之中有很多关于这些事情的案件,都是些无头的案子,积压了不少的时日,当初太后当政,她的心思哪里放在这上面,这些案子都是没有人管,没人问的。我命黄敏整理刑部旧案的时候,在他整理送上的奏折之中看到了许多关于拐卖人口,失踪人口的案件。看来真的要好好的整治一下这些拐卖人口的败类了。
被无影抱着走出房门,在经过一些下人身边的时候,我的脸没来由的一热,“放我下来,我能走!”
“受伤的人最好闭嘴。”他火气没消,冷冷的回了我一句。我一扁嘴,垂下了眼眸。被他抱上马车,他和赶车的人低语了两句。马车变摇摇晃晃的动了起来。
坐在我身边的无影一语不发,目光凝重的平视着前方,好像马车的布帘上絵了什么稀奇的图案,吸引了他的目光一般。气氛有点僵硬,我不自在的动了动自己的身子,缩到了马车的一角。
马车驶入了贺州城外的一片小树林,冬日刚过,树林中的树木还只有光秃秃的枝干,马车碾过地面,腐叶合着积雪发出了沙沙的响声。
树林之后有一块空地,孤零零的竖着一座看起来已经很旧的城隍庙。门口的铜质香鼎里堆满了积雪,这里早就应该没有什么香火。可是门口却停着不少的马车。沿着墙根排了一长排。
“到了,下车。”无影跳下马车,虽然在和我生气,不过他还是很小心的将我抱了下来,还很细心的为我拉紧了身上的披风,生怕我受一点寒。
“爷。号牌已经拿到了。”赶车的人早就下了车,这回已经打转回来,手上拿了一块黝黑的牌子。“场子的老板说,来了不少新货。”
“恩,知道了。你在这里候着就是。”无影接过了那块造型奇特的黑铁牌子,一手牵着我朝庙里走去。
小时候被我那无良的娘连哄带吓的,我对鬼神一向坏了敬畏之心,总感觉举头三尺有神明这话有点道理。不过我也是个不诚心的,每次祭奠和拜神,我都在溜号走神,那些枯燥乏味的骈文每每听的我只想睡觉。在冷宫的时日里,我对神明这一说着实的怀疑过,反正我也是个不定性的人,一会信,一会又不信,但是总的来说,还是信的成分居多,埋怨老天不公的成分也不少。
一在这城隍庙前下了车,我就明白过来,这城隍庙不过就是个幌子,里面不知道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庙里的塑像已经是年久失修,彩绘和金身早就看不出原本的样子,露出了黄忽忽的泥胎。但是造型却还是保留了原来的样子,门内的金刚像面目狰狞,煞有威风之气。
被无影带着走过了前堂,在正殿之前停住了脚步,一名庙祝打扮的人迎面而来,“施主,是来上香还是来捐功德?”
上个大头香,这里像有香火的模样吗?我不由得腹诽了一下。
“捐功德。”无影将手中的铁牌交了出去,说道。
“呵呵,请随在下来。”那人一看铁牌,脸上一喜,带着我和无影朝院子左侧的厢房走去。
他拉动了一下厢房里佛龛上的一盏莲花灯,佛龛缓缓的移动开来,露出了一条长长的秘道。
“请。”
秘道之中有灯光照亮,无影和我走了下去。
“身体还吃得消吗?”秘道很长,好像上上下下的好几次。我刚刚恢复的身体还真的有点吃不消。
我捂住了胸口,气喘吁吁的摇了摇头,“还行。”
“别逞强。”无影看着我略微发白的双颊,将我打横抱了起来。我惊呼了一声,脚就离了地。那庙祝笑眯眯的看着我们,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
我脸上一红,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随后将头埋进了无影的怀中。
“公子喜欢这个调调。”那庙祝开说笑道:“今日来了不少新货,里面有很多清丽的少年。”
“你说什么?”我从无影的怀里抬起头来怒道。什么是这个调调?
“唉呦,看小公子生气了。吃醋了。”庙祝全然不知我是真的怒了,还当我是在争风吃醋。我的样子就那么像男宠?被他这一笑,我气不打一处来,张口就要骂人。
无影的手臂及时的收紧,“好了,不要和他计较。”他俯下头来在我耳边说道。
“他胡说八道。”我叫嚷道,一转头,不经意间,唇从他的唇上划过,我顿时傻住,面上腾的一下如同火烧一般。心也抑制不住的狂跳起来,碰到了?完了……真的碰到了……
他的唇柔中带着弹性,气息轻柔如兰。
他显然也没想到我们的唇会这样碰在一起,眸子一闪,忙抬起头来,脸上也晕开了淡淡的红云。
我乖乖的缩回他的胸膛之前,不吭声的重新将脸埋入他的怀里。感觉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我的心也会跳的好像小鹿一样。我揪着他的衣襟,忍不住抬眸去偷偷的看他,他的温柔是让我沉溺其中,可是……他是我的仇家啊……赫连沐雪,你正常一点。不要见得别人对你好一点就不要命了。前面的教训还不够多吗?
我的心头黯淡了下去,在心里默默的叹了口气。还是找个机会就溜走吧。趁什么都没发生之前。
那条地道果然漫长,我感觉好像走了有半个时辰的时间。难道每个来黑市的人都要走这么远的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