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明香原以为他在赌博计算上有长处,不料阿唐下棋糟糕十足,区区土地上画出的五子棋盘都被他搅得一塌糊涂。
花少侠尽显大家风范,一边故作认真一边偷偷让了两子。神之手大爷果然赢了一局,高兴地抱住花美人的脖子又主动献
吻了好几下。
花明香装模作样地板起脸来,可忍不住上翘的嘴角与眼里流露出的温柔泄露了内心。他搂住无赖的腰:“阿唐,想不想
学写字?”
“好啊!可是天底下那麽多字你打算先教我哪个?”
花明香也动了孩子气,扬眉道:“不知我想教的和你想学的是不是同一个字?”说罢撇了一根树枝在土地上写出一个龙
飞凤舞的汉字:“你只需告诉我,觉得这应该是哪个字。”
“嗯……‘花’!因为我想学你的名字!花是你名字里的头一字。”
这是真的。阿唐相信如果自己真的只是阿唐,那麽现在最想学的一定是花明香的名字。但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觉得心里
酸了一下。
因为花明香写在地上的是──“唐”。
花明香笑了,捉著阿唐的手一笔一画写了新的唐字,在阿唐的强烈要求下又在上方写了一个“花”。
微风吹过,有桃花飘落。粉红而湿润的花瓣洒在两个少年上,拂过地上的“花”与“唐”。
风与花之间,阿唐再次主动吻了花明香。对方激动地回吻。很快地,拥吻扩散到全身。衣物散了一地,漫天漫地粉红的
桃花中两个年轻人彼此纠缠在一起。
阿唐不太清楚为何自己频频因为对方有点笨拙的让棋或写字之类的小举动便高兴起来,以至自己头一次心甘情愿地去主
动接受一个男人。
他只知今日自己心情极好──自从发现图纸安然无恙之後。
直到那一刻他才明白自己有多担心被发现。
之前以为将生死置之度外便可勇往直前,而今才发现自己更担心的并不是性命,而是一些别的东西。
他不太清楚那是什麽,却觉得它比性命更值得维护。
不敢想象一旦被花明香发现真实的自己该当如何。
他无法面对那样的事实。
那日夜里,阿唐发现花明香正躺在身边安静地看他。
“香香──”阿唐打量著花明香全身整齐的衣物,“你穿成这样子不睡吗?”
看到他醒来,花明香只是温柔地笑笑,然後轻轻揽住他:“你呢?”
“我?我要看香香!你不睡我也不睡。”
花明香无可奈何地笑了。
阿唐把脑袋蹭在花明香胸前:“好难得,现在还有那麽美的桃花。”
花明香只是用手一下一下摸著他浓密柔顺的头发:“嗯,北府镇里桃树很多,花开的日子也不全然一样。今天下午这边
开得最好。”
“我们明天再去?”
“恐怕不能。我马上要走了。”
“可是今天下午你刚刚回来。”
花明香点头:“每年开春都是北府镇各地分舵舵主来京城议事的日子,这段时间会有些忙。”
全国各路……
轰地一声,阿唐仿佛听到了一声雷击。
“怎麽?”花明香低头认真问他。
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我……口渴。”
翻身起床,接著便是一阵琐碎的声响:倒水,试温,吹凉。
望著黑暗中那抹熟悉的身影,阿唐突然有种说不出的奇怪感觉。直到茶杯端至嘴边仍然怔怔的。“明香──”他抓住花
明香的袖子,“所以,你今天是专程回来陪我看桃花?”
花明香只是稳稳地托起他的脑袋:“喝吧。然後再睡一会儿。天亮还早。”
房门开了又合上,花明香无声地消失在夜色里,仿佛从来没有来过那样。
阿唐静静趴在被子里,不知道身上哪里有种钻心的疼。
他突然意识到一个恐怖的事实──一切都要结束了。
北府镇各路於京城集合,他只需将情报告知魏无双,再凭这几日探听的情报便可将北府镇众人一起拿下。
到时候任务即将完结。
他与花明香,这个刚刚还拥著他轻轻吻遍他全身每一寸肌肤的人,便要拔刀想向。
寒食(清明小番外)
话说,这已经是若干年後的事了──
清明时节雨纷纷。清明前後也一样。
但邪恶的人却不因时间地点而改变。正如今日,正如此时。
阿唐正蹲在灶台填火,时而爬起来闻一闻咕嘟咕嘟的砂锅,并且不时冲远处耀武扬威:“不许看!不许看了听见没有!
”
那是一只圆嘟嘟的小花狗,还未成年,整个身体都未长开。正站在远远的角落十分羡慕地望向他。不,是望向砂锅。
泪汪汪的大眼睛里流露出渴望。
貌似砂锅里有非常重要之物品,阿唐很紧张地回头望了望,然後再次凶神恶煞地转回头:“小混蛋再敢打歪主意的话当
心我咬你!”说罢装模作样地向前扑了一步。
小狗受了惊,立刻扭著胖乎乎的屁股逃走了。
遥遥传来一声叹气:“真是无可救药,连小狗都怕你。”
“这叫神威不可侵犯。”阿唐本能地回嘴,忽而发现什麽似的跳到屋外,非常谄媚地笑起来“香香你醒啦──嘿嘿嘿嘿
嘿嘿。”
花明香穿了一件清凉布袍,负双站在厨房外。对著空气嗅了嗅,转而皱起眉:“今日寒食。”
“知道啊。但是关我鸟事。”
“不关鸟的事,但关你的事。”
“哎哟香香,诶诶诶──火不能断啦!”
阿唐跳著脚地追进去,花明香早已熄灭了火并且掀开砂锅盖子:“这是什麽?炖肉?今日寒食你却炖肉?我不烧饭你就
自己炖?这脾性什麽时候能改!”
“哎呀呀呀!”阿唐像只火焰山上的猴子,急得左右蹦跳,似乎想生气又不知如何发作。最後干脆扑向正在皱眉的花明
香:“火不能断!你你你──看我怎麽惩罚你!”
说著,他真的像猴子似的挂在花明香身上,嘴巴贴住那张可恨的、骂他不长记性的嘴上。
花明香一边皱著眉头打“愤怒猴子”的屁股,另一面却小心翼翼揽住他的腰,生怕他一个闪失掉下来。虽然,对某人来
说从几丈高树上掉下来也无妨大碍。
可那没良心的猴子毫不领情,趁著明香两手忙碌正好剥开他领口的衣服,对著白皙的颈子又舔又咬。
“老实点,昨天晚上没闹够麽?”说到这里冷面的人却脸红了──主导“闹腾”的人是他。正因为这样,他更不舍得用
力反抗。
阿唐却正好打蛇上棍:“为了惩罚,今天老子要扑到你!”
“回房去,这里冷。”
“今天寒食──老子就要吃冷食!”
!──当──
肉汤彻底洒了。
“喂喂!你不是说今天不碰我了嘛!你你你!”趴在灶台上的阿唐这才发现形势不妙。
要惩罚别人的已经被按在案板上,而原本被惩罚的那个却好整以暇地剥著惩罚者的衣服。直到剥得光溜溜才咬著他的耳
朵吻起来:“嗯,是。”
“那干嘛这样!今天还是寒食节!”
“你要吃冷食的。”
“我没要这样!我要惩罚你我要在上面!”
已经剑拔弩张,花明香强忍著撑起身体。看到小猴子急到快要红了的眼圈,才淡淡叹了口气:“好吧,让你在上面。”
然後翻身抱起阿唐,自己做到案上。
结果……
“啊啊啊不是这样的呀!”阿唐愤怒地捶著花明香的背,但是没有用。火热的部位在身体里驰骋,使得他也像坐在风头
浪尖上那样狼狈,一边流泪一边咬著白白的肩膀。
“你要在上面的。”深深的进入,让身上捶个不停的小家夥不得不老老实实抱著他的脖子。花明香爱怜地吻著发红的小
鼻子,修长秀美的手指从後背划到前段轻轻扬起的地方。
怀里的小身体哆嗦著缩成一团,紧紧贴著他的胸膛。嘴里还逞强地咬著,但呜咽和细细的呻吟已经倾泻出来。最後绵软
的叫声泄露时,引来了方才那只被吓跑的小狗。
小肥狗警惕地在门口端详了一阵,确定两个坐姿奇怪的人类没什麽威胁──刚才凶神恶煞的家夥正软趴趴地倒在另一个
人腿上,满面通红。
它小心翼翼爬进来叼走最大一块肉排骨,引来里面的骚动──
“喂,排骨……”
“现在还在想排骨?”
“啊!没有……嗯……”
寒食那天,阿唐很生气。被抱回房间的时候嗓子都吼哑了:“排骨全被小野狗吃了!”
“做点善事吧,你我杀孽都这麽重。”一边教训一边心口不一地帮人家盖好被子。
那边却更加委屈,干脆一脚把被子蹬下床,仿佛无辜的它是花明香:“人家专门做给你吃的!什麽狗屁善事比我的心意
重要吗?!”说到心意两字,最最厚颜无耻的家夥脸红得无可救药。
明香困惑了:“为什麽要做好吃的给我?”每次被迫做饭的可都是他,害得原本握剑的手快要变成大厨的手了。
“我,我……”
“你做了什麽?”无端献殷勤非奸即盗。想到往事,少年剑客警觉起来。
“昨夜梦见你哭了……”
“……”
“虽然是梦。可是哪怕在梦里,我也不能再让你哭了……”讲到这里,阿唐突然发现事情很危险──刚刚从花明香眼里
退却的汹涌潮水又涨潮般涌了上来。
“香香,别……嗯,你不是替我盖被子麽……”
“不要紧,寒食要多吃几次。”
“不行……啊!”
清明前後雨纷纷。
窗外一只粉红杏花,油油春雨中开得正好。
当然,不能忘记那只打著饱嗝看春雨的小肥花狗。
19.窃情报(补全版)
可难过只是片刻之间。阿唐马上想到自己该做的事,於是翻身下床,随手罩了件深色衣服。
春夜凉风吹拂,身体记录著激情的回忆。他扶著腰勉强适应了一阵朝一个方向追上去。
追了片刻便看到前方那个遥遥的人影。
虽然是深夜独行,但挺直的肩背、沈稳的步履更让前方孤独的影子卓然独立。这时,花明香似乎感觉到什麽,猛地在原
地回过头,眸子里凛然的杀气透过夜色直直射过来。阿唐急忙翻身跃入旁边灌木丛中,一边强烈压制心跳一边暗骂自己
:竟然不知不觉跟得过近了。
好在他身法轻盈,并未引起过度怀疑。前方只是略微停顿一下便继续前行。
阿唐这才悄悄地重新跟上。这一跟,竟然一直跟出了北府镇。
这是一条从未发现过的路,曲折坎坷,途中还不时有枝桠杂草,若非阿唐轻功高超,只怕不是跟丢了人便要暴露了自己
。
一路行来,没用多少时间便到了城门外。再跟过几条街巷,居然来到禧鸾坊。
阿唐暗叹花明香防范周密:当初他们进入北府镇时竟然刻意走了条大大的远路。
一路尾随,来到後院东南角一座房屋内。只听花明香敲门时用了三声轻两声重,过了一会儿门才打开一条小缝隙,梁大
哥的半张脸从里面露出来:“明香兄弟快进来,大家都在等你。”
花明香似是歉意地点了下头──虽然不看不到面容,但阿唐几乎可以肯定他此时脸上的表情。
他深信自己了解他,已深入内心和血液。
出神间房屋门早已合上。阿唐便窜上檐廊,如一条蛇般直直探出上半身,点开窗户最上方的一角向内观看。只见屋内作
著三五个人,坐在上座的仍然是花明香,梁大哥坐在次一等的左首。
花明香正翻开一本书来看,书封上隐约印著几个字。
又是一番调整身姿,好容易才用了个七拧八扭的姿势看清书封隶书。不看不要紧,这一看清差点让唐大侠掉下檐廊──
古诗十九首?!
一群北府镇的杀手,三根半夜围坐在一起探讨古诗十九首?
这未免太过可笑。
可事实正是如此。只见花明香先翻开那本诗集看了一眼,然後便拿出桌上一封信纸般的物品读了起来。之後又拿起诗集
仔细翻阅。看到阿唐几近发疯:难道自己著了道?说不定北府镇每年都组织杀手学习琴棋书画以提升杀人的情调。
自然,那些只是气话。该要规规矩矩搜集情报还是不得含糊。
只听梁大哥开口问道:“明香兄弟明白了麽?”
花明香微笑:“那麽到时我们便在这里?”
梁大哥点点头:“每年都在这里,今年还老地方吧。”
旁边有人吵嚷:“最烦蜀道那群人,每次都说大老远来一定要看看总舵。”
杀手也是人,除了以杀人活命之外,好奇心和参观游玩的心情自然不比别人差。正因为脑袋悬在刀刃上,反而更比别人
多了层天不怕地不怕的大无畏精神。
花明香淡淡地说:“还按照老规矩吧,各分舵里排头三的高手到总舵吃酒,余人便在禧鸾坊款待吧。”
这时突然停旁边的瘦子惊呼了一声:“明香兄弟!”
这一叫不要紧,不仅屋内诸人皆紧张起来,阿唐首先竖起全身汗毛,一边缩回身体一边抹向怀内暗器──路上捡来的石
子。若有万一便拿来抵挡一阵。
屋内的花明香同样十分警觉,电光火石般对向旁边的小瘦子。小瘦子异常严肃地走近花明香,然後缓缓伸出手。
“这个──还是盖起来比较好。”说著,他帮花明香紧了紧衣领,遮住脖颈处露出的一块粉红的牙印。
不用说在场的花明香,屋外的阿唐先大大红了脸:花明香脖颈上的伤痕自然是激情时被他咬的。
哈哈哈的大笑从屋内传出来,刽子手们露出了常人的一面──正如花明香有时也会如热恋少年般的懵懂,其他的刽子手
又怎会例外?
阿唐好死不死地翻身躺回横梁上方,说什麽也不肯多向屋内看一眼了。
一直等到东方微微发白也未探得这次聚集究竟在何时。只听说议事之後的第二天会有宴席庆祝。
即是说前一天所有的北府镇杀手都会在禧鸾坊聚集咯。
阿唐在床上翻了个身──为防被发现,不得不提前回来。他闭眼回想了一下那几样“书信”被安放的位置,可竟然如此
辗转难眠。干脆又爬起身,摊开之前画好的半张地图,仔细绘制起来。
北府镇全局图一点一点展开在面前,阿唐却觉得内心一点一滴地不安起来。每勾勒一笔,都在为这段生活画上了一道锁
。
他不知不觉停了停了笔,取出怀中的珍珠端详。
一番绘制,画了五天。期间又断断续续去禧鸾坊探听消息,无奈每次总有人把守。
终在第五天的夜里,趁看守房屋的人出去片刻间,阿唐轻盈地跃进屋里。
他记得那个柜子,於是一步一观望地向它走去。硕大铜锁在夜光中微微泛出蓝绿的金属光。阿唐冷冷一笑:锁头浸过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