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薛然还是出狱了,之前惹上的那人恐怕是看薛然背后为其撑腰的人不简单,也不敢再招惹,那以后薛然就认了赵爷做
义父。看似一切到这里都平静下来,可是父亲的病情却越发糟糕,眼看着他的身体日渐衰弱,薛然方才从母亲口中得知,
原来在他坐牢的这些日子里,那个混黑道的家伙将爸妈软禁在家里,其间父亲心脏病发了好几回,每次只是靠药物暂时稳
住病情,好不容易挨到了现在,却是把自己的身体弄得残破不堪。
医生看过后再一次下发了病危通知书,而那一次,父亲终是却没能再熬过去。尔后他才开始到处打听薛宁的下落,可是无
论怎么查,就是一点消息都没有。直到两年后,薛宁离开多伦多,薛然方才查到多伦多的出境记录里有薛宁的名字,经过
身份核实后才确定,那个人真的是他的弟弟。
再以后他便找到了薛宁,起初薛宁对他很抗拒,薛然心里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不过小宁这孩子天生心软,于是在薛然
一段时间的陪伴后,也就没对他摆冷脸了。
平息了兄弟间的矛盾后他又回了美国,但还是会和薛宁经常通电话,直到三年前,老爷子说有批货要从美国经过一下,希
望薛然能帮个忙。其实不用老爷子明说,薛然也是清楚那批货里究竟是装着什么料的,熠风到底是黑道,其背地里那些肮
脏的勾当他又岂会不知?只是他觉得,赵爷待他有恩,而这份恩情终究要还,所以便答应了下来。
可那批货在运输的时候还是出了状况,薛然被警局以贩毒的罪名拘留,老爷子通了关系将他保释出来,但他却仍是被限制
了出境。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反正他也暂时不需要离开美国。
然而世事难料,他哪里想到那段时候薛宁身边也出了事,薛宁给他打电话说希望见他一面,他是真想立刻飞到他身边去,
奈何心有余而力不足,于是只好委婉拒绝。可薛宁也不知究竟受了什么刺激,竟然会偏激到选择割腕自杀。
黎夜在电话里将他狠狠骂了一顿,他还不了嘴,只能任由他把自己骂得狗血淋头,骂成狼心狗肺。可是他不是,事实上他
比任何人都担心薛宁,只是从小到大养成的性子使他不会在任何人面前表现出自己的脆弱,所以面对黎夜,他仍旧表现得
很冷静而淡漠。
再然后,薛然贩毒的事终于完全搞定,他便立刻回了国,也就是那一次回国,他方才知道原来薛宁是干牛郎这一行的,联
想到之前薛宁总是不愿意带他回自己的住处这番怪异举动,恍然间就有点冒火。
外加他去One Night Club的那天,亲眼目睹了蓝铭枫从薛宁房里出来,便以为这两人刚做了什么,心里则更加不爽,那夜
他喝了很多酒,然后借着酒劲把薛宁强了。
后来他又回到美国,那以后就很少过来了,其间他找过薛宁,可那小子应该是刻意躲他,于是对他的电话、邮件、留言全
都选择无视的态度,那时候薛然其实已有了打算,等把美国这边的事情处理好后就去找薛宁,这次找到后就决不再离开了
。
故事讲到这里也就差不多了,之后的发展,薛宁都很清楚,而当薛宁从薛然口中听完这个故事,得知了那么多事背后的苦
衷后,碰触在牛奶杯上的手已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许久之后,他又听薛然问他,“你现在知道了,我不再是你以前那个
清白、高尚的哥哥了,我坐过牢,也帮人运过毒,还接手过黑道,甚至杀过人,薛宁,如果因此你怕我了,打算远离我,
我也无话可说。”
尔后,薛宁始终沉默着,就在薛然以为他会继续这样一声不吭到太阳落山的时候,薛宁却突然开了口,“论手上沾过的血
,你比不过黎夜,论背地里干过的非法勾当,你比不过铭枫,所以如果我要嫌弃你,也断然不会因为你所说的这个理由。
”他又静了一会儿,端起那杯略微有些冷却了的牛奶浅浅抿上一口,才又说:“哥,作为交换,我也给你说我六年前离开
薛家后的故事吧!”
Chapter 57(Fin.)
“六年前我离开薛家后,在多伦多撞见了罗恩,后来被他带回家关在地下室的小囚室里饿了三天肚子,放出来后就被他压
倒,成了他的玩物,再之后他就把我丢到了他开的那家夜店里去当MB,不过事实上我很少接别人的生意,大多数时间还是
在为他服务,只是地点从米勒家换到了夜店。”薛宁在说这话的时候口吻是云淡风轻的,仿佛这些事儿并不是发生在他自
己身上的。
可薛然听了心里却是难受得紧,“米勒·罗恩那个混蛋……”转眼他瞧见薛宁瞬间冷漠下来的眼色,想起他曾经被警告不
要动罗恩的事儿,便又问道:“那么后来呢?你怎么逃出来的?”
耸耸肩,薛宁恢复了一副无所谓的姿态,“不用逃,因为罗恩爱上了我。”这一来,倒是薛然一怔,“什么,罗恩爱你?
”
薛宁莞尔一笑,“不可以吗?”他单手撑着下巴,另一手端起桌上的温牛奶喝了一口,“罗恩那人虽然不是什么善类,倒
也算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家伙,他既然爱我,自不会再强迫我,何况我心意已决,即便他不放我离开,又真正能留住些什
么?”
闻言,薛然不禁苦笑起来,薛宁这番话说得是罗恩,可若放在他身上,却也出奇的吻合。是啊,若是强求,又真正能留住
些什么呢?
如此说来,倒是能够解释为什么薛宁不让他动罗恩了,小宁这孩子从小心慈,虽然罗恩伤害过他,可最终他还是放了他,
这样一个人,并没有到罪大恶极,薛宁当然不会去恨。但是薛然没有意识到,其实大多时候,人们总是因爱生恨,就好比
薛宁不恨罗恩,那是因为他并不爱罗恩,而薛宁恨薛然,也是因为他爱他的哥哥。
“那么,为什么你离开多伦多后还要继续做MB呢?”薛然再度发问,而薛宁的口吻却始终显得轻描淡写,“因为缺钱啊!
要不谁喜欢没事儿卖自己身上的肉?我总要养活自己不是?”
“那你可以找别的工作啊,未必一定要当MB。”伴着薛然的话,薛宁笑道:“我什么都没有,文凭证书之类的东西早在刚
遇上罗恩那会儿就弄丢了,而我这样的人也娇气惯了,干不了什么体力活,那么就回归老本行吧,反正也不是没被人上过
,不在乎多这么几次。”
“你这是在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薛然的嗓音猛然抬高,语气中隐隐透着一份怒意,而就在他那句话后,薛宁嘴边扬着
的一抹笑容渐渐敛去,转而换上一脸的凉薄,“薛然,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我只是在等着一个人过来,亲自接我离开这
个欢场?我等着他对我说‘我们回家’,等着他心疼地将我拉到他身边,然后一辈子不分开了。”话至此,他的眼眶却湿
润了,他狠狠眨了眨眼,将那些泪水又堵了回去,最终,他又望入薛然的双眸,沉声启口,“你以为,那个人是谁?”
薛然沉默了许久,才低沉地吐出两个字,“是我。”
薛宁忽然又笑开了,只是这笑容太过苦涩,含了太多自嘲的意思在其中,“是啊,是你。可是我在多伦多等了你两年,你
没有出现,我回到中国后,却也不再奢望于你,这时候你却出现了,但是薛然,你做了什么呢?你的行为与我的幻想落差
太大,我以为你会心疼我,以为你会用你的爱来抚慰我,以为你会宽恕我的一切、包容我的一切,结果你只是在一味地伤
害我,借着犯错就该受罚的理由,将我的身心都打得伤痕累累,这才让我真正意识到,原来幻想终究只是奢望,而我的以
为也终究只是我以为。”
薛宁极少用如此凌厉的语气去指责一个人,更何况那个人是他深爱着的哥哥。薛然被他说得无言以对,愣了好一会儿才小
声说出三个字,“对不起。”继而又觉得一句对不起证明不了什么,于是他又跟上一句,“可是小宁,我真的很爱你。”
深深呵出一口气,薛宁缓了缓自己的情绪,而后点点头道:“我信你。在被季祈天关起来的那些天里我就说过,我相信你
是真心爱我,因为我始终觉得,如果不是真的心存爱意,你不会为我做出这些牺牲,事实上薛然的命也确实比薛宁金贵得
多,死一个我这样的人根本没人会去关注,而你不同,一旦薛氏的董事长死了,各大报刊的头条上铁定都会有你的名字。
”
薛然刚想开口,薛宁却抢在他前头又说:“不过所幸啊,我们全都活下来了,只是你丢了熠风,意阑丢了两腿,铭枫丢了
记忆。”他没有告诉薛然他知道蓝铭枫是装失忆的事儿,单纯觉得没必要而已,“另外,熠风和蓝帮的不少弟兄也受了重
伤,这结果其实并不是我想看到的,为了我一个人而造成那么多人身负重伤,我心里会很愧疚。”
“那为了不辜负我们所有人,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毕竟受伤了伤口还会愈合,万一人死了就真的救不活了。”
薛宁又岂会不明白薛然说这话的用意呢?于是也就顺着薛然的话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答复,“当然,我一定会好好活下去。
”哥,我还没有放弃,即使知道这条路并不好走,却依然坚持着对你的爱,也许你不知道,薛宁的命之所以能延续到此刻
,全凭你那句“我们死也要死在一块儿”,那句话给的不单单是感动,还有激励,那时我对自己说,一定要活下去,因为
只有活着,才能继续爱你。
沉默了须臾,薛宁忽然扬起一抹浅到近无的笑容,不知该说那笑容是太澄澈还是太刺眼,总让人觉得看了有一种想要落泪
的冲动。薛宁说:“我答应过意阑,会代替他好好地爱你,我说话算话,我答应过自己,会一辈子爱你,我也决不食言。
”话至此,笑容仍在,可声音却哽咽了。抽了抽鼻子,薛宁再度开口,“如今,我把我心里的话都告诉你了,那么薛然,
你呢?”
不知不觉红了眼眶,薛然竟也感觉鼻尖有些酸楚,“我当然与你一样,我……”他分明还想说些什么,可是眼泪却那样不
受控制地掉下来,滚烫的仿佛能灼伤皮肤。
薛宁亦是一怔,在他的记忆里,他哥很少流泪,只因薛然的个性实在太强势,要他在人前掉眼泪,那几乎是不可能的,而
这一天,薛然这个一直以来都坚强得无坚不摧的哥哥却当着他的面哭了出来。
薛宁惊得说不出话来,愣了好一会儿方才回过神,放下手中的杯子上前就紧紧地抱住了薛然,凑着薛然的耳畔,薛宁轻声
说着,“哥,别说了,我全懂,这样就够了,真的。”说着说着,竟也哭了出来。
于是那个午后,兄弟俩抱在一块儿痛哭了一场,后来薛宁哭累了,就靠着薛然的胸膛安静地睡去。薛然怕他那样会着凉,
就抱着他回到房里,拉过被子搂着他一块儿睡,两人都顶着一双红肿的眼,那模样很是滑稽,却又让人觉得无比温馨。
……
翌日,薛然约了季祈天办交接的事儿,其实这次的事帮里的弟兄大多都知道些,但薛然事先有交代,说无论之前有多大的
恩怨,从今以后一笔勾销。说起来,他之所以肯把熠风交到祈天手里,想要救薛宁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他觉得季祈天
对熠风确实是忠心。
或许正如祈天自己所说的那样,他衷心只是熠风,不是薛然,偏偏这样的人,更会全心全意地为熠风。的确,季祈天比他
更适合坐熠风老大的位置,而他,到底是应该游离在商场中的人,而黑道这种地方,到底不是他能掌控的。
而如今,薛然唯一觉得对不住的,是已故的老爷子。
交接仪式出奇的顺利,薛然的态度很强硬,兄弟们个个都是明眼人,从薛然说话的口气中便能听出,他对季祈天的赞赏是
发自内心,如此一来,倒也没人敢站出来提出异议。
而后薛然将先前从嘉昊那儿调出来的一些资料交给祈天,对他说:“这些是近来熠风正在处理的大大小小的事儿,还有熠
风至今的地盘划分,你看一下,可以分派些人把琐事先处理了,至于地盘,以前是怎么分配的我也不太清楚,你可以根据
你自己的想法将各个区分个各位堂主。”言下,他又拍了拍祈天的肩膀,凑近他压低声道:“好好干,这是证明你能力的
好机会。”
季祈天笑起来,高傲地扬起下巴,“一定,薛然,多谢了。”他自己也说不清他究竟为什么要感谢薛然,只是单纯地觉得
应该说一声“谢谢”。
而薛然却很淡然,耸耸肩笑道:“你应得的,能者多劳,以后要辛苦你了。”
交接仪式结束后,薛然和祈天一同去了赵老爷子的墓前拜祭,似乎那天薛然和老爷子说了很多话,道歉也道过了,承诺也
给过了,最后他将一炷香递到祈天手里,二人一同在赵爷坟前拜了拜,彼此间约定,决不让熠风覆灭。
原以为一切到此为止,把事情都妥善地安排完,薛然兴冲冲地跑回家,本想对薛宁说:“以后,咱们再也不要分开了。”
然而他万万没有料到,等他回到家的时候,竟发现薛宁不见的,下人们说二少爷是在一小时前出门的,说出去买点东西。
而薛然却在书房的桌上看到了一张用钢笔压着纸条,纸上只写了两行字,第一行是:哥,请原谅我的任性;第二行是:日
落之前,我等你。
薛宁没有说他到底去了哪里,他只说:我等你。可薛然却莫名恐慌起来,心里不禁要问一句,万一你等不到我,是不是就
不再回来了?
疯狂地冲出别墅,迅速将车子从停车场开出来,薛然沿着内环一路往前奔驰,途中四处张望,期盼着能够在人群中寻到熟
悉的身影。
起初薛然倒也还算能勉强保持冷静,可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薛然心里的一根弦也越绷越紧,两个小时以后,当他将
他所能想到的所有薛宁可能会去的地方都一一找遍了却仍是没找着薛宁的时候,他才真正地开始心慌。
找不到薛宁,或许就代表着将失去他,薛然只要一想到这里,心里就会狠狠抽痛。不知道薛宁这番行为的真正意思,薛然
只是单纯地害怕,怕这一别可能就真的再也见不到了薛宁了。
可是,薛宁到底跑到哪儿去了?他明明说了“我等你”,却为什么到处都找不到他的人?焦急至极,薛然感觉自己握着方
向盘的手都在忍不住颤抖,他一定遗漏了什么地方,一定是,一定是……小宁不会丢下他的,绝不会。
思及此,他的思绪更加混乱,偏偏越是心急则越是无所获,这让薛然感觉烦闷无措得很。
如果到日落西山他都还找不到薛宁的话,是不是就意味着他们之间结束了?使劲摇摇头,薛然告诉自己:不会,小宁都把
心里话和他摊开讲了,又怎么可能说走就这么一走了之,他一定是希望自己能找到他的吧?所以薛宁说:“日落之前,我
等你。”
日落……日落……
现在是二月底,日落大概在五点半左右,也就是说只剩下了一个半小时……等一下!日落?薛然的双眼霍然睁大,一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