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后的苏和发现自己一身戎装,气宇轩昂,麾下万马千骑,众志成城。他深觉这重新来过的人生十分合意,于是诗兴大
发,感慨万千:“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正当他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之时,忽闻身后有人扬鞭策马,他放下战刀徐徐回望,身后之人正是自己的副官,只
见此人面若桃花,大抵是缺氧所致,勒马至身前时,已是难发一语,苏和大喜,心说莫不是前线传捷报,于是翻身下马,
将其扶入账中,命下人好生服侍一番,方才缓过气来。
茶盅落于桌面,将军稳坐厅堂,脸上尽是问询之色,副官整了整衣襟终是揭晓谜底:“将军,内侍省派人送达第十二道金
牌!”
“草!!”苏和当即醒了,可脑子还挺迷糊,没分清现实跟梦境的差别,“何日请缨提锐旅,一鞭直渡清河路!老子一世
英明断送于那秦桧小儿!”
正骂着,探手摸向身侧,空的。
“来,把上衣脱了。”
有个声音悬浮在耳边,苏和坐起身来转头一看,军座已经穿戴整齐,站在他边上笑得暧昧。
苏和一怔,急急拉上先前蹬掉的被子,裹了个严实。
“干什么?”
军座微微一笑:“你妈不在,我来替你刺。”
苏和还是一片茫然:“刺什么?”
“当然是精忠报国。”
苏和终于明白自己处在哪个时空了,他有点儿不好意思的下了床:“我穿了,可真他妈倒霉,偏偏穿去赵构那了。”
他下床以后第一件事就是去翻箱子,结果一打开发现西装没了,他正想问呢,沈锐站在他身后回答了:“早上起来熨了一
下,挂你衣橱里去了。”
苏和转过身来,盯着沈锐上下扫了半天,沈锐被他看得发毛,上前揉他脑袋:“感动就说出来,不丢人。”
苏和心里突然有点儿没着没落的:“军座,人情债我还不起……”话还没完,就被沈锐搂进怀里。
“别动,让我抱一会儿。”那人话里夹杂着叹息声,“……放心,你不愿意的事,我怎么会强求。”
著名网游公司飞跃的前身实际上是吃劳务输出那口饭的,简单说,贩卖人口。而如今,人贩子的老大摇身一变,成了客服
部经理。
客服是什么?一个简称GM的职业,在游戏里是玩家与运营商之间的桥梁,可在虞甜看来,那就是冲在前面替公司挨骂的炮
灰。
以前当玩家的时候没什么感觉,当了GM之后体会才渐渐深刻起来。先前总觉得GM普遍素质不高,所以才没法满足玩家的需
求,现在才明白这运营商和玩家之间的矛盾根本无法调和,仿佛DNA里就带着原罪。
“怎么挨批啦?”杨越出门前正好撞见客服经理在训话,知道姑娘脾气倔,便上前打圆场,找了借口把她叫出来。
姑娘挺不服气:“有人被盗号,找我申诉,可经理不让我把号还给人家。”
“为什么?”
“他说这号已经被卖了,咱们得保护买家的利益,我怎么听怎么觉得这是在卖小孩儿!”
杨越笑出声来:“看不出来,你还挺犀利的。”
虞甜想了想:“杨总,这工作感觉不大适合我。”
“怎么?这么快就不想干了?你可是跟我签过两年卖身契的。”杨越板起脸吓唬她,“交了违约金再说。”
姑娘瞪他:“那我不是掉坑里了?”
“行啦。”杨越领她往停车场走,“吃早饭去。”
“我得回去上班,回头再扣我工钱,真就没法儿活啦。”
杨越没理她,径直往前走,虞甜站在后面进退不是:“喂!你别走啊!”
杨越拉开车门,回身朝她:“上车。”
“你这人!”虞甜上了车就抱怨,“怎么不讲道理?”
杨越摸着下巴笑:“流氓惯了。”
“您这自我评价还成。”姑娘冲他翻白眼,翻完了又一脸无奈:“真得回去上班,不然人怎么看我啊?你又不是我直接领
导!”
杨越一松离合器:“你不是说那工作不适合你么?”
“诶?”
“恭喜你,现在开始做我秘书。”杨越嘴角一扬,“这回能跟我走了吧?”
“啊?”姑娘一脸将信将疑,打这人出现她就觉着背后指不定藏着什么通天阴谋,于是没好气地问他,“您这不是要潜规
则我吧?我可明说了,我对男人的兴趣是无限逼近零。”
杨越突然觉得自个儿特委屈,他这辈子还没迁就一个女人到这地步过,可就是莫名地对虞甜有好感,或许是潜意识里盼着
能从她身上看到一个真实的苏和。
“知道你是个T,还是一娘T,这种稀缺资源可不得当只熊猫供着么?”
姑娘挺大方地笑了:“杨总您还真不是一般二般的好。”
“差不多得了啊。”杨越叹气,“就你这翻脸的速度去申个吉尼斯纪录什么的我估计问题不大。”
两人正说话间,杨越把车给停了:“走,请你吃富春包子。”
虞甜一听,乐了:“还是我请您吧。”
吃早饭的时候,虞甜咬了口包子说我想起件事儿,苏和小时候的事儿。
杨越来了兴致,便要她说。
原来是苏和小时候读书的时候,学校旁边有一家烧麦店,扬州烧麦,他超爱吃,礼拜六补课的时候还经常翘课去吃。后来
老师终于受不了了,某天补课完毕就叫他家一个院儿里的同学去找他爸告状:“何老师说,你们家苏和经常周六不去补课
,现在去扬州烧麦店找,估计还在那儿呢!”
他爹就去烧卖铺子找了,揪着耳朵从铺子里一路拖回家,到家就是一顿揍。
他爹纳闷:“这烧麦能有多好吃啊?你能守着吃这么久?还周周吃?周周翘课吃?”
苏和说:“吃完一个,没够,挣扎半天,再吃一个,过一会儿,又一个……再溜达溜达,又饿了。”
杨越一口豆花差点没喷出来:“难怪他从来不肯吃烧麦,原来早就吃到上限,合该溢出了。”
“对了,沈锐跟苏和什么关系啊?”虞甜说,“昨晚我爸来电话,说苏和到家了,沈锐跟他一道儿回去的……哎你说这沈
锐费那么大心思帮着苏和家,图什么呀?”
杨越突然不出声了,虞甜抬头看时发现他脸色变了,心说这是踩着雷还是怎么了,刚想开口问,却看他捏着瓷勺儿的手指
关节微微发白,像是使了挺大力气。
“沈锐跟他回家了?”这句话是一个字儿一个字儿从杨越嘴里蹦出来的。
自从知道苏和对沈锐没什么,杨越总觉着自己还是有希望的,可闹了半天他才明白过来,合着之前沈锐都是在放长线,现
在才是收杆的时候。
杨越从来不懂什么是柔性手段,钱不能解决的事情就在背后捅上一刀,逼其就范,他不在乎别人说他不择手段,因为他只
寻求结果。在苏和的问题上,他找不到全局最优解,只好退而求其次,希望能有个局部最优解,而此刻他深深地感觉到了
焦躁,烦什么呢?他烦的是,最近好像连这个局部最优解也找不到了。
虞甜瞧他反应不对劲,心里头大概明白三分,这人八成是对苏和有意思,但又跟别人不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虽然好奇
,但眼下这情形说什么似乎都不合适。
“我也不知道,许是我爸看错了呢。”她说完就后悔起来,觉得这话圆得也太不靠谱了点儿。
然而当她再抬头时,杨越似乎缓了下来,虽然没个笑脸,但仍算平静。
“多吃点,吃饱了有力气干活。”他眉毛一挑,“最近有个收购案,少不了你忙的。”
24.酒品问题
苏和往他爸的墓碑前一跪,就再也不肯起来了,沈锐知道劝不动,献完花就站一边等着。
苏和好像在跟他爸对话,乱七八糟说了一通,毫无逻辑可言,可他说的很认真,至少态度很诚恳。
“……再跟您说一有趣的事儿,我去年养了只猫,后来跑了,我特伤心,真的,我对她多好啊,我吃什么她吃什么,一点
儿没亏待过,可就是留不住……后来我又遇见她了,跟一群野猫翻垃圾箱找吃的,又瘦又脏,我一个没忍心就把她捡回去
,可是呢,第二天就跑了,给她准备的一条整鱼,一口没动。我当时就想,这不是典型的不识好歹么,在我这有人疼有人
爱的,哪点不好,非要往外头蹿……”他苦笑了一声,“可我自个儿呢?我还不如那只猫呢。”
他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也没什么主张,他觉得自己这么些年好像梦游,浑浑噩噩,稀里糊涂,为了骨子里那点儿不受待见
的倔强,一直苦撑着,他总以为时间长了,一切都能回归本位;他总觉得只要自己不动不挣扎,问题就能圆满解决,没什
么是化不了解不开的。
沈锐走过去,轻轻按住他的肩:“你爸会明白的。”
苏和突然想给自己来一巴掌,可抬起手以后又觉得不够狠,便四处找能用上的东西,刚起身,膝下一片又酸又麻,哪里还
能站得住,当即又跪坐在地上,沈锐在边上看了心疼,他的手已经伸在半空中,然而却强迫自己不要去扶。
折腾好一会儿,最后苏和还是被扶了起来,不过扶他的不是沈锐,而是在他身后早已红了眼圈的苏和妈。
他的眼神里充满着坚决:“妈,我不走了,就算您赶我,我也不走了。”
苏和妈同样坚决地摇着头:“你必须走。”
同上回一样,苏和还是被他妈赶走的,只不过这一回,他心里再也不是没着没落的。
苏和回来之前在脑子里放过无数部电影,每一部都是他自导自演的,结局复杂而阴晦不明,可他从未料想过,真正演到最
后竟是这样简单的结局。
临走前,苏和妈对沈锐说了很多感谢的话,苏和听了很不是滋味,他觉得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久,自己是破碎不堪的,而
身边这个人却永远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要的是什么。
车厢里人来人往,每过一站都会有人上有人下,苏和盯着车门,觉得能看出点儿什么不一样的东西。
总是在丢掉一样东西以后才觉得它精贵起来,事前义无反顾,而事后又懊悔万分,这样的人生本身就是个悲剧。
在永远难以言说的心情背后,苏和开始承认坚持的代价和失去的感伤。
而看着窗外不断后退的景象,沈锐也开始感慨,什么时候身边这个人才能明白生活之轻永远大过理想之重,理想也并不是
天外飞物,而是一株用真心浇灌的璀璨之花。
他双手合十,闭上双眼,默念道:“如果上天怜悯,能让我与苏和走到一起,就以春雪为证,以赐祝愿。”
苏和张着嘴巴看他,一脸地难以置信。
“新社会不兴封建迷信那一套!”
沈锐淡淡一笑,不置可否。然而两个站台的时间里,窗外果真零零星星飘起雪花。
苏和木了许久,紧紧咬着下唇。
最后他给了沈锐一个不轻不重的拳头:“你昨晚看天气预报了吧?”嘴上说着,心里却好像有什么在慢慢融化。
与此同时,结束了早春的阴寒,废都也迎来新十年第一个真正的春天,杨越站在熙来攘往的街头,处处皆是复苏之象,而
他心中却不免阵阵凄凉。
“哟!这不是华野一纵代司令员嘛!”身后有人拍他肩膀,“怎么单独作战了?没带一支特别行动队什么的?”
杨越笑着回身:“大宇,好久不见了。”
“是啊,司令员。”大宇一脸痛心,“早听说您淮海一战全面告捷,怎么也不请兄弟们喝酒?”
杨越推了他一把,脸上还是笑:“走,咱哥俩喝一杯去。”
大宇瞧着他瞧了挺久,悠悠出了口气:“越哥,你别说,就刚刚有那么一秒,我还真觉得回到咱从前在学校里疯的那一段
了,你也别笑话我,那时候咱感情多好,对了,还有苏和……可现在怎么就转成俩敌对阵营了呢?非得弄到不是你死就是
我活的地步?”
杨越提醒他:“这俩词儿一意思。”
大宇苦笑:“您别跟我抠字眼儿成不?”
“行啦,走吧走吧。”杨越催他。
大宇左顾右盼看了一会儿,眼神最后定在7点钟方向,挺无奈地说:“不成,我还拖家带口的呢,这酒怕是喝不成了。”
杨越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有俩小孩正跟一冷饮店门口买冰激凌,再仔细辨认一番,其中有一个穿花T恤的是熟脸。
大宇一拍脑袋:“越哥我错了,这是您墙角吧,我发誓我没挖,还有旁边那傻小子叫林海,论身板,您一个办他两个我估
摸着没问题。”
赵家义买到了自己喜欢的口味,拿勺子使劲挖了一块塞进嘴里,吃的心满意足了就伸了脖子往边上那人手里看。
“你这什么味道的?看着也挺好吃的。”
林海干脆把杯子递过去,小孩儿挺小心地挖了一勺,闭着眼睛尝得特仔细,待他睁开眼时面前站着自己的大表哥。
“司令员,您动作小点儿,以免误伤。”胖子讪讪地跟在后面,“要不就技能全开,群秒了,别留活口。”
杨越跟扫描仪似的上下打量面前这男孩,因为自己总是整些小手段,自然而然看人都是阴谋家,习惯性地认为这人跟赵家
义在一块是有着不可告人的险恶用心,于是脸上表情也挺冷。
不过转念一想,二十出头的小年轻,能有多大的阴谋阳谋?
赵家义却没觉察出这一层来,挺欢快地向他介绍:“哥!这是我同学林海,一个班的,长得帅不?”大概是因为舌头上的
冰激凌还没化开,赵家义说话里都攒着一股甜味儿。也不知道是这实实在在的甜味儿,还是小孩儿永无止境的热情感染了
杨越,他郁结了一整天的心情,终于一扫阴霾,试着喘了口气,总算顺畅了。
“嗯……虽然跟我不是一个数量级上的,但还成吧。”杨越朝林海伸出了手,“你好,我叫杨越,家义的表哥。”
林海怔住了,有点儿撞见外星人那意思,眼珠子转了半天,才伸手接上:“飞跃的杨越?”
胖子在一边哀嚎:“你俩是兄弟?!苏和知道不?”
赵家义点点头:“最近才知道的。”
之后一行三人就找地方吃饭去了,留着大宇在后头哭天抢地:“为什么每次都是我最后一个知道?!”
到了夜里十点左右,酒量了得的杨越就这么喝高了,大宇都搞不清他干嘛喝那么多,也没人劝他,就他一个人喝的起劲。
其间他还意味深长地拍林海的肩膀,叮嘱他要做个有担当的男人,不能干什么对不起自己宝贝弟弟的事情,说得跟真的似
的,赵家义在边上拼命使眼色,然而这人酒品够烂,怎么拦都拦不住。
喝到点该散的时候,大宇犯难了,他不知道杨越住哪,往哪儿送。问赵家义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小孩想了半天,一会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