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日纪年之孽债+番外——爆琦

然而现在与心爱之人同日死去的念头也成了奢望，鄢行天不知道龙吟生死如何？理智上明白龙吟再难生还，但是情感上他根本无法接受也不想承认。只要一日没有亲眼见着龙吟的尸体，他便不能死。

因为，他还有很多话没有对龙吟说，他还有忽然明白的心意没有向龙吟表白。如果龙吟得以生还，那么他才有机会赢得原本属于他但却被他亲手葬送的爱情。

这一次是他欠下龙吟的重债，该轮到由他慢慢用心偿还了。

半月后龙家庄内，龙枫看了看躺在床上的龙吟，清冷的双眼中掠过一抹阴狠的神色。

「小弟，你打算干什么？」龙羽见状连忙拉住龙枫的胳膊。

「那皇帝把大哥欺负成这样现在还敢来家里，我当然是出去把他打一顿了。」龙枫恨恨地说：「二哥，你放心。我答应大哥不取他性命只想出口气罢了。」

「小枫，你冷静点，外公还在京都……」

「我把皇帝痛打一顿再去把外公接来好了。」龙枫打断龙羽的话。

「怎么说大哥和皇帝也是情侣，他们之间的事应该交给他们自己去解决，再说皇帝这次还带了很多珍贵的续命提气之物，这对哥很有益处。」龙羽只觉头也疼了，他骄傲一生也没有遇上龙枫这样蛮横的人物。

「呸，他害了大哥又装好人，谁稀罕他的东西。唐大哥家里不是也有很多吗？前些日子才送来的。」龙枫说着正好唐默飞从门外进来，听到此言立即点头站在龙枫身后附和。

「你这家伙不要再煽风点火！我也很想凑人，但若小枫真把皇帝怎么样，说不定大哥还不高兴呢。」龙羽松开龙枫伸手将唐默飞扯过来狠狠在他胳膊上捏了一把，「小枫擅闯皇宫皇帝也没有降罪，此时也没有带兵围庄。我们身为子民自然不好在这种情况下与他翻脸。」

「好，我现在把皇帝带进来，看他怎么说。」龙枫见两个亲人都反对他的主意，总算忍下气飞身出屋。

「哇，小羽毛，你这个弟弟比你还要不讲道理、想干什么就干，不过我喜欢他这种性子。」唐默飞在龙枫离开后故作惊讶地笑道。

「你知道小枫少不更事还唆使他出去闯祸？」龙羽白了唐默飞一眼，转头看着晕睡不醒的龙吟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

唐默飞见了不好再开玩笑，他安慰了几句见龙枫冷着一双眼将鄢行天带进来。一屋子的丫环行了大礼，但龙家的年青人都背过身没有理会，让跟在身后进来的龙家老爷子龙啸连连苦笑。

「吟，他怎么样了？」鄢行天一见床上的人就急着奔过去。

「你说我哥有没有事？中了两掌原已经受了严重的内伤，接着还不知被哪个黑心的家伙往胸口踹了一脚，只差没断了骨头。」龙羽冷冰冰地说道拦在鄢行天面前。

唐默飞见鄢行天两只眼睛动也不动瞧着龙吟，对身周一切都不在乎也没理会龙羽的讽刺，心里不禁想起龙羽前次坠崖伤重时他也焦急万分、心疼无比的情形，因而感同身受对鄢行天起了几分同情便劝着龙羽让开了。

鄢行天立即冲到床边，蹲下身握起了龙吟的手。好冷，龙吟的手怎么会变如此冰冷？鄢行天慌慌张张再轻轻抱了抱龙吟的身子，同样冰得吓人与他印象中那具柔韧温暖的身体没有丝毫相同之处。

心蓦然狠狠痛了起来，鄢行天再看着龙吟惨白如残雪的脸色，突然想到以前那个静静陪伴在他身边、对他绽出温柔笑容的人，再想想他对龙吟所做的那些残忍事，一时间真是恨极了自己。

「吟，你醒醒，我是行天。」鄢行天轻声唤着，语声里带着他自己全无察觉的颤抖与惶恐，「我现在什么都明白了，你从来没有改变过，那些事都不是你做的。太后承认了，刺客也招了……该死的人应该是我这个蠢人才是！」

「你明白得也太晚了，我哥现在全凭稀罕的药物续着性命，你别在我们面前唱这出猫哭老鼠的戏。」龙羽不清楚鄢行天所说之事但听着就生气，因为皇帝承认是他将龙吟害成这样，原本还勉强保持冷静的他终于动了大怒，当即想和龙枫一块扑过去把鄢行天痛凑一顿。

「二哥，这人来得正好。我师门有异法，只要找到合适之人以其心头之血配以独门丹药给伤重者服下定能立即痊愈。你们不是说这皇帝与大哥同期学艺么？那他二人武功心法必合。」龙枫说着，将一柄有如半月形状的锋利弯刀扔在鄢行天脚下，「你若真为我哥好就少说些废话，用这刀剁进你的胸口救他。」

鄢行天一震，慢慢拾起了弯刀半晌作声不得。

「怎么，你又变哑子了？」龙枫冷然讽道。

「若这样能把吟救回来，我定会照办。」鄢行天转身看着龙家人，「不过我想单独和吟说会儿话。」

「你要说就在这里说，宫中传出的消息不也是说我哥被你逼得万念俱灰，当着众人的面儿把心里的话全说出来的么？」龙羽想到那些流言心里便觉酸疼。

鄢行天无奈，看着好像随时都会咽下气去的龙吟，心里一急便也顾不得皇帝的身分了。

「吟，你别怕，我幼时说过会护你一生就不会失言，这次我定会救你。」鄢行天俯身轻轻摸着龙吟的发丝，「你弟弟骂得对，我现在才明白你有多好又有什么用？我怎能这么笨？明明对你与别人全不一样，我还一直自欺欺人地认为那是对朋友与兄弟的感情。」

龙家人见这个往日里意气风发的帝王居然也不与他们辩解，只顾低头看着龙吟什么颜面也不要了都感诧异，再听着他略带沙哑的真诚道歉语声，人人心里不由一软，唯有龙枫翻了个白眼嘴里愤愤说了句：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其实没有知道真相的时候我便明白了，为什么误会你那么多次，把你看得那么不堪我也舍不得赶你走；在看到你倒在我怀吐了那么多血时，我什么也顾不得了。不管你是不是做过那些事的人，我只想让你活下来，我只想让你再陪着我、再对着我继续微笑。」

鄢行天看着眼前熟悉又憔悴不堪的秀丽容颜，心里的后悔与悲恸愈重，他明知龙吟爱他，还故意拿挑选妃嫔一事去伤害龙吟——他怎么不好好想想，就算龙吟想要从他身上赚取什么，那也仅是他的爱与信任啊。

「我那样逼你是让你对我坦诚，甚至还接连抱过你……如果不是我早已喜欢上你又怎么会这样反复无常的对你。现在想来我真的好生糊涂，这么浅显的道理我却要到失去你时才明白。」

「你果然对不起我哥，与他有了肌肤之亲还敢讨小老婆。」龙枫听到这里立即打算冲过去凑人，龙羽和唐默飞连忙一左一右将他牢牢抱住，捂嘴的捂嘴搂腰的搂腰，不让这位对感情世事似懂非懂的小祖宗过去瞎闹腾。

「我说了那么多蠢话伤你还做了那么多蠢事害你，也难怪你最后对我彻底死心失望。我很后悔也很难过。吟，你知道人在明白自己犯了一个永不可能饶恕的错误时，心里有多痛苦吗？但是现在我知道错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别收回你的心，好不好？因为我才刚刚懂得它，我还没有去细细呵护、去好好回应它。」

鄢行天用空出的那只手轻轻抚过龙吟毫无血色的唇，心中绞痛难忍。他都干了些什么混帐事，让龙吟命悬一线随时都会死在他面前。

那么多来年龙吟一直陪在他的身边，而他竟理所当然的把龙吟当成一个习惯，享受对方无微不至的关怀与绝对的忠诚，最后还因龙吟的爱而加倍怀疑人家的用心；随心折磨龙吟的时候他也从未动过有可能失去对方的念头，因为他拿准了龙吟爱他，时常还在心里得意不管他如何对待龙吟，那一个温柔又亲切的人始终会留在他身边任凭他玩弄。

如今想来他真的相当犯贱、不识好歹，就如太后所说的那样——

龙吟这样家世雄厚的豪族公子，本在家里与亲人共聚天伦受人关爱，但跟了他之后不仅什么好处也没有得到，反而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他怎么还能没心没肺又没脑子地认为：什么也不缺的龙吟想从他身边谋夺什么呢？

不，最终龙吟还是在他这里取得了一样东西，那便是迟来的真心与情爱。鄢行天想到这里悲恸万分，心中只想救回龙吟再也不能考虑其他事了。

「皇上，小儿……」龙啸这句话还没有说完，鄢行天迅速将握在手中的弯刀毫不犹豫的狠狠剁进了心窝。

「天呐，他真的砍下去了？这个玩笑开大了。」唐默飞也有些慌了，毕竟逼死一国之君的罪名与麻烦都不小。

「救，救吟……」鄢行天胸口剧痛、意识飘散之下紧紧握住龙吟的手，嘴里喃喃念着费力望向龙枫。不管如何，就算他死了也要把手中人救回来！

昏昏沉沉不知睡了多久，鄢行天心里的执念没有消失。龙吟救回来了吗？他身上还有什么不妥？日后刮风下雨时身子会不会感到疼痛？一时胡乱猜想，睁眼见到眼前一张温润如玉的清俊容颜，不是龙吟还会有谁？

「吟？！」鄢行天大喜，随即又疑他们是否都死了在黄泉相会？他不知从疲软的身体里哪儿冒出股劲儿来，一把拼死扣住龙吟的手腕将之牢牢握在手中，哪管胸口痛不痛。

「仔细你的伤。」龙吟微微皱了眉，最终还是垂眸淡淡说了一句。

已经很久没有听到龙吟这么平和的对他讲话，鄢行天瞬间红了眼说什么也不肯松手。

「皇上不必担心，我服下枫弟师门的圣药红参，此物与冰莲具有相同疗效，我本已无事不过你进来之时暂时无法动弹也不能说话。」龙吟轻声叹道：「至于你往胸口刺那一刀是我胞弟说的戏言罢了，请皇上千万莫要怪他。」

「不会，不会。他救了你我怎么会怪他？再说我做了那么多蠢事也应该被罚。」鄢行天这才知道他与龙吟都没有死，大悲之下随即大喜，但听得龙吟生疏的语气他又不禁苦了脸，「吟，你既然都听到了我说的话，应该明白我的心别生气……」

「我不会生你的气。」龙吟抬眼平静地看着鄢行天，露出一抹无所谓的微弱笑容，「因为债已经还清了，我不是说过吗？我不会再让皇上感到为难了。」

「吟，不是那样的。我真的喜欢你，此生也只要你一个。」鄢行天情急之下坐起身来，胸口刀伤绽裂痛得他眼前金星乱冒，但不管如何疼痛他都不愿放开龙吟的手。

「请皇上先行休息罢，多谢陛下不怪之恩。」龙吟说着打算挣开。

「吟，再呆一会，求你。」鄢行天近日说出的恳求与道歉之语比他这二十几年的都要多，他知道此时受伤难以牵制龙吟的行动当即顾不得伤痛，张臂将身旁人抱在怀里，「和我一块回去吧，我真的需要你！」

「需要我干什么？为你挑选侧妃还是取得赛马大会的胜利？」龙吟木然反问，「皇上怎么不称朕了，这不合礼法。」

「不，我再也不会那样做、也不会那样说了。相信我，吟！我不想失去你！」鄢行天收紧了双臂勒得他的胸口更是痛得厉害，「你还不知道吧？我的孩子出生就夭折了。不过我再也不会抱其他人也不会立什么侧妃。我按清姬奏请的让她回归故里，你随我回去罢。我们去王叔家领一个孩子，再一块把他培养成英明的君主。吟，你说好不好？」

龙吟感到鄢行天伤口的血浸了过来，他悲哀地发现那日听了鄢行天一席真情流露的表白，又知皇帝为他自砍一刀几乎伤重死去之后，原本麻木绝望的心竟也会因对方的所作所为而感到心痛。

他见那一刀扎得非常深，看得出来鄢行天是一心想以自身的命去救他；说不感动有些牵强，不过他现在真的累了也不敢再轻易动情去爱了。与鄢行天这些年的孽缘纠葛让他身心俱疲，如今龙吟只想安安静静留在家里了此余生。

「吟，别摇你的头。现在你应该狠狠责骂我，然后接受我的歉意还有……真心。」鄢行天与龙吟相处多年，哪有看不出龙吟此时仍然不忍他受伤难过。心里越发怜惜龙吟的善良与深情同时也深感为难。他知道龙吟固执起来谁也劝不回其拿定的主意，要怎么才能让龙吟的心再软一点呢？

「你快躺好罢，当心伤口裂得更开。」龙吟身子轻轻颤抖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转过身按住鄢行天的肩膀打算把皇帝放回床中。

「吟，看着我。」鄢行天轻声呼唤了一声，趁龙吟惊讶抬头那一瞬间探身上前轻轻堵住了他的双唇。

穷尽毕生的温柔与热忱吻着龙吟的唇瓣，鄢行天明显感到龙吟的身子僵硬了。也难怪龙吟会有这样的反应，以往他拥抱怀中人的时候何曾有丝毫体贴与爱怜呢？连最为普通的亲吻他也是从未给过龙吟。心中越发惭愧内疚，鄢行天小心翼翼地含着龙吟的嘴唇，像护着一块易碎的珍宝。

龙吟全然呆滞，他与鄢行天肌肤相亲多次也未被皇帝如此用心地吻着。这样温馨的感觉不假，他知道鄢行天真的是铁了心想再与他重新来过。不过，他还能相信这个伤他至深的男人吗？

「吟，只要你能原谅我，以后我什么也依你。」啜着龙吟的嘴唇鄢行天柔声说道：「骂我也行，打我也罢，就算是你要将我曾经施给你的所有痛苦全部还到我身上，我也愿意！」

龙吟微微一震，他知道鄢行天所说之话的含义。万没料到比谁都看中面子的皇帝竟然会说出愿意屈居他身下的暗示，龙吟一时感慨万千心中空荡荡的不自觉张口想说什么，但心里发堵胸口暖得厉害他又说不出来。

鄢行天却趁势将舌尖伸进了龙吟的唇后，用力在心爱之人柔软的嘴里搅拌吮吸卖力逗弄，终于让龙吟僵硬的身子渐渐放松下来。

皇帝吻得忘乎所以习惯伸手去揽搂龙吟的腰，他忘了刀伤猛然再碰到胸口伤处，加之放下心知道龙吟暂且不会离开，立觉疼痛异常不由闷哼了一声，眼前再度昏暗几欲晕去。

「别你乱动。」龙吟不由微声抱怨，他这句面对皇帝时终于有了些感情的话让鄢行天激动不已，心中大乐就差没有跳起来欢呼，哪还在意胸口疼不疼。

「吟，你愿意原谅我了？」鄢行天如同得了宝似的眉开眼笑，在龙吟推开他的手检查他伤势的时候突又重重拧起了眉，「只是刚刚有句话我现在想想还是觉得不妥，你可别当真啦。」

「哦？」龙吟淡淡看了脸色变化如此之快的鄢行天一眼，压下先前在心中激荡的波澜，不想让这个厚脸皮的皇帝趁机再将他攻陷。

「就是，就是那个……」鄢行天一时喏喏说不出话来。

「你既不说，那我先走了。」龙吟轻描淡写扔下一句，心中不禁奇怪一向豪迈爽快的鄢行天怎么变得如此扭扭捏捏？

「别走，吟！我只是觉得日后我们若在一块时最好还是让我来疼你。因为，因为在上面需要很好的体力啊，又累得紧……我不想你辛苦罢了。」鄢行天看龙吟又埋下头心中大急，「你别误会，我不是想反悔，我也不是不想向你认错。只是你想啊，你的身子这么单薄又受了这么重的伤，以后若在上面恐怕会力不从心？我舍不得让你辛苦，再说以前我还没有让你真正感受到快乐……」

龙吟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他还没有准备轻易原谅鄢行天，这个男人竟想那么远去了。不过，眼前这个目光闪烁任性冲动像个孩子一样狡辩的鄢行天，与记忆里那个拿着鲜枣拼命哄他的男人却再度重叠了起来。

「喷！」窗外传来一声忍俊不住大笑。龙吟脸红耳赤连忙上前打开窗户，看到唐默飞搂着龙羽向后跳开几步，他二人身后还站一脸不解的龙枫。

「唐大哥，那傻皇帝在说什么？他是不是在向我大哥道歉？」龙枫茫然，「我不过随便说说看他待我大哥的真心，他竟然真的砍了自己一刀，看起来他很重视大哥啊。那为何他先前还把我大哥欺负成那样？」

「小枫，情爱之事我们局外人怎么说得清楚。不过现在你该放心了吧？知道皇上是真心待龙老大的。」唐默飞好笑地拍拍少年的肩，「我只是笑皇上果然是这天下最会做生意的人！你看啊，他就算是在哄龙老大回到他身边时还不忘扞卫自己的地位和权益，当真是号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