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窄之门——Puck

作者:Puck  录入:12-29

“我去看下粥好了没有。”

水蒸气不时地把锅盖顶起,从边缘溢出半透明的气泡后又落下。关景祺掀起锅盖,大米已经饱胀的开始裂开。他拔掉电源,盛了一碗出来,又从冰箱中拿出一个咸鸭蛋,一起放在了苏一夫面前。

“改天你教我做菜吧。”

关景祺想到如果是自己生病,苏一夫至少会再做个炒蛋给自己,而不是直接从冰箱拿一个咸鸭蛋出来给他佐粥。

“好啊,不过我就会做那几个菜,你可不要嫌弃。”

本来忙碌的生活一闲下来关景祺反而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他先把之前亏欠的睡眠补了回来,三年所积累下的黑眼圈他足足补了一整个月才消除,现在整个人又恢复了神采。接着又把一直想看的而没有来得及看的电影都看完,这才发现两个月已经过去了。

苏一夫最近工作很忙,经常通宵加班,身体状况也不太好。洗衣服打扫这种日常工作一不小心就堆积成山。关景祺感到自己不能再什么事都依靠苏一夫,既然自己有时间了,就应该把力所能及的事做好。让一个工作忙碌身体状况又差的人负责家务,而自己整天不是睡觉就是玩乐,这也未免太过分了。

吃过午饭以后,关景祺决定开始动手。卫生间的脏衣服都快多得没有可以下脚的地方了,他整整用了一下午的时间才洗完。可是晾衣服的时候他忽然发现自己洗之前没有掏口袋,结果又浪费了一些时间。

他在口袋里找到三张湿透了的十元人民币、几团烂掉的卫生纸,还有——一张去西原的车票。这张车票当然不是关景祺的,然而苏一夫也从没跟自己说过去西原的事。正在他思考为什么苏一夫去西原没告诉自己的时候,苏一夫刚好下班回来。

“今天怎么这么早?”

关景祺看了一下表,才下午五点半。

“今天对方验收合格,项目完全结束了。”

“太好了,你终于可以休息一下。”关景祺发现手中还拿着湿了的车票,“对了,你去西原了吗?”

“呃……没错。”

关景祺本来没什么想法,只是随口一问而已,但是苏一夫那有点闪躲的态度让他起了疑心。

“为什么没告诉我呢?”

“公司突然让我去的,上午过去办完事下午就坐大巴回来,你不说我自己都忘记了。”

说得太过流利反而让人怀疑,可是仅仅因为一张车票就怀疑他好像也有点无理取闹,关景祺没再说什么,只是心里留下了不小的疑虑。

今天恰好是他休假的日子,两个人难得可以度过一个晚上,关景祺不想错过这难得的机会,毕竟上次做已经是三个半月前的事了,而且他做到一半就睡得什么都不知道了,根本没有享受到。

他的计划是吃完晚饭的时候做一次,这样休息一会儿以后,睡觉之前还可以再做一次。所以刚吃完晚饭他就把苏一夫推到卫生间洗澡,而他早在洗衣服之前就已经洗好澡了。趁着苏一夫洗澡,他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头发。

苏一夫一从卫生间出来,关景祺就紧紧抱住了他。

“怎么了?”

关景祺没想到苏一夫这么不解风情,如此明显的举动他居然不明白自己是什么意思。不过也难怪,整天对着电脑的人在这方面可能是比较迟钝。

“我还能怎么样,当然是想你了。”

光是想到接下来的事,声音中就带了几分黏腻。关景祺不禁为自己这么露骨地表现出对苏一夫的渴望而感到害羞,脸颊泛起一片潮红。

“我今天可能有点累了。”

苏一夫表现的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热情。可是他光是把手伸进苏一夫的T恤轻抚那尚且湿润的皮肤就已经心旷神怡,恐怕不会只因为这一句话就停下来。虽然有点失望,他还是不遗余力地取悦对方。

“你要是累了,我就多做一点。”

关景祺抬起头向苏一夫投去乞怜的视线,可是苏一夫却尴尬地笑了一下,用手蹭了蹭鼻尖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我可能…………站不起来。”

“啊?”

一不小心就叫出了声。虽然他知道男人可能有时候会这样,但他从没想过会发生在苏一夫还只有二十几岁的时候。要知道即使再忙他也几乎每天早上都要战斗结束才能出门。这个超出他想象范围之内的答案让他不知该如何应对,嘴角不自然地抽搐了一下。

“我连续四天没怎么睡过觉,今天早上我几乎在电脑前昏过去了,嘴里还咬着包子。说实话,我现在真的只想躺在床上睡觉。”

苏一夫一脸遗憾地看着他,仿佛在说“饶了我吧”。

“真的不行吗?”

关景祺搂着苏一夫的腰来回晃动身体,像个求妈妈给自己买玩具的孩子一样撒娇耍赖。然而苏一夫仍是不为所动地摇了摇头。

“真的。最近实在太累了,而且我还一直在发低烧,已经两个多月没反应了。”

“要不要去看医生?”

“没那么严重,让我好好休息几天就没问题了。到时候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只是今天要让你失望了。”

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基本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关景祺的确是有点失望,本来还希望能有两次,结果竹篮打水一场空。但是自己的确没有好好为苏一夫考虑过,项目结束之前一向是他最忙碌的时候,现在他最需要的还是休息。二十六岁听起来还年轻,然而体力过度透支四年以后,不可能跟其他人一样那么精力充沛。再怎么说也还是苏一夫的身体比较重要,关景祺也只好就此作罢。

“对不起,我只想着自己。”

关景祺垂头丧气地说。

“别这么说。你想跟我做我很高兴,只是今天实在有点不合适。”

苏一夫在他头上拨了几下,他赶紧用手护住了自己的头吼道:“别弄乱我的发型!”

“你哪有什么发型?”

“怎么没有?你洗澡的时候我对着镜子弄了好久,你都没看出来跟平时不一样。”

“那你说说哪里不一样?”

“忘了。”

刚才不过是对着镜子抓了抓,能记得是什么样子才怪,关景祺心里偷偷想道。

“别在这种时候做这么可爱的事好不好?”

虽然笑着,但是他的声音却苦涩干硬。他低垂的眼睛看起来如此悲伤、如此惹人爱怜,关景祺禁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无意间伤害了他。

苏一夫抬起眼帘,正好撞上关景祺的目光。他笔直的视线让关景祺脸颊发烫。注视了良久,他终于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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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吻你。”

“想吻就吻啊!这种事干嘛这么客气?”

关景祺笑着闭上了双眼。苏一夫的气息在他附近停留了很久才与他的唇瓣重迭,开始是蜻蜓点水般的触碰,紧接着便像用尽全身力气一样深深地覆盖在他的嘴唇上。他微微开启齿间,等待着苏一夫的深入,然而苏一夫却始终没有像以往一样索求。他的心开始焦躁起来,正在他想要主动进攻之时,苏一夫却结束了这个吻。

“我先睡了。”

转身离开的苏一夫,只给呆立原地的他留下这一句话。

苏一夫回到卧室不到两分钟就睡着了。关景祺也曾经连续几天只睡上两三个小时,那种难受的滋味今生都不想再试。但是他还是担心苏一夫的身体,不过既然他说休息一下就会没事,就先让他休息几天,如果问题还是存在,再去医院检查也不迟。毕竟这种问题原因很多,不能忽视也没有必要大惊小怪。

星期四的客人总是特别少,大概是考虑到第二天就可以不必顾虑时间尽情玩乐,所以今天都会在家休息保存体力。在吧台站了两个小时,只有一个客人过来要了杯啤酒而已。闲极无聊的关景祺,忍不住又想起苏一夫的事。

距离那天他拒绝自己已经过去两天,苏一夫还是没有任何表示。虽然心里着急,但是看着苏一夫一脸疲惫的样子,关景祺也不好意思再问。昨天一起吃晚饭的时候,苏一夫突然放下碗筷紧张地看着四周,还问他刚刚是不是地震了。关景祺非常肯定没有发生地震,苏一夫才放下心来,说自己好像看到屋里的东西晃了一下。

“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出现了这样的幻觉可不是什么好的征兆,如果只是劳累过度倒还好,关景祺害怕苏一夫得了更严重的疾病。脑部某些部位产生病变的初期征兆便是这种幻觉,苏一夫每天对着电脑,更加容易得这种疾病。

“没关系的,可能是有点发烧,睡一下就没事了。你知道我不喜欢去医院的,看见穿白大褂的我就头晕。”

关景祺知道苏一夫不是害怕穿白大褂的,而是害怕针头。那次带他去医院抽血检查的时候,他一直捂着自己的眼睛不敢看。

“一个星期,给你一个星期时间,如果还是这么不舒服,就必须跟我去医院。”

苏一夫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说:“我也知道要注意身体。我跟老板谈过一次,下个项目就不参加了,做点基础维护工作,休息一段时间。”

“你知道照顾自己就好。一个星期之后如果身体还是不舒服可不许瞒着我。”

“我会的。不过我不做项目的话,会少赚很多钱,没关系吗?”

苏一夫的公司基本工资很低,但是只要参与项目就会有非常可观的分红。如果没有分红,他的工资只比餐厅的服务员高几十块而已。

“我又不需要你的钱,就算你辞职在家我也养得起你。”

这还是他们在一起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提到钱的问题。住的房子是关景祺父母留给他的,除了水电不需要支付什么费用。他们平时也不是喜欢乱花钱的人,开销都很小。平时都是谁有时间就买些吃的回来,从没因为这种小事起过纷争。而且关景祺现在也算是高薪一族,虽然没有什么理财观念,但是基本每月都有存固定的钱以备不时之需。苏一夫的钱他一分也没要过,甚至要从对方身上捞好处这种事都没想过。他不明白苏一夫为什么要说这种话,觉得既困惑又有点生气。

“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想歪了。”

“我什么都没想。”

也许是察觉到了关景祺的不快,苏一夫没再说什么。可是他之后好像就一直故意躲着自己一样,早早地就睡觉去了。

远处一对情侣正在接吻,原本对这种窥人隐私的事没有兴趣的关景祺,眼神却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过去。并将两人的脸自动替换成了自己跟苏一夫。

“干嘛像个色狼似的盯着客人看?”

一直呆在办公室玩游戏的老板出来拿点东西喝,他的话一下子让关景祺回过神来。

“没……没有。”

关景祺面红耳赤地回答道。

“那你是怎么了,欲求不满?男朋友不在家?”

老板果然就是老板,每次都能正中靶心。但是这种事还是不要说出去的好,关景祺还是死不承认。

正在两人争论不休的时候,赵子立一脸菜色地走了过来。

“杀手,谢谢。”

赵子立平时总是比别人高半个八度的声音今天听起来莫名消沉,他从进来以后就趴在吧台上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你又是怎么了?”

赵子立这个人有点迷糊,个性就像个孩子,是让人怎么也讨厌不起来的类型。老板似乎跟他特别投缘,两个人经常很开心地不知道在聊些什么。

关景祺暗暗庆幸赵子立适时地进来把老板的注意力从自己身上吸引开来。

“又找不到了。”

“什么东西又丢啦?”

“手表。”

今年赵子立生日的时候,韩超实在想不出应该送他什么,于是送了跟去年弄丢的一模一样的手表。听说上一块戴了一个星期就不见了,这一块时间还算长的,已经一个多月。

“丢在哪了,回去找过没有?”

对于这个粗心大意的人,老板也时常感到相当无奈。关景祺也觉得他这么多年来没有把自己弄丢就已经很不错了。

“完全不记得。什么时候摘了手表我一点印象都没有。我把今天去过的地方都去了一遍,可是什么都没找到。完了,说好这次要好好保管,不再弄丢了的。”

带着哭腔呢喃着“这可怎么办”,他把脸埋进了胳膊里。

“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后悔也没有用。不如趁着商店没有关门再买一块一样的不就行了。”

“我也想过,可是去了商场发现表太多,我就忘了我的那块是什么样子了。”

“那我也没办法了。”

老板把酒放在他面前,遗憾地耸了耸肩。

“老板你收留我吧,我不敢回家了,害怕被他骂死。”

赵子立突然抓住老板的手,无助地说道。

“我可不想被韩超拿着菜刀找上门来。你能躲到哪去呢,最后还不是要被扛回家。”

韩超跟赵子立在这里上演“被扛回家”的戏码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那时两人虽然没有确定关系,但是他们在关景祺看来就是在交往。可是赵子立却经常在酒吧跟别人搭讪,被韩超抓住了好几次,每次的结果都是当着所有人的面被扛回家。关景祺原本觉得赵子立非常花心,可是现在他认为也许这个人根本就是忘了自己已经有了交往的对象。

赵子立苦恼地喝光了自己面前的酒。他这个人本来就酒量很差,却每次都点度数很高的酒,基本一杯就醉。现在他就两颊泛红,眼神也开始涣散,关景祺可以肯定他已经醉了。

“怎么办呢?干脆随便找个人收留我吧!”

含混不清地说完,他就摇头晃脑地开始寻找目标。

“你也不用这么担心,我想他不会生气的。”

老板对关景祺使了个眼色,转身走进了办公室。几分钟之后出来对着关景祺神秘地笑了一下,继续安慰赵子立,顺带把来招惹他的人赶走。

不到二十分钟,韩超就风风火火地进来了。他跟老板交换了一个眼神以后,走到赵子立身边。

“走吧。”

赵子立痴呆地望着韩超,醉醺醺地说:“你怎么来了?”

“我来接你啊,你忘了我说过不许你一个人来这了吗?”

这种对幼儿说话的方式只有在韩超和赵子立之间出现才不会让人觉得违和——韩超太像保姆,而赵子立太像孩子。

“我把表弄丢了。”

赵子立低垂着头认错。

“表?你早上洗完脸不是放在洗脸台上吗?”

“啊?”

“早上洗脸的时候是不是把表摘下来了?”

“想不起来。”

“那我告诉你,你早上洗脸的时候把表摘下来,放在洗脸台上没有戴出去。”

韩超一字一顿地说。

“这样啊。那我白担心了。”

赵子立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紧张的表情完全松弛下来,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悠然自得起来。

“那就回家吧。”

“等一下,我想吐。”

说着他站起身来,摇摇晃晃走向厕所。韩超一脸无奈地对着老板伸出三根手指,追上赵子立,两个人一起消失在门口。

“真是虚惊一场。”

关景祺感慨道。

“你这个人就是太直了。你没看见韩超临走的时候跟我做的手势吗?”

“不是OK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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