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啊,都等了上百年,都苦了上百年,就单单差这一刻么?
泪水忍不住流了满脸。我不甘——朗空见到我应该又喜又乐的,可刚刚他却像对陌生人一般无二。
不行,不行,我要夺回朗空,把他死死缠住,让他的肉体和灵魂都记得我,即使灰飞烟灭魂飞魄散也要记住我。
我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房门忽然开了,一身白衣的任卿然翩翩然走了进来。
“等的急了?”他不慌不忙的问。
我站了起来,问他,“朗空呢?”
他轻轻一笑,“你说施朗啊,他已经走了。”
看我一脸失落,他又说,“施朗不是你能窥视的大人物,还是离他远一点的好”。
“他是我的,你不会懂”,我别开视线。
任卿然坐了下来,用手托着腮看向我,“你这家伙还真是蠢到了一定程度了,随便你怎么想,我是不会管你的事儿的”。
“他去哪里了?我要去找他”,我问他。
任卿然向我勾了勾手指,示意我过去,我一走过去他就抱住了我的脖子,在我耳边甜腻腻的说,“你知道他和我是什么关
系么?”
“我怎么——知道”,我讨厌他动不动就抱我,想推开他却推不动。
“呵呵,我还以为你明察秋毫呢,说你蠢你还真蠢”,任卿然低低的笑着,继续在我耳边吹气,“我和施朗是恋人,我们
之间没有你的容身之地”。
“你——”我忍不住颤抖了几下,勉强才站稳,“你胡说,你,你在胡说——”
任卿然轻轻的笑着,并不是讽刺,似乎是一种哀叹,他柔声说,“你不信可以去问他啊”。
泪水再一次夺眶而出。
任卿然却认真的用手拭着我的眼泪,他又笑靥如花的看着我说,“别哭了,事实上我是他的恋人,他却不是我的。他爱我
,我只是在利用他”。
“你骗我,你骗我——”我被他抱在怀里痛哭。
长夜已尽,烛光已散。不知何时我已经倒在床上,朦胧间透过帷帐,看到任卿然清瘦的背影,他只是站在门前,透过敞开
的缝隙望着天发呆。这个神秘的男人也有着脆弱的时候,就像此时,就像昨夜。
“再睡一会儿,我们就动身到绝凌顶去”,他回头看我笑了笑,“路途远,你可不要嫌累了”。
我不理他,继续补眠。
我心里很痛,却在昨晚那一场恸哭后,心情开朗。不想了,也不哀怨了,事在人为。早在百年前我就哭过痛过,那时料定
再也不能和朗空相见,心都死了,而如今有机会和他再相见,就没有必要像个女子似的哭哭啼啼。
我再醒来时,看见任卿然坐在桌旁,用手支着头闭目养神。
“你醒了?”他似乎听力极佳,立刻睁开眼睛看着我,“睡的如何?”
“嗯,还好”,我冷冷的回他。
总之他是变态,我对变态没有善意好感。
“好好收拾打理一下,哦,对了,把你身上那身衣服脱了丢掉,穿床头那件”,他指了指我,又指了指床头,然后起身离
开了。
这人真怪,捡起床头那件素白外衣,我打量了半天,任卿然喜欢白色的衣服也就算了,为何让我也穿的一身白的?呃,想
不明白,算了,总之之前那件衣服也脏了,就穿这件吧,只怕一天两天这美好的衣服就变得又脏又臭了。
清水洗过脸,简单打理一下,我就来到了客栈的正厅,看任卿然向我招手就走了过去,已经过了吃饭的时间了,但桌上还
是摆着爽口的饭菜,我吃的很多,任卿然几乎没怎么动筷。
“你不饿?”疑惑的问他。
“我不饿,你吃吧”,他轻轻一笑。
我摇摇头,这红眼狐狸要是总这么放电,非是见一个就电晕一个不可。幸好我不喜欢他这型的。
继续吃饭,直到满桌狼籍为止。我抹了抹嘴,向他一抱拳,“任兄,天涯路远,我就不和你同行了,在此就阔别吧”。
他仍旧轻轻一笑,“你不想见施朗了?如果不想见,我也不勉强,正好我要去找他”。
“朗空?!”我刚抬起的腿又收了回来,立刻笑着说,“哦,难得任兄盛情挽留,那我就不客气了,一起走吧,人多有照
应”。
笑靥如花的任大美人站了起来,翩翩然的走了出去,我就小跑的跟上了他。
店门前停着一辆马车,任卿然先坐了进去,我也跟着坐在他对面。
“我带着你这个拖后腿的也不方便,想想还是坐马车吧”,任卿然淡淡的说。
谁求你带我了?!我在心里抗议,嘴上却没说什么。现在要仰仗着这位大爷去见朗空了。
“你和朗空昨晚都做什么了?”我满肚子老醋,酸酸的问。
“你说呢”,他似乎在观察我的表情,“当然是做恋人该做的事啊”。
“喂,你不是喜欢‘风清拜月’的那个老头子么?我看到你和他——”那天的情景一下子浮现在我脑海里,我赶紧闭上了
嘴。
“哦,那个老家伙啊”,他若有所思的样子,“他早已不能人事,那晚我和他只不过在切磋经络疏导的武学”。
呃,说谎都说不圆。
第 3 章
看我不相信的表情,他又说,“你要不要也和我切磋一下?”
“不要,我没那癖好”,我果断的拒绝。
“你不要那就算了,我还是和施朗去切磋吧”,忽然这恶魔装作一副惋惜的神色。
“不要,不要碰我的朗空,否则我和你没完——”我咬牙切齿的威胁他。
他哈哈哈的大笑,风度尽失,笑过之后正色的和我说,“光会叫是没用的,有本事就把他抢走啊”。
我不吭声,生闷气。
如果能抢我早就抢了,从见到他的那一刻就抢了,还用你说废话么。
我和他都不再说话。
闲来无聊我不时的掀起挂帘看车外的景致,马车刚到城门,在进城的人群中我瞥见了两个熟悉的身影——莫原和叶丹青。
“公——”
刚发了半个音,嘴就被任卿然捂住了,我呜了两声就再也发不出声音了。
任卿然狭长的红色眼睛直直的盯着我,冷冷的低声说,“管好你的嘴,要是自己管不住,就让我来帮你,绝对让你发不出
一个音来”。
直到马车驶出了城,他才放开我。
我使出全身力气瞪他,如果眼神能杀人,恐怕这家伙早就死翘翘了。
“有什么不满么?”他瞥了我一眼。
“你威胁我——”我愤愤的说。
他微微一笑,“这不是威胁,是讲真话,我的肺腑之言”。
“任卿然,我们无冤无仇,你却总在为难我——”
有一瞬间他愣住了,很短暂,却足以被我敏锐的视觉捕捉到,最好的证明就是,那一瞬间他凌厉的血色眸子蒙上了一层凄
然的薄雾。
刹那恢复了恶魔狐狸本性的任卿然眯着血红色的眼睛盯着我,他笑了,笑的很美却隐含着自嘲的意味,他提高了声线,千
娇百媚的说,“谁叫你总是在偷窥我。乍一看是白白净净的书生,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肮脏事”。
呃,你是在说你自己么?
“我不喜欢被强迫,所以给你机会培养感情了。”
他越笑的邪气,我的心越冷。为何我要和他同处一个狭窄空间啊?真是一刻都不想待下去了,再对着他,我可能就会被他
的恶劣感染,继而不是发疯,就是也变态了。
我捂住头,尽力阻止自己想大叫的冲动,然后用食指指天,对任卿然说,“在这个世上,从天上到地下,从过去到未来,
从天界到魔界到人界到妖界到鬼界,我只爱朗空一个,只爱他一个”。
他一副惊异的表情,还假惺惺的拍了拍手,“说的不错,再说一次”。
“不要”,我赌气的瞥他一眼,跟这人说话真累,“我困了,要睡觉了,你别打搅我”。
“睡吧,绝凌顶之前你还能睡一个好觉”,他怅然的说着。
我不理他,闭目养神。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醒来时太阳的余晖把整个车厢映成了橘红色,似乎已经是傍晚时分,车
子停在了某处,任卿然也并不在车里,我撩开挂帘打量了一下车外——拉车的马正悠闲的低着头吃草,荒草漫漫的视野里
,连个人影儿都没有。任卿然那混蛋也就算了,现在连马车夫都不知去向了。
睡的太久,手麻脚麻浑身僵硬,缓和了半天,我决定下车走走,看看情况。
荒草过膝,走起来非常费力,走了许久才走到一个地势稍高的地方,举目眺望,到处都是漫天荒草,景致雷同的仿佛一个
模子刻出来的。微风袭来,我忍不住吸了吸鼻子,不妙,这风中有甜腥的人血的味道。
脑海里顿时浮现出任卿然那冷漠的血红色眼睛,这家伙,不会又去杀人作恶了吧。虽然这些天看过他的各种表情,但第一
次相见那愤怒决绝的眼神却是最难磨灭的。
来不及多想,我奋力的迎着风向走去,因为是下坡路,速度还能快一些,心里很急,慌忙间踩了一块石头,我跌了出去,
几个翻滚就滚下坡去,幸好草甸厚,否则非摔得鼻青脸肿不可。坡下的地势还算平坦,草也没那么厚了,我的脚扭了,有
点疼,但现在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血的味道更重了,耳边若隐若现兵器的撞击声。
我顺着声音的方向,跑进了树林,踉跄的穿过林子,没走多远,就看见一群黑衣人围着白衣黑发的任卿然。
任卿然举着长剑,面容冷峻,他血色的眸子灼灼生辉,凌厉的刺人眼目。
生在好战的魔族,我见过许多嗜血的魔将,大凡杀戮成性者,无非就是在享受杀戮的快感和征服的欲望,但任卿然不同,
他没有过度的狂热和偏执,似乎杀人是他的工作,他只是在认真完成而已。
他动作优雅的挥舞着长剑,黑衣人群瞬间出现了缺口。
“武林的耻辱,番邦的走狗,今天我们侠义门派一定要替天行道,铲除你这个败类——”黑衣人中的一个长须老者用剑指
着任卿然说,气势十足。
“别说那么多废话,有本事就杀了我啊”,任卿然冷冷的回应。
我简单的目测了一下黑衣人的数量,虽然人多,但根据我了解的情况来看,这些家伙即使再多几十个帮手也不见得是任卿
然的对手。
既然任卿然没事儿,我就该躲的远远的,免得他又说我拖他后腿。走回树林,心里又有点想看他们打架,想观战的愿望太
浓烈了,就一下子忘了身份体统之类的了,我找了棵大树,几下爬了上去,当然这要是被我老爹老娘看到,非被骂死不可
,早上换的那件素白外衣也因此报销了。
我爬上树,远远一望,大吃一惊,刚才还意气风发的任卿然身上已经带伤,一根翎羽箭刺透了他的前胸,素白的长衣上布
满了浓烈的鲜血。他仍旧面无表情的应战,速度和力度丝毫不减。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的眼睛在荒草中搜索,终于看到了一个红色的身影,她匍匐在草丛中,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那女
子手中握着弓箭,似乎在等任卿然的破绽。
卑劣!卑劣至极!一边宣称自己是名门正派,一边又暗使阴谋诡计。愤怒令我的血往头顶冲。
从树上跳了下来,我悄悄的向那女子的方向潜进。
从荒草里摸到了一块不小的石头,快靠近那女子的时候,见她已经拉圆了弓,箭在弦上,随时可能再次出手。看她精力集
中在任卿然身上,我举起石头向她狠狠砸了过去,顺势将她扑倒,狠狠的扼住了她的喉咙。事出突然,这女子根本没反应
过来,就被我按住了,几次挣扎未果,大概是我掐的太厉害了,她翻了翻眼睛,昏了过去。
我一身冷汗的倒到了荒草中。我使用的这具肉体太脆弱了,影响了我的心灵,让我觉得不安,看也不敢看那昏迷的女子。
一把长剑插在我的身侧,我惊的抬起头,正对上任卿然的眼睛。
没敢去研究他眸子里蓬勃的深奥情感,我站了起来,拍了拍衣服,因为见过这家伙把受伤的对手一个一个的砍断脖子,我
心有余悸的说,“别杀她——”
他冷冰冰的笑了一声。
他胸口的箭已经被拔了出来,伤口不大却很深,鲜血汩汩的流出。
“还能走吗?”我问他。
“你背我”,他懒洋洋的说,此时刚刚那种凌烈和决绝已经不知去向。
我点点头,因为他是伤员,而我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同情心,所以就爽快的背起了他。
这家伙真的没有多少分量,受了伤倒是乖巧的很,一句话也没说,老老实实的趴在我的背上。
天已经黑下来了,幸好月亮很大,我眼神好,就按原路走了回去,马和马车还在。
我把任卿然轻轻的放在车厢内的卧榻上,他缓缓睁开眼睛,轻声的说,“把车一直往东赶,过了溪水在山脚下有一间屋子
,今晚我们到那里住一夜”。
说完他又闭上了眼睛。
虽然他不说,我也知道他的伤很重,那支箭太犀利,几乎要了他的命了。
我坐到了车辕处,心里又急,又不敢让马快走。我在心里向我老娘祷告,希望她能保佑我顺利的赶到住处,翻点草药给这
红眼狐狸治伤。
明明不喜欢这变态,不知道为何又不愿他就此死掉。我老爹总说,如果心灵不够强大,就会被困惑趁机而入。大概我就是
因为心灵不够强大吧。
也许是我老娘暗中照顾,在月亮没落下去之前,我们就淌过了溪水,找到了山脚下的茅草屋,我背着任卿然,推开了屋门
,桌子上有蜡烛,也有火折,床上被子叠的齐齐整整的,我把任卿然放好,替他盖了被子,就开始在屋子里翻找草药。
在墙角的一个罐子里翻出了几包草药,床下还有一个小箱子,里面都是小瓶小罐的。我挨个拧开,闻了闻味道,除了几瓶
味道辛辣的,其他的都差不多,实在不知道哪个是止血镇痛的。
“红色盖子那个——”任卿然看都没看我,声音很沉。
我按他说的,把红盖子的小瓶递给了他。
他缓缓睁开眼睛,有气无力的瞥了一眼我手中的小瓶子。
“喂我——”
看他伤的厉害,已到嘴边的牢骚话被我硬生生的咽下了。可恶!死狐狸,等你伤好了,我绝对要报复回来。
拧开瓶盖,我看着他已无血色的嘴唇发呆——呃,直接把药灌进他嘴巴里就行了吧。
他看了我一眼,似乎有点不耐烦,“这药很精贵,我许你用嘴来喂——”
啥?!狐狸大哥,我没听懂你的话呀。
“快一点,你真要害死我才甘心么——”他不满的说。
是你要害死我才甘心吧。
虽然嘴上不饶人,但从气息来看,任卿然已经虚弱不堪,再不给他喂药,恐怕这家伙真会死翘翘。不喜欢他,也不想就这
么看着他死。我一咬牙,含了一口药水,低头扶住了他的头,把药水喂给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