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魄之独占神话（卷三）——北棠墨

原来不知不觉我已离开麟山一个月，而距离离家出走，也已七年零二十天。斐然养伤的那十天，还真是度日如年……幸好他没事。

胡思乱想着，忽然听到门口压抑的低咳，侧头看着映在门上的清瘦影子，不由一阵心疼。想了想，我还是乖乖躺下装睡。他不想让我担心，我索性就顺了他的意，故作不知吧。

赫连澈隐忍的咳嗽告一段落之后，他略作调整，才推门进来，我能清晰地听到他呼吸声还带着些许的紊乱。

正在考虑要不要趁机醒来，赫连澈轻叫我的名字“亦然，亦然？醒醒……”

我顺势睁开眼睛，笑着看他。

“睡了一天了，可睡好了？”赫连澈说着转身将手中的托盘放到桌上。我这才注意到他拿来的是各式各样的月饼，带着微香。

“嗯，精神十足。你没睡吗？”

“我还有好多事要处理……幸好来得及赶在你醒来之前处理完了，晚上我带你出去逛逛。你在麟山一待就是七年，肯定憋坏了吧？”赫连澈眉眼弯弯，墨眸亮光点点，带着罕见的如孩子一般的雀跃。只是低了头看那盘中的月饼时表情黯淡下去，“今天中秋了呢，外面一定很热闹。”

看着他落寞的侧脸，我的心无端地随着他一起难过，然后猛然想起——原来，自始至终，对于赫连澈的事，我从未了解过半分。他的身世，他的家人，他的过往，他这七年到底怎么过的……又如何成为江湖上闻风丧胆的黑鹰堡堡主？那样冷漠的性格，怕是无可奈何吧？

我翻身下地，走到他旁边，伸臂搂住他，传达我的安慰。我故意用兴奋的语调应道：“好啊，到时候我要买好多东西，你可要看好你的荷包，小心别被我败光了！”

“只怕你没那个本事，黑鹰堡的家产还是可以供你挥霍几辈子的。”赫连澈笑道。他拈起一块月饼，慢慢抬起。

在我以为他会塞到我嘴里的时候，他竟然中途改了方向，对我戏谑一笑：“想不想尝一次特别的？”

“嗯？”我愣愣地看着他自行咬了一口，慢慢嚼着，然后视线投到我的唇上，半晌才醒悟他说的‘特别’是什么意思——他想如我那样先吃甜点然后再……

不知为何，我竟然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急忙松开他往外跑：“外面的烟花好漂亮啊！我们快去逛夜市吧！”

赫连澈不依不饶，一抬手握住我的腕子，顺势一拉，将我桎梏在他宽大的怀中，低笑：“哪里逃！”

赫连澈若有所思盯着我瞧了半晌，忽然伤脑筋地问道：“听闻日魄、月魂是双生子，若他日见了斐然，你们站在一起，我认不出你来可怎么办？总不能两个都试一次吧？”

两个都试？！亏他想得出来！我翻翻白眼，刚要说话，赫连澈的唇压了上来，带着熟悉的清冷气息，他低语道：“所以，趁还没混淆，我要多多品尝，最好在你身上留下我的印记……任谁也抢不走……”

外面烟花灿烂，热闹的氛围一点也影响不了室内的暧昧。

赫连澈的吻技无师自通，越来越纯熟，他放开我后居然呼吸自如，没有半分喘不过气的现象，我瘫倒在他怀中，耍赖不动：“你——你背我出去逛街吧……我没力气了……”

“真的没力气了？”赫连澈坏笑着凑近我，我一惊，急忙逃向外面，一次两次还行，总被他占便宜可不好，要调戏也是我调戏他才对。所以，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我穿着里衣光着脚丫在门口逡巡，赫连澈大笑出声，随手一抄，将我的外袍和鞋子抓在手中跟出来。

我自行穿戴完毕，转转眼珠，等他关好房门一起并肩向楼下走去。只不过，在下楼的途中，手一点点挪过去，跟做贼似的握住了赫连澈的手。

赫连澈嘴角含笑，反握住我的手，脚步迈的那叫一个云淡风轻！

夜市，果然十分热闹。

我拉着赫连澈东跑西窜，买了东西就往他怀里塞，赫连澈一开始还笑着任由我挥霍他那可以供我挥霍几辈子的钱财，可后来，他的脸色逐渐阴沉下来——白亦然，你能不能慢点走？这么多东西你让我怎么拿！

我嘻嘻一笑：“谁让你笨呢？”说完对着周围随便一吼，“左护法，右护法，两位大哥，麻烦出来一下！”

赫连澈抽抽嘴角，目瞪口呆看我将他怀里堆得和小山一样高的东西随手分发给他的左右两大护法，最后扶额哀叹。

分发完毕，我摇着扇子耍酷，对赫连澈轻轻笑道：“这样不就好了？”

“堂堂黑鹰堡的左右护法成了给你拎东西的奴役了？”赫连澈抱歉地对千夙千夜笑笑，数落着我。

“堂堂黑鹰堡堡主还给我拎东西了呢！”我振振有词。

千夙千夜齐声对赫连澈道：“堡主，不打紧的，白公子纯真可爱，为他效劳，属下们甘之如饴。”

一番话说得赫连澈一愣，他微皱轩眉，仿佛想说什么，我掏出自己身上藏着的两个可爱面具递给千夙千夜：“谢谢两位大哥帮忙，你们把东西放回客栈也可以出来逛逛。这是我挑的面具，好看吧？送给你们！”

千夙千夜哭笑不得，看着那面具，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末了，赫连澈接过，沉声道：“你们先回客栈吧。还有流岚和流皖跟着，到时跟他们联络即可。”

“是！”话音刚落，两道身影便消失在原地。

我瞠目结舌，小小的护法武功都这么好，黑鹰堡真是藏龙卧虎之地！赫连澈究竟是怎么把他们收罗到手里的呢？还真本事！想着，免不了多看他几眼。

赫连澈对我审视的目光视若无睹，把刚才接过的一个大头娃娃的女孩样貌的面具朝我贴过来：“捉弄人很好玩吗？”

“没有啊，我觉得千夙大哥的表情跟这个很像啊！”我劈手夺过，胡乱一扔，“现在看着不好看了，我们去看别的！”

“你给我安分点儿！”赫连澈欺身而上，牢牢抓住我的手腕，拖走，远离那些小摊，“我们去别处看看吧，东西买了不少了。”

“你心疼钱了？”

“不是。这里鱼龙混杂，我怕会出事，还是在明亮人少的地方稳妥些。”赫连澈边走边解释，很快拉着我出了那热闹繁华的地带，转入一片空旷的场地。

——前方灯火通明，叫好之声此起彼伏，我定睛一看，原来被众人包围着的，是一座高台！

喜欢热闹的我自然不肯放过，转头看向赫连澈，他正垂眸看我：“想去？”

“嗯，这里应该没事吧？好像大家在玩什么文雅的游戏，我们去凑凑热闹好不好？”我故意装的可怜兮兮。

赫连澈沉吟片刻，点头应道：“好。”

到了近前，恰好听到有人在说：“接下来便是对对子游戏，能对上我家主子出的所有题目的就能得到中秋特别大礼一份！”

“你家主子？你家主子是谁？没在这里吗？快点快点，这个游戏真有趣，本公子还是第一次遇到如此别致的中秋呢！”有人在催促，还有好多人在附和。

“大家别急，我家主人这就来了！”台上的人对着帘幕后面的人影躬身，然后掀开布帘，让其出来。

出来的是一位蓝衫少年，颀长的身形更显风流倜傥，剑眉飞扬、深潭一样的双眸泛着神秘的光采，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感觉他的视线掠过人群，恰恰停在我身上，带着不可名状的意味。他微微一笑，不着痕迹地收回视线，对着周围的人拱手道：“在下蓝凌宇，让各位久等了！”

第5章：中秋之变【中】

赫连澈本来要随我一同跃上高台，听到少年的话脚步便慢了下来，握着我手腕的手不易察觉地收紧。我侧头看他，诧异道：“怎么了？”

“蓝凌宇……”赫连澈若有所思念着蓝凌宇的名字。

“你认识？”挑眉再次看向蓝凌宇，恰逢他又看过来，嘴角微扬，眼底带着一种神秘莫测的笑意，让我没来由打了个冷战。莫非是觊觎日魄月魂的人？我摇摇头，管他呢，反正有赫连澈在，没什么可怕的。再说，本公子也不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之人，想从我这里讨到便宜，他还嫩了点儿！这样一想，心情便放松下来，我也用神秘莫测的笑对着蓝凌宇，还故意不出声用唇形说了句“无聊”。这样的举动让蓝凌宇一愣，显然没猜出我说的是什么。

赫连澈用古怪的目光看着我，我回首：“怎么？他是否是什么有名的江湖中人？有危险吗？”

“兰茵国的国姓，你竟不知？”赫连澈解释道，“蓝凌宇是兰茵国的世子，七年前曾随他父亲一起觐见。那时候这件事传得沸沸扬扬的，好像当朝皇帝还摆了宴会款待。此事世人皆知，也就是你，浑浑噩噩只知道研究怎么捉弄人！”说到最后，赫连澈宠溺取笑我。

“兰茵国？”挠挠头，好像曾记得娘亲说过……不过，事隔多年，早已记不清了。

“是啊，兰茵国是附属国里最大的一个国，而且对当朝权贵虎视眈眈，近来发动几次战争，虽不大，但足以暴露他们不甘屈于人下的野心。不过，听说当朝太子文武兼备，每次战争都是被他平复。可见，这太子倒有两下子，以前老是听闻他乃纨绔子弟，调皮捣蛋出名——跟你有的一拼——果真是长大了就不一样了。你也多学学人家，都已经十七岁了就别老是想些乱七八糟整人的诡计了。”赫连澈说着，微微露出一种佩服的表情。

自动忽略最后那句话，我看着赫连澈，跟他在一起时间越长，越觉得他是人中之龙、武林翘楚。环狼饲虎，强者对强者，怕也是惺惺相惜吧？倘若他日赫连澈统一了江湖，那么下一步，他将会染指天下吧？心中不由一阵澎湃，天下，听起来就让人热血沸腾！

“前些天又开战了，如阙属于两国交界处，应该是比较乱才对。恐怕是太子督战才令如阙风平浪静。蓝凌宇身为兰茵国世子，怎么不好好备战，反而有如此闲情逸致玩什么中秋游戏？他不怕被太子趁机发难，将他的兵马一举拿下？我与左御凌交锋时仍不敢如此大意，果真是艺高人胆大！以后定要会会他！还有那个传闻中的太子殿下！”赫连澈今天的感慨不是一般的多，斗志也不是一般的高昂。

我抽出被我冷落了好久的扇子，胡乱摇摇，潇洒迈步上前：“那也留待以后再说吧！现在，我们先会会收敛锋芒的他！”

第6章：中秋之变【下】

我抽出被我冷落了好久的扇子，胡乱摇摇，潇洒迈步上前：“那也留待以后再说吧！现在，我们先会会收敛锋芒的他！”

赫连澈跟上我，若有似无的快走一步，每一步都恰好比我多出去半步，正好将我护得周全。

此时，蓝凌宇已经出了好几道题目，回答的人也是络绎不绝，有些文采。

他见我上来，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看着我道出下一个题目：“江河湖海，波浪汹涌，池浜港湾，涟漪荡漾，为何井塘无水？”

周围人一片唏嘘，沉吟半晌，才有人提议道：“这题有点难度，请蓝公子说答案吧！”

蓝凌宇打个手势，示意大家不急，然后慢慢走上前来，轻道：“我知道你会，说下联吧！”

我耸耸肩，薄唇轻启，懒懒念出下面一段话：“峨嵋嵩岳，峥嵘嶙峋，崆峒峰岭，巍峨峻峭，不见丘陵有山！”

说完一片寂静，紧接着有人在重复我的答案，末了拍掌大笑：“妙啊！好个不见丘陵有山！”

蓝凌宇微微一笑：“杨柳牵霸桥，折枝方晓友情远。”

“春风渡骊山，扶醉才觉恩爱深。”我依旧懒洋洋的答。此种游戏，早在幼时便随着娘亲教导和斐然玩了个遍，不算很难。

“水水山山处处明明秀秀。”蓝凌宇上前一步，语速加快。

“晴晴雨雨时时好好奇奇。”我摇一摇扇子，接的飞快。

“南疆雨北国风风调雨顺。”蓝凌宇显然话外有音！

“东海龙西山凤凤舞龙飞。”我自然不能丢了脸，本国岂能让一个小国看扁？！

“月光如水，三尺荷塘不见涨。”蓝凌宇略微收敛昂扬气势，笑得云淡风轻。

“桂香似烟，十里灞上也相闻。”云淡风轻，没人能比得过赫连澈，我不屑地翻了个白眼，打了个哈欠。

“凭栏看云影波光，最好是红蓼花疏，白萍秋老。”蓝凌宇再度上前，离我只有五步之遥。

“倚楼舒风清月明，莫言这黄页纸旧，紫云日长。”我不着痕迹退到赫连澈一侧，对蓝凌宇吐吐舌头。

“寄寓客家，牢守寒窗空寂寞。”

“崆峒峰岭，峥嵘巍峨峭嶙峋。”把第一句的某些词搬了过来，还挺般配，我对着赫连澈低笑，“我聪明吧？”

赫连澈宠溺答：“嗯，天下无双。”

我受用般点点头，忽又想起斐然，那家伙要在，肯定也不会输给蓝凌宇的。

“印月井，印月影，印月井中印月影，月井万年，月影万年。”蓝凌宇直接无视其他所有的人，目光紧锁于我。

“赛诗台，赛诗才，赛诗台上赛诗才，诗台绝世，诗才绝世。”我又自夸一番，惹得赫连澈伸指刮我的鼻子，“你还真敢说！”

“你方才说我聪明的啊，天下无双呢！”我厚着脸皮笑道。

“落叶凄凄春易老，恋了琵琶，咽了箜篌，愁对青山独不语！”蓝凌宇神色微变，脚步继续前移。

“繁花郁郁梦难寻，放却玉马，闲却金弓，醉偕明月自无忧。”我怡然自得。

“蚊子叮人，一针见血。”不知为何，总觉得蓝凌宇的这些话弦外有音。虽然我有些懵懵懂懂，可也能大致猜出他的意图是给当朝之人一个下马威。

“天虫吐丝，万茧漂白。”既然你把自己比作蚊子，那么就让蜘蛛吐丝收了你吧，看你兰茵国还如何嚣张！

“秋宵烛冷，乱雨寒心，一段痴愁还入梦。”说我是痴人？哼，懒得理你！

“冬夜漏寒，纷雪冷肺，三声哀叹仍关情。”赫连澈手指挪向腰间，那是他要出手的征兆，恐怕他也听出了蓝凌宇的话中之话！

“轻车单骑，羽冠青巾，三军尽在一扇里。”蓝凌宇慢慢将视线投到我手中折扇之上，似乎在夸赞我用兵如神。

“金甲锦袍，銮殿龙椅，乾坤掌握五指间。”既然他夸我，我自然心安理得享用了！

话音方落，蓝凌宇猛地出手，擒向我的咽喉，惋惜道：“既然你如此嚣张，本世子再不给你机会了！”

赫连澈的长鞭适时而动，卷向蓝凌宇的手腕，我却如仙谪一般飘忽后退，躲过蓝凌宇的攻击。

蓝凌宇边和赫连澈纠缠过招，边对我道：“想不到啊想不到！斐然你竟然和江湖中人也有关联，当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既如此，就算输，我也输的心服口服！”

第7章：潜伏的危险

蓝凌宇说完，高台凭空一动，顿时周围人都掉落下去。原来这高台的架构很奇特，动了机关之后高台的地板就会消失。

异变陡升，赫连澈来不及顾上我，被突然冒出来的人群给围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