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阳——洛塔猫

“等你好了，还能慢慢留起来。”

向阳乖巧点头，不忍反驳萧淮给他的安慰。“哥，听说公司目前状况不太好呢。”

“每天都有公司倒闭，也有新公司成立，优胜劣汰，自然规律，没什么了不起。你很在意？”

“公司倒闭的话，员工怎么办？经济不景气，再找工作很难，况且不一定还能找到这么好的。他们很多人都背负很多贷款

吧？还不上怎么办？”

“生不满百年，却怀千岁忧。你多关心自己比较实际。”

“呵呵……”

“笑什么？”

“我猜到哥会说我多管闲事。可我管不住自己，就是会想啊。”收到萧淮受不了的表情，向阳偷偷吐舌头。“哥，我不在

了的话，帮我照顾我妈妈，好么？”

“等你好了，一起照顾。”

“答应我，好么？”向阳停下脚步，祈求的仰望萧淮。

“嗯。”

向阳绽放灿烂笑意，可尚未完全绽放，笑意便凝结在唇角，目光发直。

“怎么了？”

向阳甩甩头，完成笑容。

“哥太好看了，看呆了。”

萧淮松口气，捏捏向阳脸颊，牵着向阳的手，继续往家走。

向阳也握紧萧淮的手，很仔细的迈出每一步。

刚才，天黑了，是吧？

那一瞬间，天黑了，一片漆黑。

“维阳，你知道么？淮少爷在公司乱来一气，公司在他手里快完蛋了。你要赶快好起来阻止他，不然，你的心血，你尽心

维持的一切都要完了……”

向丽娴似乎光顾说话，分了心，手不经意的一抖，碗里的汤，撒了萧维阳满胸口。

“看我，真是该死，只顾说话，烫么，维阳？”

向丽娴惊慌放下汤碗，给萧维阳擦拭。

萧维阳嘴巴瘪了瘪，呜呀呀哭了起来，像个稚童。

“维阳，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好？你的心血快完蛋了，快被淮少爷玩完蛋了啊……”

向丽娴趴在萧维阳胸前，啜泣起来。

伤心而担忧。

40.残酷的任性

【二00X年，七月X日，阴

我知道，你就在我身后，沉默而体贴的看护着我。

所以，我不惧怕黑暗，不惧怕跌倒。

我知道，他无法理解我的思量，愤懑而恼火。

因为，我是个保密专家，细密埋藏我的小心思。

我在心里告诉他，切莫着急。

等。

时机一到，我的全部小秘密都会袒露在他眼前，哪怕那时，他已经没了解密的兴致。

我这个保密专家，是有时效的。呵呵……】

睁开眼，还是一片模模糊糊的黑，又闭上眼。鼻腔里发出两声撒娇似的哼哼，向阳贴紧了萧淮的胸膛，继续沉溺于温暖的

安全感。

萧淮温热的掌心拂过向阳的头，脸，再到手臂，最后停驻在后腰，轻揉，隐约有几分挑逗。

向阳尽情的把自己想象成一只慵懒的猫，趴窝在主人怀里，享受主人的爱抚。真正的猫就睡在他枕头边，不住的发出满足

的咕噜声，模仿催眠的曲调和频率。

男人的身体在某些时段格外敏感，格外容易进入战备状态，向阳全心信赖的撒娇显然触动了这份敏感，萧淮的呼吸变得急

促，揉抚的动作渗入情色。

向阳的小脸儿躲藏着，将绯红藏进萧淮怀里。觉出萧淮的需求，而默许。心脏，狂乱噗通着。

萧淮的呼吸近了，更近了。向阳甚至可以清楚的感觉到萧淮的唇瓣接触到他脸颊上的寒毛，紧张到口干舌燥。慌乱的心，

有种令人羞耻的冲动，催促他张开唇，探出舌，借由萧淮口中的津液抚慰自己的干燥。

向阳在冲动与羞涩间挣扎，萧淮突然撤除所有挑情的动作，起床。

骤然离开萧淮的温度，一股失落从向阳的胸臆间涌出，可他又没有央求将刚才的挑逗继续深入的勇气。

“哥……天还黑着，为什么这么早就起床？”

萧淮诧异的瞪大眼，拿起闹钟的同时，迅速扭头看向窗外，确定时间。

没错，天早就亮了。

现在是早上，即将7点。

“哥……？”眼前浑噩的黑令向阳睁大眼都看不清萧淮，只有朦胧的暗影。

不安迅猛袭上，飞速笼罩，向阳全身僵硬，动也不敢动。

萧淮伸手，在向阳眼前晃晃，黑黑大大的眼睛几乎……没有反应。

刹那间，萧淮也僵了。

“哥……”努力望着那团暗影，可昏黑依然是昏黑。

“起床，马上跟我去医院。”

向阳的病情恶化了，肿瘤已经压迫到视神经，造成视力障碍。

医生建议向阳尽早手术，向阳抵死不从，跟萧淮大吵之后，横冲直撞就要自己逃走。萧淮就算气疯了，也不可能让向阳在

这种状况下自己乱跑，抓住暴走的小野兽一般的向阳，气呼呼黑着脸驱车回家。

向阳一样气呼呼，瘦削的身子蜷成一团，好似在萧淮那里受了莫大的欺负。

一路上谁也不理谁，回到家，萧淮把向阳塞到床上休息，继续谁也不理谁。

萧淮实在不懂向阳为什么这么执拗，坚决不同意手术。怕手术风险？他不想说这种话，但不得不说，如果都是一死，倘若

能够险中求生，夺一条生路，冒险又何惧？难道非要被动等死？

他们都知道，放化疗只能尽量拖延死期，并不能将向阳从死亡线上拉回来。无论如何，都要走手术这一关。如果向阳还有

大把时间，他不会这么极力威逼，会给向阳时间慢慢考虑。问题是，病情越来越急，向阳的时间越来越少，已经容不得他

们荒废一分一秒。

他很怕。

一秒更甚一秒的怕。

每流逝一秒，向阳离开他，离开人世的时限就会逼近一秒。

就算他做好了向阳离世的心理准备，但不代表他能允许向阳拼都不拼的等待死亡。

不、能、放、任。

“告诉我，为什么不肯手术。”

向阳闷在被子里，不吭声。

“说不出理由，就给我乖乖住进医院，准备接受手术。”

“不要。”

“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听话。”

“不要。”

萧淮听见自己的理智线噼噼啪啪疯狂作响，预示着随时崩断。但他还是竭力压制怒火，尽量保持温柔，拍哄兼诱哄。

“做了手术，病就好了，咱们就可以一直在一起了，不好么？”

“也许会死在手术台上。而且这种病一定会复发，到时还是死，何必呢。”

“复发率高，不代表一定会复发，术后定期检查，多注意养生保健，一定没问题的。现在医学昌明伽马刀，光子刀什么的

，危险性小得多，不用怕。我会陪着你。”

“不要就是不要。”

“听话。”

“哥，你别劝了，我绝对绝对不同意手术。”

“给我起来！”萧淮万万想不到乖巧听话的向阳一旦固执起来足能把人逼疯，耐心尽失，稍显粗暴的拽起向阳，逼迫向阳

直面他。哪怕看不见。“这么想死，是不是？干脆以后化疗也不要做，就躺在家里等死！”

“我本来就不想做。”

“你想说是我强迫你？我现在依然强迫你，你到底去不去手术？！”

“不去。”

“不是我强迫你，你就会听么？！”

“现在不想听了。”

“很好，你脾气硬得很。我问你，是不是现在也不想和我在一起了？”

向阳咬唇不语。

“不回答就是默认。反正迟早要分开，不如尽早，也省得我为你着急难受。”

萧淮咬牙说完，松开向阳，带着满身阴郁冲出房门。

目睹两人争执全过程的小幸福这时才颤颤巍巍跳上床，圆滚滚的脑袋一劲儿往向阳手心里钻。像在寻求安抚，也像在安抚

向阳。

向阳没有哭，摸索着抱起小幸福，搂在怀里，感受小家伙的软绵绵，浅浅笑着。

仿佛，什么都不在乎了，连死亡也算在内。

向阳饿了，明知萧淮在家，却不肯请求帮忙，缓慢摸索着，磕磕绊绊走进厨房。

其实，自那一瞬间的黑暗，向阳就开始偷偷练习如何在黑暗中独自生活，拼命记下家中所有物品的摆放位置。虽然还是很

笨拙，很不顺畅，但还是成功的泡出一碗方便面。

眼睛不方便，就不麻烦双腿走来走去，在厨房吃完面，洗完碗，再返回房间。

洗澡，睡觉。反正他眼前一片黑，不会因为白天光线亮而睡不着。

向阳走出房间，萧淮就一直跟着向阳，关注向阳的一举一动，时刻准备在向阳需要时上前帮忙，不过，从头到尾他都没派

上用场。

伫立在房门口，看着向阳安逸的闭眼睡觉，忽然生出恐惧，恐怕向阳闭上眼便再也睁不开。

驱动双腿走到床前，伸手抚摸向阳的眉眼，脸庞。

不管多生气，不管说了多狠的气话，不舍仍旧不舍。

“哥……”

萧淮知道向阳还没睡着，伸出手的时候，就没打算收回来，依旧抚摸着。

“我还活着，咱们就不分开，好不好？”

“我不要你死，你懂不懂？”

“对不起，我真的不想手术。”

“你没有对不起我，你对不起你自己，懂不懂？”

“当做这是我的心愿，好不好？你愿意宠我的，愿意帮我实现心愿的。”

“没有这种心愿。”

“有啊。这就是我的心愿。”

“这件事，我绝不会纵容你。”

向阳伸开双臂，萧淮迎合过去，将向阳掬捧在怀抱，一如掬捧挚爱珍宝。

“哥，你拗不过我的。”

“我会狠下心把你绑进医院，绑进手术室。”

“你不舍得。”

对吧？

萧淮会纵容他一切的。

他，不想被希望和失望折磨。这点时间，就请让他任性消磨吧。

决定不了生，至少要决定死。

这一辈子，他也想自己掌握一次。

41.惊变

【二00X年，七月X日，感觉到阳光的温度

这点时间，请允许我任性。

如果这是我一生中，唯一可以自己掌握的机会，我不想交到别人手里。

对于被我这个决定伤害的人，允许我说声对不起。

其实，没关系的。

我走了，你们只是痛一下子，很快就会过去，很快就会遗忘。

生命，从来都不会久长，我们都知道的，不是么？】

萧淮没有食言，果然强把向阳绑去住院，惹得乖宝宝向阳闹了脾气，也惹来了关怀慰问者。

于是，向阳生病不再是小秘密。关心他的人闻讯而来的结果就是，每一个人都与萧淮同一战线，坚决反对他的任性，或温

和或强硬，或诱哄或训斥，劝导他配合治疗，接受手术。

向阳不顶嘴，不反驳，笑盈盈的保持沉默，坚持自己的决定。

规劝的人口干了，舌燥了，也给向阳罕见的执拗气得够呛。尤其张熹明，俊朗的脸孔给向阳气得白里泛青，最后摔椅子走

人。Liz倒没张熹明那么大脾气，但也是叹息连连，叮嘱向阳养好身体，一定不要再任性，听大家的话尽快手术。然后，

也无奈地走了。

“石楚，你还在么？”

张熹明和Liz在时，石楚一直不声不响坐在一旁，听到向阳的呼唤才凑上前，握住向阳的手。

“你没发表意见，可我知道你也生我的气。”

“我想，你执意不做手术应该有你的理由。但是，无论何种理由，都不及你的生命和健康重要。”

“你会因为生气放弃和我做朋友么？”

“你这么珍惜我和他们的关心，为什么还要放弃自己的生命？”

“有希望才会有失望，这样拖着或许还能活得久些。”

“你现在眼前一片黑，根本看不到希望，何来失望？为什么不能乐观些？”

“除去我哥，我最信任你，能答应我一件事么？有一天我不在了，把这本日记交给我哥。在我哥翻开日记之前，请你不要

偷看，好么？”

“不会有那一天，你必须手术。”

“会有那一天，我知道。”

向阳轻松的笑着，石楚第一次发觉原来向阳也可以有如此残忍的一面。是因为体内承袭了他那个残忍父亲的血液在作祟？

“萧淮，你不能放任向阳胡闹。手术必须做，打昏他，药倒他，强行给他注射麻醉剂……不管用什么方法，一定要把他推

进手术室。”

“他现在全无求生欲望，当真进了手术室又如何？”

“难不成连你也放弃了？”

“你来，我有事跟你谈。”

Liz突然介入萧淮和张熹明中间，无视萧淮和张熹明正在对话，拽着萧淮向一边走去。

“你不会因为这个女人才放弃向阳吧？向阳喜欢你，难道你看不出来？难怪向阳想要放弃，原来是看你和这个女人不清不

楚、藕断丝连才心灰意冷！你怎么这么贱？宁愿给这个女人当垫背都不敢正视向阳对你的感情？！我替向阳不值！”

跟向阳着急，萧淮本来就在气头上，张熹明不分青红皂白这么一通指责，完全将萧淮的怒气挑了出来。

萧淮一把揪住张熹明衣领，紧攥着拳头在张熹明眼前威胁。

“再胡说当心我揍你。我若是放弃向阳，就不会强行把他绑到医院来！向阳对我的感情我比你清楚，我跟他的关系用不着

你品头论足，想继续做朋友，就看牢你的嘴巴！”

“熹明，你误会了，我跟萧淮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这次回来，是应他的邀请，与他合作。”Liz分开萧淮和张熹明，非常

严肃的对张熹明解释。

“你该看得出萧淮有多重视向阳，向阳不肯接受手术，他比咱们都要焦急。与其在这里指责他，不如帮忙想办法如何说服

向阳。”

张熹明恐怕是被Liz百年罕见的一本正经惊吓到，愣磕磕定在原地。等他回过神，萧淮早不知伙同Liz躲去哪里密谋他所不

知道的事情去了。惊觉，他的好朋友还有很多他不甚了解的侧面，这些他所不了解的似乎全部涉及向阳。

既然向阳生病的消息扩散开来，身为向阳母亲的向丽娴没理由听不到风声。

向丽娴赶到向阳的病房，原想抑制却无论如何都无法抑制泪水的滚落，心疼的紧抱着向阳，不停落下的泪水打湿向阳的病

号服，从一小滴湿成一大片，泪水依旧不能止歇。

向丽娴一劲儿跟向阳忏悔，责怪自己不够关心向阳，不能早些发现向阳的病情，不够资格做一位母亲。怨恨自己连累向阳

从小被歧视，被欺辱，却没有能力保护。央求向阳一定要好好接受治疗，央求萧淮千万不能放弃向阳，一定要救向阳。

向阳和萧淮一起安慰向丽娴，最终由萧淮将濒临崩溃的向丽娴送回家。

“这就是你想要的？要所有人都来同情我，怜悯我？害我妈妈这么伤心？”

萧淮甫回到病房，便受到向阳如此指责。

“你不接受手术，任由病情恶化下去，你妈妈、以及关心你的人会更伤心。”

“为什么非要强迫我？为什么不能让我按照自己的意愿走完这一段？难道我连怎么死都要由别人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