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丧气地道,“我又不能一辈子藏着你当老婆!”
“嗯,”闵筝云眼睛一亮,笑道,“是啊,那想想办法?”
“还能有什么办法……”我绝望地自暴自弃,“你妹妹都有了,要不然你问问她,孩子也好,我就当自己生的算了……”
闵筝云听了一愣,随即微笑着直揉我头发,“这种事情,你也愿意?”
“我不愿意还能怎么办啊,”我低落了。
“不行,”闵筝云低声但坚决地道,“我不愿意。”
呃……你不愿意……有什么用?!
“我有办法,”闵筝云扬起下巴,一笑如风云尽在手中。
“什么办法啊?”我姑且就当他是稻草吧。
“附耳过来,”他招招手。
我心不甘情不愿地把耳朵凑了过去,这人一副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样子……不知道又想出了什么主意。
这回,别说让我架梯子月下爬墙……就是让我不架梯子,月下来来回回地爬墙,我也是愿意的,只要能够解了这燃眉之急
。
于是乎,我狗腿地将耳朵凑向闵诸葛。
“什么办法……啊呀!”
我跳起起来,一脸惊诧地瞪他,这家伙……刚才居然一口咬在我耳朵上!?
“你干嘛?!”我不敢置信地瞪着他。
“没什么,”他笑笑,“先要了定金。”
定金?!……我靠。
我伸手摸摸耳朵边,隐隐约约还有些湿,这人莫非是属狗的?!
“过来,”闵筝云一笑,“我跟你说……”
我怀疑地看着他,心有余悸地靠了过去……
这次,他倒真的没有再要什么“定金”……而是在我耳朵边飞快地说了一通,说得不亦乐乎,暖暖的气息直钻进我耳朵洞
里。
“痒痒……”我一边听,一边间或抱怨道。
他抬手替我揉揉耳朵,又接着说他的锦囊计。
终于,他说完了,语带笑意地问,“这一招金蝉脱壳,怎么样?”
我想了想……计是好计,叫人怀疑这人是不是从小就读着三十六计,居然把那位孙子的兵法运用得如此行云流水……但是
……
我偏着头,眨了眨眼睛,问了句,“那要是你真死了,怎么办?”
“那样啊,”闵筝云眼波流动,抬手握住了我的双肩,“我要是真死了,你得殉我,知道吗?”
“什么?!”我瞪他。
“我们拜了堂了,”闵筝云眨眨眼。
“呃,我拜的时候,不知道是你……”我别过眼去。
“你知不知道,”他含着笑道,“人间有新夫妇在拜堂的时候,为什么要一拜天地呢?因为这一拜呢,就天知、地知了…
…虽然你不知……”
“你……”我抬起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看来,他对于拜堂那件事一点阴影都没有啊!
这个……正常吗?
【二十四】
烛光摇曳下,我与闵筝云议定了张良计,万无一失,万般齐全。
话说,闵筝云不在中军帐里摇羽毛扇真是太可惜了……
直直地平躺在被窝里,我瞪着眼睛看着帐顶,闷闷地想……唉……闵筝云说明天他要劳累了,所以今晚不能凑和椅子,要
躺在床上养精蓄锐……就那么两人并排地躺在了床上……害得我浑身不自在,动也不能动……
唉……动也不能动……这分明就是寿终正寝的睡法啊……
突然,身边躺着的闵筝云,翻身起来,单手支着下巴,居高临下地看着我,那一双星辰般璀璨明亮的眼睛中倒映着我惊慌
的表情。
“怎、怎么了?”于是,我理所应当地又结巴了。
“小呆……”他看着我。
小……呆?!
“不是晴湖吗?”我小声提醒他。
“嗯,是啊,”他一双眼睛里含着笑,“小呆。”
呃……我闭上了眼睛,考虑是不是要放弃。
“小呆,”他上瘾了,“小呆,小呆……”
“干嘛?!”我忍无可忍,猛地睁开了眼睛瞪他。
“明天……我们一起死了吧?”
他看着我,眼神似真,表情似假……
后来,我才明白……倘若在情动之前,能够那样地有幸,有那么一个人开了口,邀你一同赴死,就该答应他的;若是不能
够就那么爽快地答应了他,也该在当时就明了那个为什么不能……偏偏,此时此刻,我两样都不能做到……
“我怕死,”我不敢看着闵筝云,我只是在对自己说。
眼角余光里,却瞄见他神情似乎一黯,难道是我错觉?
“小呆,”他轻声叹气道,“你……”
“我真的怕死,”我赶紧又说了一遍,谎话说第二遍就像真的一样。
闵筝云淡淡地笑了笑,笑意却没有再延伸到那双眼睛里,“以后……你会后悔吗?”
不后悔……我想说,却被口水呛了一下。
好容易口水咽了下去,这三个字倒没说出口。
幸好……没说出口……
感觉有些尴尬,我卷了卷被子,小心翼翼地翻过身去,换了个侧睡姿势,背对着闵筝云。
不知道为什么……此一刻,我竟然有些不能看他的表情。
我看不到他,因此,看不到他放下了手臂,侧着脸枕在自己的臂弯里,一双眼睛看着我的后脑勺,犹自落寞的神情。
我看不到他,却感觉到他的手,静静地搭在我的腰间,相接处,传递着彼此若有似无的体温。
明天……就要分开了啊……
短短两三天的共处,虽然起因荒诞不经,但……
我眨了眨眼,甩去后面的胡思乱想。
闵筝云……愿今后你我各自安好吧……好歹你也曾是我的新娘子,虽然才两三日而已。
背对着他,我得意地做了个鬼脸。
窗外,隐约能够听见外头微微的风声,摇摆翻飞的竹影就那么重重叠叠地映在窗纱上。
想着身后是闵筝云,我始终不能睡得安稳……
只听见,自己浅浅短短的呼吸声。
时梦时醒……梦的时候,梦境里是一片混沌迷白,浓雾中有一个声音在低声呼唤我的名字,有一道身影在浓雾前方忽近忽
远地,却似乎始终等候着我过去……醒的时候,朦朦胧胧地又想假做翻身,看一看身后的闵筝云,却始终有贼心没贼胆…
…
于是乎,就那么保持着一个姿势,浑浑噩噩地等来了天明时分。
天亮了,勉强睁开了一双粘涩的眼,居然发现把自己的右臂给睡麻痹了……唉……
“怎么了?”闵筝云来拉我麻了的手臂。
“这条手臂没知觉了,”我垮下了一张脸,这叫什么事儿啊,“还在吗?”
闵筝云一愣,笑了出来。
“真的动不了?”他托起我的手臂,试了试。
“动不了,”一点感觉也没有,唉……
“嗯,”闵筝云安慰道,“过会儿就好了。”
我看了眼昨晚脱得满床的衣物,愁眉苦脸地垂下了头……
闵筝云顺着我的目光看了眼,笑了笑,拉过我的外衣,抬起了我那只“废手”,替我穿了进去。
“呃?”我惊讶地抬眼看他。
“谁让你是我夫君呢,”他促狭地眨眼。
呃……我别开脸,任由他“伺候”了。
闵筝云细长的手指灵活地翻飞着,很快,就为我穿好了里外所有的衣物,连香袋玉牌都一一细心地挂好了。
全弄好后,他退开了一步,微笑着端详了我一眼。
“很好,”他说。
呃……我垂下头。
“小呆,”他又玩笑道,“得妇如我,你此生无憾啊。”
呃……我的脸再低垂些,很想用那只好的手挡一挡我发烫的脸。
确实……他说的没错。
三朝回门,我领着闵筝云去给老太太请了安……他依旧一身红衣,只是多了一层面纱,我想也是,他那比我高出一筹的身
材,已经够让我和祖母膈应的了,要是再让祖母看到他那张脸,认出他男仙的本质……祖母抱重孙的春秋大梦就能立刻碎
成末子。
“祖母,那孙儿就……去了?”
我暗暗地踮脚,挡了挡祖母看闵筝云的视线。
这就是吹灯拔蜡的最后一口气了,千万不能砸在这里啊。
“好,好,”好在祖母老眼有些昏花了,只笑眯眯地对我道,“去了那里,见人要有礼,称呼不能少,知道了吗?人家养
那么大一个女儿都给了你,知道吗?”
“知道,知道,”我忙忙地答应。
“去吧,去吧,”祖母看够了我们两个,总算心满意足地放行了。
我拉了闵筝云就逃,至于赵传孙那里……幸好他上朝去了。
闵筝云任由我拉着跑,忍笑道,“小呆,祖母说了,人家养那么大一个女儿给了你……”
呃……
我拉着他,跑得更快了。
闵筝云的计谋里,有一半是我出的力……老管家赵二,在我连哄带骗下,稀里糊涂将马车驰到了郊外……
“停、停……”我撩开帘子,连声喊道。
“二爷,”老管家吩咐车夫拉停了两匹高头大马,四下里看了看,犹豫道,“这里有些荒芜,我们还是不要停了吧?”
我忙扯住他的衣摆,小声哀求道,“停一停……我要方便……”
老管家脸色僵了僵,“二爷不能忍忍吗?”
“忍不了,”我哀哀地道,“这车一颠一颠的,我难受……”
“好、好吧……”老管家忠厚,果然叫车夫拉住了两匹高头大马。
马车一停,我便小心翼翼地跳了下去,往不远处的比人还高的一片茂草跑去……
身后,隐隐约约听见闵筝云变了嗓音说了句,“我去看看他……”
老管家被呛了一口口水,猛咳嗽了起来。
闵筝云便也过来了……
我一边小心翼翼地在茂草丛里挪动,一边不停地用双手拨开前面的茂草,闵筝云说,这片草后面便是……悬崖……一个不
小心,就会踩空掉下去。
“小心……”
突然背后被人紧紧地拽住在手里,转头却看见,闵筝云一双紧紧盯着我……
他伸手,替我拨开面前密密麻麻的草……是悬崖。
方才,原来我离开悬崖就一步之遥。
曾听过“立壁千仞”的说法,今天居然亲眼看到了,一眼往下,深不见底,倘若真的不小心从这里掉落下去……我打了个
冷战……
昨天闵筝云说得那么轻松容易……
“我们回去吧,”我眼睛里全是那深不见底的悬崖,喃喃地道,“你别跳了。”
闵筝云闻言,将我拉进了他的怀里……后背紧紧贴在他的胸前。
“别怕,”他在我耳后轻声道。
“这下面……真的有岩洞吗?”
“有,就在往下一丈……”
“那你……真的能跳进去吗?”
“能,”他只说了一个字,气息就在我的耳边。
“我们还是回去吧,”我闭了闭眼睛,这次是真的哀求。
闵筝云沉默了一小会儿,轻声笑道,“那不是前功尽弃了吗,那你不是一辈子不能有真夫人了?”
没有……就没有吧……我想这么说……
却被他抢先了一步,“小呆,我可是为你跳的……”
闵筝云笑着说,像是在开玩笑。
“那就,”我看了眼脚下深黑的悬崖,“……别跳了。”
闵筝云愣了愣,突然轻声笑了起来,好像心情很好似的……我皱了皱眉。
“你都这么说了,”他停住了笑,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我,“我还是跳吧。”
说罢,他放开了我……
唉……我叹了口气,转开了眼神,默默注视着眼前的悬崖。
听由他自己绑牢了腰里的绳索,绳索的另一头捆在了茂草底下一棵老树根上……
“好了,”闵筝云轻声道,“我下去了,你记得之后要怎么样?”
“记得,”我的眼神落定在他绑在腰间的绳索上,喃喃地道,“你跳下去后,我就解开这一头,把绳子扔掉,然后大声喊
人,晕倒在地上,什么人叫都不要醒……”
说话间,我不由自主地伸手,想要将他腰里的绳索再系紧些,却被他握住了我的手……
“你确定没事?”我抬眼瞪着他问。
“确定,”闵筝云也看着我,“你怎么一副要哭的样子?”
“没有……”我别开脸否认。
眼神却不由自主地看绳索的另一头,不知道那一头绑得够不够……
“小呆,”闵筝云放开我的手,笑道,“你这样,我会舍不得跳。”
那就……别跳了……我心说……
“你家真的会派人来?”我不放心地又确认。
闵筝云看着我,也不回答,笑意一直延伸到眼底,也许……心里。
闵筝云的纵身一跃,极优雅,极美……
他消失的一瞬间,我就那么站在悬崖边,头顶是蔚蓝无垠的天,眼前是比轮回还要深邃的悬崖。
听不见任何的声音,只是觉得自己孤身一人被凝固在了这里。
过了很久,也许是很久,也许其实还不久……
我极慢地走到了绳索边,伸出双手握住绳索,没有任何的重量在上面,轻而易举地就将绳索拉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