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慎的话断断续续,但樱和已然明了,子慎是在用这个办法护住腹中的孩子,“这样会不会太难受?”
虽然子慎的体质特殊,但他对他这种裹腹保胎的方法还是将信将疑,因为,子慎看上去一点也不好。
“很难受?”语气没有一点疑问。
子慎点点头,这个时候他说不难受,根本是骗人的,可他必须这么做,因为留在这里更危险。
“大雪会降低他们的警觉性……我们必须赶快走。”嘴上说走,子慎的动作却比以往慢了很多,樱和见他双腿发颤,
心又不忍,上前搀住,却被他反搂住,樱和愣了下,这才想起,自己一身女装是个有夫之妇。
漫天大雪里,樱和‘借着’子慎的扶持看似娇弱的坐在马背,他回头看着站在马下的人,不由得担心,子慎能否上马
。
只见,子慎深吸口气,一个翻身利落的坐在了他身后,他的动作很迅速敏捷,可樱和知道他是在强撑,因为在坐到马
背的那一刹,子慎的身子重重的撞在他的背上,那控制不住的力道几乎几乎将他撞下去。
“子慎——”
“没事,快走——”子慎的声音有些颤抖,樱和以为这是风大雪大的原因,没有太注意,他夹紧马腹,一带缰绳,胯
下的骏马立刻扬蹄向前奔出。
大雪铺天盖地,马蹄踩在石板路上,居然没有一点声响,这雪比想象中要厚,也多亏了这雪,城门口的守卫人数不少
,但神情懒散不耐,一个个搓手跺脚,完全没有以往那副严正以待的架势。
樱和一直注意着城门,没有看见那个三角眼的管家,守卫也都是一些普普通通的人,他暗暗松了口气,马渐渐走近,
守卫伸手拦下他们。
“干什么的?”一个守卫问话,其他几个人围着马儿转着圈圈。
子慎利落的下马,看得樱和心下一紧,听他对守卫道,“爷,刚刚收到消息,岳父病危,我们夫妻急着赶去见老人最
后一面……还请您,行个方便。”
“反正也未必见得上活口,怎么不等雪停了再去?这么冷的天赶路多辛苦,真是不懂享福。”那守卫说着,双眼直往
樱和身上瞄,“要是哥哥我,早就抱着老婆在热炕头上喝小酒了,可惜,老子命苦,还要守门。”
一听这人默默叨叨,就知他在无故刁难,子慎从怀里取出一锭银子塞进那守卫手里,“大冷天,爷幸苦了,这些钱,
让弟兄们喝点热水暖暖身。”
那守卫掂了掂手里的东西,拍了拍子慎肩膀,笑道,“兄弟够意思,快带你媳妇赶路吧。”
“多谢——”嘴上道谢,子慎半天没有上马,樱和低头看他,发现他身前的大氅微微抖动,料想一定是孩子有闹了。
他不能开口询问,想下马扶他却被他摁住小腿。
子慎抬眼,对马上的人不动声色的轻摇了摇头,樱和伸手握住那只摁在他小腿上的手,触到一片湿凉。心知此地不宜
久留,樱和用力一带,子慎借势骑上马背。
打马走进城门,却听对面传来一阵杂乱的马蹄声,两马交蹬间,樱和看清了与他擦身而过的人,而那人也下意识的瞄
了他一眼,那人没什么反应的策马而去,樱和却惊出一身冷汗。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梁王本人。
樱和不敢回头,侧身对子慎低声道,“抓紧我。”
没听到回答,但他感到子慎紧紧抱住了他的腰,马儿跑出城门,樱和狠狠又抽了几鞭,马儿吃痛,四蹄狂奔。
“嗯——”
身后闷闷的痛哼传进樱和耳朵,樱和一惊,回头看去,“子慎——”
“快走,他们……追来了。”子慎的声音吹散在风雪里,樱和也听到身后马蹄声疾奔,隐隐还有吆喝声。
果然没有骗过梁王!
樱和来不及细想,又狠狠甩了几鞭子,但毕竟驮着两个人,再好的马也会承受不住,眼看马儿速度慢了下来,身后的
声音却越来越近,樱和心急,却无计可施。
突然,身后一空,樱和一惊,回头看去,发现子慎竟允自跳下马去。
“子慎——”
子慎背对着他矗立在雪中,听到他的呼喊道,“快走,不要停。”
如何能不停?在子慎下马的那一刹那,樱和已经勒住了马。
“我不能丢下你。”樱和回到子慎面前,大雪已经将他小腿淹没。
“他们要抓的是你,不是我,快走。”说着,子慎挥手击中马臀,马儿受惊,扬蹄向前奔去,一切发生得太突然,樱
和措手不及被马儿带着狂奔。
“停下,快停下——”受了惊吓的马儿根本不听樱和的指挥,樱和想跳马,可是速度太快,脚被马镫卡住,他抽不出
腿,不知奔出了多远,那马儿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最后停住。
樱和抽出腿,望向身后,除了皑皑白雪,他什么都看不到。
子慎——
樱和打马回转,可马儿刚刚受了惊吓,一时不好掌控,正当他转过马头,马身还横在道上时,迎面突然奔来两匹快马
,大雪影响了势力,樱和想催马让路,但为时已晚,一阵马嘶长鸣,三匹马撞成了一团,好在那两人及时勒马,樱和
并未受伤。
他急着去找子慎,连招呼都没打,直接策马狂奔,却听身后有人喊他,“樱和公子——”
夹在风雪里的声音是那样熟悉,樱和不敢相信的转过头去,看清那两匹马上的人,失声大喊,“巴勒,快去救子慎,
他在前面。”
来人正是巴勒与那个派去护送古玉去寻巴勒的人,两人听见樱和的话,几乎同时打马追来。
樱和顶着大雪,简单向两人说明了情况,巴勒与那人紧随他身旁,三人一刻不停,催马前赶,身后隐隐有人再喊,樱
和这才想起,刚刚没有看见古玉。不过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他现在只担心子慎,不知道梁王会不会为难子慎?
风在耳旁呼啸,细密的雪花打得脸颊生疼,樱和匍匐在马上,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前方,直到前面人影闪动,他大喝
一声,“梁王,樱和在此。”
几乎同时,巴勒和同伴从马上跃起,直奔前面飞去,巴勒目力极好,大雪未能对他造成太大影响,所以,他率先看见
了被围在人群中的人,冲那人他直冲杀过去,替他拦下身后人的一招偷袭。
“巴勒——”
“爷——”巴勒听到子慎声音发颤,发现他的身子也在颤抖,一把将他扶住。
“子慎——”樱和也看见了子慎,不过他武功不好,冲不进包围圈。倒是梁王看见了他,指挥人向他杀来。
巴勒扶着子慎,发现他情况很不好,却还想去帮樱和,于是道,“爷,让托瓦去。”
子慎轻轻点头,道,“你也去。”
巴勒怎么放心主子一个人,“爷,我扶你过去。”
子慎没有异议,抬手将自己手上染血长剑交给他,巴勒接过剑,护着主子向樱和靠拢,另一边樱和同托瓦也在向子慎
接近。巴勒与托瓦武功很高,可梁王的人也不是等闲之辈,尤其他们人数众多,虽有损伤,却还有很强的战斗力。
樱和急于知道子慎的情况,招式只攻不守,直往子慎那边杀去,长剑刺进挡在面前的敌人的胸口,樱和终于站在了子
慎面前,“子慎,你有没有怎样?”
天色已暗,大雪纷飞,樱和扶着子慎有些费力的检视他是否受伤,好在他身上虽有血迹,却无伤口。
“我没事——”嘴上说着,子慎的身体直往下摊,樱和一惊,连忙抱住他,怀里的人浑身颤抖,尤其是肚子竟硬硬得
好像石头一样。
“子慎,你哪里不舒服?”樱和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下意识的认为他情况不好。
“我……还好……”被樱和扶着,子慎双手按着腹部,呼吸凌乱,身子很难站直。
巴勒早看出主子情况很糟,急道,“爷,这里交给我们,你们快走,古玉就在后面。”
子慎双手捂着腹部,久久没有应声,樱和心急,干脆将子慎交给巴勒去扶,自己翻身上马坐稳后,对巴勒道,“把他
抚上来。”
交战的空隙,巴勒手臂一抬,轻轻一送,子慎便稳稳坐在了樱和身后,几乎坐上马背的同时,子慎的口中溢出一丝压
抑不住的痛苦呻吟,樱和听了,心下一紧。
子慎身怀六甲,却站在雪地里,以一敌众,坚持这么久……樱和想着,不禁更加用力的催马快跑,一心想快点见到古
玉,却听身后的人断断续续道,“樱和……慢……点……”
子慎的声音夹杂着痛苦的语调,樱和很不安,他无法回头去看子慎的情况,却也知道他定是实在受不住了,不然强势
如子慎,断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子慎,我们马上就能看见古玉了。”
仿佛印证樱和的话,古玉骑着马迎面而来,“古玉……”
樱和正高兴,却惊觉身后人搂着他的力道突然一紧,仿佛要把他的腰勒断一样,“子慎——”
樱和被他勒得呼吸一窒,眼前一黑,等他回头看时,就见子慎的身体猛的向后一仰,往一旁歪去,几乎放射的他伸手
去拽,可子慎向下冲的力道太大,他拉不住,两人一起从马上落下。
落下的瞬间,樱和翻身将子慎护进怀里,充当了他落下的肉垫。地上积雪很厚,樱和从马上摔下并不觉得很痛,子慎
却痛呼出声。
“子慎——”
“痛——”
只说了个痛字,子慎浑身一颤,昏厥过去。
古玉看见子慎落马,却来不及救急,他疾奔到两人身边,伸手握住子慎的手腕,大惊失色道,“不好——”
樱和抱着子慎,被古玉的一声惊呼吓得浑身一颤,“怎么了?”
“快找个地方,我们要快找个地方……”古玉急得团团转,猛然间,他想到什么,对樱和道,“前面不远处有个破庙
,我们去那里。”
古玉那焦急的模样感染了樱和,说不出哪里来的力气,他一把抱起子慎,“我们快去。”
014 破庙产子,昏迷不醒
两人抱着昏厥过去的子慎,来到古玉口中说的破庙,庙被荒弃很久,很破,墙壁有些已经坍塌,全靠几根柱子支撑,
四处漏风,房顶还算完好,但外面大雪纷飞,里面只飘着少许的雪花。
古玉将四处的干草搜集在一起,放在一处背风的角落,又将自己身上的披风铺到上面,对抱着子慎的樱和道,“快把
他放下来。”
樱和将子慎放到披风上,天已经全黑,他看不见子慎的表情,只感觉他的身体一直在不受控制的颤抖,抽搐,尤其是
他的肚子,一阵一阵的变硬,这样不寻常的状况,樱和从没遇见过,不过他隐隐觉得,子慎恐怕要生了。
“古玉……”
“生火……快生火……”古玉无暇他顾,握着子慎的手腕,心急如焚,“这里太冷了,必须暖和起来,快点生火。”
古玉的话带着颤音,樱和听了心里一抖,“我马上去生火。”
“樱和……”子慎并没有昏厥太久,他很快就被肚子里仿佛撕裂一样的痛给活活疼醒了,他能感觉肚子里的小家伙在
不断往下移动,每移动一下,那撕裂血肉的痛,都会真真切切的传进他的脑中,刺激他每一根神经。
“子慎,我在这,我去生火,等等就暖和了。”樱和边说着,边找可以用来生火的柴草,“柴草不够,怎么办?我出
去……”
“别走……呃……”子慎的上身猛的弹起又落下,喉咙里发出一道极力压抑忍耐的闷哼,他不顾那股无法言喻的痛,
极尽全力的推动身体里那个急着脱离的小家伙,想帮他离开自己的身体。
古玉察觉到他的意图,骇然大叫,“别用力,不能这么用蛮劲,快停下,快停下来。”
勉强集聚起柴草,樱和在一旁生火,他不了解情况,听到古玉的大喊,他手上的火折子差点掉到地上,“古玉,怎么
了?”
不理樱和的询问,古玉对子慎道,“生孩子不是放屁拉屎,不能用蛮劲,你听我的,我不让你用劲,你千万千万不能
使劲。”
火渐渐燃了起来,破庙里有了火光,樱和也看见了子慎的情况,他脸色青白的躺在杂草上,双目痛苦的紧闭着,上牙
紧咬着下唇,明明是大冷的天,他的脸上竟被汗水覆盖,晶莹的汗珠沿着他的眉尾滑进鬓角,从没见过他这样狼狈,
樱和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别愣着,快过来,抱紧他,他需要温暖。”古玉一个命令,樱和一个动作。
抱着子慎,樱和更近的体会了他的痛苦,“子慎……”
子慎睁开眼看着他,松开了紧咬的唇瓣,他看见他的下唇在流血,伸手想替他擦去血迹,却被他一把撰住了手。
几乎一瞬间,子慎的身体又一次绷紧,弹起,不过,这次他被樱和抱着,身体并没有真的弹坐起来。
古玉已经来到子慎的下身,跪坐在他两腿之间,当他扯开子慎的裤子,看见他双腿间的穴口,整个人都愣住了,“天
啊,你到底什么时候开始阵痛的?”居然已经能看到孩子的头了!
“怎么了?”樱和抬头看向古玉,古玉看了他一眼,瞪向他怀里的子慎。
“听着,慢慢用力,一点一点的,不要太猛。”
樱和抱着没有言语的子慎,感觉他浑身的肌肉都紧张着,他知道他在用力,他的肚子在一点一点下移,突然,子慎像
泄气一样,松了力道,他低头正要询问,却听子慎两腿间响起一道微弱的婴儿哭声。
他猛然抬头去看,就见古玉抱着一个血糊糊,四肢不住蹬动的婴儿,快速塞进怀里。
樱和知道那是他的孩子,这一刻,说不出的情绪胀满心怀,他很想看看那个被古玉裹进怀里的孩子,然而子慎的情况
让他担忧。
“子慎——”低声唤着怀里的人,可是他没有一点反应,樱和抬头去看古玉,发现他一脸凝重的在子慎两腿间忙活,
不知在做什么,“古玉——”
古玉好像知道樱和要说,瞄了他一眼道,“刚刚从马上摔下,震伤了他的内脏,他的穴口出血严重。”
听着古玉的话,樱和隐隐觉得他的语气和态度有些与以往不同。
“爷……”
巴勒同托瓦冲进破庙,瞧见里面的情况,两人都怔了下,巴勒反应极快,他看着古玉,问,“爷的情况怎么样?”
瞧见巴勒,古玉明显松了口气,但脸上的神情绝不轻松,“很不好,有大出血的迹象,我手上没有药,只能尽量减少
他的出血量,但不能彻底止血。”说着,他看向逐渐转弱的火堆,“把火弄旺一点,他不能着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