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瓦闻言,转身出门去,巴勒将自己身上的大氅解下,盖到子慎身上,“这里条件太差,我们必须尽快找个地方让爷
休养。”
“你去找马车,还要尽快弄些药材来……”古玉说着,往自己怀里看了看,“烧点水,要给这个刚出生的小家伙洗洗
。”
经古玉这么一说,巴勒这才看见他怀里那个猫一样的小东西,心道,这就是折磨爷近十个月的家伙。他看了眼樱和,
默默的抱出古玉怀里的小东西,放进自己怀里。
不管他的另一个父亲是谁,这个孩子都是他的主子。
被忽略在一旁的樱和,拢了拢他大氅,将怀里昏迷不醒的人裹得更加严实。
大雪天在破庙产子,子慎连孩子都未看一眼,就陷入了昏迷,他的下体一直失血不止,不久又发起高烧,古玉急得火
烧眉毛,巴勒已经出去找马车,可外面积雪很厚,就算巴勒找到马车一时半会儿也不能赶回来。
“怎么办?他的体温越来越高了。”樱和抱着子慎,看着那被烧得通红的脸,问古玉,“这样烧下去不是办法。”
古玉抱起在子慎胸口吸吮完乳汁,安然入睡的孩子,瞪了眼樱和,“我知道他情况不好,这不用你说,事实上,不止
他不好,这家伙也不好。”古玉看着怀里的小家伙,继续道,“这孩子体质很差。”
樱和一直抱着子慎,还未抱过新生的孩子,听了古玉的话,不禁道,“能把他抱过来让我看看嘛?”
古玉抱着孩子来到樱和身边,拨开孩子脸上盖着的遮挡,递到他面前,“这孩子将来一定又是个美人坯子。”他看了
眼樱和,又道,“应该比你还俊。”
樱和笑笑,不置一词,他实在看不出这孩子漂亮在那里,那小脸红红的,皱皱的,眼睛都还没睁开,不过看那眼线的
长度,将来这孩子的眼睛一定小不了,而他的眼睛并不大,下意识的,他低头看向怀里的人,孩子的眼睛该是像这人
吧!那什么地方会像自己呢?鼻子还是嘴巴,樱和看了半晌,却找不出他哪里像自己。
但想到这是自己的孩子,心里就说不出的美,他有孩子了,有了一个与他血脉相连的人,他不在是孤独的一个人。
早年,青楼的生活经历,让他看尽了人生百态,因为容貌出众,也让他尽享荣华容宠。看过人间百态,人情冷暖,练
就了他外柔内刚的个性。他不轻易相信人,樱和看上去随和,可他骨子里却充满孤单。
“公子——”
樱和闻声看向那摇摇晃晃的门扇,瞧清来人的样貌,顿时精神一振,“小童,我们的马车呢?”
小童看见公子太激动,一时倒没注意太多,此时听到公子的问话,不禁往他怀里看去,“公子,这是……”
他想问这是怎么了?可是他家公子没给他机会。
“小童,马车驾来了吗?”樱和急问,显然那才是他最关心的。
小童点点头。
樱和看向古玉,欣喜道,“我们可以走了。”
古玉没有异议,只是迟疑的看了眼他怀里的人,“你能抱得动他吗?”
樱和苦笑了下,“好像真的抱不动。”
想起之前抱着大腹便便的子慎来到破庙,他自己都觉得奇怪,那时他哪来的力气呢?
他一个人抱不动子慎,只好与小童合抱着,坐进马车,马车不大,古玉抱着孩子坐进来后,就更显得拥挤了,可至少
比破庙好,不漏风,烤着火盆,也不必屋子差。
只是雪天,路很难走,虽然后来由巴勒驾车,车子还是在雪地陷了几次,不过都是有惊无险。子慎一直昏迷着,高烧
不断,不时还会抽搐,古玉手中没有药材,又不敢用冷敷的办法给刚生产完的子慎降温,只能用针灸的办法,解解燃
眉之急,好在托瓦找来了药材,控制住了子慎的病情,只是他一直昏迷不醒,直到他们在小镇落脚的第二天,昏迷了
三天的子慎终于睁开了眼。
那时,樱和坐在子慎的床边,正逗弄着怀里的孩子,听到身边有响动,他转头看去,惊喜道,“醒了?我去叫古玉。
”
樱和起身要走,却听床上人道,“樱和——”
子慎的嗓音干哑,伴着低低的咳嗽,樱和一手抱着孩子,一手倒了杯热水,回到床边,“先别说话,喝点水。”
习惯性的,樱和抬手放在子慎的额头上,试了试他的体温,感觉不烧了,只是有些湿潮,“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子慎摇摇头,眼睛紧锁着他怀里的那团小东西,樱和了然一笑,伸手将孩子放到子慎臂弯里,“宝宝刚睡着,很乖,
一点都不闹人。”
子慎怔怔看着臂弯里,还没有胳膊长的小东西,手下意识的抚上已经平坦的地方,有些难以想象这是从他肚子里出来
的。
似有所感,樱和叹道,“生命果真很奇妙。”
子慎眨了眨眼,似乎还很疲惫,樱和见了,拉了拉他身上的被子,“先别睡,我叫古玉来给你看看。”
子慎摇头,“我没事。”
“可……”樱和的话才开口,床上的人已经闭上眼睛,看着一大一小睡着的两人,樱和苦笑了下,目光听见小小的襁
褓上。
宝宝,希望你的脾气不要像你那固执的父亲。
樱和不放心,趁两人都睡着,他转身出了房门,他们并没有住客栈,而是在小镇里寻了间普通的民房落脚,这房子没
有樱和养伤时住的地方别致,小小的院子,只有东西对面两间屋子。
樱和出了房门,正好看见古玉从对面屋里出来,他手上搭着挑棉被,直奔屋门而去,樱和这才想起,屋门外,巴勒同
托瓦还在跪在那里。
巴勒同托瓦把一切安排妥当后,就像早商量好的似的,齐齐在跪在了屋门外,起先,古玉还劝他们,可是两人不听,
甚至都不理他。
樱和被两人的忠心感动,也想劝劝,可再一想,他有什么理由劝呢?整件事情,都是因他而起,如果不是他让子慎派
人去刺杀太子,如果不是他提议子慎随他回京,子慎怎么也不会落得在破庙产子,昏迷不醒。
古玉抱着被子,蔫蔫的回来,樱和叫住了他,“古玉,子慎醒了。”
“真的?我去看看。”古玉精神一振,冲进樱和身后的屋子,樱和随他回到屋里,子慎已经睡得很熟,古玉拿过他的
手,好过脉后,松了口气。
樱和抱起孩子,低声问,“情况如何?”
“比预想的好。”将子慎的手放回被子,古玉起身接过他怀里的孩子,“只要人醒来,一切就好办了。接下来,就是
这个小家伙了,要怎么给他调养呢。”
这些天,所有人都顾着子慎,倒是忽略了孩子的羸弱。
“他能活下来吗?”
听了樱和的问话,古玉叱了声,“怎么会活不下来。”
“那……”
“他只是比别的孩子弱一点,身体不那么硬朗而已,只要好好养着,将来再练些强身的武功,长命百岁,不成问题。
”
樱和放了心,这些天他都没有好好休息,此时,松了精神,疲惫如潮水般袭来,眼前一阵阵的发黑,他不得不扶着床
柱坐下。
古玉看在眼里,眼神微闪,子慎的事情让他对樱和的态度不是很好,但这些天看他矜矜业业的照顾子慎,心里的不舒
服慢慢淡化了。
“你去休息吧,这里我看着。”
樱和笑着摇头,“我靠一会就好。”
心里存着愧疚,他哪里能安心?
送走古玉,樱和回到床边,头抵在床柱边,静静的望着床上依偎而眠的爷俩,顺势坐在了床边的凳子上,看着看着,
眼睛渐渐眯在了一起,脸上流露出他自己不曾察觉的安详与宁静。
·
雪后,天寒地冻,北风狂做,屋子里,火盆里的焦炭烧得正红火,偶尔火花劈里啪啦作响,为屋子里浅浅的几道呼吸
伴奏。
这几天,樱和一直没有休息,此时,精神松懈下来,倚在床边,很快便睡着了。说是睡着了,可潜意识里,他还放心
不下那个刚出生不久的小东西,所以,在小家伙吭吭几声,就要咧嘴高歌的一瞬间,他睁开了眼,抱起了小东西。小
东西并没有醒,只是歪歪脖子,樱和看着,笑容不自觉的在脸上绽开。
古玉说,刚出生的孩子好吃,好拉,好睡。这些通通都在小东西身上得到印证,抱着孩子,轻哄着,发现他没有转醒
的迹象,只是吭吭,了然一笑,他动手解开襁褓,不禁笑道,“小东西,果然便便了。”
这几天除了照顾大的,小的,他也不假他人之手,几天的实践下来,他多少也摸清些小家伙的习性。例如,他闭着眼
只是吭吭,那就是说,他不是尿了就是拉了;如果吭吭后,睁眼还咕哝小嘴,说明这是饿了。
“小东西,不要吵,爹爹马上给你换干净的尿布。”樱和说着,抱着孩子走到火盆旁,拿起搭在火盆旁椅子上搭着的
热乎乎的尿布。
他转身,见床上的人,正睁眼看着他,“吵醒你了?”
“没有……”
子慎的眼神很清亮,一看就是醒来有一会儿了。从孩子出生到现在,他只在刚刚苏醒时,迷迷糊糊的看了一眼,但是
刚刚听见孩子吭吭,出于本能的,他惊醒过来,不过,樱和的动作比他迅速,抢先一步抱起了小家伙。
“他怎么了?”
樱和笑着把孩子放回床上,边解开襁褓,边道,“拉了。”
摊开襁褓,他拎着孩子的两只小脚,利落的抽出占着‘黄金’的尿布,扔到一边,又拿起一旁干净的微潮的纱布,在
小家伙的屁股上擦了擦,之后,垫上干净的尿布,系好襁褓。
一系列动作,流畅自如。
子慎的目光紧紧锁在樱和脸上,眼神凝滞,深邃,起先樱和忙着没有注意,等他发现子慎的目光,不禁笑道,“怎么
了?”
子慎移开视线,转到孩子身上,许久,缓缓道,“他有印记。”
刚刚襁褓打开时,他一眼就看见了孩子肚脐下方,那朵盛开的梅花。
樱和将酣睡的孩子,放回子慎身边,坐在床边,指肚轻轻滑过孩子嫩嫩的小脸,笑道,“是啊,很好看的一朵梅花。
”
子慎看着他,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在闪,四目相错,樱和转过脸,起身道,“药还温着,我给你端来。”
樱和出了屋,子慎的目光转向怀里小小的襁褓,脑子里闪动的是刚刚樱和哄着孩子的画面。
古玉知道子慎醒了,立马冲进来,子慎看了眼古玉,轻拍了拍被他的开门声惊得一抖的孩子。
古玉被子慎瞪得瑟缩了下,笑嘻嘻的小声道,“那个……我不是故意的。”他太着急,忘记还有一个小家伙。
子慎不理他,古玉靠近床边,讷讷道,“别生气,我这么冒失也是有原因的。”
见子慎终于正眼看他了,古玉指着外面,苦着脸,道,“那两个家伙已经在外面跪了两天了,不吃不喝的,大冷天,
就是铜墙铁壁也受不了啊。爷开开恩,让他们进来吧。”
正巧樱和进门,听到古玉的话,看了眼床上的人,两人目光相遇,樱和笑笑,子慎转头对古玉道,“让他们进来。”
古玉欢喜着转身出门,子慎手撑床面,缓缓坐起,他的动作很慢,樱和上前扶他,发现他闭着眼,刚刚还有些血色的
脸,这会儿连唇瓣都白了。
“还是躺着吧。”
忍过眼前一阵阵的晕眩,子慎缓缓靠到床柱上,抬眼道,“把我的外衣拿来。”
樱和看了眼子慎,转身取来外衣,披在他身上,门外巴勒低唤了声,樱和转身去开门。
巴勒和拓瓦进门,同时带进一身冷风,子慎身子正虚,被激知低咳了几声,巴勒一怔,连忙脱下外衣,掩好门,双膝
跪在了门口,拓瓦跟着也跪了下来。
子慎咳过一阵,脸上更加没有血色,樱和来到床边,伸手扶住那摇摇欲坠的人,子慎没有拒绝,靠着他,淡淡道,“
巴勒,怎么回事?”
巴勒看着主子,眼神里尽是心疼和自责,徐徐道出事情的经过。
原来,巴勒奉命刺杀秦太子,秦太子身边的护卫很多,防范得很严密,他几次行刺未果,于是,徘徊在周围,打算伺
机而动,直到最近的一次,他几乎就要得手,可半路杀出一伙人,那些人的武功远在他之上,他不但没有成功,反而
被打伤,于是,耽误了归期。
子慎听了巴勒的话,道,“伤势如何?”
“已无大碍。”
古玉在一旁撇撇嘴,子慎见了,对巴勒道,“去养伤吧。”
“爷,属下办事不利……请爷惩罚。”巴勒固执的跪在地上。
子慎闭了闭眼,再睁开,眼睛里多了几分倦意,“这事错不在你,不必跪了,去养伤吧。”
巴勒执意不起,古玉恼火的一把将他拉起,“行了行了,他没事,你也不用自责了。”
巴勒看也不看古玉一眼,甩开他的手臂,径自走出屋去,古玉看着那决绝离开的背影,幽幽的叹了口气,他知道巴勒
在生他的气,怪他没有留在子慎身边照顾,害得子慎雪中产子,元气大伤。
可这些都是始料未及的,他已经极力救治,子慎也转危为安,只要好好休养,身体完全能够恢复,为什么巴勒还是不
给他好脸色看呢?
古玉又叹了口气,回头看向床上还很虚弱的人,心里多少有些能够理解巴勒的心情。
他家爷,什么时候这样弱不经风过?
【第二卷:京城花如故,痴情付水流】
015 喜得麟儿,故人来访
雪后初霁,气温骤降,加上北风的帮衬,天冷得要命,这个时候,窝在暖暖的屋里,小酌几杯热酒,最美不过,但有
人就是不懂享受,放弃酒杯,抱起了奶娃娃。
樱和从奶娘手里接过吃饱后,又开始冬眠的小东西,轻笑,“真是个懒蛋。”
小小的孩子,几乎一天一个变化,起初皱巴巴的,红扑扑的脸蛋,已经渐渐张开,红色渐退,露出了白皙的肌肤,嫩
嫩的,吹弹可破,弄得樱和每每抱着他,都要小心又小心,谨慎又谨慎,生怕弄破了哪里。
不过,唯一遗憾的是,小家伙一天大半的时间都是睡着,那双圆溜溜,乌黑黑的大眼睛很少睁开。
樱和很喜欢那双葡萄一样的大眼睛,尤其在孩子看他时,那双乌黑的瞳孔里映出他的影像,他总会陶醉其中,不能自
拔。
子慎靠在床头,看着樱和抱着睡着的孩子,一副舍不得放下的模样,开口道,“你这样宠他,会把他宠坏的。”
樱和不以为然,“大不了就这样一直抱着他好了。”
子慎无语,看着樱和的眼神满是无奈,这几天,孩子几乎就在樱和的怀里吃喝拉撒,就连晚上睡觉,他也要把孩子搂
在怀里,半夜还会定时起来,找奶娘来喂奶。
看着睡在樱和臂弯里的娃娃,子慎微微垂下眼帘。
“公子,公子……”门外传来小童咋咋呼呼的声音,樱和看了看怀里的小东西,默默将他放回床上,自己转身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