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脏狠狠地停跳一秒,何柏一翻身坐起来,连再见都没来得及说就把手机盖啪的一下合上了。
大概是觉得何柏慌乱的样子很有趣,小丫头指着何柏笑得狡猾而得意道:“小舅舅,我要告诉妈妈,你交女朋友了!”
何柏惊得一咧嘴!起身就去抓梁瑜珍,可是这么大的小孩子哪那么好抓!就见小女孩儿像只小耗子一样满屋子的跑躲,桌子沙发和茶几,无一不是她躲避逮捕的工具,而何柏一边追还得一边护着她,生怕她哪下跑过了再磕着。
满屋子绕了两个弯儿,梁瑜珍见自己要被捕了,就立马往厨房跑,很明显的是要找靠山,投奔自己的老妈。何柏一看她这架势就急了,三窜两跳越过沙发,到底在厨房的门口把小人逮住了。
可是他忘了,六岁的孩子除了淘气以外,最要命的还有那高可穿云的嗓门,所以,在他还没缓过神的事儿的时候,梁瑜珍情急之下就放开嗓子冲厨房大喊道:“妈妈!小舅舅交女朋友了!他刚刚打电话说’亏我那么喜……唔……”
可惜她话还没说完,欢字就被何柏用手捂在了她的嘴里,可是来得及么?答案当然是来不及了。
于是,当何家大姐一脸笑容走出厨房的时候,她就看到自己的女儿像是一条泥鳅一样,挣来扯去的正被自己的弟弟捂住嘴锁在怀里。
当妈的都心疼孩子,尤其梁瑜珍刚从医院回来,所以何家大姐一见这情景就赶紧走过去,直接把宝贝女儿从弟弟那里抱到了自己的怀里。
因为了解自己家的小捣蛋,所以何家大姐也没说何柏,只是点着自己女儿的鼻子说道:“病才好点儿你就不安生了?瞧把你得瑟的!你信不信再这么折腾下去,一会儿你就得回医院,然后那个护士还得给你扎几针!”
小丫头一听要打针,就立刻闭嘴了,随后大眼睛咕噜一转便开始连缠带抱的转移话题向母亲要吃的。
何春丽拿她没办法,只得先把女儿领进厨房,给她找几样零食,让她安静些。
把小丫头安顿好了,何家大姐这才回过头对一脸尴尬的何柏笑道:“小柏,珍珍刚刚说的那些话……可以八卦一下么?”
何柏咬咬嘴唇苦笑着看向自己的姐姐,随后恳求“姐,可别,我这儿真的没什么,刚刚只是在和朋友闹着玩儿的,你要是说出去,那你弟弟我可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看着何柏调皮的讨好,何春丽只得无奈的摇了摇头,然后点了一下何柏的脑门道:“你呀!以后要小心些,珍珍还小,说话过嘴不过心,我一会儿帮你堵了她的嘴也就罢了,可是我也得提醒你,你要是再这么闹的肆无忌惮,等哪天这些话跑到爸妈那儿去,到时候来个‘男女双打’,那可就有你受得了!”
说完,何春丽就转身去照看女儿了,只留下何柏一个人对着手里的电话抿着嘴不说话。
第一零五章:清晨急电
吵架,无厘头的开始,又无厘头的结束。
何柏回到房间给箫诚打了电话,解释了刚刚的状况之后,两个人没说几句,就互道晚安挂电话了。
何柏洗了澡躺在床上,原本睡意正浓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关灯之后他竟然格外的清醒。
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何柏叹了口气将被子拉高。
睡吧睡吧,等再睁眼睛就都好了。苟日新又日新,明天还有好多事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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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好眠,当何柏洗漱完毕出现在客厅的时候,何春丽正在做饭。悄悄溜进厨房,何柏本来想吓吓大姐的,可是最后他还是站在门边敲了敲门板,等何春丽看到他,他才再次有所行动。
顺手拿起一个刚出锅的小甜馒头,何柏一边吃一边问大姐:“姐,你几点起来的?”
“不到五点。”何春丽一边看粥一边答话。
“怎么起来这么早?爸妈他们呢?还没起么?”何柏嚼着嘴里的馒头,支支吾吾的问着。
“他们俩一早就开车去机场了,爷爷奶奶今天早上回来”说着,何春丽转头看表“说是大概八点就能到家了。”说完,她又皱着眉头,一脸忧心的对何柏说“小柏,今天早上听妈的口气,爷爷去参加葬礼之后似乎身体不太好……哎……不过这也难怪,去世的那个人是他的老班长,毕竟是一起上过战场扛过枪的,如今人没了,老爷子心里怎么能不惦记……”
何春丽说完低下头叹了口气没再说话,而何柏心里也有些难受。
他记得那个老人,那是一个红面堂,魁梧但憨厚的山东汉子,小时候过年那个人还来过家里,给他和箫诚带的礼物是每人一架弹壳粘的飞机。直到现在那个礼物还在两个人各自的书架里摆着,只是想不到,一晃几年过去,飞机倒是还像当年一样光亮如新,可是粘飞机的人却不在了。
物是人非啊……
何柏咽下嘴里的东西,没由来的,明明之前还是甜香的馒头,这会儿竟然多了几分苦涩。
姐俩默默地在厨房呆了一会儿,心里不免都有些伤感,不过何春丽到底是大姐,她深吸一口气,再抬起头的时候脸上就又挂上了温和的笑容。抬起手揉揉弟弟的短发,她微笑着对何柏说:“别这样,一会儿他们就要回来了,咱们要是太死气沉沉的,他们就更难受了。再说眼看着要过年了,总该开心些。家里得有些喜气,你说是吧。”
何柏点点头,顺势把脑袋靠在姐姐的肩头上。何家大姐伸出手抱住何柏的后背,轻轻拍抚。她知道自己这个弟弟虽然看着每天都大喇喇的很开心,但是其实他的内心也很敏感。懂事的孩子不哭闹是因为他不想给别人添麻烦,不过压抑的久了,也总会想找个出口,而家人,想来就是他情感寄托的一切吧。
到底是血脉的亲情,打断了骨头连着筋哪……
何家大姐正想着,忽然客厅里的电话响了起来,姐弟亲近被打断,何柏一激灵的抬起头,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竟然猛的流过一种很不祥的预感。
来不及多想,何柏直起身子就跑去客厅接电话,而何春丽似乎也受到他感染,带着些许不安的跟在他身后也进了客厅。
只见何柏接了电话之后刚说两句脸色就忽然变得很难看,随后更是三两句话说完便撂了电话,然后还没等何春丽开口,何柏回头就火急火燎的对她说:“姐,快收拾收拾,爸来电话说爷爷在回家的路上心脏病突发,现在正在省医院抢救呢!”
何春丽听完就惊得用手捂住了嘴巴,然后慌忙去叫还在楼上睡觉的梁瑜珍,而何柏也快步上楼去换衣服,然后在他简单的检查了家里的水电煤气之后,姐弟俩就带着还眼困的小丫头赶往了省医院。
大概是看得出大人们的紧张,所以一路上一向活泼的小丫头都很配合的保持了安静,只是她的大眼睛会不安的在何柏与何春丽的脸上徘徊,那样子似乎是想从他们的脸上找出这紧张的源头。
视线相碰,何柏这才发现大人的情绪已经影响到了孩子,于是他暗暗握了握拳头,然后松开五指,尽量摆出和以往一样的笑脸对梁瑜珍说:“没事儿的珍珍,就是你太姥爷他身体有些不舒服,咱们现在去医院看他,不过要按我说,没准儿太姥爷一看到咱们珍珍病就都好了……所以,一会儿到了医院,珍珍要记得听话,好不好?”
果不其然,一听说自己有这么大作用,梁瑜珍立刻就不经张了,小丫头一脸正经的对何柏点了点头,然后就镇定的窝在何春丽怀里,并且悄悄的探出小手握紧了妈妈的大手。
第一零六章:医院记事
当两个人带着梁瑜珍赶到医院的时候,箫家和何家的长辈就都已经等在急救室的门口了。何柏顺势看了一眼,发现奶奶竟然不在其中!于是他和众人打了招呼就立刻拉住老妈问老人的去向。
何母指了指楼上说道:“老太太不肯在这里等,直接去病房那边等人了。”
何柏听了一愣,问清病房门号就转身丢下众人往楼上的住院部跑去。左右打听问清了房间,结果刚拐过廊角他就看到何家老太太何慧兰正一个人坐在走廊的长椅上,手上拿着用了十几年的念珠,默默地捻动着。
似乎是感到有人在看她,何慧兰稍稍侧目。当她看到是何柏的时候,手里的念珠竟骤然停下了移动的脚步,老人恍神似的望了何柏一会儿,然后叹了口气皱眉骂道:“臭小子,你是要来吓死我这个老太婆么?!”
何柏听了,肩膀反而一松,他对于奶奶的这种口气倒也不在意,小孩儿径直走到老人身边坐下,随后狡黠的笑着说道:“奶奶你太不够意思了,凭什么老爷子一出来你就是第一个见到他的人,难不成您当我们这些小辈是摆设么?”
听何柏这么说,老太太便放下念珠,一脸无奈道:“你小子呀,啧啧……我想清静一会儿都不成么?在楼下一堆人都堵在那里,我看着我也心急呀……反正一会儿人就要被直接送到这里,所以我寻思着我还不如在这里等,怕人跟过来我还特意跟他们说让我一个人静静,可是偏偏你小子就敢往上冲!”
说完老人还佯装生气的瞪了何柏一眼,但紧接着老人就握住了何柏的手,自言自语道:“也不知道老东西现在怎么样了……”
何柏听奶奶这么说,便收起了之前的一切情绪,只是默默地张开手臂将老人抱住,然后祖孙两个就这么静静的靠着,慢慢的等待着结果。而两个人谁都不知道,此时在走廊的廊角背后,迟来的箫诚竟也在此陪他们默默的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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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小时之后,抢救结束,病人被送到病房安心静养,两家的人直到听医生说病人脱离了危险,这才算都松了一口气,而此时的何家老太太也因为一路辛劳和这一阵担忧,身子明显有些吃不消了,为了不顾此失彼,老人倒是没固执,很合作的在大家的劝说下跟家人先回去休息了。
送走老太太,何柏转身就要回病房去找照顾爷爷的母亲,不过没想到,他刚走到走廊拐角,就看到箫诚坐在病房门口的长椅上,而在他身边还摆着一个外卖的包装口袋。
“你……”何柏想问你什么时候来的,可是后来想想又改口道“你在这里等很久了?”
箫诚想了一下,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把旁边的口袋交给何柏“把这个给阿姨拿进去,然后你和我去吃饭。”
何柏听了抿着嘴点点头,拿着东西进屋后没过多久就出来了,然后他跟在箫诚身后来到了地下停车场,上了车之后,他以为箫诚会问他要吃什么,可是没想到,箫诚竟然一把抱住了他。
“哥?”何柏卡巴卡巴眼睛,声音有些不确定,但也有些颤抖。
“小东西,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完全责备的语气,没有平日的半点儿温柔,但何柏却突然觉得自己很放松,慌乱了一个早上,几个小时的佯装镇定,竟然会因为这个人的一句话而通通失去作用。
“哥,我……”何柏试着解释,可是到最后他我了半天也没说出半个字来,箫诚见他这样也不再强求,只是叹着气把人又往怀里拽了拽。
身体贴近,何柏最终放弃解释,只是默默的伸出手臂环抱住箫诚,然后把额头埋进他温暖的肩窝。
不知道了,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说,他没有办法告诉箫诚其实他握着电话握了一个早晨,有无数次的冲动想要找他,可是最后他还是放弃了,理由很简单,他害怕自己听到箫诚的声音就会哭出来。无奈啊,这个男人了解自己的一切弱点,了解到他的每一句话都会牵动自己情绪。
有些委屈,也有些不知所措,何柏忍不住慢慢抓紧箫诚的衣服,然后前言不搭后语的说道:“电话……不能打,不然……哭出来……难看,可是爷爷,差一点儿,真的是差一点儿,医生说再晚送十分钟就救不回来了……我都不知道……哥,我以前都不知道爷爷的心脏病已经严重到这种程度了……会死……怎么办……”
心里隐隐的怒火很快被浮出眼眶的泪水冲刷掉,箫诚看着何柏像是一个被吓坏的孩子,慌不择路的抱住自己这根浮木就开始掉眼泪,那种样子可以说毫无形象可言,但是他却安心了,因为不管怎样,这个人的形象好坏对于自己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压抑的爆发点在自己这里,而自己,也愿意承受。
说实话,箫诚其实很能体谅何柏现在的心情,对于自己的父母,两个人打心底里也就只是觉得那是父母,论感情大概也就是不深不浅的样子,原因很简单,他们都出生在父母事业的顶峰时期,大人工作太忙,根本没时间顾及他俩,这就导致他们的家庭关系有些奇怪,说白了就是物质上很充足,但精神上却很贫瘠,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大家交流的太少,所以所谓的“代沟”自然也就很深。但这倒是促成了他们和老一辈人的良好关系,说是忘年交也好,祖孙情也罢,总之,被老人带大的孩子总要和老人亲一些,不是对父母忘恩负义,只是老话说得好,生不如养么,感情这个东西他们到底是体会的更深切一些。只是家人这个羁绊对于何柏来说有些复杂,因为一方面它是个依靠,但同时它也是一个枷锁,箫诚甚至有时候会担心当两个人的感情曝光,这个一向坚定的孩子会因为家人的反对而逃跑。
虽然两个人有二十多年的友谊,但是对于爱情,他们还都是新手,婴儿一样的感情关系虽然柔软而美好,但是这并不能掩饰它本质上的脆弱。同样是二十出头,箫诚可以肯定他和何柏要比一般的人成熟很多,可年轻到底还是让他们在心智上显得生嫩些……
箫诚越想眉头皱的越深,最后他也只好放弃这些问题,全心全意搂好怀里的何宝贝,然后拍拍抱抱的开始哄人。
“好了好了,人没事儿了,已经脱离危险了……”
其实箫诚很想说乖,别哭了,可是他猛然发现这样会伤害到何柏的自尊,本来么,就算是被压的那一个,可他本质上也是还是个男的,话说想用哄娘们儿的辙来哄眼前这一位,那是绝对不行的!
于是乎,某人只好曲线救国,左亲一下右亲一下的围堵两个洪灾“大坝”,经过十分钟的“抗洪抢险”,水势终于得到控制,而箫诚为此付出的代价就是他的大衣变成了抹布,不但皱巴巴的,上面还全是鼻涕和眼泪的混合物。
再看何柏,箫诚立刻就囧了!二爷心里琢磨,要不是他了解何柏,他甚至会以为这是栽赃嫁祸,因为这孩子哭得太技术了,瞧瞧人家那衣服,他就什么事儿都没有!干净的像刚出门似的!
不过事到如今箫诚也没什么心思去计较一件衣服了,毕竟人安生了他也就安心了,只是二爷在心里嘀咕,话说何老爷子你可得多活些日子,不然到时候某人要是给我来个水漫金山的话……娘呦!到时候我可该咋办?
第一零七章:兄弟谈
等何柏终于控制住了情绪,箫诚才带他去吃饭。就近把人喂饱了之后,他再把他送回医院。
不能陪他太久,不然会让人怀疑,有了关系之后心虚总是难免的,这一点,何柏知道,箫诚也懂,所以,日子也就得这么过了。不过好在何老爷子的病控制得好,才一个多星期,何家人就接到医院通知,然后带着老爷子回家养着了。
而在这期间箫诚也曾去探过几次病,但也只是坐坐就走了,当然,偶尔的,他还会在探病的礼物中偷偷给何柏带点儿好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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