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三百亩山林,有小木屋哟亲。”
他笑:“好,我推掉。”
我赶紧说:“不用了,其实秋天去更好,等你有时间吧。”
他总是很温和:“我很抱歉。你这样懂事,我很心疼。”
我挂了电话。
向着赫连自嘲:“谢谢你,让我认清现实。”
他翻电话本:“后补后补,这不是还有一个么。”
是蔡仲勋。
我奇道:“我这算不算乱伦?”
赫连大笑:“岂止乱伦,你简直是禽兽。”
我打电话给蔡仲勋,这厮周围沸腾盈天:“你好。我下周去乡下打猎,去不去。”
他立刻答应:“去。去。”
我说:“设备自带,不包任何食宿,有什么问题全部自负,如果受伤影响我们的行程,或者被狗熊撵,立刻被丢弃并且不会回头救你。”
他起身到安静所在:“很危险吗?”
我说:“嗯,其实不想叫你的。”
他笑:“那为什么给我打电话?”
我噎了一下。
他说:“我不想问你问什么,不过你可以开电视看最新的财经新闻。”
赫连立刻将电视打开,滚动播出的集团联姻立刻刺入眼目。
我说:“嗯,谢谢你。现在看到了。”
他说:“那好,我也有条件。关手机不准跟外界联系;所有短信不许回,你要做出决断,但如果让我发现有任何一点以我为跳板来展现你们幸福生活场景的意图,我发誓我一定经受不起这种刺激。”
我又忘了他是个病人。
我立刻反悔:“不好意思打错了。我立刻挂电话。”
蔡仲勋冷笑:“廖启望正坐我对面。他一定很期待你的电话。你试试吧。”
我心中咆哮。
我说:“我接受。”
他洋洋得意:“我还有一个条件。山高皇帝远,可不可以干你?”
我:“……”
第三十八章
蔡仲勋全副武装,说:“我告诉他了。”
我在车后座整理自己的登山鞋:“什么?”
蔡仲勋说:“我要出来,当然跟家里说。堂哥说让我好好照顾你。你放心,我一定不负重托。”
我说:“其实他们告诉我,你是个病人。”
蔡仲勋说:“我懂。精神分裂。不能受刺激,不能钻牛角尖。”
我说:“诱因是什么?还有,有没有周期?”
他回答:“没有诱因。没有周期。可能天生的,奇怪的是我家里人根本没有此类遗传。一定是因为近亲结婚的缘故。再说谁敢刺激我?这些年活过来,生意没法插手,当二世祖,看的也淡了。心情好,自然不会情绪剧烈波动,自己给自己添堵。”
我说:“大哥,我刚见你,你还在闹自杀。中度抑郁,人人皆知。”
他咧嘴,说:“我跟三堂哥摊牌,他一晚没睡。”
我想起蔡邵雍总是很温和的笑意:“你——你这是干什么。”
他说:“干什么?你们刚和好。他什么都有了,他运气好到出奇,我怀疑上帝是不是看他太顺眼?我什么也没有,我为什么不能争取到?”
我说:“你俩要上演泣血虐心乱伦兄弟大戏,拜托下车右拐,谢谢。”
他骇笑,“闭嘴。你胡说什么。再说他那么苛求完美的人,我想跟他竞争?你以为我傻的。”
他发动车,说:“从小夸到大,家里人人都看好他潜力有为。好像浑身金光护体没有罩门。哈,结果他最大的缺点,是看上你。”
我拉低帽檐。
他说:“还有一个缺点,是没有时间。有哪一种感情,扛得住时间和距离?你去哪里他陪不了,他去哪里你无法亮相,谈未来,拿什么谈未来。”
我说:“你可以闭嘴了。谢谢。”
他风流的从后视镜瞟了我一眼:“没事,你所有的嘴我都会让你张开,谢谢。”
我:“……”
我要下车!
我们四个人全套登山装备,应急物品一应而全,开越野车沿高速北上,一路风驰电掣到山里。
车停在山脚。几个人身背登山包,徒步上山。
赫连违法自制的火枪藏在山顶小木屋。
路上根本没有路,穿荆棘踩山石,自由跋涉。
五月山中空气仍然冷冽,鸟鸣幽空,林木泛绿,风声簌簌穿过树梢,静悄悄的山林生机无限。
赫连拉着周锦聚,一面向他介绍。
我跟在蔡仲勋身后,他体力很好。料想这是从不动脑的优点之一。
他三人穿长筒马靴,衣服合体利落,身姿挺拔。
只有我穿宽松登山裤,笨重登山鞋,背硕大登山包,手持木杖背着水杯。腰都压弯。
蔡仲勋问:“你是在偷看我的屁股,还是在看我的靴子?”
赫连脑后仿佛长着眼睛:“他喜欢制服。有受虐倾向,晚上你可以让他舔你的靴子。”
周锦聚哈哈笑。
蔡仲勋说:“那我真希望现在天就可以黑。”
我:“……”
周锦聚问:“这里有没有大型野生动物?”
赫连说:“再往深处有。我们几个人都是业余,不能进去,就在山外围打个野兔,散散心怎么样?”
一行人按照预定时间于中午时分到达山脉顶端木屋。
是老猎人留下,后来又扩建的一栋小屋,木头为墙,木头做床,铁钉粗糙,几乎透风。
晚上睡这里会冷,还不如自己撑帐篷。这个提议被断然否决,三个人几乎都偏好这样原生态住所和松木的自然清香,于是我被威胁一个人睡树上。
我立刻投降。
赫连将毛毯取出挂在墙上,围成一个柔软的屏障。
他又掏出一块长长的布,挂在屋中央,恰好分成两个隔断。
我靠在门前,说:“我打个喷嚏都能把这块布吹到你脸上,有必要吗。”
蔡仲勋站我身后笑:“你已经取消发言的资格。咱们四个最弱的就是你,要是生活在这里,你早就被扔在一边自生自灭。从现在开始,你只能听,并且点头。懂了吗。”
漫步山顶,极目眺望,层峦叠嶂,远处线路时隐时现,宛若银龙在群山峻岭间跨越。四方壮丽景色辐射状尽收眼底。
我哼唱:“就算你登上山顶,也不是另种安慰……”
赫连将三把枪分给三位,潇洒抬腿,一脚踩岩石,并起两指在眉间一挥:“战士们。你们的前方是新历史的开端。你们的后方,则是家园的守望者。现在,带上你的枪,跟我去战斗!斯大林格勒光荣!”
他们哈哈笑。
我急急问:“我的呢?”
赫连回答:“你可以贴身肉搏。”
我:“……”
我掉头就往回走。
赫连在身后喊:“小宝贝不要生气么!来来!”
他将一把稍短的枪跨在我腰上:“这里没有猎物,不过是些山鸡野兔。你的速度连刚出生的山鸡都跑不过——哎哎我不是开你的玩笑。它们从壳里孵出来就会跑,这是本能。这是为了你自我保护,如果落后,开枪示警,明白?”
我不情不愿点头。
他们转身向树林深处行走。
我缀在身后不紧不慢,脚下枯枝咔嚓作响,四个人自然分两队,他们在树林中转了几转,消失不见。
蔡仲勋耐心扛着枪四处逡巡,他嘴中叼一根长长的叶柄,饶有兴致。
我走的太累,索性找了干净土堆,懒散坐着。
第三十九章
蔡仲勋居高临下,用长靴踢踢我。过一会又踢踢我。
山中岁月长。
方向也已经没有方向。青草幽深,林木高耸,走了这么久,不知身在何处。
他侧耳听树林风声,有哨音尖锐吹响,说:“往回走。看看他们打到猎物了没有。”
我起来,无精打采往回走。
周锦聚十分高兴,他手里拎一只垂头丧气的肥胖黄毛兔子,得意的向我展示:“陷阱里发现的!赫连说拿就行,他把钱夹在人家夹子上。”
木屋位置很好。眼前开阔背后险峻,四周石头嶙峋,潺潺清泉在一个小石窝,沿着青苔遍布的石缝流走,怎么也盛不满。
赫连不让我喝:“没常识。你想得痢疾吗?”
屋中储藏丰富。赫连早早开始做准备,生活用具齐全。他架好三块石头生火,拖出高压锅淘米做饭。
森林不能生明火。蔡仲勋看米饭熟立刻用水泼灭。
赫连将兔子倒吊在树上,用匕首一刀割断喉咙,立刻活剥。
太残忍了!
他三人都有野外生活常识,站在旁边默默看。只有我抗议:“不人道,你怎么可以这样,至少要等它自然死亡!”
怕血腥味招来野兽,赫连清除肥兔内脏立刻包裹好走到远处,将它尽力一抛。
蔡仲勋将兔子放到另一只锅里,加上许多调料炖。
他说:“等它死了就剥不动皮,就吃这一只。剩下我们可以吃自己带的面包和火腿肠。”
香味传来。我立即又抗议:“新鲜熟食有必要营养物质,我们吃那些食物,得不到营养补充,身体虚弱,根本就无法打猎!”
几个人开长途车又累又饿,吃完了都不想动弹。赫连接水烧水,嘱咐我们不能在外面洗澡:“晚上降温,一旦感冒不是说着玩的。有应急药物,但是兴致就没了。轮番洗完澡轮番抬出去。”
屋角有大木桶,热水要省一些用。我第一个窜过去:“都退下吧。朕要沐浴。”
所谓沐浴不过快速泡泡洗去灰尘,我穿大睡袍坐到木床上,赫连一边洗,笑的打跌:“我早就提前把东西送上山,你还不放心,又自己背大包,背了这么多东西。你倒是出来玩还是搬家?”
我懒洋洋半倚着枕头,四周堆满同样厚重的羊毛毯:“你还有脸说。山里湿气大,我怕湿冷得关节炎。哪里知道这个位置光线这么充足。而且这床这么小,只能侧着睡。你真是居心叵测。”
我开机看,没有短信,没有来电,也没有信号。干干净净。
平板电脑没有任何邮件。没有信号。
我心事重重翻看自己的电影,不知是什么时候,下载了一部小动漫。
我瞬间就红了脸。
心里犹如火烧,烧的泪水都要沸腾。
终于到最尴尬的分床时间。
赫连铺好床,我立刻拉住周锦聚:“周先生你好。我是凌博仁。很高兴与你同床共枕。”
赫连平静挽起衣袖:“好,很好。”
周锦聚回答:“我很愿意跟你睡。赫连说你从不打呼噜,只要一碰枕头你就会支起脑袋,以为别人给你整理枕头。”
我:“……”
蔡仲勋站在布帘那端,不言不语。
我小声打手势:“赫连,去吧。”
他说:“好。借你电脑玩。”
我立刻说:“你可以自己拿。”
他掀布帘去拿电脑,我立刻要跳上床。
赫连说:“呵,呵,有电影唉。不知道有没有限制级别……”
我挣扎良久,终于耷拉脸转过布帘。
天色已暗,照明灯被放在床底,怕灯光太明亮,罩上了一层棉布。连在屋中看人都是朦朦胧胧。
他拍我肩膀,转身过去。
灯光熄灭。蔡仲勋躺在外侧,我翻过他进到里面,柔软的毛毯将我温柔包裹。
我舒服的哼哼了几声。
我捧着平板,掏出大耳机,悄悄俯身到蔡仲勋耳边。
他肌肉绷紧,显然正心猿意马。
我说:“你有没有带耳机。”
他呼吸滚烫:“没有,怎么了。”
我同情的拍拍他:“祝你好运。”
说完,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戴上耳机。
布帘那边与我们不同,新婚燕尔兴致正浓。赫连喜欢这样情调,周锦聚也不是压抑拘谨的人。
更何况,这样野外环境,要是没抱有此等兴趣简直都是超人。
我偶尔放下耳机,听那边细微的压抑的喘息。
蔡仲勋:“……”
他辗转反侧良久才睡着。我早就在优雅的音乐中心态轻松,享受着四周松涛,山林晚风,清澈天地,睡得人事不知。
半夜里这家伙抽我枕头。我立刻眯着眼抬起头。
他笑。
我等了一会不见动静,于是蹭了蹭找个位置再睡下。
第四十章
沙砾地中静静潜伏,对几只山鸡虎视眈眈。
我低声问:“猎狗。”
“没有。”
“瞄准镜。”
“没有。”
“刀,夹套,弓弩,气动步枪……”
“闭嘴。”
“那怎么打猎?”
“这样。”周锦聚踢一脚侧卧隐蔽的赫连,赫连唇中哨音尖锐刺耳,几只野鸡呼喇喇扑翅飞向半空。周锦聚抬枪,砰的一声一击命中。
飞行中猎物尤其难打,这人的枪法,很准。
赫连微微张嘴,雉哨半垂半挂:“……”
我握着自己的枪,悄悄后退一步。
周锦聚有些遗憾,说:“这枪……不行。以后带你去加拿大魁北克猎熊。我家里有几条不错的枪。”
这几日过得异常舒服。
悠游山林涤荡心胸,猎物几乎一无所获,心情倒好了很多。
赫连与周锦聚日日清早出去游荡,颇有斩获。但也时常衣衫不整眼神闪烁归队。
蔡仲勋也单独行动,偶尔提着山鸡野果之类,神情轻松。
我关了手机,扔掉了平板,跟着他们丛林历险,十分快乐。有三次扣动扳机,没击中野兔,白费许多子弹。
归程匆匆,大家竟然都不愿回去。赫连说:“让你们在这过上三年,出去后人事不知,你们才不愿意。呆一个星期消磨时间已经足够,多少事情都等着做。”
这几日饮食清淡,我很想念水煮鱼:“回去一定要一大锅,又麻又辣吃得尽兴才行。”
晚上早早躺下,睡意全无。
蔡仲勋照了很多山景,一张张给我看:“这棵树旁边有丛蘑菇。这是一朵花,还未开,我没有见过。这是野山莓。类同覆盆子。这是你,偷偷摸摸在一只山鸡背后,神情很猥琐。”
他斜躺在床侧曲起腿,一只长靴搭在床侧。
他问:“想的怎么样?”
我想了想:“回去祝福他吧。我恐怕不敢看婚礼仪式。”
他傲慢启唇,声音冰冷:“不,你必须要出席。给所有人一个死心的理由。”
我说:“我以什么身份出席?”
他说:“朋友?或者心理医生,助手,顾问。可自由选择。”
我说:“其实我是个演员,谢谢。”
他接话:“不然恋人,你选一个。”
我问:“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说:“当然。当然你也可以谁也不选择,自己开辟新生活,这是你的立场和你的自由。”
他侧身,一条腿压住我的双腿,长靴摩擦我的睡袍:“说,你想放弃蔡邵雍,放弃我蔡仲勋,从此大家一拍两散。说。”
他直直盯视着我。声音冷硬动作强横。眼神高傲气势嚣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