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衣炸弹——红盐

“有什么不好，我喜欢花，也喜欢前辈，一举两得～”

“这可不行哦，都有了男朋友还说这种话，小心人家吃醋。”一边说着，欧阳一边熟练地将她挑出来的一束粉色蔷薇拆包，修枝，配上叶子重新打成一小扎花束。“对了，你怎么不叫你男朋友买花送你？”

小芸噘了嘴，“哼，这种事哪有叫女生开口的，应该他主动来送嘛。何况他又不是那么浪漫的人，等他想起给我送花，我恐怕都要成老太婆了。”

“那不是挺好的么。”欧阳笑笑，递上整理好的花束，“来，结账这边请，算你七折好了。”

络然那边早飞快地算好价钱，收钱，记账，找零，整个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小芸赞叹不已地看着他利落地敲字数钱，“看了那么多次，果然还是觉得好快。”

“那当然，络络的手可不是一般人的手。”欧阳谄笑着凑过来，却被迎面飞来的围裙盖住了头。

只听络然那边说：“小芸，你要回警局吧？我送你一道过去，正好有点儿事。”

“络……”

“你给我好好看店，不准跟来。”

站在警政厅的大楼下，络然忽然又有些犹豫，毕竟半年多没有踏足这里，就这么满不在乎的进去似乎是不大好吧。

小芸适时地探头过来挤挤眼：“要不要从后门进去？”

“是怕男朋友看见吃醋吧？”络然微微一笑。

“才不是呢。我是怕，要是就这么大咧咧的跟在络副组长身边走进去，里头那些女人非把我生吞活剥了不可。”

“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你男友是谁呢？”

“讨厌啦，前辈怎么问这么不解风情的问题，在您面前我永远都是单身～”

“傻丫头，快找个疼你的人嫁了吧，幸福可是不等人的。”络然淡淡地笑着，摆摆手，独自走上楼梯。

“您不坐电梯吗？”

“不了，不想碰上熟人。”

才走到第八层，络然就已经有些气喘了。果然是太久没锻炼了，他这样想着，抬头望向那层层盘旋的阶梯。

中央警政厅爆炸物处理组，十七层。

离地狱只差一步。

他所隶属的部门就是这么一个危险重重的地方，稍有差池便粉身碎骨。

可他真的不是怕死，只因为那样的事情，他不想再来一次。

好容易爬上十七楼，额头都冒出细汗来了。还没来得及弯腰喘口气，就听四周围响起一片吸气声。他一边想着“完了”一边抬头去看，原来整个排爆组都在为准备演习而来回奔走，他来的这时节好死不死正赶上人多，只见一片热切的目光瞬间集中火力对准他，好像还有几个人眼睛里都泛出泪光来了。

只静了一秒钟，就听有人大吼一声：“络副组长回来啦！”

顿时人群里就炸开了锅，一个个欢欣鼓舞得像要过年了似的。

“别嚷。”一见这帮家伙，络然就又自然而然地变回昔日那个络警督，话不多，音量亦不大，表情淡漠，却只有眼神锐厉，不怒自威。

大部分老队员早都习惯他这阵仗了，只吐了吐舌头，仍是吵吵闹闹的，还忙不迭的和一些新人介绍他以往的丰功伟绩。

“好了。”只听两声清脆的击掌声，郑宇瀚从那边排开人堆走过来，“我今天是暗地里请络副过来给你们做演示，再闹下去让别的科听见风声，我看你们还怎么独占你们最敬爱的络副组长。”斯文的男人扯谎扯得脸不红心不跳，络然白他一眼，看了这半天热闹才过来。

众人这才依依不舍地散开，各自忙各自的去了。

“我说你今天怎么由着新人胡闹，原来是叫我给这帮家伙减压来了。”

“别动气嘛。”宇瀚笑得一脸真诚，“你是他们的动力，时不时也要露一露脸，就当是尽尽前辈的义务了。”

络然忍不住也笑着捶上他的肩，“你就是把我们每一个人的弱点都吃得死死的，也不知道你有没有被别人拿住的一天。”

“怎么没有，早被人拿住了。”宇瀚微笑着看向正在不远处指挥的杨柏，“走吧，回办公室说去。”

03

“说吧，这回又是什么事？”

放下一杯咖啡，郑宇瀚眨眨眼，“什么事？”

络然笑道：“再跟我装，我就直接去问厅长，他哪里是请我们参加什么圣诞晚会，分明是又碰上麻烦事才叫我们回来的。”

斯文的男人微微一笑，露出一丝狡黠，“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这双眼，要不说咱们组缺谁都行，就是不能缺你……”

“再跟我打官腔我可走了。”络然说着就要起身，一双手却更快地将他按了回去。

“好了好了，我说总行了吧。”宇瀚扶了扶眼镜，迅速换回工作中的严肃表情。他转身从桌上拿来一份文件递给络然，只一见那封面，络然便有几分惊讶，“Blue Notice？”

宇瀚点了点头，“上周正式下发，要我们协助来的国际刑警调查这个恐怖组织的情况。”

“恐怖组织？”络然皱了皱眉，继续翻看材料，“这上面写着‘所有信息全部为零’，那他们怎么确定这些人在中国？”

“具体情况只有高层人员知道，但厅长说这一点是已经确定的，要我们配合调查就是。”

“可这种事不是归重案组或是刑侦科负责么，怎么会找上咱们组？”

宇瀚伸过手来翻了几页，指向其中某一行，“这就是原因。这个组织中有几名会利用高科技犯罪的人员，其中就有一个使用炸弹的。两周后在某酒店要举办一场酒会，有线报称这个人很有可能会出现在那里。”

“又是那些上流人办的酒会？”络然从鼻子里微微哼了一声。

“点明要你和欧阳去保驾护航，不然厅长也不会这么为难。”宇瀚无奈一笑。

“叫他们中止酒会不就完了。”

“你明知这不可能。”

将资料中的重要部分筛选过两遍，络然这才将手上的文件夹“啪”地一声合上，向沙发上一倚，“罢了，他们姑且也算是市民之一，既然沾上炸弹的事我就不会撒手不管。”

“那些人还说了，佣金方面都好说。”

“嘁，谁稀罕。”络然冷冷道。他忽又想到什么，“他们不是有钱么，叫行政科的那帮狠狠敲他们一笔，拨给实验室用，省得老孙他们天天追着厅长后头要经费。还有，跟他们讲明了，排爆以外的事我们的人一概不管，叫他们找那些国际刑警去。”

宇瀚望着他又是笑又是叹息，“你啊……还是不肯回来么？”

沉默了半晌，络然勉强挤出一丝笑，“再说吧。”

见他这样，宇瀚便知道他还是跨不过心里那道坎，也就不逼他了。正好赶上外面有人敲门，宇瀚看了看腕表，道：“时间也差不多了，咱们走吧。”

强调了好几遍千万不要声张自己来的事，络然一边被队员们吐嘈“又变鸡婆了”云云，一边还被他们争先恐后地“伺候”更衣。穿上那身熟悉的防护装备，络然努力压下心中某些交错的情感，深呼吸一口气，跟在另几名同样打扮的队员身后走出了装备室。

随着演习正式开始，各部门所要执行的任务都在有条不紊地顺序进行。解救人质以及治服歹徒等任务完成，排爆组的指令是快速查出建筑物中的爆炸物并将其排除。罗远斌一马当先地冲了出去，络然倒也不急，本来他的目的就是观察一下这个年轻人到底是不是排爆的这块料子，若他年轻气盛只顾着乱冲乱撞，趁早还是叫宇瀚把他调到别的科去，这样对他对大家都好。

进入大楼后，经过一层一层排查，确定只有刚才人质被关的一层设有危险物。络然略一扫眼，便知道这是一组四项的回路炸弹，若同时排除则会引起爆炸，需要从尾部的那颗开始顺序排起，而且第一颗排除后，底下的便会自动加快计时，以此类推，最后一颗难度将会最大，一般情况要安排老手操作，因为同时考验的是技术与心理承受能力多方面的素质。

“我来最后一个。”罗远斌抢先表示，郑宇瀚见状并没有说什么，也许是想锻炼新人，便安排另外一人先排D组。

“络然，你来C组。”宇瀚见他表示肯定后，又指派了一人负责B组。

看那个新队员虽然紧张但手底下还算利落，络然也便在心中给了个及格分。

“C组排除完毕。”迅速结束掉自己的任务，络然低声向微型麦克风里说道。

后面立刻有人报告：“用时3分12秒。”忽略掉身后各种报告新记录诞生的惊叹声，络然转头看向第三个人，这下倒把他吃了一惊，没想到后辈里也有身手如此不凡的人，看来总算是后继有人了啊。

……嗯？络然一皱眉，总觉得哪里有种说不出来的微妙感。来不及细想，最后那里却出了状况。

“罗远斌，换手！你现在不行！”伴随郑宇瀚有些微怒的声音，络然站在十几步开外也能清楚地看见罗远斌的右前臂正在抽筋，可他却好像还想咬牙忍着继续排弹。如果这是实战，那是相当危险的，就连外行人都知道，对一名排爆人员来说双手是极为重要的，每一枚炸弹就如同极其精密的仪器，任何微小的变故都可能会引发危险，更不用说是一只控制不住颤抖的手了。

暗骂一声笨蛋，络然正想赶上前去制止，却不料有人比他更快，早一脚把罗远斌踹到一边，三下五除二解除了危机，跟着就冲呆坐在一旁的那小子骂道：“这要是实战，你现在已经死了！争强好胜有什么用？你这样只会害了你自己和身边的队友！做为排爆人员你唯一的敌人就是这枚炸弹，如何迅速有效的排除它才是最重要的，其他一切过程都不重要！如果你连这点都不懂，那么你就没有资格待在我们排爆组！”

静止三秒钟，络然眉尖一跳，咬紧后槽牙缓慢无比的念出一个人的名字：“欧——阳——瑾！”

那个高大的身形顿时一抖，随即捏细了嗓音道：“络副组长，您认错人了～”头却是死也不敢回的。

“蒙谁呢你？！”络然一掌巴上他的头盔，这下欧阳瑾也被震得耳鸣，赶紧摘下来陪笑脸，“络络～”

“络你个头啊！谁让你过来的？我不是让你老实看店么？！”络然一下子又扭过头去瞪着另外那个，“宇瀚！”

郑宇瀚忙笑着作投降状：“谁让欧阳是我的直属上司呢，我可不敢得罪他。店有小柏看着呢，你放心。”

“络络！”欧阳随即又扑上来撒娇，“人家一刻都离不开你嘛～不要丢下人家～”

“人、人家？”络然一阵恶寒。“死变态别扒着我！”

“我不要！除非你承认你喜欢我离不开我，否则我就一直缠着你！”

络然气得七腔生烟，一转脸又见周围那么多只眼都盯着，他恨不得立马找个地缝钻进去才好。“你放不放手？信不信我这辈子跟你绝交！”

欧阳怪笑几声，“我才不信，咱们俩都同吃同睡几个月，就差临门一脚了，我知道我们家络络才舍不得离开我捏～”

见他越说越出格，络然憋红了脸大吼一声：“滚——！”一语未落，却听某处突然响起一阵电流干扰似的“嗞啦”声，郑宇瀚“啊”地一声，手指着某处：“欧阳，你的麦克风没关啊？”

现场顿时死一般的安静。

“……这算是……当众出柜了？”郑宇瀚小声嘟囔了一句，只见络然那张俊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红一阵又紫一阵，终于两眼一闭背过气去。

04

瞄了一眼角落里的那堆阴影，郑宇瀚又啜一口咖啡，抬头看向流理台前的那个背影：“我说小络，这样真的好么？”

“什么？”

“他已经在那儿待了三天了吧，那里阴暗的都要长蘑菇了啊，你真的不管管？”

络然的背影开始散发出一种莫名的冷气压，“狗就应该有狗的样子，不是么？”

“汪～”角落里马上传来讨好的叫声。

将两盘子火腿蛋放在桌上，络然叹了口气，“你差不多也不要再把我这里当早点铺了如何？”

“有什么不好？怕我们打扰你们的二人世界？”

“想让我连你一起轰出去么？”络然一声打断他。“我的手艺又不好，你那么挑剔的人何苦天天来这儿吃这些卖相不好，材料又随便的东西？外头有的是正经餐厅，随便一个也比我做得好啊。”

“这你可就说错了，外头那些店根本比不上你这里，要知道，你做的东西可是加了‘爱’的呀。”宇瀚微微一笑，端起自己的那份早餐转身向那条“大型犬”走去。

络然无法，只得又走去盛出剩下的两份。杨柏在桌边咬着勺子小声问：“络副，也差不多该原谅欧阳组长了吧？我看他也怪可怜的……”

“呯”地一声，络然将两个盘子落在桌上，“闭嘴吃饭。”

开什么玩笑！他欧阳瑾一个人犯蠢犯贱也就算了，还敢拉他一起下水？！络然简直不敢回想那天整个演习场里到底有多少人，一想到他那几句疯话在那个巨大空旷的广场上回荡的情景……老天！他还有什么脸去面对局里那帮人啊？！

又听一声巨响，郑宇瀚回头一看，络然手下的一副刀叉已然插进餐桌中了。

快步走回桌边扛起他家已经吓傻了宝贝，宇瀚很没有义气地快速撤离现场，“我们还有工作就先走了，谢谢你的早饭，明天见。”

呆坐了半天，裤角处传来被拉扯的感觉，络然连眼皮都懒得抬，“滚。”

“络络……别生气了，好不好？是我错了，你要我做什么都行，呐？不要不理我……”那人小心翼翼地乞求着，尾音都带上了哭腔。

心立刻软下去一块，络然叹口气，放下支着额头的手，“……为什么是我呢？”他站起身来走到窗前，“你瞧，大街上有那么多漂亮的女孩子，你怎么就偏偏选了个无趣的男人呢？你知不知道，这条路究竟有多难走……”

像要截住他那苍白的劝解一般，下一秒，那人的气息就充斥在四周围，满满的，暧暧的，有如云雾间泄下的那一缕阳光，总能令冬日里的人眷恋不已。

“后悔了么？”低缓醇厚的嗓音在耳边徘徊着，那双有力的手臂也随之越收越紧，仿佛是恨不得将他揉进自己的身体中一样。“就算是后悔也没有用哦，我死都不会放手的。”

络然哼了一声，唇角扬起微小的弧度。“当然，敢放手的话就杀了你。”

“络络，你肯原谅我了么？”

“这辈子都别想！”

“可你不是才……”

“滚开！”络然一拐子击中背后那副宽阔的胸膛，换来闷哼一声。“给你五分钟时间刷碗打扫，然后给我滚下来开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