咫尺相思 下——鲁庵

作者:鲁庵  录入:10-16

上官子瑜稍稍退去半步,避开他的手掌,轻轻摇头:“臣今日早早睡下,没见着什么人。”

鸾承眸光沉了沉,良久,移开视线,淡淡道:“宫中来了刺客,怕惊着太傅,您歇息吧。”

直到鸾承关上门离去,上官子瑜才发现自己的亵衣已被冷汗浸透。他长出了口气,慢慢坐入椅中,虚握成拳按住仍有

些发烫的唇,回思方才鸾启热切的近乎啃咬的吻,脸上愈发燥热起来。

这时秦风冲进来,草草擦了一把头脸上的雨水,急声道:“方才可吓坏我了!太傅,陛下没被发现吧?”

上官子瑜未及答话,随着一声脆笑,那颜已推门进来:“不必担心,陛下已安然离宫。”

“好!”上官子瑜一直悬着的心忽悠一下放入了肚中,手抚胸口,问道:“侯爷怎样了?解药可对症?”

那颜皱着眉摇头:“正德宫仍是平南王的人守着,我去时瑞王刚到,为着传位之事与太上皇争执了许久,出言越发不

逊。好容易等他走了,陛下就到了,我便一直在旁守着。方才陛下不知怎的露了行藏,瑞王又派人在宫中大肆搜捕,

我一直不敢离开,直到碧岚护着陛下安然离宫。我已请侯爷服下解药,尚不及细察药效,侯爷便赶了我回来。”

上官子瑜听了她的述说,欣慰之余更增忧虑。

东平侯既是服了解药,寻着适当之机便可救他二人出宫,也不必顾忌鸾承的威胁。鸾启回京,朝中却并未听到消息,

想来定是轻车简从暗地里赶来的,多半没带多少兵将。可自己这几日与潇允百般筹谋,却恰恰是要大军压境,一击而

中的时机。既是情况有变……或许要改变谋划才好。

鸾启,我便等着你,等着你收回颖都,他默默念道。不知何时起,他对鸾启的承诺再未有一丝一毫的怀疑。若说做这

大鸾朝的皇帝,或许当真如潇允所言,舍鸾启其谁!

翌日早朝时兵部上报了启帝已率大军离开边城、不日回师的消息,朝堂之上顿时气氛凝重,无人再敢出一言。鸾承心

中烦躁,早早散朝,与平南王父子去御书房密议对策。

潇允与上官子瑜回到内阁,处置了几件要紧事务,便屏退侍从,关起房门,命秦风守着。

上官子瑜见没了旁人,先扯住潇允衣袖责道:“陛下是何时回京的,潇兄为何不先告诉我?”

“这是陛下的意思,我可不敢违背圣意。”

“呸!”上官子瑜怫然,“你抗旨逆旨的事情做的还少了!”

潇允嗤嗤笑着抬袖一揖:“好吧,是我不对,这里先赔罪了。”他说着轻轻弹指,房中闪出一条黑影,单膝跪地行下

礼去。

上官子瑜见是潇允的护卫楚寒,吃了一惊,忙将他扶起,这才醒起,自己先时与秦风返京,便将他留在了边城将养,

他此次定是与启帝一同回来的。

潇允微笑道:“楚寒,快些将这些日子的情形都细细说给太傅知晓,省得咱们再替人背黑锅。”

“是。”楚寒应声,低声道,“太傅走后,那青将军突袭北地成功,一举攻下其都城。陛下更与上官将军定下奇谋,

全歼了敌军,杀了舒达。北地小皇子年纪尚幼,十六郡更是群龙无首,各自与我大鸾朝签订了盟约,愿永世称臣……

此战由败转胜,短短几日便改变了战局,那青居功至伟。可楚寒不知的是,北蒙山原有十万大军,那青竟是违抗圣明

,留下大部分军队守护京师,只带了万人赴援北疆,千里奔袭,血战三日攻下了北地都城。鸾启为此狠狠责罚了他。

上官子瑜拊掌大赞:“好!自此北疆安矣!上官将军无恙吧?”

楚寒沉吟道:“上官将军手足皆伤,那青将军言道,若是细心调养,双手应能恢复如初,至于腿脚,却要看他的造化

了。”

上官子瑜听了颇有些黯然,自己这位堂弟少年成名,一向自诩风流,堪比周郎,年已二十七八尚未娶亲,如今虽是死

里逃生,可往后行走尚需倚仗旁人,不知要怎样伤心难过。他深深叹了口气,古来征战几人回,能留得性命,已是万

幸,想到之前上官豪死讯传来时叔父尚且镇定如恒,可那日听闻独子生还,却顾不得自己在前,老泪纵横,思之也自

心酸。

楚寒退下,潇允拉着上官子瑜坐下,压低了嗓音道:“如今明面上是启帝率领二十万大军自边城回师,实则是以容貌

相似者假扮陛下,一切皆由那青全权指挥。陛下已于昨夜悄悄赶回京中,北蒙山九万精兵也正在颖都周围设伏,只待

圣命。平南王五万兵卒,已不足虑。”

上官子瑜大喜,原本自己一直担心着北征军队难以及时赶回,鸾承一个不备便会被平南王得了机会颠覆江山,这会儿

可放下了心:“鸾承与太上皇约定的十日之期将至,陛下行事宜早不宜晚。”

潇允点头,探近身按住上官子瑜的肩:“陛下已定于明日凌晨发动攻势,斩除平南王这个祸患。京中禁军诸将我也已

联络妥当,如今当务之急,是要于今晚救出太上皇与东平侯、太子等人,这却需子瑜费心了。”

“潇兄放心!”

两人详细商定了营救之法,上官子瑜离开内阁已是午时,他问清瑞王行踪,顺着宫中小径向御书房行去。远远看着锦

衣卫与平南王府侍卫层层守卫,心知明瀚父子尚未离开。

冬生见他过来,拉着他避开守卫自偏门进了内室,愁眉苦脸指了指外堂,悄声道:“太傅,您听听,这平南王父子欺

人太甚!”

隔着厚厚的帘幕,正听着世子明扬阴阳怪气道:“我说妹夫啊,你也不必犹豫了,我爹爹这也是为了你好。方才爹爹

已发兵拦阻鸾启,今日杀了太上皇和东平侯,你便可光明正大称帝。否则,数日之后,鸾启回来,你可真要将帝位拱

手让人了。”

鸾承哼笑不语,明瀚缓缓道:“瑞王,不必犹豫了。你再不动手,可不要怪本王用强!到了那时,这大鸾江山是否还

是你鸾家天下,本王可不敢保!”

明扬见他仍不说话,拍案而起,厉声道:“鸾承,你究竟答不答应?”

殿内静了片刻,传来鸾承涩重的应声:“好,我听岳丈的就是……无毒不丈夫!鸾舞待我无情,也休要怪我无义!”

彻骨的寒意自上官子瑜心底陡然而起,他身子慢慢向后靠上墙壁,闭上双目。他本想最后再来劝说鸾承,以江山社稷

为重,可此刻看来,他定然是不会听从自己的劝解了。

平南王父子得意离去,殿门刚刚关闭,殿内一阵巨大的瓷器碎裂之声骤然而起。冬生忙奔了进去,刚要开口劝慰,已

被鸾承踢飞,头撞在墙上,昏厥过去。

“滚!都给我滚!”

听着殿内鸾承近乎疯狂的怒吼,上官子瑜咬紧牙,缓缓自偏门退了出去。

傍晚时分,正是锦衣卫与禁军换防之时,防备松懈,那颜乘轿前往平阳宫,皇后怕自己成为累赘,不愿离开,她只接

了太子鸾泽与公主芷兮,直奔宫门而去。一路有庄臣亲自护送,那颜又手持金牌,轿子竟是无人查检,顺利出了宫。

那颜回来复命,上官子瑜稍稍放下了心。

天色刚刚暗下,鸾承便回到寝宫,让太傅陪着用膳,可还没等那颜下药,他自己已先喝得大醉。

冬生头上包扎之处尚渗着血,仍是小心伺候着,将人事不知的瑞王安置在榻上,守在一旁。上官子瑜拍了拍他的后脊

,叹息着离开。

戌时刚至,上官子瑜带着秦风与那颜离开承德宫,悄悄潜至正德宫前,守卫宫门的数十名平南王府侍卫都漫不经心围

坐在一起,互相说笑取乐。

秦风与那颜扶着上官子瑜手臂纵身跃入院内,隐于高墙的暗影中。

清朗的月下,潇湘正惬意地躺在院中的软榻上,鸾舞绕着他缓缓踱着步子,两人轻声笑语,面色柔润,怡然自得。

上官子瑜抢步上前,跪下叩拜,鸾舞忙上前扶起,低低道了声“免礼”。

潇湘见他待上官子瑜亲热,知道鸾舞是感激他给自己寻来解药,不觉微笑,起身招了招手,将他三人引入房中。

上官子瑜顾不得寒暄客套,说明来意,请两人收拾行装,即刻自御花园离宫,去处启帝都已安排妥当。

鸾舞看了看潇湘:“都是身外之物,这便去吧。”

潇湘点头道:“好。可惜这宫中密道都已被鸾承封锁,否则我二人早已脱身而去。”

秦风跃上院墙,轻轻打了个唿哨,庄臣带着十多名锦衣卫自暗处扑出,一个个手起刀落,眨眼功夫便将守在门外的护

卫尽数杀了,很快隐去。

一行五人出了正德宫径直向御花园奔去,庄臣早调开了附近巡逻的侍卫,一路无人拦阻。

正急急行进间,忽听暗处有人哈哈大笑:“瑞王,我说的没错吧,你这位太傅和你可不是一条心呢!”

第 45 章

话音刚落,眼前黑压压涌出大队的兵士,将几人团团围住,灯火亮起,众人闪开一条道来,鸾承铁青着脸缓缓走出,

身旁跟着一脸阴笑的明扬。

上官子瑜脸色大变,知道自己几人已入了瓮中,可此时已无路可退,只能拼力一试。他退后一步,低声吩咐:“你二

人护着太上皇与东平侯闯出去!”

这时,平南王府侍卫得令先冲了上来。

“住手!”上官子瑜厉声大喝,张开手臂拦在前面,“不得对太上皇无礼!”

那颜与秦风趁着众军士怔愣的功夫,挽起鸾舞与潇湘的臂膀向后冲出,两人兵刃翻飞,逼退一众侍卫,眼看着就要闯

了出去。

明扬斜眼看向鸾承:“瑞王,你家太傅可不让我捉人啊!”

鸾承神色恚怒,上前几步,一把扣住上官子瑜的手腕拉过来,扔给了庄臣,闷声低喝:“护着太傅!”

明扬指挥着众人合围,激斗更甚。上官子瑜正看得眼花缭乱,忽听耳旁庄臣低语:“太傅,太上皇与东平侯尚未恢复

武功,今日怕是难以走脱了。”

上官子瑜心头一凛,念头电转,扬声喝道:“那颜、秦风,速退!”既是事败,总要有人给启帝送个消息。

“太傅!我不走!”那颜被众侍卫围攻,无法脱身,急得直跳脚。

还是秦风明了状况,探手扯起那颜,大喝一声,手中利刃横扫,击退身周之敌,提气纵身,自众人头顶越过,远远奔

了出去。

明扬怒道:“废物!都去追!”

“不必了,随他们去吧。”鸾承神情阴戾,抬手一指,“正主都在这里!来人,请太上皇和东平侯回宫!”

鸾舞刚要动手,被潇湘轻轻握住了手掌。技不如人,再去拼斗,不过是自取其辱。他冷哼一声,闭口不言,任由兵士

上前执住他二人的手臂。

上官子瑜见动手的都是平南王府侍卫,惊惧更甚,只怕明扬今晚就要下手。刚要上前,却被庄臣紧紧扣住,他奋力挣

扎不脱,昂首看向鸾承:“殿下,你不能!你……不要伤害东平侯……”他满面悲凉,嗓音中已含着哀求之意。

“子瑜不必替我二人担心。”潇湘朝他微笑摇头,对鸾承道,“瑞王,还请你善待太傅。”

鸾承默默看着鸾舞与潇湘被明扬带走,目光终于落在上官子瑜面上,淡淡道:“太傅,随我回宫吧。”

说罢转身大步离去。

庄臣放开手退到一旁,上官子瑜茫然看了看周围肃立的兵士,低下头随在鸾承身后缓缓行去。

☆ ☆ ☆

启帝很快得到消息,一句话没说,先扬手一掌挥在了潇允脸上,满面恚怒:“朕早说过不要让太傅牵涉其中!”

潇允毫无防备,脸被打得偏向一边,很快便生出火辣辣的刺痛来。鸾启向来对他礼敬有加,连句重话都未曾有过,今

日竟是为了上官子瑜打他!潇允定了定神,伸指压了压渐渐肿起的脸颊,微微摇头哂笑:“太傅于宫中可任意来去,

胜算原是比旁人要多些。”

“对不住,朕方才有些失控了。”鸾启歉然,随后神色凝重,在房中来回踱着步子,听着外头更声,决然道:“潇允

,立即通知禁军,今晚便入宫!至于大军明日之战……仍按原先的谋划。”他看向一旁坐立不安的那颜与秦风,扬起

下巴,“你二人随我由密道入宫救人!”

☆ ☆ ☆

夜风轻掠,单衣薄袖,已掩不住深秋的凉意,上官子瑜抬头看向暗夜中耸然矗立的承德宫,轻轻拢了拢衣衫,只觉着

这宫中殿宇,处处都显得清冷异常。

上官子瑜慢慢伸手推开熟悉的殿门,殿内幽暗,桌案上一灯如豆,映着灯影后鸾承青森森的面庞。

“殿下!”上官子瑜上前行礼,鸾承只是一瞬不瞬地盯视着他,目光阴冷,一言不发。

冬生准备好茶点,见两人都面色不善,也不敢多言,悄悄退到门外守着。

上官子瑜走近一步,手扶桌案,急声道:“殿下,你万不可听信平南王的谗言!且不说伤害太上皇与东平侯乃逆天之

行,若是他二人身死,这大鸾江山便轻易落入了明瀚父子掌中!这天下,说到底乃黎明百姓之天下!殿下,你如何忍

心以一己之私,陷黎民于水火?”

鸾承眉尖微微挑起:“太傅,您要清明天下,我鸾承已发下誓言,会给您个清明天下!可你为何……你为何要这样帮

着鸾启,却背叛我?若不是张皇后自缢身亡,我还不敢相信太傅竟真会做下这惊天动地的大事呢!太傅,您告诉我,

太子与公主去了哪里?”

上官子瑜脸色微变,沉声道:“臣并未背叛殿下!臣是帮理不帮亲!”

“好一个帮理不帮亲!”鸾承失笑,咬着牙一字一句道,“鸾启使出毒计夺了我的帝位便是在理,我鸾承要得回自己

的东西便是大逆不道!太傅,你不会是爱上鸾启了吧!可我呢?你可知道,我自小便敬重您、爱慕您!你为何不能…

…不能接受承儿……”他说到最后两句,嗓音忽然暗哑下来,扭转头闭了闭眼。

上官子瑜轻轻摇头,抬眼看着他,平静道:“殿下,我心中爱慕之人是东平侯,不是启帝,也决不会是殿下您!”

他平生第一次如此表白自己的心意,竟是坦然无惧,眸光澄碧如洗。

“东平侯!东平侯……原来如此……”鸾承瞪着他,面容渐渐扭曲。

难怪他十多年来对无职无权的太傅之职甘之如饴,难怪他遵从东平侯的心意这般尽心尽力教导自己,难怪他从不愿娶

妻生子,难怪……他竟是待东平侯……

鸾承忽然逼上前,伸手捉住上官子瑜的手腕猛然带入怀中,感觉到他身体僵硬,微微发颤,不觉恶意陡升,低头在他

耳旁冷冷道:“太傅若是答允往后都陪在我身边,或许我会放过东平侯。”他于这短短一刻已想得清楚,便是得不到

他的心,也要将他禁锢在自己身旁!

上官子瑜却是毫不犹豫,脱口道:“好,我答允你。”话刚出口,心头猛然一痛。他忽然忆起,不过一年多前,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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