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渊 下——百炼成猫

苦笑着叹了口气，刑海慢慢退出江文宇的卧室。

算了，现在这样也好，顺其自然吧。

第二天一早，当刑海抓着和鸡窝一样的乱发走出卧室时，发现江文宇卧室门敞开的，刑海四下看了看，房间并不大，很容易就能一目了然的发现江文宇根本不在。

正在疑惑着，刑海目光瞟到了放在餐桌上的早饭，一丝笑意爬上嘴角，他走过去拿起早餐，却发现盛着豆浆的碗下面压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四个字：“我先走了。”

虽然不太明白江文宇为什么要提前离开，好歹坐车去警局比挤公交地铁好多了吧。刑海摇摇头，又转念一想，那人肯定是惦记着还没解开的密码呢。从早餐的冷却程度上看，江文宇离开家起码超过半个小时了。

急忙热了早饭吃掉，刑海也急忙赶着去了警局，案子还摆在那里，所有人都希望他们今天的调查能有好的结果。

可刑海没想到的是，等他到了警局，却并没有发现江文宇的人影。他四处找了找，有些奇怪的问道：“亚峰，你今天最早来的？”

“对啊，没看办公室的门都是我开的吗。”

“你看到江文宇了没？”

“江教授？他不是跟你一起的吗？”

刑海皱眉，没有再说话，疾步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拿起电话开始拨打江文宇的手机。

手机里只是一遍遍重复着“您拨打的手机已关机”的提示。

江文宇，你到底去了哪里？

第五十六章：尘封的记忆（十二）

江文宇去了哪里？

其实，早在刑海强硬的逼迫江文宇回家休息之前，他就已经破解开了那串密码，可他却瞒下了众人。

因为那串密码解开以后，翻译过来的大概意思其实是：我在一切开始的地方等着你来，地址你知道，记得一个人来，否则你们会收到我送的大礼。

这个大礼，不用说江文宇也知道是指什么，如果他不一个人去赴约，那么这个人或许会开始新一轮的杀戮。

他别无选择。

一切开始的地方？江文宇不禁皱眉，不是太明白对方的意思。如果说指的是江文宇痛苦开始的地方，那无疑是自己家或者可能是父母遇害的那个地方，可不管是以前的家，那是那间所谓的度假屋，现在都已经拆掉了。

难道，他指的是……他们曾经一起呆过的那个三层小楼？可上次去的时候，并没有察觉到有其他人在。

虽然不太确定，江文宇还是坐着出租车到了那里。计价器上显示的数字足以让一般人产生心绞痛的感觉，可他现在却没有多余的精力计较这些了。艰难的穿过那片荒废的田园，这栋三层小楼跟他们上次来时看起来一样，并没有多出什么特别的东西。

门锁上次被打开以后就没有再锁上，大门虚掩着，江文宇犹豫了一下，还是推开门走了进去。

和上次来的时候感觉完全不一样，那时候身边有其他三个人，好吧，或许因为身边有刑海，那时的江文宇没有太多其他的感觉，只是一心想要找到线索，把那个隐藏在暗处的人揪出来而已。

可现在，只有他一个人。

一个人打开房门，一个人在这栋既熟悉而又陌生的房子里摸索着，他不确定这里是不是有其他隐藏着的地下室或者机关，或者更可能只是那个人引他过来的一种手段。但是他必须来，不只是因为不想再看到血案发生，这是他江文宇必须面对的，不从这个阴影中走出来，不亲手了结这段过去，他永远都无法真正开始新的生活。

可是不能否认，当他一个人站在这里的时候，过去曾经发生在这栋小楼里的一幕幕又一次浮现在了眼前，而由于前几天刚见过余江龙，以往在噩梦中还模糊的那张脸，这次也在脑海里清晰起来。

江文宇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开始在一楼的各个房间里穿梭，相比起二三楼，如果设置地下室一类的东西，当然还是一楼更方便，可不管江文宇怎么找，都没有找到应该存在的机关，他微微叹口气，在二楼大概转了一下，就去了三楼。

踏入三楼的一瞬间，江文宇呆了。

原本被他们搬走电脑桌和文件的地方重新出现了一张桌子，上面仍然放着一台电脑，陈设一摸一样，江文宇几乎要怀疑他们并没有将那张桌子搬走过。走过去拉开抽屉，江文宇看着除了一个金属盒子外没有其他东西的抽屉松了一口气，那种奇怪诡异的错乱感刹那间消失了。原来，并不是所有一切都一样。

可就在这时，抽屉里那个金属盒的盒盖突然间滑落下来，从里面散发出一阵幽香，江文宇立即捂住自己的鼻打算离开，可却发现自己的身体虚弱的连一步都走不动了。

在他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听到了旁边房间里传来的开门和关门声，还有皮鞋踩在地板上的蹬蹬声。

还是太大意了，要是刑海在的话……

这是江文宇在昏迷前所能想到的最后一个念头。

而此时的刑海，已经因为连续两个小时找不到江文宇而陷入了疯狂边缘。

他握着手机不断拨打江文宇的电话，一遍遍冰冷的女声让他感觉越来越烦躁。就连一旁竭力翻查资料和联系江文宇学校确认行踪的几个人，都感受到了刑海身上散发出的低气压。

只有程瀚扬不怕死的靠了过去，拍拍刑海的肩，说：“你要是也乱了，就更没有人能找到他了。”

刑海扔掉手机，他知道程瀚扬说的是对的，眼前这种情况显然是因为江文宇去了某个不希望他们知道的地方，而自己主动断了与他们的联系。可为什么？为什么要一个人去？

刑海除了愤怒和烦躁，更多的是不被信任的沮丧。

难道说，只有他一个人将两人之间的感情看得那么重？哪怕只是友情，刑海一直以为自己在江文宇心里是不一样的，或者，那只是他一厢情愿？

刑海到卫生间去用冷水狠狠浇在自己脸上，已经入冬的天气并不适合这样折磨自己。刑海被水浇得打了个冷战，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但却意外的让自己冷静了下来。

转身回到办公室，刑海冲进了江文宇曾经呆过一天的休息室，里面整理的干干净净，什么都没留下，看来江文宇是“早有预谋”的，可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很危险？

再冲进李仁的办公室，要来了江文宇一直在研究的那篇密码纸，刑海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没办法，不能从密码入手，那只能从研究江文宇入手了。

程瀚扬刚好也想到了这一层，说：“以你们的了解，江教授不顾自己的安全也要瞒着你们去的地方，会是什么地方？”

刑海想了想：“那个家伙，一向是这样，他想做的事不会在乎自己到底安不安全，他只会考虑能不能帮到别人……”

说到这里刑海顿了一下，说：“难道，他已经解开密码，而且密码里表达的意思是用其他人来威胁江文宇，让他必须一个人前往？”

“有这个可能，”见刑海冷静下来，一旁的张亚峰终于敢插嘴了，“以江教授的性格，这是最合理的解释了。”

“可是，我们还是不知道要去哪里找他。”甚至不知道，他是不是还……好好活着。刑海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无助过，哪怕是差点被送进孤儿院时，也没有过的无助。

办公室里一片寂静，就在这时薛子轩突然大吼了一声：“你说什么？找到了！”

“什么找到了？”倪嘉不解。

薛子轩立即挂断电话，向众人复述了电话内容。

原来电话是在外奔波的周勇和于莉打来的，两人运气不错，在连续跑了几所学校和学校宿舍之后总算有了收获。

薛子轩从张亚峰桌上的资料里抽出一张，递给刑海：“勇哥说，这个人的档案有问题，他们去了他那所小学，当时他应该还是五六年级的学生，勇哥他们找到当时带六年级和五年级的六个班主任，都说对这个孩子没有任何印象。”

“这也不能说明就是他。”

“恩，所以勇哥他们才说让张亚峰仔细查一下他的底。”

张亚峰飞快的在键盘上敲动着，一边盯着屏幕一边说：“其实他的资料上次已经打印出来过了，我看看有没有什么被漏掉的。”

刑海从薛子轩手上接过那份资料仔仔细细的从头看到尾，突然，眼睛停留在了其中某一行中。

“绿之轩园艺公司？这是他现在工作的地方？”

“没错，”张亚峰点头，“这些资料都是最新的。”

“我好像，在什么地方看到过这个公司的名字，”刑海皱眉，“突然想不起来了。”

其他几个人听他这么说，目光都定在了刑海的脸上，他们都着急，却知道这种时候更加不能催刑海。

“我想到了！”刑海一掌拍在自己脑袋上，“这个园艺公司，就是承包江文宇他们那所大学所有园艺和绿化的公司，我在他们宿舍楼下的那条绿色长廊旁边，看到过刻着这个公司名字和那条走廊捐赠人名字的一块石头！”

程瀚扬点点头：“这就对了，如果是因为这个的话，他能经常拍到江文宇的照片倒不奇怪了，不管被谁问起来，只要说是因为工作要拍摄学校绿化的照片回去交差就可以了。”

就在这时，刑海低声的怒嚎了一声，众人不解的看向他。

“怎么了？”

“我是个笨蛋！”刑海低声说，“这份资料我当时为什么没有仔细看过？”

其实刑海自己知道，那是因为整个案子调查的过程中，他的心思一直放在江文宇身上，导致自己忽视了很多本不应该忽视的问题。

大家不解的对视着，都不明白刑海在说什么，只见刑海指着资料下方的一栏说：“他留的这个地址……”

“地址怎么了？”

刑海深吸一口气，懊恼的说：“这个叫刘永丰的人，他资料里显示的地址，根本就是上次我们搬电脑回来的那栋三层小屋附近！”

刑海知道，这不能怪任何人，是他自己没有仔细看过档案，而江文宇又一心扑在解密码上，另外两个到过那个地方的人都是外地人，他们不清楚地址所指向的方向也是正常的。

如果江文宇也和小泽一样……

刑海摇摇头，努力甩掉脑海中的想法。

如果真的那样，刑海知道，他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第五十七章：尘封的记忆（十三）

容不得几人对眼前突如其来的变化感到惊讶，李仁的咆哮声紧随而至。

“你们还站在这里干什么？都给我走！”

只花了不到三分钟时间，特别行动队除了张亚峰外所有人坐上车都奔向了那个地址。张亚峰当然也很想去，可他明白自己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他现在要用尽所有的办法，把这个叫刘永丰的人查个彻底，就算他家祖坟在哪这种事都得刨出来！

在市区里还鸣着警笛横冲直撞的几辆车，到了人烟稀少的郊区后立即将李仁车上的警笛关掉，这是刑海的提议，如果江文宇已经和凶手对上了，那么这个警笛声无疑是催命魔咒。

而因为吸入药物昏迷过去的江文宇，也在这个时候，在幽暗的房间里慢慢清醒了过来。

他下意识的动了动手脚，不由得苦笑一声，还真是不出所料，自己似乎已经被结结实实的捆上了。

直到现在，他仍然不明白，这个人到底有什么用意？大费周章的弄出这么多事，只是为了抓住自己？江文宇不信。

“醒了？”低沉的男声从房间的另一边传来。

江文宇睁开眼睛，认出这里就是那栋小楼三楼的其中一个房间，上次他们来的时候也搜查过这里，因为这里装着黑色的窗帘，当时他们还仔细查看过，却一无所获。而现在，窗户边的黑色窗帘已经被严严实实的拉上了。

江文宇看向坐在房间另一边的男人，微微皱眉：“你……是郭云还是杨泉？”

男人投向江文宇的眼光中不由得带上了一丝敬佩，连语气也温柔了不少：“你还记得我？不对，你应该不知道我的名字，当时他只用编号称呼过我们。那么……就是说……你去见过他了？”

江文宇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不停的在脑海里搜索着，眼前的这名男子似乎很眼熟，但江文宇实在记不起自己在什么地方见过他。

男人顿了顿，语气中有一丝复杂的说：“你很厉害，我似乎有一点明白，他为什么那么看重你了。”

“你到底是谁？”

“我在你身边来来回回转悠了那么多年，可是你却对我一点印象也没有吗？”男人笑了起来，笑容中带着一丝狠戾和嘲讽，“那也难怪，我一直都属于那种不管怎么做都无法引起注意的人。”

“所以这一次，你想做点不一样的事情来引起别人的注意？”江文宇不解。

男人从一旁拖了一张凳子过来坐在江文宇身边，他仔细的打量了一下江文宇，整个人显得有些阴沉。

“江文宇，你知道从那个人手里被放出来以后，我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吗？就算有人暗中资助我们读完了高中，可是，我没有一天晚上能闭上眼睛一觉睡到天亮的，那种感觉，就像梦魔一样紧紧的缠着我，没有一丝缝隙。直到，我在大学时遇到了你。”

江文宇瞪大了眼睛，他完全不记得这个人曾经和自己做过同学。

男人嘲讽的笑了一声，从江文宇的表情了，他已经猜到了对方的想法。

“怎么？对我完全没有印象吧？我记得当时我们并不是一个班的，只是上大课的时候我遇到过你，其实你的样子真没怎么变。而且你的名字……改得真是没有创意。我一开始就认出了你，可是你，却已经完全不记得我了。我还以为，你会跟我一样生活在噩梦里，我还以为终于有一个人可以分担我的痛苦了。可是我不止一次的去找你，想告诉你我就是那个跟你一起关了大半个月的人时，你脸上的笑让我退却了。你就像完全没有经历过这些事一样的快乐着，为什么？你可以笑得那么开心，那么无忧无虑？而我，却要每时每刻的承担那件事带来的煎熬？”

“你觉得我背叛了曾经一起患难的感情？还是你觉得我背叛了你？”江文宇知道已经完全没有办法跟他讲道理了，眼前这个人，已经被他自己逼上了绝路。

男人摇摇头：“不，那时我只是很难过，好不容易有了得到朋友的机会，可是，我却发现我没有办法去面对拥有那么灿烂笑容的你。所以，我选择在暗中注视着你。你真的很厉害，那么年轻就拥有了我这辈子做梦都想拥有的荣誉，不但被A大最有名的心理学专家收入门下，还成为了A大最年轻的教授，就连出国学习的一系列安排也是A大精心为你安排的。可是我呢？大学四年我比你努力十倍百倍，最终我也选择了A大的徐元龙教授，可他却拒绝了我，考博没有成功，毕业后，我也想留校，可就连学校也拒绝了我。我只能去了一个小公司积累经验，而你，却站在聚光灯下享受着所有的荣耀！这不公平！或许是老天爷可怜我，无意中被我在这里找到了当年的研究资料，虽然我只能看懂很小一部分，但是已经够了，现在我可以做我想要做的任何事，任何事！我就想着一件事……我只想拉着你，跟我一起下地狱！”

这时，男人的眼里已经有了难以忽略的血红色。

江文宇叹口气，不过他并不打算跟眼前的人解释他这些年来做的噩梦不会比他少，他也并不打算跟他讲什么道理，他的心理已经扭曲，普通的办法根本对他没用了。江文宇甚至想，如果他们能早点认识，说不定，真的可以帮到他，至少，能让他像普通人一样去面对自己的生活和命运。可现在，在这个人眼里，人命已经不重要了，他甚至可以为了一些莫名其妙的理由杀害了那么多无辜的人，只为了引自己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