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月莲夜 第二卷 上——麒之离殇

“我知道我该找谁报仇，不用你提醒我。我只是想问问他，皇甫毅可好？有没有洗干净脖子等我去杀他？”我低着头，手指在天狼上轻轻抚摩，月光照在天狼的剑身上，流华似水，。

铭玉身子猛地一颤，声音有些不稳：“青麟，我大哥的确是对你不起，可是你现在不是还好好的活着吗？那么……”

“那么以前的事情，我就该一笔勾销吗？”我挥手当空一划，剑气直直冲着钉在树干上的长剑击去，长剑一遇剑气，瞬间断为两段，掉进草丛里。

高枫瞪视着我手中的短剑，脸色有些青：“青麟，什么时候，你变得……”

“变了很多是吗？我自己也觉得，你现在看到的还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而已，以后我会让你知道更多。”

高枫忽然沉默了，因为他在月亮的照射下，看清了我眼珠的颜色。大家都沉默着，最后铭玉打破沉寂道：“我先送子夜回房间，他身体太差了，不能这样子折腾。”

我的眼睛跟随着他的动作从门口望了进去。“担心的话，自己不去看看吗？”高枫用肩膀顶了我一下，眼中有难以掩饰的疲惫。

我将散在胸前的黑发扫到脑后，对着月亮缓缓开口：“没有我，皇甫家的人依旧可以将他照顾的很好。还需要我做什么吗？”

高枫望着我的模样，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却收了回去，静静的站在我身后，陪着我，站了一宿。

直到明媚的朝阳再一次从地平线，铭玉忽然从房间里走了出来，来到我面前对我说：“和你谈谈，可以吗？”

我轻笑一声：“又是关于子夜和你们皇甫家的事情？”

铭玉无奈的摇摇：“不，只关于子夜的问题，他的身子，他的心的问题。你……要不要听？”

有一瞬间的呆楞，我茫然的点点头：“他还……还好吧？”

铭玉叹了一声道：“不好，一点也不好。我当真没有想到他会爱你至此，想必所有的人都没有想到吧，不管是我那个古板的爹爹，还是我刚直的大哥。没有人会想到子夜为了你都做了什么。

“大哥将你打落山崖，这个结果是谁都没有想到的事。后来大哥受了伤，卧病在床的时候，才对我们讲出了这件事。你不知道，原本是已经答应要重新回到这个家的子夜，瞬间就翻了脸，提了刀就对躺在床上，受了重伤的大哥砍了过去。要不是爹爹及时将他拉住，估计大哥早被他给杀了。

“他气极了，不停逼问着当时所有的事情，当他听到你跌落山崖的时候，整个人就晕了过去。我和爹爹好不容易将他弄醒，才睁开眼睛他就疯一般的朝外面冲去，说是要去找你。我和爹爹看着他才一夜就憔悴下来的模样，心痛他，不让他走。谁知道他拿了把小刀，谁敢靠近他，他就对谁不客气。爹爹见他直意要走，为了留下他于是骗他说，你已经在崖底摔死了。可是子夜他根本不相信，说他自己都没有死，你根本不可能死的，发了疯的要去找你。

“爹爹拿他没有办法，只得让我陪他出来找你，希望上天有好生之德，让你能活着。不然子夜肯定会为了你疯掉的。从那一天开始，我们就一直一直不停的在找你，可是戚山处处悬崖峭壁，根本不能从山顶通到底下去，无奈我们只得绕着山脚不停的寻找着你。可是别说活着的你了，连你的尸首我们都没有见到。十天以后，我们都觉得再无希望了，可是子夜却不停息，日夜不息的四处找你。我和高枫怎么劝都没有用，把他惹急了，他立刻就翻脸。

“青麟，你知道吗？这段时候以来，子夜没有吃过一顿好饭。明明他没有胃口，可是每次到了吃饭的时候，他还是会不停的吃着，而且吃的很多。我和高枫劝他，他说他要将身体照顾好，不能倒下，不然仅有的一点点希望都会溜走，我们不明白的意思，于是随着他。可是有时候，他根本吃不下，可他还依旧往口里扒饭，好多次，吃着吃着，立刻就吐了。吃下去的全部吐了出来，谁知他转身洗了脸漱了口，又惨白着脸继续开始吃，我打掉他手里的筷子，他就用手指夹了吃。一边吃，一边哭。

“青麟，你告诉我，为什么会这样？子夜为什么会为了你这样？明明知道你的不在这个世界上了，为什么他还要这样不要命的去找你，有时候我想，这样的状况就这样维持下去也很好，让我们找不到你，也找不到你的尸体，这样，子夜也许还能好好的活着。万一要是哪一天忽然发现的你躺在草丛中的尸身，我想子夜会为了你殉葬吧？”

我拔光了身前的草，白皙的手心里全是被叶子锋利的边缘割伤的痕迹，我没抬头，也没答他的话。目光一直停在鞋尖上。

“青麟，这个世界上，他在乎的只有你一个。所以请你救救他，他现在已经是身心皆惫，受不了一点点的刺激。每天晚上他都不停的吹着那首曲子，他在找你。你知道吗？他为了找你，已经什么都没剩下了，就算性命，也快待尽了。你要恨我们，我不阻挠你。但是，你可不可以救救他，别让他再这个样子了。”

我拍掉身上沾上的草叶，淡着脸对铭玉道：“可以，不过我有个要求。”

铭玉和子夜几乎一模一样的眼睛直直的望着我问：“什么要求？”

我绕过他，抬脚朝小屋走了过去：“以后你们不可以再打他的注意，而且子夜这一辈子将会永远姓夏，不会再改其他的姓氏，这点，你们做的到吗？”

铭玉捏紧手指：“青麟，你非要这样不可吗？”

我启唇轻笑，指尖在下巴上缓缓抚过：“我就这样了，行不行，你自己看着办。”

铭玉急了，对我大声吼道：“那个是你的爱人啊，你怎么能对他这么无情呢？”

我垂眼：“你们不也是对他这么无情吗？再说，我会这个样子，也是被你们逼出来的。好或不好，你看着办。”

高枫立在离我们很远的地方，不住的张望着我们这里，应该是很担心的。不过不知道他担心的是谁？大风吹过，黑亮的发稍自我唇边滑过，我隐隐闻到一阵淡雅的香墨气味。

铭玉终于放松了身体，点头应下。我的唇边顿时勾起一抹邪魅的笑容。铭玉从怀里掏出个药瓶递给我说：“这个交给你，去给子夜上点药。也许只有你，他才会让你去碰他。”

我歪着脑袋，打开瓶塞，闻道一股浓烈的药草味，我皱眉，问：“他受伤了？”

铭玉点点头，转过身子背对着我道：“几十天马不停踢的寻找你，子夜并不太会骑马，但是为了找你，一天之内就学会了，而且学的很好。自此之后，他几乎就没从马背上下来过。虽然他没说，但是我们都看得出来，他的大腿处一定磨得很厉害。我给过他药，让他自己给上，他没有接，说是那样得在床上躺几天，他要利用每一分钟去找你。不想躺在床上什么都不做。

“现在，你没事，即使不是他找到的，我也希望你可以说服他，让他乖乖的将这个药给上了，不然伤到筋骨，那就……”说到最后，铭玉再也说不下去了。

看着他有些孤单的背影，我握紧了手中的瓷瓶，刚走出几步，我转回头，对着他的背影问道：“如果将我换作是高大哥，你会像子夜那样吗？”

铭玉身子猛然一抖，一双惊异的眼睛望了过来。看着他有些怅然的神色，我的嘴角勾出一道弧线：“原来你根本不懂爱情呢。”

再也不顾背后他紧密的目光，我头也不回的踏进了子夜躺着的房间。

第十一章　身手初显　

我尽量放轻了步子，轻声走到子夜的床边。睡梦中，他紧紧皱着眉头，手心里一直牢牢的抓着那只长笛，好象不这么抓着，就无法安睡似的。看着他惨白的脸色，我心里有些痛，手指不由自主的抚上他的眉心，想为了抚平那一道道的心伤。

我伸手去解他腰间的带子，谁知刚刚解开了头，子夜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就在我眼前张开来。他那样一瞬不瞬的望着我，我的指尖抖了一下，见他没有反应于是一下子拉开来。才退下一件衣裳，就看见暗沉的血染在袭裤上，我皱了眉头，抿嘴想了想，走出房子去。

直到我端了水盆进来，子夜没有说话，就那么盯着我，从我的发稍看到眼睛，在滑到身上。我将他翻过来，轻轻退下他的裤子，用温水打湿毛巾，我擦拭着他大腿和臀部的血痕，直至将所有的血迹都洗干净了，上了药，才端着盘子又离开。

原先一直没有动的子夜忽然拉住我的手，虽然没有开口说话，可是我依旧从他那双眸子看出了他的不舍。无奈我只得再坐回去，轻轻拍着他的头道：“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

子夜咬着嘴角，强忍着眼眶里的泪珠，我看不过去，伸出手指撬开他的嘴。子夜轻轻舔了一下我的指尖，微微颤抖着说：“我怕我一开口，又惹你生气。”

看着落珠似的眼泪，我张臂将他抱进怀里，摸着怀里不住发颤的人，我用手拂去他脸上泪痕：“我不在，有没有乖乖的吃饭？”

子夜窝在我怀里，将头深埋在我胸口，呜咽的声音至他嗓子里低低的传来，听到我的问话，他在我怀里微微点头。

“那你有没有乖乖的睡觉？”

怀里的身子震了一下，马上又点了下头。

“有没有好好爱惜自己的身子？”

一阵沉默，子夜用力搂紧我，不可否认的摇了摇头。

“最后，你有没有听我的吩咐，没去练那功夫？”

子夜趴在我怀里，大声的哭了出来，一边哭着一边摇着脑袋。

我无奈的叹息一声，伸手进被子，轻轻揉着他腿上上了药的伤口。子夜趴在我胸口，不住的抽泣。我揉着他的伤口，掌心带着温热的真气，慢慢的注入到他的身体里面，慢慢调顺着他的内息。我忽然在他体内感觉出一丝细微的寒气，思忖着，他肯定背着我练了不少寒雪功，现在居然就有了寒气。

正想着，听到咕咕的声音从他肚子里传来，他极不好意思的将头埋的更深。我皱眉笑道：“你等下，我去给你找点吃的。”刚欲走，子夜仍是拉了我不放。我斜起眼睛，沉声道：“放开。我只是走开一会，别这么任性。”

子夜放开我，水气萦绕的眸子对上我道：“这一次，你再也不会再忽然在我眼前消失了吧？告诉我？你不会的。”

看着这么没有安全感的子夜，我挑起他尖尖的下巴，印上一个吻：“不会了，只要你别先自己离开我就行。”

“不会的，离开你对我来说，那是比死还难过的事情。”

我微笑着放开他，端着盆子走了出去。

半个时辰后，我端了一满盒的饭菜进来，将饭菜搁在床头的小几上，舀了一碗雨汤，递给他：“快点趁热喝了，冷了就不好了。”

子夜抿着嘴尝了一小口，抬眼对我笑到：“好喝。”

我欣然一笑道：“当然，因为是我亲自做的。”

手抖了一下，汤洒了几滴出来，子夜瞬间白了脸色：“我……我不知道……你会……做饭……我以为……”

我耸肩，往床边一靠：“你还认为我不会自己照顾自己，以为我是那种娇生惯养的贵公子，不懂得柴米油盐的昂贵，只知道大把大把的花钱。你不知道我会吹笛子，同样也想不到我会做出这个可口的饭菜；你以为我是那种永远都得在权势和金钱生活的，离了那些我会不适应，我会茫然无措，你以为了很多，可是你却不知道，你说的那些，我全部都明白，同样也懂得，只是没说过而已。于是你就理所当然的想偏了。”

子夜咬着牙：“青麟，对不起，我错了。你要怎么惩罚我都可以，请你不要这样，我知道我上次的那些话一定是伤害了你，我当时不知道，我……”

我接过在他手中摇摇欲坠的汤碗：“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乘热喝了吧，不要辜负我第一次为你做的饭菜啊。”

子夜闻言乖巧的开始吃东西，不似那般难忍，很用心的品尝着我做的每一道菜肴，边吃边微笑着，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收拾完，我到门外找到铭玉，一见他我就开口说道：“我要回万剑山庄，你们准备一下，一个时辰后就起程。”

铭玉正和高枫在说话，一见到我，脸色瞬间就白了。高枫绕到我面前，不解的问：“我还以为你再也不会到那里去了呢，现在为什么想要回去？还这么着急？”

我白他一眼：“不告诉你，不过等到了那里，你应该很快就会知道了。”

铭玉忽然插进来道：“爹爹现在不在山庄，你上去是想干什么？莫非你……”

“和皇甫毅的帐我先留着以后慢慢算，现在我上去是为了另一件事情。少庄主不信我的话吗？”

铭玉皱眉想了想，看了高枫一眼，高枫给他一个坚定的眼神，于是他慢慢点了点头应下。

袖子里的天狼冰凉的贴着我的身体，我定了定神，回屋去收拾。

进了万剑山庄，那些下人看了我，就像见到鬼似的，我仰天大笑，按着记忆中的路线拐进了皇甫毅房间的院落，刚欲推门进去，铭玉忽然拦在我前面低沉的声音道：“别忘了你自己答应的话。”

斜眼瞥了他一眼，挥掌推开他，转身进去。

果然如同他们所说一般，皇甫毅重伤在床上，整个右臂包在纱布里，挂在胸口。他正坐在床边，抬眼见我走了进来，慌然的站了起来，不可置信的张大眼睛，口里喃喃自语道：“不可能，不可能，我明明将你……你怎么可能还活着？”

我笑着走到他面前：“见到我很吃惊吗？看你仿佛见鬼似的表情，还是我现在真的很像鬼呢？就算如此，那也是拜你所赐，今天过来，我就是专程来看望看望你的，少庄主别来无恙啊？”

皇甫毅惊异的望向铭玉，抬了双腿就往高枫那里退过去：“我无心要伤你的，不当时气昏了头才会……我完全不知道只是轻轻一击，你就会……掉下去……”

看着他不住后退的样子，我扑身过去。高枫和铭玉一见我有所动作，立刻飞扑了过来。何奈他们晚了一步，我用天狼抵住皇甫毅的脖子，轻轻吹了口气在他耳朵里：“乖，听话，我就不会伤你。”

看着他僵硬着身子，缠着纱布的右手臂因为刚刚的躲闪，现在正沁出了大量的鲜血，一见到血，我就微微眯了眼，嘴角边淡然的笑不变，继续用极柔和的声音对他道：“真乖，来告诉我，那个伤了你的人。现在在什么地方？”

皇甫毅和铭玉的脸顿时就变色了，高枫不解的问：“什么人？是谁伤了他的？”

我咬着牙，轻笑着在他脖子上拉出一道长长的口子，不深但是流出很多血来，立刻传来铭玉的尖呼声，我不理会，依旧柔声道：“如果那个人被你们弄死了，我可要你们整个山庄的人给他陪葬。以前我说这话也许有些好笑，但是现在……”刀锋更进一点，殷红的血顺着剑身缓缓滴了下来，沾了血的天狼，光彩更亦，那原本暗淡的血痕都呈现出了鲜艳的颜色，“我保证我的话，会句句兑现，你们，想不想尝试一下，死一次看看？”

铭玉忽然冲了过来，将一块赤青的令牌递了过来，他惨淡着脸道：“你找的人，现在正被关在山庄后院的水牢里，这个是开门的令牌。请你放我我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