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他,脸上一定得多画几个皱褶,还得是不同方向的,不知那样会不会把他画成小丸子的爷爷。呵呵呵呵。一个人,
我也能找到乐子!
外面的人们好象变换了谈话的内容,气氛好象活跃了起来。我听见赵远征问那几个人饿了没有?
这人,在饭店肯定又没好好吃饭!得了,该我出场了!看书看得我又有点困了。推开门,我先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顺便舒展了一下四肢。一睁眼,四双眼都看热闹似的。“嗯?”又咋的啦?
光束纷纷撤回,只剩赵远征那两束光。你是能看出花来还是咋的?
“没照镜子吧。”说着还笑了。别说他牙也挺白。没我的白!
没等照镜子,厨房玻璃门让我弄明白了他们为啥看我了,“不就是个贝克汗姆头吗!故意整还整不出来呢?”一只大
手大老远地伸过来,一顿抓吧,贝克汉姆不见了,鸡窝出现了。
“这个还自然点”作恶者的说辞。
“是吗?”作势走近,“给你也来一个。”也就是说说,太岁头上动土?
我听见刘巍跟张博说“还是小孩儿一个。”说谁呢?
“一把年纪了,不用了。”气定神闲。
“多大年纪?”顺便问了,其实我早就想问了。
“你大他一轮没有?”张研的声音,真吓我一跳!一轮?
“那,那可真是出土文物了!”我又胡说八道了。除了张研不怀好意地在那儿嘿嘿乐,其余三个人那眼神都有点那个
。对了,张博比他还大呢,这个,张哥,我真不是说你!
“出土文物?”可让人逮着了。“唉——哟”脑袋都给我敲漏了,还不撒手,我的鸡窝头还能变得更难看吗?“哎,
说错了说错了,古董,是古董。”连五官一起被蹂躏。怎么又说错了吗?“本来就很老嘛了?啊,不是,不是……还
想不想吃饭了?!”总算急中生智,我保住了脑袋。
“这回知道尊老了吧!”张研,风凉话总是那么及时。
对着玻璃重塑我的发型,“谁说饿了来的?”
“我!”理直气壮地除了赵远征不作第二人考虑!刚拿我锻炼完,气色可比那阵好多了!
“还有我!我也饿了。”张研,你就是第二个赵远征!哎,在饭店我看他也没少吃呀!
反正冰箱里还有包子,不差他一个人。再一问,刘巍和张博也都不反对再加一顿。
“吃包子行不行?”
“行”
“啥都行”
“没问题”
还差一个,赵远征就你个色,你就不兴随大流应一声“行”非得我瞪你?“啥时候包的,没过期变质啥的吧?”事儿
这个多!
“元旦!”就这一周内的事儿,比这时间长的你都吃了,也没见你咋的呀?我不等他再作反应,直奔冰箱而去。
“还有我包的那‘小矬子’呢吧”张博想起了上回的事儿!
“你啥时候,还跑这儿来出劳工来了?”不等我回答,张研夹了句进来。
“就上回,赶上于水包包子,我跟着学来着。”
“你也包了?我得看看,你包的包子啥样?”张研跑过来,“哪个,哪个是他包的,我看看?”我把袋子拎出来,张
研夸张地用两个手指捏着那小包子“哎,这是包子吗,这个,哈哈哈,我可不敢吃。哈哈哈”他拿着四处展览。
“你那儿天在这儿呆了多长时间哪是?”
“晚上吃完了走的。”
“好啊,把我撵走了,你俩儿好玩!真不地道。”真是不讲理哎,我在厨房听着的都想替他哥打抱不平,他不是说老
爷们不琢磨这个吗?咋又好玩上了?
算了,看张博那好脾气,肯定是在家就让惯了他弟弟。包子开始上气了,我走出来看表计时间。都十二点了咋的?!
“走,出去吃!”谁??转过身,赵远征正拿着他的大衣往门口走。
“是,真得出去吃,他俩弄那玩艺留着吧,我命可值钱。”真就有跟风的!
“呵呵,就你话多!”张博也站了起来。
只有刘巍没说什么,笑着看了我一眼。“去穿衣服去吧”
“我不饿,我就不去了。”那一大锅包子呢,我得吃到什么时候去呀!
赵远征!
这说吃的也是你,说不吃的还是你。
说变就变,莫明其妙吧你就!
16.画
包子,我一个人吃了两顿,剩下的,我又冻上了。
赵远征一个没吃,而且一个也不打算吃。一问吃不吃包子,就没笑模样。
看样子,我做的东西,他也吃够了。
他常从外面吃完饭回来,也不象往常一样提前打招呼。为了不浪费,我吃了不少剩饭、剩菜。
这,让我心情有点儿低落。
好在,我记性不是太好。低落了几天,又恢复了正常。我还有正事儿要忙。
我一直计划着想买一个数位板。
为这,我一改过去宅在家里的陋习。
一有空闲,顾不上天寒地冻。我就到大商场和专卖店里去转悠。结果,四千多元的某品牌第四代数位板,入了我的法
眼。那种巨大的诱惑,让我的克制力随时面临考验。每次一看到,我就走不动道。营业员不厌其烦地给我讲解、示范
,又让我试用。我还是只看不买。营业员对我都熟悉了。“还没决定买哪款呢?”
“嘿嘿,再看看。”
我咽着吐沫,下次——我一定拿钱把它赎回家。
可是,每每回到家,我又不得不结束这个冲动。理智点,残酷的现实不允许我那么奢侈!
什么现实那么残酷?
money!
年终奖早就发了。
实际上,自打从见我妈回来,我就没怎么大笔花钱。只在换季时添了点衣物。
我总结了一下存不下钱的原因。
第一条,当然是我挣得太少。
第二条,就是我爱刷卡。
爱刷卡,其实不能算毛病,好处还很多:即避免了接触钱币,又防止零钱到处丢;可是,最关键他的坏处就是让你花
钱不心疼。
卡被冻结,才让我意识到了这一点。
从那以后,我每次只带有限的现金出门。所以,我的卡也不再欠费。
现在,我的积蓄终于达到了五位数。这可是我有史以来,财富状况最喜人的一个时期。
这笔钱,当初按韩铁给我定的计划是要用来支付年租的。钱刚打到卡里的时候,我还在想,有时间要跟赵远征谈谈房
子的事儿。
如果,互相不认识,我或许真的可以占点便宜。按他说的,他带带拉拉地住在这里。我那四个月的房租可以一直保留
不动。可是,现在,彼此熟了,我倒不能那么做了。而且,就算是为“房租顺延”花的钱都算上,比起我给人添的麻
烦,也太微不足道了。
装傻占人便宜的事儿,咱可不能干。
所以,我现在还只能用最原始的工具作画。随手抽出一张纸,拿过笔。我要开始今天的每天一图。画什么?家里喘气
的活物除了我,没有第二只。拿过镜子。我开练……
这画画,我小时候真学过一段。那时候,每到周末我妈就带着我到老师家去,算我一共五个孩子跟老师学画。老师是鲁
美毕业的,口材也非常好。无论是夸奖还是批评,用辞都相当精准。可是,老师从来没夸过我,也没批评过我。我相
信他也不是不待见我。因为,每次,他走到我这儿都要站上好一会儿。挡亮不说吧,还害我一个劲紧张。因为每一幅
画我都不自觉地加入自己的元素。比如正画着水粉画吧,我定要在其中加点明暗对比强烈的阴影;正画着素描,我非
要给阿格里巴嘴角偷偷上扬几度。我妈曾问过老师我是不是没这方面的天份,老师的措辞非常老道“不好说,说不好
。慢慢看看吧!”学了两年多,老师的这个评价让我们全家都没琢磨出个子午卯酉来。可是,没给老师慢慢看的机会
,我就不去学了。因为,他们离了。
我妈不能再送我去了。奶奶也不能,路太远,她不会骑车载我。奶奶还说以后钱得省着花才行。那笔钱用到了非花不
可的花项上,我就只能自己在家瞎画了。
我爱画人物。但手法却是虚实结合。不定在哪儿就灵机一动地虚幻一把。只求神似,不求形似。怎以说的,打个不恰
当的比方,就象看蔡志忠的漫画,苏轼就是孙子投胎转世的肉身。好象不搭嘎,细想都是一样动心眼儿的。
我画画,没有人家那样的一本一本的画册,我都是画一张扔一张。在老师那随堂画的,都没拿回来。我印象里,有可
能保存下来的画一共三张。都是他们离之前画的。
第一张是我画的爷爷奶奶,因为入土多年的爷爷不能当模特,只好将就着他老人家年轻时的照片,旁边配着六十多岁
的奶奶。照这儿看着,我爷爷小伙儿吃了大亏了。奶奶很喜欢。把那张纸粘到了硬纸板上,没事儿便拿出来看一会儿
,笑一会儿。
第二张是按我爹的要求画的他跟我妈的结婚照。他们结婚那时候还不兴穿婚纱。所以,我见过穿西装的我爹,却只好
凭想象画那个穿着婚纱的我妈。结果,画完了。我爹挺高兴,“儿子,画得好!”我妈不乐意,嫌穿婚纱俗,画上的
人还比她年轻。
于是,为了迎合我妈的心意,又画了张旗袍马褂版的爹妈合影。同样,我见过我妈穿旗袍却没见过穿马褂的我爹。但
是,我妈挺满意“儿子,没白学,画得不错!”我爸看了,“我有那么老吗?”众口难调啊!
我就这点儿本事,换了身衣裳,我笔下的人,气质、神态全都跟着不一样了。
真就我爷爷奶奶那张最成功,爷爷没法发表意见。我奶奶一直是满意的。可不是吗,老牛吃嫩草呢!
这都不是我最想说的,真正离奇的事儿在后头。
那年,我爹带来那个大肚子的谢丽娟,我发现。跟我妈比起来,还是这人更象我爹手里那张穿婚纱的我妈。我是没见
过他们的结婚照,不过我还是有点好奇,会不会是我那张画的写实版?
大一时,我妈带着她后嫁的那个男人来学校看我。我再次被雷倒——这不就是画里跟我妈站一块扣小帽、穿马褂的那
位吗?
这些话一直憋在我肚子里,无人可说。多少年了,我一直视其为我人生中遇到的、为数不多的灵异事件之首。
画赵远征,完全是为了填补我画面的空白。一张横放的A4纸,画了专心摆拼图的我,加上一堆虚的实的室内装饰。还
是空了大半张纸。我想这跟我最近奉行节俭大有关系。
于是,我信笔勾勒了一个我常在我眼前晃悠的形象:一惯的自由伸展式坐姿,一副宽肩膀上抗着向左栽歪十五度的脑
袋,加上那高深莫测的眼神,活脱了一个超现实版的赵远征。
放下笔,打量刚完工的草图。发现,无意中完成的一幅画,却最真实地反映了现实生活中两个人的地位现状——绝对
的不平等。
无意之失,让赵远征后来者居上,成了主角。人物占地比我的大,相比我一个弯腰低头坐着的背影,赵远征跟大爷似
的坐姿也比我形象高大。而且,他是正面对着观众。我只有一个侧脸,虽说我下足了功夫地往帅里画,也只是半张脸
。从地理位置上来讲,人家占足了优势,左上方——面南背北;我,右下角——面北称臣。
连画张画也这样!
太失败了我!
真想刷刷几下撕了它,揉成纸团,让他到垃圾箱里威风去。
没舍得。这可是,我最近动笔后最完整的一张。虽说意境不太好,却很传神。留几天吧。不定哪天就自己找不着了。
再看看,好象俩个人物之间空白太多,把其中自己正伏首的茶几夸大了几倍,一直延伸到赵某人的脚下。为了不显得
空荡荡的,我又在自己面前添了一大袋爆米花。是特意的,便宜,几块钱就能买一大袋子。符合我节俭的宗旨。而且
这个爆米花,不是跟我还有点关系吗?想想还是很不爽!
这计划永远没有变化快。
还没来得及跟赵远征讨论房租的事儿,我就又改变主意了。
因为,我听到刘巍建议赵远征卖了这户,买另一套高档住宅。赵远征当时没吱声。但我想刘巍能跟他提到这个问题,
应该是私下里他有过买房的想法吧。如果是这样,我当然不能让人为难。而且,我也想有一所自己的房子。于是,商
场和专卖店的柜台前再也见不到我了。
我开始遍访全市边边角角的售楼处,打街头小广告上的二手房售房电话。
一个礼拜下来,我真的发愁了。
还是因为MONEY。
脑子里曾有过的几种方案,均因为钱的问题而变成了纸上谈兵。
一户50平的房子,即使贷款,我也拿不出首付。
这段时间里,我跟赵远征各忙各的。反正他不到上宿的时候不回来,我也是逛得累到走不动了才回来。即使偶尔赶上
没到睡觉的时候,俩人都在家,也是他在客厅,我在小北屋。因为,我还一心想着买房子,但是又实现不了。一想起
自己该跟人说清楚的没说清楚,我就没什么勇气面对他。索性躲在我的小天地里继续我的画。
从那第一张开始,好象突然就来了灵感。跟画连环画一样,我画了好几张。都是我脑子里印象深刻的事件缩影。
那次冲撞事件首当其冲,只有那张画上,我是正面,赵远征是一个老态龙钟的背影。没办法,那就是他给我的第一印
象。
我给他撕膏药那一幕当然也少不了。
还有我包饺子人家在一旁监工的……不知不觉,除了我自己,赵远征成了我唯一的御用模特儿。还是没得到授权的!
所以,不画画的时候,他要在家,我会趁人不注意偷偷对其进行细致入骨地打量,琢磨着他的动作投射在纸上时应该
是什么样的。有时,被他发现,我一个“嘿嘿”错开眼珠,装作看别的。他对此应该是好奇的。可是,他装酷不问,
倒正中我的下怀。不问最好。问也不告诉你!
我对自己的画,开始越来越喜欢。我特意到复印社花钱扫描了下来。又用人家的电脑传到我的邮箱,一到家我就迫不
及待地把它们作成了屏保。
我对那个数位板的渴望真是越来越强烈了。
我作了一个决定。买不了房,我就换房。
换一个便宜点的房子,把我心仪的板子抱回家。
打定主意,我就开始留意网上和街头的租房信息,眼看着要过年了,我得赶快了。我老家有“正月不搬家”的说法。
如果这样一拖拉,就又得一个多月,太煎熬了,我等不了了。我想马上就把数位板领回家。
相比买房,租房就容易得多了。
房子很快联系好了。还是我从前住过的那个小区的房子。虽然小,但离单位近,冬天里这个优点格外吸引人。当然,
班上的光棍们,我仍要小心应付。所以,我打定了主意——租!
房东也是爽快人,跟我说好了,周末去签协议。我等不及了,跑到专卖店抱回了我心爱的数位板,积蓄仍保持五位数
没变。只是信用卡上,又有了一笔四千块的支出。
顺利的话下周的这个时候,我应该在新家里画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