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的窗子在南面朝北开着,吹拂的窗幔,飘飘扬扬的半遮半掩着视线,里面的空气到还算清新,没有发霉的潮湿味,木床摆在东面靠墙的位置,床幔是麻布弄成,粗糙的很,北面贴近墙壁的地方,摆放着一个竹木制的屏风,透过细小的缝隙,可以看得出屏风内侧摆着一个沐浴用的木桶,足足有成人一半的高度。
这家店饭菜上的着实的快,就在花无言打量的这会功夫,洗手水和饭菜一起端了进来。
花无言洗完手便坐在木凳上吃饭,边听晓晓讲着一路所见所闻,讲到有趣的地方他自己倒是不分主仆之名的笑个不停。
任谁听到如泉水般清澈的笑声都会心情愉快。花无言也不例外,一扫一路的阴郁心情,豁然开朗,似乎眼前粗陋的房间都变的顺眼了。
吃完饭难得主动提出出去走走。
晓晓喜极险些蹦了起来,激动的拉着花无言的衣袖朝外走。
主仆之分早在听到花无言要出去的时候,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喧嚣的大街没有因为夜幕的到来而安静下来,而是另一场繁华上演。
东街的夜市更是热闹拥挤,离那里最近的是花街。
闻名解意,是一个名副其实寻欢作乐的场所,从花街流荡出悦耳的古琴声,荡人心弦,仿若看到女子妩媚婀娜的姣好身姿。伴随琴声的是浓浓的胭脂味,百千种香味混在一起,却不难闻,化成一种诱人的气味,撩拨人的欲望。
粉红色的莲花灯罩,粉红色笼罩整条花街,照在人们目光赤丨裸,神情放荡的脸上,那光芒,说不出的暧昧,纸醉金迷,买花魁一夜春宵。
奢靡颓废的人都集中在这里,砸重金只为博美人一笑。
在这里却找不到文人墨士,白面书生模样的人,自命不凡的他们清高的很,似乎不屑于寻花问柳的场所。
本来花无言主仆二人是朝夜市走的,却被另一头热闹的景象吸引。
虽然两人目前还是童子身,却不影响他们对花街的认识,试想任何男人都不会不知晓这个地方。
那么明目张胆的勾肩搭背,袒露胸怀的,明眼人一看便知晓。
“爷——”晓晓压低羞涩的声音,羞赧的开口。
花无言回头看了眼面红耳赤的晓晓,在红色和黄色交接的灯光下更是红的厉害,似涂抹了浓艳的胭脂,清丽不失美艳,眼波如水,流光溢彩。
“晓晓,思春了?”花无言笑着,调侃道。很满意的看到对方更加红艳的脸蛋。
“爷——您……您就知道逗小的。”晓晓把头压的低低的,声音更小了,细如蚊鸣。
花无言笑而不语,转身朝花街走去。
晓晓也紧跟在花无言身后,时而紧张的偷瞄两侧经过的人。
有时别人一个媚眼,晓晓就惊慌的垂下头,弓着身子,惊弓之鸟一般的架势。
花无言不理会周围拉客的声音,纯粹是喜欢看晓晓现在这幅又惊又怕的模样。
转头花街的尽头,按原路返回。
半路上,出现了一个连长相都来不及看的人,却打破了花无言的好心情。
那个人低着头,用极快的速度与花无言擦肩而过,只不过只有花无言本人知道,对方将一张纸条塞进了他手里。
转头,那个人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茫茫人海中,眼前只剩下一群调情的人,缓慢的前行着,谁都没注意这个变化,一切照常进行着。
花无言探究的眯起眼,在也无心逗弄晓晓,转身疾步走回客栈。
晓晓看到花无言要回去,眼睛里染上希望的亮光,十分闪耀。感天谢地的跟在花无言身后回去,亦步亦趋的不敢放慢脚步,怕两人就在人群里走散。
第四章:床上多出来的人
回到客栈后,花无言大步迈进房间内,不理会晓晓的叫喊。
反手关上门,直挺的背脊靠在冷硬的门板上,急迫的展开被自己捏皱的纸团。
纸面上是,用朱砂色写着着龙飞凤舞的三个字——美人兮。
雄健有力的笔迹,如同散发着横扫千军如卷席的气势,一眼便知出自男人手笔。
美人兮?
口中反复咀嚼着这三个字,神思复杂的看着那张泛黄的纸片,想透彻的想出个所以然。
突然,不动声色的将手移到腰际,按住软鞭。
一个跃身,花无言本人蹲到了木凳上,借力跳到床边,软鞭一甩,将盖着人的棉被一分为二,露出了棉被下的灰衣人。
粗糙的布料和白花花的棉花都挤了出来。床上的人被撒了一身棉花团,似勾勒出一副灰天白云的诡异景物画卷。
花无言瞪大双眼,难以置信的站在原地。
“美人,如此火爆,往后谁敢嫁进你花家,做你花家的大少奶奶。向宇着实担心的紧。”程向宇悠哉的从床上坐了起来,撩起耳际的发丝,玩味的盯着阴晴不定的花无言。
“真是阴魂不散。”花无言回过神,将软鞭收好。面色阴沉的束手而立,居高临下的俯视着程向宇。所有迷惑,茅塞顿开,又为什么收到纸团的来龙去脉都一清二楚了。
程向宇轻笑,不可置否的摇着头。半晌才开口:“这么说美人不愿意看到我了。”戏谑的勾着嘴角,慢条斯理的从床上走下来。
花无言这才看到对方连鞋也没脱就躺自己床上去了,不悦的蹙眉,却也没说什么。
程向宇心领神会的哦了声,难办的挑着眉:“美人的床被我踩脏了,这可如何是好呢!”十分愉快的举步站到花无言面前,渐渐贴近对方染着怒气的脸,目光用灼灼的温度,勾勒描绘着花无言的精美五官,深邃的双眸蒙上一层欲望。
花无言以同样灼热的目光回视对方,怒气越来越盛。
程向宇单手搂住花无言的腰,将其推倒在床,单手欲要拉下床幔。
就在此时,一声跌倒声。
“嘭——”
随着一声闷哼。
花无言毫无同情心的从床上坐了起来,横眉冷对的看着坐在地上求欲不满的程向宇,英俊倜傥的人,犹如孩童一般不快的坐在地面上。
‘亲一口也不会少一块肉。’
程向宇不高兴的腹诽了番,抬起头面上挂着无懈可击的笑容。足有十年之久的相思,怎会这么轻易就因不良情绪而左右消散呢!
看到这情况,花无言倒是诧异的很,是个男人遇到这情况,都会觉的很没面子,程向宇此时倒是神色自若,笑容里让人看不出他是当事人。这样子看来,不是对方脸皮太厚,就是没皮没脸。
程向宇当然不知道花无言在想什么,只是在他眼里看来,对方的脸上渐渐回暖,倒有些冰雪融化之势。更夸张的是,程向宇产生了幻觉,眼前一片水秀山明,万物复苏的景象,生机盎然,莺声燕语的春丨色。
“你准备坐到什么时候。”花无言皱眉踢了程向宇一脚,问道。
“……”程向宇想到刚才的幻觉,面无表情的站了起来,用着难以琢磨,引人深究的目光,直视着花无言。
被看的人,费解的眯起眼。
“你到底是谁?”程向宇沉沉的问道。
“花无言,花家独子,怎么被踢一脚变傻了不成。”花无言面无表情的斜了眼程向宇,没好气的说道。
听到这句话后,不知道他想了什么。
只见程向宇又恢复了轻佻不正经的模样,眼笑眉飞的坐在花无言身侧单臂搂着对方的肩膀,往自己宽实的怀里拉。
花无言当然会挣扎,不过程向宇也不是吃素的,收紧的臂力,笑容依旧,似乎更加深切了。
“美人,嫁给我可好?”
花无言一顿,挣扎的更厉害了,嘴里也骂骂咧咧的:“混蛋,松开你的爪子。……”
无论花无言骂的多凶,挣脱的力度多大,程向宇从始至终都没有任何疲惫或力不从心的感觉,轻松的就压制了怀里的人。
花无言在程向宇怀里向上望去,瞧见对方更是得意的笑。
好嚣张……
花无言愤愤的想着,不由的后悔当初为什么选择只需要巧劲的软鞭,如今力气相差甚多。
第五章:被忽略性的求婚
待怀里的动静小了之后,程向宇满意的用下巴抵在花无言的头顶,发出沉沉的笑声:“不挣了?太晚了,该睡觉了。”笑的好像那偷了腥的猫。拍了拍花无言的平坦的肚子,另一只手穿过腿弯,打了个横抱,将力竭,怒气却不减的花无言放在床上,自己站在床前拍了拍衣服,将外衣脱去,转身也准备躺在床上,与花无言同床共枕,实属美哉。
却不想,刚坐好就被人从后面踹了一脚,好在这次反应快,没有被踹到地上。身形一闪,转身看那被气愤着拉下的床幔。委屈的揉着尾椎骨,如同碰壁,灰溜溜的。只得暗自失望的叹气。
兴致索然的摸了摸鼻子,这近十年来,自己时常会去偷看言儿,对于他的性子多少也是了解,可是就是因为他这性子,造成自己一直不敢出现在他面前,设想过千万种重逢的情景,却没有一种满意的。
千盼万盼,终于不负有心人,自己父亲把自己叫到书房,自己陪同言儿一起闯荡行商开拓祖业。打着行商的借口,接近日思夜想的言儿。
为此他日夜兼程赶到花家,按耐不住激动朝他住的院子赶去,可巧的是半路碰到了一起。
不过遗憾的是,对方没有记起自己是谁,当时自己那一愣着实傻的厉害。
想到这,程向宇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末了笑了几声。
听的花无言莫名其妙,心情更为不爽,吼道:“把你那扰人的暗卫弄走,小爷要睡觉,你哪凉快哪待着去,别在这碍眼。”
程向宇朝暗处一挥手,转身坐到木凳上,盯着床幔,似透过粗糙的床幔看到里面和衣而卧的人,轻轻的呢喃:“言儿,言儿。都说你起错了名,你还不信。你嘴这般不饶人,怎看也看不出哪一点无言之美。应我看,应该叫多言吧!”低沉的声音被温柔的放轻,似炎热中的清风扫过。
两道暗影消失,这速度让花无言很满意,心底的不爽,稍稍好了点。当听到程向宇的话,抿着嘴不语,抬眸,他的双眼也望着紧拉着的床幔,透过床幔照进来的烛光,隐隐绰绰的,可以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正对着自己,一动不动。
两人就隔着床幔互望,似默契知道对方一定在盯着自己这一边。
时间流逝,延绵如水入泉般的寂静,不知道何时蜡烛灭了,在漆黑的夜里,两道呼吸声更加清晰。
直到程向宇听到一道绵长顺畅的呼吸声,才抬脚前行,掀开床幔,透过朦胧的月光,花无言精瘦的身子,缩到床的最里面,留下一大片的空地,他轻手轻脚的躺到床上,将对方搂在怀里。
“言儿,我的求婚,你答应好不好。儿时被你躲过了,如今看看你躲得躲不过。”
薄唇贴在对方耳边轻摩,轻度如吐气一般的响起,变柔和的语调不加一丝力气。
“唔……好……”
那个好,不知道是梦到某些事情,还是回答了程向宇的问题。
总之,听到回答的人,收紧了自己的手臂,心满意足的陷入梦境。
翌日,花无言被热醒的,从未有的温度,让他难以适应,即使是炎热的夏日也不会赶到如此灼人,后背烫的出奇。
睁开眼,神智渐渐清晰,察觉到从背后伸来一条手臂,穿过臂弯,搂着自己的腰,搂着自己的手结实有力,隔着衣料也能清晰的感觉到分明的肌理,不难看出对方是习武之人。
只是这温度不正常,侧过身正对上一双迷蒙的双眼,半睁的双目布着血丝,脸部似被骏逸的线条勾勒出来的,此时更是红的厉害,小麦色的肤色被不正常的红晕染的有几分虚弱。
花无言收回想把对方踢下床的腿,伸出手覆在对方额头上,果然烫的要命,发烧了。
“怎么这么不小心。”花无言责备的皱起眉,想到昨夜对方只着里衣坐在正对着窗口的地方,夜风沁凉,他吹了多久自己不清楚,不过看来不会很短。
他到底是什么时候上来的,自己一点都不清楚,自己睡的这么死实?
“嗯。”程向宇迷糊的嗯了声,伸出手握住对方覆在自己额头上的手,放到嘴边亲了口花无言的手背。
嘭——
“唔……嗯。”
程向宇那痛苦的呻吟声,让花无言为刚才粗鲁不理智的动作产生悔意,推掉身上盖的衣物,起身下床小心翼翼地将程向宇扶了起来。
“言儿……你,”程向宇欲言又止的抿起嘴,眉头紧皱,紧闭的双眼痛苦不已。
“下次不许亲我手。”花无言蹙眉将对方扶到床上,将对方的衣服和两张半截的棉被勉强的给他盖上。
“哦。”程向宇乖乖的躺在床上,老实的点了点头。
这乖巧的模样是难得一见的,花无言好言好语的拍了拍对方臂膀,柔声说道:“我去叫晓晓请郎中,顺便买点早点,你想吃什么?”
“什么都行。”程向宇虚弱地闭上双眼,无力的回答。
花无言看了眼床上的人,转身推门出去。
在人出去之后,程向宇脸上的痛苦之色消失殆尽,得逞的勾起笑容,原来言儿也吃这一套,难得这么温柔的对待自己,自己不享受几日怎对的起自己的心。
想到这,自得的笑了起来。
他是长年习武之人,致命的伤都忍得了,小小的发烧算什么,简直不值一提。
两人就这么各怀心思的开始了相处的日子。
第六章:得寸进尺的装病
花无言站在门外,想到屋内的程向宇心虚的有些内疚,印象里本坚强的一个人,如今脆弱的躺在床上。
“爷,您等小的呢?”晓晓那倏地拔高的声音,欣喜里充满喜出望外的激动。
“晓晓,来的正好。帮我去请一位郎中来。”花无言侧过身看向迎面三步并两步走来的晓晓。
晓晓瞪大双眼,紧张的上下看着花无言,担忧的问道:“爷,您不舒服?”
“不是,去吧!”花无言挥了挥手,转身朝楼梯口走去,边说:“我与你同去,顺路买些早点。”
“哦。”晓晓紧忙跟在花无言身后,还是不放心的问道:“主子昨夜下了小雪,没被夜风凉到吧?您昨夜都没叫小的在你身边候着。”说着不满的抱怨了句。
“我好的很,小脑袋瓜不要乱想。我一位故人昨夜来访,是他浸了凉气,正在发烧了。”花无言头也不回的说道。心里暖暖的,还是很乐意有一位像晓晓这般护主的人伺候着。
晓晓这么一听,提着的心放下了。另外又不屑的嗤道:“您那位友人真似孩童,这般大了还照顾不好自己。”
“哈哈!果真如晓晓说的这般。”经晓晓这么一提,想起昨夜程向宇坐在地方委屈的样子,好笑的摇了摇头,无奈道:“不过没孩童那么招人喜欢,他痴傻的紧。”
主仆二人都忘了,人不是铁打的,当然会生病。
更何况,在晓晓眼里所有成人,除了花无言都不该得病,都要如金刚一般刚强的存在着。
“二位客官,您醒啦?需要些早点吗?”
刚走到楼下,就听到从掌柜台那里传来一道和善的询问声。
花无言看向话源,说道:“准备三碗米粥,我们回来时送到我房间就可。”说完就与晓晓并肩走出客栈。
走出客栈,天空早已露出鱼肚白,站在外头,迎面一股凉风袭面而来,带着冷冽的冷度。两人不约的缩了缩脖子。
抬头看到干枯的枝头顶着一层薄薄的冰雪,走了几步脚底打滑,低头一看,地上已经结了一层冰霜,上面有几个零碎的脚印,马蹄和轮子经过的印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