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舞长天（二）——乐魔猎手

“若水！”绯夜惊叫，几乎没有思索地就念出束缚咒，金色细线绕上那火鸟的脖子，缠了个圈，也带着绯夜飞上了天。

藏在巨石后的九宁，看到这一幕惊得说不出话来。他那时心中只有一个想法：绯夜真是疯了，居然可以那么做，值得吗？只要那鸟一松爪，若水必然摔下丧命。绯夜也无法坚持太久，即使不会被那只鸟攻击，也会被其他的鸟看见。

他又望向远处，另外几只火鸟正斗得津津有味。

他现在真的是急得一点办法也没有，眼看着那翎扇火鸟带着二人越飞越高，心急如焚。

那火鸟脖子被缠，很是难受，一低头便看见脖子下面挂着的小东西，心里大是不爽，喉咙内咕噜两声，一道炽热的火焰猛地扑向绯夜。他感觉到强烈的热力，堪堪避开火焰，紧接着，又是一道火焰扑面而来。

完全避不开，可不避就会被烧成焦炭。绯夜情急之下，催动寒冰咒，于是一只手心开始凝结起极寒的冰球，加上风刃咒，顿时数千颗小冰球挟着寒风迎上火焰。水火不相容，冰球很快融化为水，火力也被逐渐削弱。

绯夜一见大喜，思忖我要试试冰冻火鸟的感觉。不曾想那火鸟一扑腾，双爪松开，若水就毫无预兆地向地面落去。

九宁在下面看得心惊肉跳，这会儿望见若水掉了下来，心想是跑过去接住若水，但是距离又太远，左右为难之时，绯夜一道束缚咒就将若水拉了上去。

“若水！听得到我说话吗？”绯夜冲束缚咒的另一端叫道。

“你说！”若水勉强回应，他被束缚咒缠住腰身，浑身僵硬，也不太舒服。他刚才以为自己肯定要摔成肉饼，谁知转眼间，视野里风景转变，自己又被拉了起来。

绯夜的话清晰入耳：“我马上就要把你扔上火鸟的背，你到时一定要抓紧，不要再摔下来了。”

不等若水回话，绯夜就自作主张，挥动手臂，再次默念束缚咒。若水只觉得耳边的风强劲而过，下一刻，他便摔在了火鸟背上。伤腿在碰撞之际，裂口绽出鲜血来。若水痛得低哼一声，也顾不得去打理伤口，双手紧紧抓着火鸟的后背。

这翎扇火鸟全身无羽无翎，好比褪了毛的鸡，可那鸡皮却是坚硬厚实，光秃秃的一片，若水想抓住什么来固定也是难事。于是他停顿一下之后，慢慢向火鸟头部移去。

而吊在空中摇来晃去宛如个称砣的绯夜一手得了空，就马上给火鸟的嘴巴施了个束缚咒，暂时解除了火刑的威胁。借助束缚咒的金线，绯夜也飞身跃上了火鸟的背部。

此时，若水刚刚爬到火鸟的头部，抓住了那孔雀尾巴似的翎扇。转头见到绯夜也上了背部，心里暗喜。不等他说话，那火鸟却突然加速向上飞去。

原来火鸟意图抓住若水不成，反而被绯夜的束缚咒缠住脖颈，后来喷了几道火焰无效之后，嘴巴又被制，现在二人倒上了它的背部，这叫天生桀骜不驯，暴躁易怒的翎扇火鸟情何以堪？

怒火上脑，翎扇火鸟挥舞着巨大的骨翼直冲天空，若水顿时感觉那头顶的风迎面刮来，几乎要将他掀下鸟背。绯夜更惨，十只手指几乎找不到可以抠住的缝隙，已是刮得指甲出血。那火鸟身体倾斜仿佛与地面垂直，他抓不住，身体迅速下滑，直到火鸟尾部突起处，才略略挡住身体下滑的趋势。

若水瞥见绯夜滑到了火鸟尾部，然而他不去帮忙（虽然也帮不上），只是开口叫道：“绯夜，事不宜迟，我们要尽快取得鸟皮才行。”

什么？你没说错吧？我快要摔下去了！绯夜艰难地抠住火鸟尾部的皮肤翻着白眼。

若水见他没回答，高声叫道：“要取活的火鸟皮才有用！”

那声音随风灌进绯夜的耳朵，几乎能叫他吐血，干嘛不早说？

若水好像猜到他的心思，又加了句：“我先前忘记了！”

绯夜无语，默念束缚咒，一条细长的金线飞出，绕上火鸟脑袋的翎扇部，打了个结。绯夜正欲飞身而上，那火鸟却好似不耐烦了向上飞，一个猛子扎下天空。

48.翎扇火鸟（下）

你这只欠宰的肥鸟！

绯夜火冒三丈，却不得不死命抠住鸟皮，收紧束缚咒的金线，身体逐渐下滑到鸟头部。

若水还算机灵，伸手扶稳了他。

绯夜的十个指尖冒血，指甲外翻，手心手背全是汗水。他的脸色虽然有些发白，但是精神还好，估计是被火鸟激怒的。

那骄傲的火鸟依旧照着自己的性子在天空乱飞一气，二人却不得不考虑起如何给它剥皮。

“若水，一定要剥活物的皮？”绯夜再次询问。

若水点头，大风刮起他的长发，眼神坚定。

“你扣住我的腰带，另一只手也要抓稳了。”绯夜简单指示道，抽了刀，使劲向脚下插去。刀尖明显遇到障碍，他继续用力，噗的一声，一道热热的喷泉冲上他的面额。那是火鸟的血。

火鸟徒然吃痛，浑身打了个激灵，使他俩差点从鸟背上滑下来。

绯夜只是略略站稳身子，手下不停，刀口斜拉，又是一股赤红的鲜血冒着泡沫涌出，自己的小腿处已经被鸟血染透，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腥味。血液顺势洒向空中。

火鸟继而一阵拼命抖动，不分方向地飞翔。

“若水，你一定要抓稳了！”绯夜一咬牙，刀刃快速割下一块三角形的鸟皮，再用手大力一撕——

“嗷——”翎扇火鸟发出刺耳的尖叫，凄厉而痛楚，惊动了周围的同伴。

还没等绯夜得意，若水就提醒他火鸟的后援到达。

果然，从另一侧山顶飞来几个似曾相识的红色身影，绯夜不用细看也知道那是先前几只抢玩具的翎扇火鸟。

这下玩完了，绯夜突然感觉十分无助，浑身的汗水不知是冷是热。然而他没有时间，也没有机会选择。

“我跟你们拼了！”少年发出来自肺腑的大吼，紫眸闪耀着视死如归的光芒。

若水微微皱眉，他拦住正欲发作的绯夜，用镇静的口吻说：“不必如此，你待会把九宁拉上来，抓稳了！”

没等他明白过来，脚下的翎扇火鸟开始奇怪地朝着地面上的九宁俯冲而去。

一直在下面观战的九宁眼睁睁地瞅着巨大的翎扇火鸟凶恶地冲自己扑来，双脚发软，都快站不住身子。

“快抓住九宁！”若水大声催促绯夜。

绯夜反应过来，在火鸟最接近地面的一刹那，手心中一道金线如蛇般缠上九宁细瘦的腰身，倏地将他提上了鸟背。随后翎扇火鸟快速地向上飞起，冲过了面前的山顶。

“解决掉后面的尾巴！”若水再次发话。

绯夜向后一望，可不是，那些尾巴似乎很激动。

我也不是好惹的！

他叫九宁抓稳自己，火鸟皮也一并卷好。然后——

凌厉的风刃在漆黑如夜的火焰中仿佛厉鬼的嘶吼一般猛烈向那些翎扇火鸟劈去。火鸟赤红的身影在一片墨般的戾气中淹没，只听得到一阵阵惨厉的尖叫。

少年的紫发在劲风中飞扬，即使满脸疲惫之色，也挡不住那充满自信的耀眼风采。一旁的九宁不由地出神。

他们所驾驭的翎扇火鸟两扇骨翼一挥，裂炎山谷便渐渐远去。离了那耀目的赤红，仿佛眼睛里也舒服了许多。

极目远眺，晶莹的白色与浓密的绿色构成了连绵起伏的天际线，一股清新的冷风迎面刮来，令人感觉炎热顿消。

“准备好，我们要跳了。”一直没吭声的若水突然发话。

咦，火鸟还在飞……绯夜怔了一下，身体忽然失去平衡。

“九宁——”他还来不及叫贵公子抓紧自己的手，视野里便是混乱的树枝，树叶……

稀里哗啦一阵乱响之后，三人落到了林间的草地上，身边满是狼藉的断枝树叶。

“九宁，若水，你们没事吧？”绯夜率先爬起来，不过经过那些树叶的刮擦，以及与草地的撞击，身上无一处完好无损。夹杂着乱叶的头发散了一肩，脸上一大块血渍，好几处擦伤，十指流血，火辣辣地痛。汗湿的衣裳破得好比乞丐，膝盖以下只看见泥土树叶混合着暗红色的血迹。

九宁与若水也是格外狼狈，先前完好的形象如今用衣衫褴褛才能恰当形容。

绯夜扶起九宁，大致查看了一番，稍微放下心来，又转向若水：“你的腿怎么样了？”

“还好。”若水面无表情地答道。

“不知道这里离寒冰城有多远？现在也没有马车。”绯夜拍拍头顶的树叶说，有点发愁。

“你就想这样子去寒冰城？”若水冷冷地问。

绯夜低头看看自己的乞丐装，无奈地摇头，“想换衣服也没有呢。难道脱光了去？”

九宁扑哧一声笑出来，“你还真想啊，若水若是有好法子就早些说出来吧。”

若水嘴角抽搐，他也不再藏着掖着，直接说：“先去泡个澡吧。”

看到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绯夜也不迟疑，拣了火鸟皮，扶着九宁跟上了急步前行的若水。

不多会儿，眼前出现一汪泉水，泉水清澈，还缓缓地升腾着热气。绯夜一喜，与九宁相视而笑，也不等若水招呼，便除了衣裳，泡进温泉中。

九宁开始清洗自己的一头黑玉般的长发。若水则靠着温泉边沿闭目养神。

那受伤的手指沾到热水，便钻心地痛。绯夜只是面色变了变，也不做声，待疼痛稍稍减轻后才松口气，转向若水：“若水，你的腿伤怎么样了？”

“还好。”

“让我看看吧。”绯夜向他游过去。

“不用了。”

“让我看看吧。”绯夜不依不饶，像个撒娇的孩子一样扒上了若水的肩膀。

若水眼睛也不睁开，声音斩钉截铁：“不用。”

“真的不用吗？”绯夜甜甜的声音突变作冷硬的刀刃，“你还想伪装到什么时候？”

正在清洗头发的九宁听到这话便一愣，手指也停了下来。他看着对面的二人，面露疑惑。

若水缓慢地张开眼皮，笑容很淡：“我伪装什么了？”

“你当我不知道么？”绯夜向后倒退一步，泉水哗地一响，“从在鬼界遇上你，你表现得太过见多识广，远远超出一个普通鬼族平民的见识，然后就是在往生河的源头，你居然那么熟悉，而且无丝毫畏惧。接着就是一定要跟着我们来魔界，对魔界也是非同一般地熟悉。最后就是那翎扇火鸟，若不是你会某种咒术，它怎么可能乖乖地听你的话，离开裂炎山谷呢？”

若水淡淡一笑，却不言语。

“说，你到底是谁，有何目的？”绯夜厉声喝问，暗暗将双手移到身后，如有不测，他将立即释放暗焰术。

“你说了这么多，还猜不到我是谁？”若水挑眉，语气戏谑，“作为安叶唯一的徒弟，你实在是太逊了……”

绯夜一愣，情不自禁地叫道：“你居然知道我师父，你，你究竟是谁？”

“不要再问这么蠢的问题，动动你的猪脑子吧！”若水的笑容更加明显，他身子一移，就距绯夜不到一拳。

“你，你你……”绯夜结结巴巴地想说话，下一刻却被若水扣住小巧的下巴，嘴唇被狠狠堵住。

于是，在九宁瞠目结舌之际，光天化日之下发生了令人绝对心跳过速的温泉激吻事件！

49.窘境（上）

绯夜再次呆若木鸡，心里一遍一遍吼着快滚开，身体却僵硬犹如石雕，嘴里是似曾熟悉的气息，挑逗，掠夺，交缠不休的舌头。在脑袋发懵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居然无耻地硬了……

“若水！你在干什么？”还是旁观者先反应过来，九宁几步跨过来，一把拉开激吻的二人，双手护住面色绯红的绯夜，怒气冲冲地对似面不改色的若水责备道：“你太过分了！你不会不知道——我是喜欢绯夜的！”

根据当时的情景，九宁立刻就把绯夜当做了受害人。他心里那个火啊，他和绯夜亲热也才到那一步呢。

“那绯夜喜欢你么？”若水似乎浑然不知地询问。

绯夜这时才回过神，理直气壮地回答：“那是当然。”

九宁听到这话，顿时也是底气十足地瞪向若水，一副你到底想棒打鸳鸯还是咋的本公子奉陪到底的模样。

“那你是否还记得对本王的承诺？”若水面色一冷，声音好比冬日寒风，呼啦啦地刮进绯夜的耳朵。

一群乌鸦嘎嘎飞过……

绯夜的脑袋里嗡嗡直响，这声音，这语气，这气势，啊啊啊啊——他几乎惨叫出声。

九宁大吃一惊，眼睛瞪得溜圆，望望若水，又看看绯夜，更加迷惑。

若水微微一笑，笑里藏刀，用手在脸上轻轻一抹。

不是那个变态鬼王亦泽还是哪位大神？

银色的双眸，花瓣般的嘴唇，完美的面庞，裸露的矫健身躯，都是绯夜偷偷赞美过甚至羡慕过的属于面前这个男人的一切，此时却叫绯夜恨不得自己是在做梦，掐一把，梦醒了，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然而他猛掐了自己两把，梦没有醒，指头处反而痛得令他呲牙咧嘴。

九宁见他手指受伤，内心不忍，急忙拿起他双手查看，却也满心疑虑：“绯夜，你向鬼王陛下承诺过什么？”

男宠——我怎么说得出口？绯夜痛得直哼哼。

亦泽见此情景，也不再追问，身子重新沉入泉水，美美地享受起温泉浴来。

九宁见绯夜脸色欠佳，鬼王又不再问，以为不过是件小事，也就不再放在心上，便挨着绯夜在泉水中坐下。

绯夜心里却是转了千百个念头，他对若水是疑点重重，自己对他不也是漏洞百出？初次见面，似乎无意，后来的相交，却一步步套牢了他，还有那个明光定魂珠，也是亦泽的一步棋吧，就是为了勾他上床？亦泽，若水，这么相似的名字，他怎么就这么愚钝呢？难道是初次夜探王宫的时候就被他发现了？回想种种，简直叫他恨不得钻进水里再也不冒头。

这想法显然不现实，绯夜抓抓头发，于公于私还是不得不开口：“陛下，你为何要跟我们一同前往魔界？为何又保持中立？还有，你怎么认识我师父？”

“只要你还记得对本王的承诺，本王就一一为你作答。”亦泽嘴角弯起优美的弧度。

当然记得了，你不用老挂在嘴边行不行，我又不是白痴！绯夜狠狠翻了个白眼，含糊回应。

亦泽好似宽宏大量，也不追究绯夜马虎应付的不端正态度，往身上撩了把水，不紧不慢地答道：“鬼界自然保持中立，这样才不会令三界打破平衡。安叶是你的师父，也是本王原来的臣子，做为本王个人而言，本王实在不希望看见他居然会有这么逊的弟子。若是被他亲眼看见你在魔界的样子，不会被你气死，还会如何？”

原来绯夜与鬼王还有这么一层关系，怪不得会对绯夜关照有加，九宁恍然大悟，不过，那一吻太过暧昧，叫人不爽！

绯夜却是讷讷地红了脸，嘟哝半天也分辩不出什么。自从修行以来，他扪心自问，确实表现不佳，但也不是那么逊啊，亦泽居然还说师父会被我气死，啊啊啊，没法让人忍受！

要说我得罪他了，确实是有，他也不必如此小鸡肚肠吧。

绯夜背地里腹诽不断，面上对亦泽倒是客气。

“你怎么知道我师父收了弟子？他自从教导我以来，从未离开过魔月森林，除非你去见过他。”

“本王见没见过他其实不重要，你的暗焰术就是本王早年传授于他的，连这咒术的精髓也是本王一字一句念给他听的。说起来，你也可算是本王的徒孙，虽然远了点——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