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跳江湖 下——七烨

“操！你……谁他妈要你道歉！”司徒浩伸手将周小跳拉起来，照着他的肩头给了一拳，“妈的你拿我们不当朋友是不是？”

“当，你们是我最好的朋友！”周小跳笑，笑得阳光依旧，“既然都来了，你们就别装司机保安了。馊主意是我出的，现在我管吃管住算是赔罪了。跟我一起回家吧。”

耿天征挑起嘴角：“你也知道是馊主意了？”

“这不是你们说的么？我当然认为是好主意了。”周小跳嘴硬的打趣道。

“去你的好主意。”司徒浩又给了周小跳一拳。拳头很轻，明明是玩笑，碰到周小跳的同时他自己却笑不出来。这种情况下，脾气直性子直的司徒浩最学不会的就是在感情上作假。

见司徒浩情绪不对，耿天征赶忙替他岔开话题：“小跳，那回去之后，你怎么面对伯父伯母？”

周小跳明白耿天征的意思——他能够健健康康无忧无虑的一直活到老，这样的自欺欺人，还要不要陪他爸妈演下去。

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三个人迈步进了这个狭小的空间。

周小跳沉默了一会，开口道：“呐，现在想想，我和爸妈在一起的时间，真的挺少。有限的在一起的时候，他们每天总是闹来闹去的，没个正经。我为了哄他们高兴，也总是配合。但是现在看来，我真傻。他们那样做，不是为了自己高兴，只不过是为了让我在活着的时候，能够开心而已。”周小跳平静地说着，眼睛一直看着地面，“我不知道怎么样才是好的，但如果爸妈希望我不知道这件事，我就一直装不知道好了。你说是吧，萌萌？”

耿天征没有回话，借着镜面般的地板和四壁的反光，他看到周小跳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是眼中已经漫出了水汽。

“当然好了！妈的你想怎么办咱们就怎么办！”司徒浩只瞥了一眼周小跳就迅速的转过头。他故意讲得很大声，声音却闷闷的听不真切。

“你想干什么？喂！你别傻了！”周姥爷惊声大叫，他自己都记不清已经有多少年没有人能让他产生这么大反应了，“喂喂喂！你冷静一点啊！我都说了事情是因我而起，自然要由我善后。你别想得太天真。我不会再让悲剧重演的。四个月之后的华山之约由我来赴，你别胡乱插手啊！”

左玄明手中不断绕着一指多粗的麻绳，对于周姥爷的喊叫充耳不闻。

“真的，你别忙活了！当年你二姥姥救了我那是意外，是不可能复制的。再说我怎么可能让人牺牲自己去救小跳？！就算是你也不行。一命换一命的糟糕法子我绝对不允许！……哎呀，你捆轻一点！

我说小明，明明，小明明，放开我啊，我不会和跳跳告状的。丁晴当年侥幸救了我，是她勉强行事，也怪我当时大意一时没有察觉出她的意图，等我清醒的时候她已经过世了。我已经铸成过大错，绝对不允许你再冒险救跳跳。跳跳身体里现在有36年的精纯内力，想要化解一定也要同样36年的精纯内力才可以，别说你不够火候，就是看你现在这么重的内伤，也绝对没有成功的可能。你别费力气了。

哎哎哎，你捆猪啊？这么用力？！我说，你小子真的疯了吗？赶紧放开我！你不放开我，难道四个月之后想让跳跳去赴约吗？开什么玩笑！”

周姥爷兀自哇啦哇啦说个不停，却阻止不了左玄明对他的五花大绑。他一生打败过的武林高手无数，要不是刚才谈话进行得很顺利，外加一直当对方是个年轻的小辈没有提防，周姥爷说什么也不会中了左玄明的计策被捆起来。

周姥爷知道左玄明是一心想救周小跳，他自己又何尝不想。可是他们家的血统注定亲人之间的内力是不能互通的，如若强行运气输入亲人体内，轻则受到内伤，重则心脉俱裂，否则凭借他的能耐怎么可能救不回周小跳。

想当年丁晴倾心于他，巧妙的用了计策为他输送内力，企图将他从鬼门关上拉回来。好的是他致命的内力的确被成功化解，但丁晴却因内力耗尽而丧命。魔教教主闻讯勃然大怒，对他下了格杀令；而武林盟发现自己的目标暴毙也要向他讨个说法。于是震动江湖的华山之战就因此拉开了序幕。

现如今周姥爷知道左玄明也想效仿当年的丁晴为周小跳治疗，可这注定是个以命换命且成功率极小的方法。他当年只是有27年的内力都要了丁晴的命，何况周小跳如今根本就是江湖上新一辈中内力最为深厚的奇才。

“小明、明明、小明明，好孩子，乖孩子，你别闹了，把姥爷放开吧。你成功不了的，真的真的。我已经欠了你们魔教一条人命，你别让我老头再做千古罪人了！”周姥爷一边和左玄明说话，一边暗运内力争取冲破被封住的穴道。但是左玄明的乾坤大法已然炉火纯青，在他又快又准的点穴之下，连周姥爷一时间也冲破不了。

“没试过怎么知道。”左玄明打好了最后一个死结，不顾周姥爷的挣扎，在他脑后拍了一掌。周姥爷瞬间委顿下去。

左玄明将周姥爷安置在床上，回头看了一眼。刚才周姥爷叽叽喳喳滔滔不绝的和自己说话的时候，他仿佛在这个老人家身上看见了平常的周小跳的影子。

明明没有血缘关系，明明今天才是第一次见面，但是左玄明和周姥爷的感情奇妙的变得就好似一家人。周姥爷不愿意左玄明以命换命，而左玄明也同样不愿意周姥爷去涉险。无论如何，老人家上了年纪，再去以一敌多都必定凶多吉少。

如果左玄明没有先出手，周姥爷也许会同样控制住他也说不定。

确保周姥爷这一觉能睡到周小跳19岁生日之后，左玄明锁上了屋门。

无论结果如何，他知道自己此刻的决定肯定没有错。

“诶？！三胖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周小跳刚迈进家门没多久，就见左玄明从门外走了进来。他赶紧凑上去，悄声道，“三胖，老爷他没打你吧？”

左玄明揉了揉周小跳的头发：“没。”

“这么快？”坐在沙发上的耿天征也向这边望过来。

“哎呀呀，小明你回来了。我和跳跳爸正在给你们弄饭。没想到一下子来了这么多朋友，跳跳也不提前说一声。你们爱吃什么尽管点，跳跳爸手艺可绝不比饭馆的厨师差。”周妈妈笑盈盈的拎出了好几大瓶饮料摆在茶几上，晃到周小跳眼前，揪住儿子水嫩的脸蛋，“死孩子，朋友来了也不知道提前招呼一声。”

“凉，我绰了（娘，我错了）……”周小跳被扯着嘴巴，说不清楚话。但是他看向妈妈的样子却带着笑，十二岁以来第一次在妈妈胡闹的时候，从心底里顺着她说话。

而周妈妈似乎也和以前不太一样。她松开了揪着周小跳的手，眼睛弯弯的瞅着刚刚回到新家的儿子，半天也没有移开视线。她突然间伸出双手，在众目睽睽之下把高过她多半个头的周小跳抱在了怀里，没有生气，但嘴里却骂着：“死孩子……”

周妈妈的话只说了个开头，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将怀里的周小跳越抱越紧。

周小跳有记忆以来，这好像是第一次被妈妈抱在怀里，但他没有躲开。任由妈妈突然间将泪水抹在他肩头。

这个时候什么语言都显得苍白，所以在场的所有人都一语不发。有些事情根本不用确认，大家心中便都已明了，可依然愿意陪着周家人一起继续这场周小跳能够长命百岁的，开心快乐的戏码。

正在这时，耿天征和左玄明的手机同时响了起来。他们俩一齐接听，听到第一句话后，又一齐变了脸色。

“盟主/教主，不好了！出事了！华山之约被提前了。”

93.有备无患（上）

“没关系，你们有事情就先去忙你们的吧。饭菜已经用保温盒子装好了，你们带回去吃。”周妈妈看见他们像是有急事，贴心的将饭菜都分装打包好。放到了左玄明和耿天征的手里。

“妈……”周小跳这个时候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但是无论如何他也想再多陪爸妈呆一会，哪怕只是一顿饭的时间。

可周爸爸周妈妈同时伸手将儿子往门外推。周爸爸还用力的拍了周小跳的屁股：“去！男子汉大丈夫婆婆妈妈的干什么。有事请赶紧去干，还差你么这一顿饭不成？嫁出去的儿子泼出去的屎，别黏黏糊糊的，快走快走。”

众人：“……”

周小跳内牛：“爹，是‘泼出去的水’。”而且前半句肯定也不是嫁出去的儿子啊！

周爸爸霸气威武的一撇嘴：“嫁出去的姑娘才是泼出去的水，你个臭小子闹唤什么，你就是屎。”

周小跳听着这个扎心呐。他在内心疯狂呐喊——后爹啊！这肯定是后爹啊！当年充话费把自己送来的营业员肯定没安好心，投胎还能自己挑个好人家呢，他上辈子一定是个十恶不赦的江洋大盗，这辈子才会被拉来血债血偿。

其他人也在内心疯狂呐喊——亲爹！这肯定是周小跳的亲爹！连亲子鉴定都省了，也就是他们老周家才能生出这么一套生化武器般的铁嘴钢牙。

“岳父大人，岳母大人，那我们先行一步。”左玄明向两位长辈各鞠一躬，一手拎着一大袋装好的热气腾腾的家庭爱心晚餐，另一只手牵过周小跳。

“伯父伯母，改日再来拜会。”耿天征拉着司徒浩也过来行礼。

周爸爸周妈妈看着眼前这群相当养眼的年轻人，乐得合不拢嘴。周妈妈捅捅儿子：“跳跳，你们结婚的时候把你所有的朋友都请来吧。长得帅的优先哦。哦，对了，明明，关于跳跳的聘礼……”

周小跳一看见自己妈妈的眼神就知道不好，拽着左玄明头也不回的向外就走：“爹娘，我们先走了。不用送了！”

一行人下了电梯，耿天征忽然加快脚步来到左玄明身边，看似心情很好的询问道：“掏粪的，咱们是先回学校还是各自回家？”

荣升为泼出去的屎的老公的左玄明：“……”

被泼出去的周小跳：“……T皿T”

而走在最后的司徒浩，则因为这句话笑得差点撞死在大堂的柱子上。

最后经过大家的商讨，一致决定还是先采取最快的方法共同返回学校。

推开宿舍的门，先行回来的赵乐已经出现在了客厅里。许久不见的少林圆通方丈和武当卓道长也一同出现。他们三个人坐在沙发上，眼前是一台笔记本电脑。坐在中间的赵乐运指如飞，显然正在忙活着什么。

见他们进门，圆通方丈起身向大家打招呼：“阿弥陀佛。”

耿天征还礼，和左玄明一起放下手中的东西准备投入工作状态，却被圆通方丈一同拦了下来：“你们几个长途跋涉，疲累之时不宜过度操劳。眼下的情况需要从长计议。依贫僧之见，你们今晚还是先休息整顿。其余的事情明日再议不迟。”

圆通方丈双手合十，泰然挡在耿天征和左玄明面前。

耿天征想说点什么。他作为武林盟主，这种时候就算是累死也要以大局为重。更何况一路上也并没有觉得多累。

可是耿天征才刚上前一步，司徒浩就一把将他拉了回来：“你们没听出来吗？大师的意思是：‘妈的这回的破事不是一天两天能解决的，你们睡足了再来，现在别他妈的跟着捣乱！’”

周小跳竖起大拇指：“浩浩，你很不错啊。你说大家要是都像你说话这么实诚多好。”

圆通方丈一躬身：“……阿弥陀佛，司徒剑圣说的正是。”

众人：“……= =|||”

赵乐觉得，周小跳对周围人潜移默化的核辐射好像已经开始发挥作用了。

和大家分享了周爸爸周妈妈的爱心晚餐，酒足饭饱的周小跳和左玄明走进了1室。

再一次进入这个最初发现周小跳的日记和周姥爷的信的地方，左玄明不禁回忆起曾经的场景。自从分来这里住，他们实际上也没有呆上几晚。期间种种事端不断。如今回到这里，倏忽间居然有恍若隔世的感觉。

左玄明问起关于日记和那封信的时候，周姥爷笑得高深莫测，说的也是云山雾罩。他说什么自己夜观天象，得知第一个发现这份礼物的，就是周小跳的真命天子/女。

可只要是用脑子稍微想想就能知道，这毫无疑问是胡诌。先不谈这封建迷信的说法本身有多少可信度，周姥爷把东西放在男生宿舍，哪里来的真命天女？！

“三胖，你洗不洗？你不洗澡我先洗了。”周小跳已经准备好了换洗衣服，，看见左玄明一副如临大敌的严肃模样，奇怪道，“……你先洗就你先洗，也不用这幅样子吧？”

左玄明郑重其事的按住周小跳的肩膀：“婚后搬出来住。”

“……”周小跳用眼皮想都知道，他可怜的三胖一定是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受到了自己家那几只没溜的刺激。于是他立刻换上了悲天悯人的神父脸，“迷途的三胖啊，愿社会主义保佑你远离我家人的折磨。我谨对你献上最诚挚的歉意。如果还有下辈子，我一定不会让我爸妈再把我这盆屎扣你脑袋上。”

左玄明：“……”

最后周小跳本着保护动物和避免生灵涂炭的原则，慷慨地把第一个洗澡的机会让给了身心受创（？）的左玄明。而自己则趁机将明天的早餐都塞进了肚子。

换周小跳进去洗澡之后。左玄明坐在椅子上安静的梳理头脑中的大事小情。周姥爷被他封住了穴道，一时半会肯定醒不过来，华山之约必定不能亲赴。现今江湖上对于周小跳的身份已然家喻户晓，因此华山之约照理应该是周小跳来应付。不过周小跳虽然内力深厚，却还远远不够。他原先学习的招式就算是回忆起来，也未必可以运用自如。而且周小跳完全没有临敌经验，贸然赴约力战各派高手，注定凶多吉少。

左玄明下定决心要尽快将内力用来治好周小跳。好的结果是周小跳可以痊愈，他会安排可靠的人将周小跳秘密送走，一辈子远离江湖纷争。不好的结果，大不了就是两个人共赴黄泉。左玄明自从认定了周小跳那一刻，就从未想过自己独活。

“三胖，我衣服不小心淋湿了，临时穿的你的。不要紧吧？”

左玄明心中已经有了计划，周小跳恰巧也在这个时候从卫生间走了出来。左玄明闻声回头，却半晌愣住不动。

敞开的卫生间门里，正往外冒着雾蒙蒙的水蒸气。而周小跳只穿了一件盖过臀的上衣，站在这朦胧的水蒸气里，原本就白皙的皮肤被衬托得更加晶莹剔透。没有赘肉的身体和青年人特有的结实流畅的肌肉线条，让他只是站着就很赏心悦目。头发半干，偶尔有水珠顺着面颊滴到细滑的脖颈上。一双乌黑透亮的大眼睛不知道是不是蒸汽的作用，也仿佛溢满了水光。

但是这都不是最关键的，关键的是周小跳身上穿的是一件并不属于他，但却和他意外相配的上衣。这件黑色纯棉套头衫是左玄明刚才拿到卫生间备用的。他们俩的身材差不多，这件衣服则恰巧是贴身的款式。充满设计感的V字领口中露出一双形状优美的锁骨，有弹性的纯棉面料包裹出周小跳较好的身材形状。周小跳从来也没有穿过的纯黑色，这会在他身上竟然仿佛有神奇的魔力，凸显出他的另外一种气质。

左玄明没说话，就这么盯着周小跳看了好一会。

现在的周小跳的样子，怎么说呢，应该是……很诱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