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华青丘——清遗

作者:清遗  录入:11-22

文案:

【青丘之王】狡黠俊美,重情重义,应天命而生。【上古神祗】风姿绰约,容颜倾天,却从未动情。劫非劫,缘非缘,梦中来,往生去。一世泪,二世情,三世逢,眷属成。

首卷:相见相知

前传

若是提起今日那九重天上最热闹的地方——

呵——不是凌霄宝殿,亦不是瑶池仙地,而是——莲华殿。

若是再提起这莲华殿是什么地方——

呵——不是天君的宝鸾,亦不是王母的池苑,而是——莲华上仙的府邸。

若是再再提起这莲华上仙是个什么人,掩唇失笑:那莲华上仙,乃是上古便存在的神祗,没有人知晓莲华上仙的由来,更没有人知晓莲华上仙已有多少个年岁。唯一之唯一知道的便是——今日是莲华上仙的生辰,亦是唯一能够见到莲花上仙真人的日子。

所以——未等莲华殿殿门打开,便已有众多仙家云集莲华殿前,甚至连天君的朝会都没有参加。然而这些,天君倒是不在乎,因为他邺已随着众人摆驾莲华殿。

天君大驾一至,须臾间莲华殿门开启,两名青衣仙童奉手相迎,天君满意的摸着自己稍长的胡须,看来还是他的架子比较大了,虽然,正主没有出现。

随君进殿,众人哗然不已。原来,这莲华殿内常年流光溢彩,满殿的碧水之湖倒影着绰绰人影,湖中乃是极其珍贵的千年白莲,朵朵奇葩,株株称绝。正欷歔着,却见一浅白素袍拖曳而出,其貌之摄人心魂无法用天地间的言语以形容,甚至是年轻的惊人,莫不是哪只白莲修成了精,诞于世间?

“莲华拜见天君。”声音清隽空灵,甚是好听。不过——也是这句话之后,众人才反应过来这便是莲华上仙了,果然是上古神脉,自不是众人不可比拟的。

天君点头与莲华同入席,位至最上。但令众人诧异的是,莲华上仙竟然一并坐于上位且依旧是嘴角噙笑,不改半颜。

席间众人谈笑祝辞,莲华风姿绰约淡笑若风,气氛一时惬意得紧。然而,席到一半,却听得殿外天地间突现异象,天君正欲遣人相问,但见莲华殿内莲花池面竟是化作了一面明镜,恍惚后清晰,镜面显示的是某湖之畔,景色之美仿若仙境,只不过——那湖畔似有一团发光的白色不明之物正欲挣脱而出。

天君震惊,该不会是什么妖孽欲逃脱牢笼危害三界众生了罢。

“天君不必讶异,容莲华去去便知。”见天君眉间晦涩不安,莲华倒是一脸的从容,依旧嘴角噙笑不失雍容。

“上仙可是已知晓那湖是哪里不成?”即便是他贵为天君,也没有看出那湖是什么地方,没想到莲华竟然是看出来了。

“大概。”若是他忆的没错,千百万年间那湖他该是去上过那么一次。

天君点头表示允许,于是莲华只是长袖一挥便将湖面呈现的明镜掩去,然后翩然而去。而那去向之位,却是远古狐族栖息之地——青丘之山。

青丘之山,山涧湖畔。虽是狐族禁地,但是莲华却还是轻易的进了去,毕竟这天地间还没有什么是他莲华上仙不能自由进出之地。

绕过重重树障,美湖呈现,那本是发光的白色物体此时已然幻化成为一只九尾之狐,而且不仅仅是一只普通的九尾狐,却是一只——九尾仙狐。

绥绥白狐,庞庞九尾,通体上下长有微红色的绒毛,片刻后微红褪去淡若无色,皮毛如月华般清濯明净,血曜双眸正好奇的盯着一旁的擅入者。之后竟然缓缓穿越草丛向着莲华走来,皎洁出尘却伴着沙沙的声音,像是鸡毛掸子划过紫檀木面。

莲华浅笑于这灵兽大胆的举动,仙狐顿步不敢向前,可仅仅是顿了几秒,复又向前,甚至是直直的扑向莲华的怀中,似是想汲取些许温暖。至少,它觉得面前此人的笑容是如此温暖。

没有诧异没有推脱,一双素手伸出揽起欲掉落的仙狐,而另一只却是抚上了它柔软蓬松的狐毛。如玉般的手指慢慢捋过,白狐舒服的叹息了几声,莲华失笑。

“未经修行便已成九尾之狐,倒是一奇。”自古以来,普通白狐修行一百来年才不过是可得一尾,修行千年才可九尾聚齐,其间若是遇到什么雷劫之类的意外,甚至连本体都未必能够保存得完整,没想到眼前这只倒是前所未见的异数。

“不过——”莲华喟叹,仿若是叹遍了众生之苦——“不过这第二奇却是,九尾之狐历来存在但天生的九尾仙狐却是——”却是、不怎么多见。即便像自己这般活得不觉天荒地老是什么道理的仙人也没有见过很多人这般狐中之强狐,须知青丘之山的狐族亦是上古遗留的强大神民,除却从未降生过的天狐外,仙狐算得上是九尾狐族中最强的存在了。

虽然话没有说完,但是怀中的小东西竟然有些感应般的抬首望向一直抱着自己的莲华,于是一人一狐偏偏这么蹊跷的对视起来。仅是片刻之后,莲华又笑,只因为适才不经意间察觉到怀中之狐竟然是一只——公狐,公狐么?

“尾狐?不——兴是女气了些,不如——”灵机一动,既然是于此地所幻化——“唤作青丘如何?”青丘,青丘,倒是个好名字。不知为何,他无欲无求的莲华竟起意为一只仙兽取名字,也算是两厢有缘了。

然怀中的仙狐没有任何的反应,依旧是呆呆的望着噙笑低语地莲华,直到莲华缓缓将它放下,渐行渐远——多年以后,青丘依然忆得那人走时莲华七重、步步生莲,依然忆得那素袍不染半缕尘埃,依然忆得那人怀中的清香一馨,依然忆得那一双如同莲雾般的美眸,流转心间。

第一章

“君上,你在么?”听闻银湖唤我时,正于清泉中沐浴,周身竟是未着半丝衣缕。不过,我倒是一点不觉尴尬,只因——银湖自小双目有疾,眼前的一切均是瞧不上什么个清楚,即便是百年前我从招摇山为他寻得了迷榖之木,也不过是能够保证不让他再不小心失了方向罢了。

果然,在唤了半晌后还得不到我的回应时,银湖失望至极,正欲转身离去却不料分神之际被脚下的石子牵绊了一下,摇摇欲坠。无奈叹息,我只得随手披上一边搁置的月白轻衣,而后快速的掠过去将银湖的身子扶正站稳,唉,倒是不得不暴露自己的存在了呢。

“君上?”略带着惊喜般的口吻,这短短二字本身虽是问句,可即便是三岁的奶娃子看来也定会觉得那绝对是肯定又肯定。

听到银湖这般称呼眉心不适得皱了起来,心里亦泛起微微的不乐之意。有如此之反感,一来是因为银湖与我乃是最好的朋友,这般称呼倒是生疏得很;二来是因为我根本是不喜欢别人唤我君上这个称呼,即便是接管本族大权已有些时日,可因着我常年不在族中,所以一切都是看得很淡,甚至连族内少许老家伙都看我颇不顺眼,若不是因着我身份特殊怕早被逐下这君上之位了。不过——略略的瞥过银湖那没有焦距般失神的双眸,妥协般吟道:

“眼神不好就不要乱跑。”对于他,或许更多的是怜惜,责备也就都是省了。银湖是一只可怜的狐,自打从娘胎中下来便被抛弃,而原因不过是那些什么天生残疾,不详之照之类的屁话。天生残疾?呵——我却是觉得堪堪可笑得很,银湖不过是双目失明、双耳失聪而已,他的心善却是任谁都比之不上,亦从未曾占据这龌龊的寥寥几字之污。

“还有,以后唤我的名字,否则我可是不会再理你了。”这件事不知道我是曾警告过他多少次了,真是个死板教条的笨狐狸!

“呵——银湖知道了。”微微抚上腰畔系着的迷榖之链以及玄龟之佩,心中却是开心的很。

“我要出趟远门,这边帮我照看着。”一群老狐狸而已,银湖足矣应付得了,这么多年可不都是这般过来的不是么,如此说来我可真的算不上什么好明君呢!

“可是君——呃不,青丘啊——”在银湖说完这句后我又是一番皱眉,不是因为他再次险些唤错我名字的原因,而是因为我的袖袍此刻正被银湖紧紧的攥在手心,很显然,尽管是活了一千余年了,可还是不喜欢被他人触碰,即便是我最好的朋友。

“明日是火颜成亲的日子,他希望——”这话,银湖没有说下去,却是成功的勾起了我的止步沉默以对。

火颜是青丘之山中一只顶漂亮顶漂亮的红狐狸,因着皮毛之色火红火红所以唤作火颜。呵,忘记说了呢,那火颜亦是我最好的朋友之一。如果说这个世间真的有什么东西是我一直想要守护的,那么大概就是银湖与火颜了。不过——几月奔波下来,我倒是真的将这码子事忘得一干二净了。

“银湖,你替我——”虽然是忘记后又想起,但我还是打算不去。既然是最好的朋友,应该不会生气于区区小事吧?!可话还没有讲全,身后的银湖已经连连叹息了许多遍,叹息中带着哀怨,哀怨中生着无奈,无奈得让我生生不忍再说下去——

“你已经寻了整整一千年了——”一千年内,除却去过万万遍的天宫外,三界仙山邺已经历南方四十座、西方七十七座、北方八十七座、东方四十六座……就连自己身上的迷榖与玄龟也是顺便从列山中寻得之物,只为了自己能够听得见声音,迷不得山路。可是——可是他青丘究竟是想寻人寻到个什么时候——天荒还是地老?那些连自己都不信的骗子神话。

良久无语甚于之前的沉默,银湖说的不错,算到这个年头,我是已经寻了那人整整一千年,仿若只是儿时做得一个梦,那梦中之人素衣美眸、轻衣暖息,甚至为我取得如今这个名字。可是,倘若真的是梦,又怎会那般真切,我从不觉得自己是个认命的狐,所以不停的追寻。有些人,即便是寻上个万万年,也是值得的。况且,我根本不觉得辛苦,只要能够再见一面,便是幸福……

“怎么,银湖你莫不是不知道我们君上的时间是紧的很的么?成亲?哈,要我说,就是哪日你们兄几个的祭日他也未必抽个闲空去悼念呢!”我尚未答复银湖的话,身后却是传来另一番声音,傲慢中夹杂着不屑的声音。

呵,敢用这种语气在我面前讲话的整个青丘之山不过一人,所以不用回眸我便知道是哪个想死的人来了。但这却不值得我动怒,反正这种讥诮已不是一日两日,随他去好了,然——

“青辞!!!”银湖有些动怒,本是带着苍白之色的小脸顿时涨得难堪的红,他不明白的是为什么青丘不在族中之时,青辞总是愿意帮助他,可青丘一回来,两人又针锋相对,唉,真的让他很头疼唉!

“银湖,记得明日叫上我。”轻轻丢下一句不疼不痒的话语,不是因为怕了青辞那家伙,只不过不想让银湖为难而已。其实,若不是我天命所在,身为先族长之子的青辞该承继大位的,这般一想,似乎又是我唐突的出现让大家不太愉快了,可见他不喜欢我也是正常中的必然之果,我——并不介意。

第二章

翌日起了个大早,我很欣慰的发现阳光似乎还算不错,火颜总算是选了个好日子。哈,那只终日闹腾不已的狐狸终于要成亲了呢,虽是与一凡间女子。

随着银湖前去火颜所居之地已是正午,本以为以火颜那急性子定会披一袭火红杂着笑颜璀璨冲过来搂紧我大呼开心,然这番却是被我算漏。只因着——

此刻火颜住所周遭清凉无比,仅仅是在门上一角夹上了一张随时都可能被风不小心带走的破黄签,继而更大的震惊却是在我取下细瞧之后。

火颜他平日不按常理出牌也罢,可今日是他结姻之日,竟然不负责任的丢下一张便条走掉了,说是什么昨晚突然决定的——偕同爱妻同游天下。爱妻?他寻得的那个凡人怎么就随着他一起瞎闹了呢?难不成古人之云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了狐还真的遂了狐性不成?

眼角旁的太阳囧突突的跳动着,我真是有点哭笑不得了,特意为了他留下来,结果却是让人家生生的将我抛到了脑后,且让我最最郁闷的竟是那黄签上的最后一句:烦劳青丘代本狐照顾桃烬数月。

桃烬,是此地之名,取自火颜游戏凡间之时所居之所,只因着十里桃林蔓延于此。每至春日便有大片的桃花盛开灼灼其华、极其美哉,而每至秋日便有多汁的蜜桃成熟味甘肉厚、令人垂涎,当然除此之外最最最令我愿意来此的原因却是火颜每年均会酿造的醉颜,那醉颜酒之醇冽不可多得。

所以,当银湖请求回去时我并没有搭理,只是随意的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离开。而我自己,随后几步便跨入院后的十里桃林之中。火颜啊火颜,你平日看守这美酒看得也忒严了些,这桃烬我自是会替你看守,但却不是数月,只能是——酒尽之时。

行至桃烬之内放眼望去,足足有十里之阔的桃烬之中的每株桃树之上已然诞满花骨朵,大概是不久便能满厢芳华。悠然的在桃树丛中走着,闭眼享受着清新的空气,心下想着若是住到桃花繁盛亦不错,那时桃粉沁人心脾真真是美妙的很。要不要,就再多住几日?

拈起双指轻轻念了一个决便将火颜埋藏于桃烬之下的大半醉颜佳酿顺了出来,虽然这埋藏地是火颜不曾告诉过我的,可若是肚中的酒虫子兴奋不已,任是何处亦是寻得到的。

开坛取封之时已是暮之昭兮、月亦现哉,诱人的香馥甘醇之味儿对着我那早已蠢蠢欲动的酒欲袭来。也罢,顾不上火颜生气不生气了,举起坛子便直生生的往下灌,不一会儿,那算得顶沉的酒埕子子竟是已经空了——满腹的愕然与不舍,还真是不经喝呢!爽然大笑一番只得再开封一坛,如此般酣畅淋漓已是最近百年不曾有过的快意,这番我倒是要全数讨回来。

这般想着却已是五六坛子的佳酿下怀,心中愈是爽快的很,谁叫火颜那厮这般小气从不许我喝上个痛快!好,那么今日且来了不醉不休!喝空了酒埕子便扔至一边,扔完了便顺起新的一坛继续喝,直至身旁已经堆满了碎坛子差点扎到自己,嗔怪般的咒骂了声后挑着一个还未喝完的酒埕子子晃晃悠悠的向着桃林外走去,只不过是点酒而已便已觉得面前一片恍惚,我这酒品堪堪不值一提。不过,待我回到火颜的院子里美美的睡上一觉,那才是我青丘狐之王最完美的计划。

可是——谁能够替我解释一番,为什么此刻我却是觉得身子轻飘飘的呢?一阵冷风迎面而上,酕醄大醉的心思似乎醒了那么些,然而也正是因为这样我才察觉到自己的身子竟然是飘在半空之上,而且更为郁闷的是,不仅是飘在半空之上,甚至是直直的往下坠——

糟糕!我突然忆起火颜这桃园子的另一个尽头是一悬崖,敢情我是酒醉后走反了方向,没有走到火颜居住的院子倒是直直的走下了悬崖。心中顿时苦笑得很,想着念个什么诀再飞上去,可是——为什么我千年修为尽数不见?周身竟是提不上一点力,莫不是火颜所酿造的醉颜醉的不是红颜,竟是封住自身修为不成?真是——

下落——迅速下落,失意后泄气般押了一大口酒,快意却是又生,心中竟没有将死的失落,倒是挺想知道这火颜的桃烬之下究竟是个甚样地方,或许未曾去过便堪堪称得上神秘二字。还好怀中的酒埕子还在,否则可真算是倒霉得很了。

“嗯——”蓦地闷哼了一声,不是因为已经落地,实际上是离陆地还远得很,只不过降落之时似是有一块山石之类的突出,碰上了我的脚踝,一阵阵钻心的痛传至心口,怕是骨折了。不过这可算不上什么倒霉事儿,最为倒霉的却是我那酒埕子子竟因颠簸而先我一步掉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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