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惑漫生,为甚要送与我?就是因为那个人能够熟睡一宿?关于这点,与我可说是几乎扯不上关系。再者,好似很多人都喜欢送我羽毛呢,可不,我随身还带着一把白羽制成的锦扇呢!说起这白羽扇,乃是百年前我逛到长留山时,因与那白帝相谈甚欢,临行之时,于他那禽鸟身上取下送我的羽毛,色泽莹白润厚有光泽,柔美符彩璀璨无暇,千百年来未曾损坏丝毫。所以——
“这个,你还是留着日后送与有情人的好,青丘就不收了。”
“……”兮凰无语,怎么他想送个羽毛还送不出去了呢???先是主上,后是这狐,怎么,他的羽毛是有多丑——论起来常人想要得要凰族的羽毛可谓是千缘难求的。
“额,对了,这块是峚山的瑾玉,亦刚亦柔光辉溢彩,据说佩戴上它,能够抵御妖邪不祥之气,算是付那未清的一千多两银子罢。”若不是刚刚掏出白羽扇时触碰到这温润的瑾玉,我倒要差点忘记曾经的约定了,不仁不义的小人之举可不是我的作风。看那兮凰欢喜摸样,也该是挺喜欢这玉石了,如此甚好、甚好。
“呀!”我正怀想着,却是听见兮凰见鬼般的大叫起来,怎么,我送的瑾玉是有甚么问题?然而,随着兮凰惊讶的目光望去,情况根本不似我想得那般。
只是——为什么那潭面上空竟有片片桃花碎瓣落下,似是天女散花。如此这般美景也难怪兮凰禁不住讶异大叫了。
“居于此地数年之久,我倒是第一次见到这般情景呢!莫不是庇护山谷的仙障受损了不成?”喃喃自语后,兮凰便是一惊,正准备去唤醒主上,哪知却是被我拦住。虽然我不知道昨晚我那最后一句话听在莲华耳里是个甚么味道,但是从他解除仙障此举来看,倒使我满心欢喜。
桃花花瓣,今年的桃烬之花竟开得如此之早,前几日看到的不过是些许花骨朵,这几日竟开得这般香艳。
慢着——昨夜可曾有风有雨么?若不是有大风大雨怎会有如此多的花瓣在花朵初开期大肆飘零下来。可若是我记得没错,昨夜夜谈之际不仅是云淡风轻,甚至是皓月当空,这番说来——桃烬出事了!
不等如何与兮凰解释,人却是已飞身上寻,最最让我心存不安的是,不知为何愈发向上愈加传来一阵血腥味,甚至是愈来愈浓,糟了!
及至崖顶,满目疮痍更加让我心下大乱,双耳灵动——前方似有打斗声传来,闻声之际身形亦陡转疾行!然继而让我撞见的竟是数十天将与火颜大战之景。火颜啊火颜,莫不是你与凡人结为夫妇的事情败露了?算了,若是我再不出手,看那暗红的衣襟我亦知道火颜他定是撑不了多久了。
速速自怀中取出羽扇,只是轻轻一挥便掀得狂风四起。其实对付这几个小啰啰倒是不废甚么事,虽然我仅是一只一千多岁的仙狐,但是修为却早已超过三千多年,对于此,族中没有一个人可以解释缘由,我更是懒得去管,又不是甚么坏事。
趁着狂风乍起,翩然的穿梭于那些天将之间速速分离其阵势,然而被我算漏的却是未发现这些小将们的主帅——天神大金乌竟是从我身后突袭而来,不曾留意间身中一招,顿时血雾弥漫,最后竟使大好形势急转之下。
呵,看来倒是我先轻敌了,不过——及至那大金乌的第二招袭来,出乎他意料的是我竟不避反而迎招而上,算准了他惊愕的一瞬,九尾迸现,只是一甩尾的功夫便将那可憎的兵器卷落,且——他的手腕亦被我反手抓住,只听“噶嚓”一声,骨折甚好!而且——现在只要狐尾再紧上那么一紧,他那纤细的脖子怕是要保不住了罢。其实,我并没有表面上看去的那般善和,若是他人犯我,没来由要顺着他人的意思罢!
正想着最后一击将那可恶的金乌彻底废掉,却不料耳边传来一阵轻语:“杀了他只会给你招来大祸,这边我帮你,且先去看看你的朋友性命如何的好。”
狐尾微滞,激怒的心情亦纷纷顿止。
不错,若是今日我杀了这厮恶鸟,明日便无法向天庭交代。
“哼,今日且放你一马,他日再犯上你狐爷爷我,便不会有这番好运了。”九尾齐齐撤去松开,一瞬间那大金乌便立刻抱着手腕痛苦的跌坐在地上,又是惹得我一番讨嫌。
第十章
“若桃?若桃——”未曾离近火颜,便听见他大声的呼叫之声,声声凄厉,撕心裂肺。看来他是没有甚么事了,但是他那凡人妻子——唤作若桃的女子,面色苍白,气息微弱,怕是——
守于一旁不知如何安慰才好,哪知这火颜也太不知轻重,竟妄想拿出内丹救治这凡人女子。
“她只是囧囧凡胎,根本承受不起你的内丹!”严厉的将他那颗火红的内丹抢攥到手中火气顿生:“若是你强用这种方法,不止她死,甚至连你也没有活下去的机会!”
“青丘,你帮帮我可好,帮我救救她——”听闻我的话,知道无法再救的火颜竟是跪地扯住我的衣角苦苦哀求,唉,向来张扬孤傲的家伙竟然为了一个女子这般求人,难道这短短数时他真的是爱上这个女子了么?可是——可是我根本没有救人的法子……
“她命数至此已销蚀殆尽,任何法子也救不了她。”祥和温润的声音于身后响起,这人那么快就将仙界那些蠢货打发了么?真真是快得让我不敢恭维了。只是——
“你是谁,凭甚这般妄言!”火颜顿时恼怒起来,以致有上前打斗的趋势,只为了莲华那句实话中的大实话。
“其实这位姑娘还有一息尚存,可否让莲华与之相谈一二。”没有介意火颜的怒气,莲华依旧是淡笑如风,轻语温润。
“颜……颜……”然而此番我以为火颜会真的打过去,正愁着该如何阻止,却听见若桃几不可闻的细语之声,她该是有甚么话要讲的。
“上仙——你的条件……我,我答应。”艰难的说出最后的决定,若桃眼角有泪滑落但面容却是从容得紧。可是——甚么条件?蓦地我的脑海中响起前几日莲华与我讲的话,说是兮凰的一魄转世投胎到了一凡人体内,当时未曾细想,可于此地又是凡人的可不就只有若桃一个,难道——
“好,莲华允诺你的事情也一定做到。”两人仿若是前世有约般相互承诺着,火颜一脸茫然,而我却是心明如镜。看来——火颜是必定要失去若桃了,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只是不知道是不是会有人心存不甘?
“不——若桃,我不许你走!”果然,火颜还是不愿意放手,可作为旁观者的我却发现那若桃一直搁于胸口的手在得到莲华的承诺后,顿然滑落于地……
此事之后,无论我与莲华如何劝说,火颜亦不肯将若桃交与莲华取出那一魄,只因若桃会因此魂断三界,再也不见。很多时候看见火颜那伤心欲绝的样子,我也很想问问自己,如果我是火颜,是否也会做出如此痴情之事?
“明日便是若桃死后第三日,若是那一魄不归位的话——”月色初上,莲华约我与舟上。这两日我自是知道兮凰的状况亦是不好得紧,一直处于昏迷状态。若是那一魄不归位的话,是不是消失不见的便还有那个贪财贪得可爱却又诚挚得想送我七彩凰羽的人儿?
“我会去劝说火颜。”死者已逝,何必在牵连生者。
“谢谢。”
未曾答话只是泯然一笑,倒是很难得听见他说谢谢的,虽然那人一向是温润如玉的仙。
“你的伤?”正欲离去却是听见这一句,是在关心我么?不经意的看向自己身上穿着的一袭白裳,是那日他见我染血过多而暂借与我的,净洁纯白。其实,若是有心留意便知他的衣裳并不是全然白,那下摆竟是用白线绣满了盛开的白莲,用功极细。呵,怎么办——心下有些感动了呢!
碾转至火颜处,他依旧还是保持抱着若桃不言不语的姿势,除了屋中多了两个人:银湖与青辞。银湖我叫来的,可这青辞是怎么跟来的,我管不着亦不想管,只要碍不上我的事,便是大幸。
“今日若过,若桃不但不能死而复生,而且会因着她曾有灵物之魄附生之由幻灭于三界,你确定要这样决绝么?”后来我问过莲华,原来无论是否能够取出那一魄,若桃亦逃不过这一劫,况且我也希望火颜能够走出阴影。“不过——若是你放过若桃,或许今后还有见面的机会。”
“机会?”果然听说还能够与若桃相见,呆滞了两日的眼神终于有些松动。
“既然那一魄是那凰族之子的,及至他醒后,或许有法子留住若桃本元的精魂也说不定。”这句话不是莲华教的,倒是我编的——善意的谎言,只是从未料到只是这一句后来竟害的兮凰那傻小子爱上火颜——难过、不得。
“真的么?”本是绝望的黑洞之渊似乎有一丝细弱的火苗蹿亮。只要是希望,他火颜都不会放过:若桃,你听见了么?我们还有见面的机会呢,还有机会,机会……
第十一章
“如何?”及至莲华带着若桃进屋已有半日之久,不止是火颜,就连我与银湖、青辞亦等得有些焦急。好在此刻莲华终于出来,否则以火颜的性子定会耐不住冲了进去。
“那一魄与本体分离太久,兮凰还未醒来——”然而,不等莲华讲完,火颜果真是迫不及待的冲进那屋,甚至来不及听我一言:那若桃已不在,即便他进去——
“青丘,我进去瞧瞧火颜。”最懂事最乖的莫过于银湖,知道我心下担忧火颜便主动提出进屋陪他。微微顿首默许,火颜啊火颜,你是要多少人担心于你……
“我扶你。”接上此话的是一直无声的青辞,此番情形倒是让我小小的惊讶一番,他们——
待至银湖青辞二人进了屋,屋外边只有我与莲华两人了,许是心有灵犀般的两人同时将眸光转向潭面,有些疑问也是该有答案的时候了。
“兮凰是百年前受伤的,可若桃只有双十年华。”这是第一问,问的便是这年岁如此不符却为何是若桃,且这也是我一开始就没有想到那一魄的寄主是若桃的原因。
“兮凰丢失的一魄虽是投入轮回之中,但是一直未找到合适的寄主,这也是我与兮凰一直未寻得的原因。”或许若桃的体质最符合那一魄的要求了,百年来唯一的寄主。
“你与若桃交谈过?”且似乎有甚么约定。
“托梦相见而已。”只不过是与她讲个明白,也好圆了她的夙愿。他莲华不喜欠人。
“那——”莲华要的条件不过是归还一魄,那么,我好奇的是莲华应若桃的承诺——
“不可说。”
却是没想到这莲华竟是不想回答我这个问题,也罢!
“呵,再论起来倒是谢谢你那夜将那仙障撤去,否则此刻的状况——”扯开稍有尴尬的话题。不过若是此刻我要将火颜也失去,该早已打上那九重天上去了。
然莲华淡笑无答,其实去掉那仙障的原因连他自己也没有弄个明白,或许是投缘罢了。
“明日我便带火颜回青丘之山。”目前只有回山才是最安全的,虽然前几日莲华将那些个天将打发回去了,但是难保他们不回卷土重来,我——不能让火颜出事。
“好。”转身离开——他们本是青丘之狐,自是该回到最熟悉的地方才最安全。
“喂——你还记得我么?我是说、是说一千多年前……”眼见他愈来愈远,这话问的虽是突然了些,但现在于我是最后一次见面,以后是否有缘岂知料。
其实一直以来我最想问的是这个问题,他,还记得么?还记得一千年前、青丘湖畔、那个刚刚诞生的九尾仙狐么?
然而,此番亦是没有得到回答,甚至那人连回眸都未曾留下……难道真的是梦一场?可——梦中那人与这莲华如此相像,天下哪有这般机缘巧合……
“他就是青丘梦中之人么?”独于原地惆怅良久却被银湖的一语惊醒。苦笑一晌,这个问题教我如何回答,连我亦不知这人是否便是那个我寻了一千年的人。
“虽然银湖看不见,但是莲华上仙的声音真的很好听呢!”以为青丘算是默认了,银湖呐呐的说道,此番他倒是后悔身上带有玄龟之佩了,若是没有这仙物他便甚么也不会听见,便更不会因为那莲华的风华而自卑。只听那声音便知晓那人定是美的很——美得很,青丘亦美的很,那该是多好的一对……
“带火颜回去罢。”没有理会银湖的话,只因我的心已乱,只为暂时的离别。
“银湖终究不是那人……”银湖于心中默默的小声哀叹了一句。
上百年来,即便自己是做得再好,亦不是青丘那梦中之人……且罢且罢……
然而,银湖不知道的是,他满脸的失色正好被刚刚出屋的青辞撞了了满怀。青辞亦是顿时心下刺痛不已:青辞、青丘不过一字之差,可银湖看到的永远只有青丘一人,从未看到过他……
第十二章
“本族可有喜穿蓝衫之狐?”即便回到族中,那梦仍旧是一日又一日的侵袭于我,甚至昨夜我竟看清了那女子的面容,乃是一极其美哉的女狐。蓦地我想起火颜欲用内丹救治若桃的情形,心下顿时窒息得紧,莫不是曾经也有一人为我……内丹消损岂不是会形神俱灭,那么我又是欠了那人多少呵——
“回君上,族中身着蓝衫之狐数多,不知——”想他九诛作为族中长老已有二千多年,见过喜穿蓝衫的不知多少。只是——为甚么一向不爱管族中事物的君上突然关心这件事来?怪哉怪哉!
“是么?”既是如此之多,我又该如何查寻?
“额对了、君上,前些日子为您作的画像已摆挂好,您是否去看看?”须知历代仙狐都有资格作画像一副置于圣堂以供世代膜拜的。狐族爱美,自是早在年轻之时便作好放置了,此番亦然。
“嗯。”火颜伤情中正在休息,既是无聊便看看也无妨。不过——
“的确不错。”这画像中的我,神韵、气质一丝不少。不知是族中哪位巧匠能手做得这般精致,倒是好好感谢他了。
“这是银湖大人亲自监工的,许多地方甚至是他一点一滴做得。”银湖大人本就是身存暗疾还能这般灵巧倒是让他们汗颜不已。
“怎么会……”银湖双目本就不清朗,竟然还、还忆的我的模样?
我记得曾让他试了试那些个甚么明目之药,确有一次不过是恢复短短几刻便又复落黑暗之渊,怎么还会如此清晰的记得我的模样?
“哎呀,这些小狐是怎么管理的哟!竟然来上届仙狐的画像都弄脏了呢!”九诛长老自言自语的说道,我顺着瞧去,画像被他挡住,不过好似只是画像的一角有损。说起来众多族中长老里也就只有这位九诛长老对我恭敬不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