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煮茶醉花阴 下——追逐阳光

“这方面家里倒没给他压力，是自己打定主意回来的，他说自己是不能太闹腾的命，得见好就收，还说清溪是他的根，离开了根再要闹腾过头的话，只怕会自断生路。那臭小子一张嘴老爱胡编乱造，有时神叨叨的，总没个正经。”芦仙萍接口笑道。

“我看这就是他的聪明之处，”蓝东平倒称赞起来，“人贵有自知之明，有些人被那浮华的虚荣给蒙了眼，往往就看不清自己几斤几两，这也不知足那也不知足，到头来什么都是一场空，人生一团糟。小蒲年纪轻轻，有这样的心智真是了不起，今后定能干出一番事业来。”

“也是外公高看了他，就炒个茶卖个茶能有什么事业。”芦仙萍一高兴，自顾自的攀起亲来了。

“话不能这么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他是个聪明的孩子，肯定会将你们‘蒲氏茶’发扬光大。”

“托外公吉言，要真是那样我们全家要念阿弥陀佛了。”芦仙萍那张老脸笑得摺子打堆。

吃了酒席之后，蒲志兰和蓬建彬要去外省度蜜月，蒲爱东和蒲志蓉范国庆他们带着小孩子坐车回了蒲家岙，芦仙萍在蓝千雅的安排下，直接住进了医院，蒲志华也留在了庆源。

“这十几天你准备在哪住啊？”要走的都送走了，该安顿的也安顿了，车子里只剩下蒲志华，蘧临翰便诞着笑脸问道。

“三姐给了我钥匙，当然是住她那。”

“这不好吧。”

“奇了怪了，这有什么不好的？”

“她们刚刚结婚，你就占用人家新房，于理说不过去呀。”蘧临翰笑道。

“我又不睡她们的床，有客房啊，再说了，在我们家乡的风俗，小舅子能留宿那是好兆头，女眷倒是不便。”

“哦，这有什么由头？”蘧临翰好奇地问。

“小舅子留宿，新婚夫妇来年就会生胖小子呀，女眷的话说是会生千金的。”

“嗤，封建迷信，”蘧临翰撇嘴道，“要不，去我那住？我那只有一个人，房子也大。”

“嗯？”蒲志华一愕，嘟喃道，“明不正言不顺的，干嘛去住你那。”

这话一说，蘧临翰心下犯嘀咕，这小子不是说挺花心的么，怎么跟他关系挑明之后，在自己面前倒是矜持得很，都这么长时间了，两人的关系还只停留在偶尔亲亲嘴的地步，难不成想和我保持柏拉图式的感情。

第八十章

安顿好芦仙萍，蒲志华除了每天早上去医院探望一下，其他时间都在思华超市打打杂，晚上便去蒲志兰家住。因为有蒲志华天天在超市，蘧临翰很罕见地孵在了自己的岗位上，自己负责的事务处理好了，还会染指他姐蘧媛媛分管的工作，这么爱岗敬业埋头苦干很让蘧媛媛意外，心想果真还是爱情的魔力大，从没见自个弟弟这么卖劲过，这都能评上劳模了。

苏金华自是知道蒲志华和蘧临翰的关系，一开始见蒲志华跟在身后问这问那，还亲自搬货上架统计分类，很是不好意思，但见自己的蘧总一旁笑得跟个白痴似的，心想许是人家默认了让他当家，便主动跟蒲志华讲解一些工作上的细节，有时还貌似无意地示意会计透露些财务信息给他。

一天，蒲志华正踏着人字梯在货架顶上清包装箱，眼角余光瞅着下面有位妇女推着辆购物车在看自己。蒲志华怀里一大堆东西，也没在意她，一心码着东西，等码完了，正想着下楼梯时，仍瞥见那人还在盯着他看，心下不禁骂道，这位大婶还真没涵养，见了帅哥就挪不开步么？忍不住把视线投了过去，这一看吓了一跳，没想到心里腹诽的花痴大婶竟然是蘧临翰他妈蓝千雅，那老太太正一脸宠溺地在瞧着自己呢。蒲志华赶紧从楼梯上跳了下来。

“蓝阿姨，来找阿翰吧？”蒲志华迎了上去。

“那小子哪稀罕我这老太太啊，见了我跟见了隔壁邻居似的，点个头就借口有事，跑了。”蓝千雅佯怒道。

“前段时间因为禽流感的事超市跟几个供货商产生了点矛盾，这会儿他和蘧姐正忙着善后呢。”蒲志华为蘧临翰辨解道。

“他忙他的，不理他了，”蓝千雅笑道，“你咋干上这活呢，爬上爬下多危险，又脏得很，阿翰都没干过这活呢。”

蒲志华一听，心下纳闷不已，老太太这话什么意思啊，什么叫阿翰都没干过这活，把我当成儿媳妇了还是咋的：“农村出来的，这种活干惯了，没什么。”

“这种事让员工去做就行，不能抢人家的饭碗不是。”蓝千雅笑着帮蒲志华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道。

蒲志华挠了挠头道：“是啊，蓝阿姨不提醒，我倒没想到呢。”

“晚上跟阿翰媛媛一起回家吃饭吧，我这准备买菜呢。”

“啊？！”蒲志华一愕，“好……好的。”

陪蓝千雅东逛西逛买好了菜，又把她送出了超市，蒲志华赶紧缩进一角落跟蘧临翰打电话。

“你妈让我今天去你家吃晚饭呢，怎么办？”

“这是好事啊，去呗，丑媳妇总要见公婆的。”蘧临翰兴奋地道。

“你想死，”蒲志华恨声道，“给我正经点，说正事呢。”

“别担心别担心，我马上赶回来，陪你一起去。”蘧临翰赶紧哄道。

“那要买些什么东西呀？”

“买什么东西，就空手去呗。”

“那哪行，不好看呀。”

“你让苏金华帮你参谋一下，超市里什么东西合适拿什么东西。”蘧临翰倒是省事。

蒲志华想了想道：“这不行，我小姨的病还在麻烦你外公呢，太随便了不好，问你也白问，我还是打电话给我三姐，问问她的意见。”

“哎哟，屁大点的事打扰蜜月中的人干嘛，”蘧临翰在那头笑道，“你人去了就行，让他们见见明星脸，视觉享受一下就是最好的礼物了。”

“享你个白痴。”蒲志华一听气不打一处，骂了一声啪的结束了通话。总以为这家伙名校毕业的高材生，素质高涵养好，没想到在自己面前老是油嘴滑舌，有时说的话比自己这个高中毕业生还流氓无赖，真是把他看高了。

蒲志华想了想，初次上人家的门，礼物买得太贵了也不好，最后一盘算，还是在外面水果店买个水果篮得了。快到五点的样子，蘧临翰姐弟俩从外面办事回来了，一听说蓝千雅邀请了蒲志华去家里吃晚饭，蘧媛媛倒比蘧临翰表现得更兴奋，巴巴的催着蒲志华和蘧临翰快点下班，早点过去。

到了蘧家，蓝千雅正在厨房里忙，蓝东平在看报纸。见蒲志华他们回来了，蓝千雅和蓝东平都放下手里的东西招呼着，蒲志华本来心里惴惴的，见她这父女俩很是亲和，也就少了那份尴尬。

“蓝姨，爸呢，晚上回家吃饭么？”蘧媛媛问道。

蓝千雅有点不自然地道：“他整天在外应酬，说是没空。”转头又笑着对蒲志华道：“阿华啊，蘧伯伯一直也很想见见你，没办法，端公家的碗服公家管，什么事都是工作排在第一，对他来说我这个老婆当得只能算是个陪房丫头。”

见蓝千雅开起了玩笑，蒲志华自在多了：“蘧伯伯那是出了名的公仆，忙是肯定的。按理来说，我该早来看望蘧伯伯了，茅伯的事多亏了他，家里人都愧疚得很呢。”

“什么公仆不公仆的，也就一共产党的奴才，虽说好歹是为公家干了点实事的人，不过对家里来说，那是什么实事都没干过。”蓝东平嗤鼻道。

“清官都是这个样子的吧，顾了大家顾不了小家，”蒲志华呵笑道，“听小姨说她的腰病好多了，真是亏了有蓝爷爷妙手回春。”跟蓝东平聊了会芦仙萍的病情，蒲志华钻进了厨房，想帮蓝千雅的忙。

“也就随便弄几个菜，别进来了，去跟媛媛她们聊天吧，这油烟味大着呢。”蓝千雅笑着推搡道。

“让他来炒吧，听蒲志兰说，他手艺可强着呢，比萧雪有过之而无不及，我一直想尝尝他的手艺呢。”蘧媛媛探进个头说。

“嗤，一个女孩子家，烧饭炒菜都不会，还好意思指使客人来干活。”蓝千雅笑骂道。

“今后进进出出的时间多着呢，客气个啥，让他来吧，他厨艺可真是没得说，咱们母子帮他打打下手。”蘧临翰也挤了进来。

见儿子这么说，蓝千雅不好意思地对蒲志华道：“阿华啊，要不真让你来？”

蒲志华笑道：“好好好，我就越俎代庖了。”

看着厨房里忙活的三个人，蓝东平心里什么滋味都有，曾经有过不甘，百般努力，但还是无法改变外孙的性向，现瞧着外孙和蒲志华那默契自然的模样，虽说是在厨房，但看上去却好像是一幅画一般，十分赏心悦目，情不自禁暗叹了一声。

蘧媛媛没想到蒲志华的厨艺竟然会那么娴熟，不到一个小时，蒸煮炒煎什么菜都弄好了，满满一桌子，还没开吃，那香味那样式就让人馋涎欲滴。

“小蒲手艺真是没得说，和阿翰一样，竟然都有一手厨艺在身，没想到啊，这世道会变得这样子，男孩子烧的菜比女孩子烧得都好，我到现在都没吃过媛媛炒的一次菜呢。”蓝东平很没长辈样地把每道菜都尝了个遍。

“外公啊，你要夸赞人也不要顺带打击我吧，好歹给我留点面子。”蘧媛媛鼓鼓囊囊地道。

“拉倒吧，咱家阿翰那三脚猫的手艺怎能跟这比，也就会烧个辣椒炒蛋。”蓝千雅笑道。

“咦，你老人家真是的，平时吃我炒的菜吃得满嘴流油，现在抹抹嘴巴就不认账了啊。”蘧临翰不满地道。

“口误，纯属口误，”蓝千雅赶紧改口道，“你和阿华的手艺是两种风格的，各有千秋，各有千秋。”

蒲志华见这家人这副德性，心里甚是温暖，笑意写在脸上。蓝千雅一边吃着，一边再三劝蒲志华多吃点，眼睛始终不离蒲志华左右，蓝东平也跟自己女儿一样，除了夹菜，那眼神就盯着蒲志华不放。

吃过饭之后，边看电视蓝家父女边问蒲志华一些家里的情况，大有刨根问底的趋势，两双眼睛仍在蒲志华脸上梭个不已。

“呃，你们过份了哦，阿华脸上粘了百万奖票么，干嘛一直盯着他看。”蘧临翰见蒲志华被看得有点不自在，便对他妈笑道。

“废话，不看他看你啊，你又没阿华长得好看。”蓝千雅嗤鼻道。

“不会吧，再怎么不济好歹也是从你肚子里钻出来的，瞧着应该也顺眼啊，再说了，外公老说我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呢，是吧，外公。”蘧临翰对蓝东平巴巴地道。

“说老实话，”蓝东平停了停道，“你长得是没小蒲好看。”蘧媛媛一听差点没坐稳，肆无忌惮地大笑起来。

“看吧看吧，没关系，我是做模特的出身，被人盯惯了的，没事。”蒲志华笑道。

“还真是伤人自尊，”蘧临翰佯装生气地问蒲志华，“嗨，你小子是不是去做美容保养了。”

“没那心思，也不想费那冤枉钱，”蒲志华得意地笑道，“想不想知道原因呐？”

“废话，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楼下杂货铺董师傅家养的猫咪，天天没事还喜欢对着柜台梳梳皮毛呢。”

“没别的，平时少喝些咖啡，跟我一样，多喝茶吧。”

“你不会是在为自家的生意搞推销吧。”蘧临翰笑道。

“爱信不信。”

“哦，等等，”蘧媛媛一脸兴奋地道，“真的么，蒲志华，你说的是真的么，茶能养颜？”

“呵呵……，多少是有点作用。”蒲志华不好意思地笑道。

“哎哟，笑起来真是迷死人，同样是人，阿翰咋就没这副神采呢。”蓝千雅突然惋惜似的道。

“越来越过份了哦，再怎么比不过他，我才是你儿子呢。”蘧临翰抓狂了。

“就是啊，”蓝千雅佯装苦恼地道，“这儿子又没法生过，要是能重新生过，当然得把阿华抢过来了。”

“行，那行，从今以后，咱俩就断绝母子关系，你认他为儿子吧。”蘧临翰笑道。

“那敢情好啊，阿华，你觉得呢？”蓝千雅笑问蒲志华。

“好啊好啊，我从小就没了妈，总渴望着能叫声妈呢，”蒲志华配合蓝千雅，正儿八经地对蓝千雅喊道，“妈！”

蓝东平突然说道：“别喊她妈，喊她姑姑吧。”

老头这话一出来，其他三人一愕，这老头玩的是哪出？蒲志华从蘧临翰嘴里知道他这外公是个爱开玩笑的人，但这话还是没听明白。

见都好奇地看着自己，蓝东平挑挑眉道：“你们都叫我外公，听也听厌了，要不我就认你为干孙子吧，让我这老人家享受享受下当爷爷的滋味。”

蓝千雅笑道：“你儿子都没一个，哪来什么孙子，我认个帅气的干儿子你都眼红啊。”

“我就眼红了，我就倚老卖老了，你咋的，”蓝东平对蒲志华道，“小蒲同意么？”

蒲志华被这老顽童给逗乐了，故意装出一副为难的样子道：“不用改姓吧？”

“不用，见了我喊爷爷就行，每个月给你零花钱，过年还会给你压岁钱的。”

蒲志华憋笑道：“我要是不答应，你是不是就不给我小姨治病了？”

“有那可能，你不答应，我很伤心，一伤心就不愿做事了，还有可能误诊出事故。”蓝东平正儿八经地点头道。

“你这是在威逼利诱。”蓝千雅不平地道。

“我有这便利，你耐我何。”蓝东平牛屁哄哄地道。

“蓝姨，这都关乎我小姨的生死存亡了，看来只好从了老爷子，只有让你失望了，你不会怪我吧。”蒲志华笑道。

“我理解理解，家里都拿这老人家没办法。”蓝千雅哈哈大笑。

蒲志华于是对蓝东平恭恭敬敬叫了句爷爷，蓝东平这才心满意足，很是夸张地应了一声。

蒲志华转头又郑重地对蘧临翰叫道：“表哥。”

蘧临翰一时没忍住，一口茶喷了出来，捋着嗓子咳嗽不已，大家笑成一团。蒲志华又对蘧媛媛甜甜地喊了一句表姐，蘧媛媛双手伸过来，掐着蒲志华两颊笑道：“哎哟哎哟，表弟真乖。”

“孙子啊。”蓝东平对蒲志华正言道。蒲志华一愕才反应过来，应了一句，心道，真是你老人家年长，要不然这话怎么听怎么像骂人的话。

蓝东平又道：“平时给你零花钱可不是白给的哦。”

“啊，还捎带条件么？”蘧临翰不满地道。

“那当然。”蓝东平板着脸道。

“不会天天要给爷爷你磕头吧？”

“那倒不必，磕头等我死了之后吧，”蓝东平笑道，“第一，每个月至少来探望我一次，我老人家怕寂寞，喜欢热闹。”

“没问题。”蒲志华爽快地道。

“第二，每次来你得带点亲自炒的茶，孝敬孝敬我。”

“这也没问题，应该的。”

蘧临翰这时倒不答应了，问道：“外公，你每个月会给多少零花钱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