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人喜欢小孩,不怕多。”蘧临翰呵呵笑道。
“有什么话等下喝酒的时候再说吧,让他一人慢慢看,你快进厨房弄吃的吧,我都前胸贴后背了。”蒲志兰把蘧临翰推开,让他去厨房烧菜。这女人倒不客气,来人家家里白吃白喝,还要使唤上人家。
“咦,你不去帮人家打打下手?”蒲志华见三姐翘起个二郎腿开着电视,大有坐享其成的味道。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什么时候烧过饭了。”蒲志兰毫不理亏地道。
“那你还假惺惺带我去买菜干嘛?”蒲志华翻着白眼道。
“准备让你烧啊。”蒲志兰理所当然地道。
“我烧?我到你家做客,你让我为你小夫妻俩烧饭?”蒲志华气呼呼地道。
“这方面你不是有特长么,咱们优势互补嘛。”蒲志兰嘻笑道。
“少来,菜好了饭熟了你就张开嘴就吃,跟你有什么优势互补的,”蒲志华鄙视地道,“那你平时都是怎么解决吃饭问题的?”
“吃食堂啊,教书就这点好,餐餐都有食堂吃,有时也到路边摊对付一下。”
“小蓬姐夫呢,也跟你一起去路边摊吃臭豆腐?”
“他也有食堂吃啊。谁说我在路边摊吃的是臭豆腐啊,本教授窈窕淑女婷婷玉立……”
“打住打住,知道你了不起,就别一而再地强调了,你慢慢等吧,我去帮他,”蒲志华把外衣脱了,捋起袖口往厨房去了,“这什么世道,女的都高贵成公主,男的都下贱成奴才了。”
“嘴里嘟嘟喃喃干嘛呢,你出去吧,有油烟味。”蘧临翰见蒲志华进来帮忙想把他推出去。
“官家少爷这方面哪比得我劳动人民,我还是在一边指导指导你吧。”
“呵,可别门缝里看人哦,我可是从高中时期就开始自给自足自力更生的。”蘧临翰嘴里吹着手下一直忙个不停。
“不至于吧,你不是官家子弟么。”蒲志华笑着帮他切菜。
“就是啊,我那老妈典型的官家太太,十指不沾阳春水。”蘧临翰可劲地损着他妈。
“幸好……”蒲志华拖长音道。
“幸好什么?”
“幸好你妈和我三姐没成婆媳,要不然一家人在家吃不上一顿饭,家庭哪有温馨感啊。”
“呵呵呵,谁说不是。”
“厨房里的事也不容易,谁教你的呀?”
“自己摸索,总结经验,人家久病成良医,我属于久饿成良厨。”
“啧啧啧,想想也挺可怜的,没人疼没人爱,怪不得个子没我高呢,想是长个子的时候饿着了。”
“是挺可怜的,要不蒲大公子发发善心,把我收编了,跟着你吃香的喝辣的。”蘧临翰别有意味地道。
“我这拖儿带女,上有老下有小的,跟我喝西北风啊。”蒲志华一副没听懂话里有话的样子。
“你们唠叨什么呢,饭好了没?”蒲志兰很没眼色地趋了过来,问道。
“想快叫快餐吧。”蒲志华嗤鼻道。
“大小姐,就是泡个方便面也得要烧开水吧,你就再耐心等等,看看电视报纸什么的。”蘧临翰笑道。
两人忙了将近一个小时,总算开饭了,五菜一汤有鱼有肉有色有香。
“你们两个简直绝配,这手艺都称得上国厨了。”蒲志兰吃得是满嘴冒油。
“都是阿华指导有方,名师出高徒。”蘧临翰拍马道。
“这么多好菜,不喝点?”蒲志兰窜掇道。
“喝点?”蘧临翰问蒲志华。
“有什么好酒没有?”
“放心,都是从我老爷子和外公那顺手牵羊过来的,差不了。”蘧临翰起身笑道。
“蘧市长勤政为民没学到,你小子搜刮民脂民膏倒会了。”蒲志兰取笑道。
“还教授呢,这叫搜刮民脂民膏么,这叫啃老,典型的啃老族。”蒲志华纠正他姐的语误。
“偶而为之,偶而为之。”拿酒过来的蘧临翰呵呵笑道。
酒足饭饱,蒲志兰很想赖着不走了。
“三姐下午没课?”蘧临翰有点逐客的意思。
“没呢,这不暑假么。”蒲志兰舒服地躺在沙发上,遥控着电视。
“不跟三姐夫约会什么的?”蘧临翰不死心。
“他在加班呢,晚上再说。”
“那你家里不要清理打扫,搞搞卫生?”
“请了钟点工。”
“没约什么闺中蜜友逛逛街?”蘧临翰很执着。
“你小子什么意思,想撵我走么?”蒲志兰终于明白了蘧临翰的目的。
“不是怕耽搁你这大教授的功夫么。”蘧临翰不好意思地道。
“我是工作狂么,怎么的也有个休闲时间吧,”蒲志兰恨声道,“知道了,我们就不耽搁蘧总宝贵的时间了,小弟,咱们走罢。”
“阿华就不走了,我们多少年没见面,叙叙旧呢。”蘧临翰这条大灰狼终于露出大尾巴了。
“哦,好好好,本教授就不打扰你们叙旧了。”蒲志兰拿起包,扭起屁股就走了,临走把门关得咣当一声跟个震雷似的响。
“你小子是不是有什么阴谋?”蒲志华阴恻恻地道。
“哪会呀。”蘧临翰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那我有阴谋。”
“你有什么阴谋?”蘧临翰心里发虚,不会吧,是我好不容易创造的独处环境,怎么却好像着了别人的套呢。
“报仇。”蒲志华咬牙切齿。
“报……报仇,……什么仇,仇从何来?”蘧临翰强装笑颜。
“深仇大恨,毁了我人生的大仇。”蒲志华就差点声泪俱下。
“不会吧,没得罪过你呀,”蘧临翰挠挠头道,“你……你想怎么报,可别杀人灭口,我还没结婚呢。”
“过来!”
“干嘛?”
“本少爷叫你过来你就过来,废什么话。”蒲志华眼一瞪,蘧临翰赶紧夹着尾巴凑了过去。
刚想开口没料到蒲志华突然捧起他的脸,在他嘴上狠狠亲了一口。
“这……这是你报仇的方式?”蘧临翰脑袋有点短路。
“不记得么,”蒲志华双手掐着蘧临翰的脸颊,一副西门大官人调戏潘金莲的神态,“想当年你可是莫明其妙以这种方式骚扰着一个纯洁的少年。”
“记得,”蘧临翰心里美得泡泡直翻涌,“不但记得,这一年来我天天用这种方式一直骚扰着那位纯洁少年,哦,不,现在应该叫纯洁青年了,你难道不想一起算总账,顺便把利息也收了。”说罢,嘴巴主动亲上了蒲志华。
蒲志华也不作声,反手搂住蘧临翰,张嘴狠命地迎合着蘧临翰唇舌的进攻。蘧临翰心里直乐开了花,这幸福来得也太快了点吧,弄得自己都有点怀疑是在做梦呢,不会是老爷子给的酒放了兴奋剂吧,要么放了春药?哎哟哟,这心上的乖乖也太会装了吧,还以为他早忘了自己呢,原来在这等着咱,嗨,别说,还真是越来越可爱。
第七十八章
当地风俗,娶媳妇娶媳妇,结婚那天男方必须要去女方家上门接新娘的,对小舅子也是看得挺重的,要隆重地请小舅子去姐姐婆家认门,因此蒲志华在蘧临翰的帮助下为蒲志兰张罗好了结婚事宜后,提前几天回了蒲家岙,等办婚宴的那天蓬建彬上门来接。
“大伯,你还记得我初中同学蘧临翰么,就是以前乡委书记蘧德衍的儿子。”到家的那天晚上,蒲志华在饭桌上一副很随意的样子问蒲爱东。
“怎么会不记得,蛮好的一个小伙子。”虽然蒲志兰已跟家里打了电话,蒲爱东这时见侄子提起心里还是有点难以名状,不但蒲爱东,家里其他人都有点忐忑。
“这次去庆源在街上碰见他了?”芦仙萍装糊涂地问道。
“那小子蛮利害的,在庆源开了家大型超市,我和三姐在买东西的时候恰巧碰见了他。”
蒲山听了这话,放下饭碗,看了看曾孙子,略一思索缓缓说道:“他有空的话请他来家坐坐,你生病的一年里,他可是日夜没离你左右,对你很上心,这样的朋友没地儿找去。”蒲山把话一挑明,家里其他人都一愕,但也没人说什么,蒲爱东抬头看了看自个爷爷,又看了看侄子,范保珍倒是不用装瞎,这会儿是在装聋,神色不变,蒲来福芦仙萍却是只顾埋头吃饭,蒲志蓉也假装把注意力投到了几个小孩子身上,帮这个喂饭那个夹菜的。
“哦,”蒲志华点头道,“我正想跟家里人说件事呢,是关于他的。”
家里人一听这话更是各怀心思,谁也不愿先作声,心里却在猜想蒲志华想说的是什么事。蒲山扫视了一遍饭桌上的大人,又看了看旁边小饭桌上的蒲志蓉和小孩子们的反应,见都不作声,只有说道:“你说说看吧,什么事?”
“阿翰他想在咱们县里开个分店,说他姑姑家不方便住,咱家清溪街上的房子不是空了几间么,我想腾出间给他用,想征求下家里人的意见。”
这么一说,饭桌上的人心都落了肚,长舒了一口气,这小子的话说得很迂回,既然不用揭开那个盖子就最好不揭,要说这话的意思,那只有傻子才明白不过来,县里离清溪街虽说不太远,但山路曲折盘旋的,经常来往的老司机最快也要耗个半个小时,有这来去的油钱和耽搁的工钱就是在县城住宾馆也划得来,蘧临翰的家底他们又不是不清楚,他就是在县里买个别墅也不成问题,不是另有居心的话,何苦天天遭这奔波的罪,再说了,蘧临翰的心思对他们来说早就昭然若揭,在蒲志华面前也就是装装糊涂罢了。
“这有什么问题,虽然他在你身边照顾了你一年,但对你来说,却是十多年没见过面的老同学,想想以前,你们可是形影不离呢,不是他父母每天的牛奶给你施肥,指不定你还没我个子高呢。”蒲爱东以开玩笑的方式表了态。
蒲爱东一句话,气氛马上活跃了,蒲来福也跟着道:“说到他父母,这次碰见他有没有顺便跟他提起,让他帮个忙,请他外公帮你小姨治下那腰疼的毛病?”
“我当时倒是忘了,”蒲志华不好意思地笑道,“幸好跟三姐说过这事,三姐那天跟阿翰说了,阿翰说没问题,让小姨方便的时候只管去,万一不行,他就请他外公到咱们清溪来旅游,顺便帮小姨治病。”
“那孩子,瞧这话说的,咱们清溪又不是旅游胜地又没什么名人故居的,谁到这来旅游呀,要烦蓝院长的爸爸亲自走一趟的话,那不是折我寿么。”芦仙萍笑道。
“我心里也是那么想的,”蒲志华呵呵笑道,“要不趁三姐结婚这时段,小姨就在庆源那住个十天半个月的,我陪你。”
大家一听,又是一愕,蒲来福这时倒反应快,说道:“他小姨,难得这小子有孝心,你就听他的吧,反正夏天也没什么好茶炒,有机器也方便,夏茶让阿贵一个人帮忙就可以了。”
“好好好,我也偷下懒吧,歇个十天半个月的。”芦仙萍擦了擦眼角大笑道。
“终于到了我们享清福的时候了。”一直没说话的范保珍突然蹦出这句话来。
“这个老太婆,你哪天不是享福的时候。”蒲山笑骂道。
“我是说我的乖曾孙子终于安定了,咱们几个老的安安心心的日子到了,你是一直没心没肺什么大事小事不搁心上,来福不同啊,这操心那操心的,不过现在好了,要操心的也没什么了,他的担子有人接了。”范保珍反驳了蒲山一句。
“真要是这样就好了,不过话说回来,阿华是不错,炒茶的技术那是看着在进步。”老娘话里的意思蒲来福不是不明白,但他故意曲解。
“大伯,那个,阿翰说明天把三姐送回来,后天他就跟着接嫁的车一起回去。”蒲志华有点趁热打铁的味道。
按照当地的风俗,接送准备过门的女儿是女方娘家至亲干的活,要这么做的话,那蘧临翰的意思很明显是想以蒲家亲眷自居。芦仙萍心下骂道,这小子是不是得陇望蜀了,见家人一点反对的意见都没有,便想一步到位,让家里人承认蘧临翰的蒲家“媳妇”地位。
“应该的。”蒲爱东说道。也不知道他是说蒲志兰明天回来是应该的,还是说把蘧临翰当家人看是应该的。
“你等会儿去街上那房子整理下,腾出一间,仔细打扫一遍,阿翰过来了也好住进去。”蒲爱东又道。
“被褥什么的都有干净的,全部放在了三楼起居室的大柜子了,你选下合适的铺上吧,”蒲志蓉接口道,“卫生什么的都不用管,我天天会清扫的,你一个人先去吧,我晚上再带这些小家伙过去,去早了给你添乱。”
蒲志华嗯了一声准备去发动摩托车,那蒲绥之蒲衎之两个大点的孩子见舅舅要去街上,嚷着要一起去,蒲志蓉点了点头,得了令的两个小鬼赶紧你拉我扯的坐上了蒲志华的摩托车。蒲志华回头说了声坐好,便一身是劲地发动摩托车去了清溪街。
“这事就由着他么?”蒲志华走后,芦仙萍叹气道。
“你们还记得几年前明亮那事么。”蒲山道。
“哪会忘啊,轰动了整个清溪乡呢。”蒲爱东他们道。
“孩子们有孩子们的人生,咱们随他们的意,他们才会活得轻松,”蒲山抬起壶灌了一口茶,说道,“你们有谁想做慕根仔那种无情无义的人么?世上千样的人千样的路,哪能什么都会遂了自个的意呀,再说了,人心要是不知足,再怎么的风光都不会满足的,慕根仔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明亮考了个好大学,有了个好工作,哇,那就给自己长了脸,走出去神气得很,后来在明亮的婚姻一事上搞得一团糟,立马就不认儿子了,对外宣称断绝了父子关系,就是在明亮死了之后都没有一点悔过之心,还对茅家那么过份,哪像个当父亲的人,那心啊,就跟个铁打的似的。”
“唉,谁说不是,只可怜了那明亮,多好的一个孩子啊,年纪轻轻的就走了。所有的外孙当中,那慕根仔是最没人情味的一个,虽说是有四肢有头脑,其实还不如蒋海清,海清虽然是个傻子,每年来看我们两老人时,嘴巴还甜得很。”范保珍数落道。
“是啊,慕明亮多好的一个孩子,虽然文文静静话不多,但见了我们这些个亲戚,都很是客气,笑脸上迎,脾气不晓得多温和,以前绥之衎之继旺他们有个头痛脑热的,跟他一打电话,每次都是耐心细致地指导我们怎么护理怎么用药,真是老天捉弄人啊。”芦仙萍伤感地道。
“我们也要吸取教训,”蒲山又道,“再说了,阿翰是个多好的孩子,心肠好,人又长情,咱们家阿华要是没有他,指不定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呢,可说是他给了阿华第二条命,知恩要图报,阿华阿翰不是什么要求都没跟我们提么。他们两个一起过,说不定日子会过得更好。”
“要说也是的,臭小子这刚来,就接了好几个阿翰的电话,瞧他接电话那神态,眉飞色舞的,跟阿翰重逢,他心底里应该是很高兴的吧,毕竟小时候他们关系就很粘乎,天天形影不离的。”芦仙萍长吐了一口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