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上去蛮有风度的,一副很有涵养的样子。”蒲志兰回想了一下说道。
“他可以说是你的师兄呢。”蓝千雅笑道。
“啊,这是什么意思?”
“跟你是校友,只不过比你早十几届而已。”
“不会吧。”蒲志兰不可置信地道。
“没想到他也是高学历出身吧,”蓝千雅浅浅地笑道,“他毕业后分配在我们庆源一家国营企业工作,后来不知道怎么转到咱们双桥县去了,现在是跟阿翰他姑姑在一起教书。”
“真是没想到啊。”
“没想到他会皈依佛门吧?”
“说实在话,是很纳闷。”蒲志兰摇了摇头道。
“世上的人,每个人的经历都能写本书,没什么想不到的,人生的遭遇不同,心境自然也会不同,他抛弃世俗声色,甘愿打坐参禅肯定是有他的道理。”蓝千雅看着自己那护工般的儿子叹了一口气道。
“蓝院长这话在理。”蒲志兰看着在帮弟弟轻轻推拿的蘧临翰也深有感触地道。
第二天,蘧乾翰把超市里的事跟蘧媛媛和苏金华交待了一下,开车去了蒲家岙。
蘧临翰首先把先前那怪梦说给了大家听,再把乐景和尚的安排给大家详细说了一遍,尤其是对庆善大师的医术信心十足。一听说蒲志华有望醒过来时,蒲家上下高兴成一团,芦仙萍眼泪都出来了。
“全家人都得出动,家里的事怎么安顿才好啊?”蘧临翰关切地问。
“放心,咱们歇个十天半个月也饿不死人,家里的猪啊鸡的,麻烦蒲春丽照看几天就是。”芦仙萍开心地道。
“那等下我就回去了,过几天再开车过来接大家。”蘧临翰看着一家子人的兴奋劲,心里是五味杂陈。
“别,家里这么多人,你就没必要过来了,过来也没用,一车装不下,我们会租辆客车过去的。”蒲爱东一听蘧临翰说要过来接他们,赶紧制止道。
“好,那也行,绥之可能要向学校请假,二姐夫茶山的茶也可能要耽搁几天了。”蘧临翰婆婆妈妈。
“阿华的事是大事,再耽搁也没办法,你忙你的吧,别操心了。”蒲爱东愧疚地道。家里不是老的就是残的,不老不残却都是些女的,在照顾阿华方面,蘧临翰可说是耗神费力。
“小弟要是好了的话,你真的不和他见面了么?”蒲志蓉高兴之余,却难抑那份伤心。一年多来,要是没有蘧临翰在弟弟身边鞍前马后的侍候,蒲家的日子哪有这么顺当,却没想到,弟弟要是一醒,他们却要十二年不能见面,想想也怪可怜的。
“只要阿华能醒过来,什么都好,”蘧临翰苦楚地道,“要是能找个好姑娘,把瑶临致翰他们当成自己亲生的,那就最好不过了。”
听蘧临翰这么一说,全家老少顿时没了声,实在不知道怎么安慰才好。
“不对吧,”芦仙萍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乐景师父是说阿华十二年不能见你,还是说你们两人十二年不能见面。”
“是说阿华得隔十二年才能见我。这有什么区别么?”蘧临翰疑惑地问。
“当然有区别,如果说是你们两人十二年不能见面,那阿华醒来之后你们得分开至少十二年,如果说是阿华十二年不能见你,那时间也快到了呀,你们从初三那年分开后,阿华一直就没见过你,不是么?”
“是么是么,对呀对呀,阿华是一直没见过我,我这一年陪着他他都是无意识的,眼睛从来没睁开过,”蘧临翰听了芦仙萍的话,一下子好似打了鸡血,激动得不知如何是好,“我想想,我想想,……读初三那年是1992年,现在是2004年,哈……,刚好十二年。我和阿华是在什么时候分开的……,哦,对了,大姐夫送端午节的时候,阿华还送了把折扇给我留纪念呢,那扇子还在那呐,对对对,是端午节,今天是农历三月初六,端午节五月初五,最多两个月,呵呵……,最多两个月我们就可以见面呢。”
见蘧临翰一副语无伦次的样,蒲家上下心里都不是个滋味,十二年,人生有多少个十二年,又有哪个人十二年把一个面都没见过的人一直记在心上,何况那被记挂的人还是个花心大萝卜,换女朋友跟换衣袜似的。
“对对对,最多两个月。”看着高大帅气二十八九岁的一个大小伙兴奋成这副德性,蒲志蓉突然有种想哭的感觉。
第七十二章
蒲家老小在普济寺吃斋念佛为蒲志华祈福三天的事由乐景和尚负责,荀恩静则陪着庆善大师在医院为蒲志华施针治疗。蒲志兰特意请了一周的假,庆善大师他们的饮食由她从蘧临翰家里带到医院,仍是思华超市的员工萧雪负责膳食。蘧临翰因为想着乐景和尚的警示,便安安心心忙着打理超市,一直未在医院露过面。蘧瑶临蘧致翰范继旺三人由蒲志菊负责,好在那双胞胎兄妹有一岁多了,照顾起来也并不太累。
在庆善大师的精心医治下,三天之后,蒲志华果真醒了过来,一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便是三姐蒲志兰。
“你怎么还在这,还没出嫁呀?”蒲志华开口便是一句老气人的话,“现在是哪一年了?”感觉蒲志华好像在梦里躺了十几二十年似的。
“2004年。我还年轻着呢。”蒲志兰见弟弟人清醒了,能说话了,还跟一年前没什么两样,看上去就好像是睡了一觉醒过来的人一样,高兴得眼泪止不住的流,捧着蒲志华的脸亲个不已。
“你个死灭绝师太,亲我干嘛,想男人你亲花卫华去。”虚弱的蒲志华费力推开三姐,咧嘴笑道。
蒲志华骂完三姐便想起身,被一旁的荀恩静给按住了:“你刚醒,别急着起来,等慢慢进食了,疗养几天再说。”
蒲志兰这才想起还没谢恩人呢,抓住庆善法师的手直摇个不停,嘴里语无伦次,平时在讲台上的那洒脱神态消失殆尽,把个庆善老和尚抖得差点骨头散架。
在庙里祈福的家里人听到蒲志华醒来的消息,老老少少一窝蜂的全跑到医院来了,好在蓝千雅想得周到,给蒲爱东这个腿脚不便的弄来了一轮椅。
“太公,太婆,爷爷……”蒲志华躺在床上,一个个家人叫过去,眼泪湿透了枕巾,刚一醒过来还残留着梦中的一些记忆片断,本以为都过去了十几年,太公他们早已不在人世了,没想到听他三姐说才2004年,真是黄粱一梦沉舟烂柯啊。芦仙萍蒲志蓉等也是喜极而泣,望着一年多才醒过来的蒲志华不知说什么才好。
“醒来就好醒来就好,别说话,慢慢养着,养着。”蒲来福那双长满老茧的手颤抖着在蒲志华帅气的脸蛋上摩挲不止,花白的寿眉因为激动而抖个不停。范保珍坐在病床边,握着曾孙的手口里只念着阿弥陀佛。
蒲志华一醒过来,蓝千雅便把消息告诉了蘧临翰,蘧临翰当时正和蘧媛媛还有几位超市的中层管理者一起开会,见身为超市老板的弟弟听着电话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蘧媛媛赶紧把在座的员工支走了。
“赶快去医院看看吧。”蘧媛媛心里也很难过,知道弟弟为了这段感情付出了许多,可说是毁了父母眼中那闪耀的人生。
“大师们都说了,我俩暂时还不能见面。”蘧临翰破涕为笑对他姐道。
“不是说他不能见你么,又不是你不能见他,躲在一旁瞧瞧呗。”
“算了,忍一下为好,万一出了意外,后悔莫及呢。”蘧临翰苦笑道。
大喜过望的蒲家老少说了些相互宽慰的话,蒲爱东想到应该要去谢大恩人庆善大师才好,晚了人家走了可于情于理过不去,便问了问蒲山蒲来福的意见。最后一商议,决定家里的长辈都应该过去,蒲山蒲来福那是非去不可的,蒲爱东也得去,虽然腿脚不便但家里是他当家,蒲爱东出行不方便,范国庆便跟去照顾他,女眷就让蒲志兰一个去,毕竟她也算蒲家最有社会影响的人。
庆善和荀恩静这几天就住在蘧临翰家里,因为蘧临翰老早对大家交待过,蒲志华醒来后,别在他面前提及他,就装着他一直未出现过,大家也知道他担心的原因,所以在蒲志华面前只字未提。
跟大家商量好,蒲爱东便对蒲志华道:“你就在医院再养几天吧,等身体完全康复了再回去,我们一大家子的在这给蓝院长增添了不少麻烦,就留大姐在这陪你,我们去谢了你的救命恩人后,就直接回家了。”蒲志华听了不言语,只是点了点头。
芦仙萍见外甥看着那双胞胎兄妹发呆,知道他在想蔺思思的事,蒲志兰已把蔺思思难产去世的事告诉了他,芦仙萍抹了抹眼泪安慰道:“小蔺去了一年多了,虽然当时因为你突然病倒的原因,在处理她的后事方面不是那么周全,但大伯和爷爷后来都跟你丈人丈母道过歉,他们也都理解呢。”
蒲志华点了点头,对大伯蒲爱东道:“大伯你们过去吧,过个两天我就回家。”
芦仙萍对蒲志蓉又交待了好一番,这才跟蒲志菊搀着范保珍带着几个小孩去了蒲志兰家,在那跟范国庆他们汇合。蒲志兰出了医院,先跟蘧临翰打了电话,说是太公他们要去他家谢庆善大师,蘧临翰一听,忙说马上就回家。蒲志兰叫了两辆的士,把伯父和太公爷爷他们扶上了车,一行五人去了蘧临翰家。到了小区门口,早到的蘧临翰已在门口迎接。
见了庆善大师,蒲山他们连声道谢,庆善忙双掌合十,口念阿弥陀佛。
“大师大恩大德,蒲家上下感激不尽,虽然家里都是些老弱幼,但祖传茶技糊口不成问题,为了感谢大师的恩德,我们全家愿向贵庙善捐60万,无论如何请大师看在我们这些信徒心诚的份上收下才好。”蒲爱东双掌合十向庆善行礼道。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为蒲施主袪障只是机缘凑巧,施主们无须心生负担,要谢应谢佛祖保佑。”庆善大师连连还礼。
“大师不受,我们于心不安,”蘧临翰一旁说道,“弟子同学这次能够得以重生,全仗大师的医术高超,金针渡人,弟子虽然刚创业不久,但手头上还有些积蓄,愿奉上30万善捐。”蒲志华这一醒来,蘧临翰倒自称佛门弟子了,好似从此便一心向佛,皈依佛门。
“善哉善哉,”庆善大师听了一脸的肃穆,“各位施主实在是要向佛祖捐助善款,贫僧也不好侮没了施主们的善心,庙里有意筹建一间观音堂,各们施主一定要助功德的话,不妨去庙里登记造册,共助观音堂功德圆满。”
“敢问荀居士,大师在哪座寺庙修行?”蒲爱东问荀恩静,并示意帮自己推轮椅的范国庆用笔写下。
“师祖禅堂在屏南县。”荀恩静答道。见范国庆拿了纸笔过来,便接了过去把庆善大师修行之地写了下来。
蒲志华已然治好,庆善大师本来是早想回去的,但蘧临翰以病人家属未来答谢为由一而再地挽留,现在见了蒲志华家人,还为庙里化了一大笔善款,也算是功德圆满了,便让荀恩静收拾行李回去,蘧临翰说要用车送他们,庆善却说要去普济寺会友,婉拒了这个刚入佛门的信徒一番好意。
临走时,庆善大师对蘧临翰道:“蘧施主,对于蒲施主,可不可见能不能见,一切随缘,一旦相见,必不可再分开,切记切记。”对庆善大师一番话,蘧临翰跟蒲家老少千恩万谢,就连先前一直持怀疑态度的蒲志兰这时也毕恭毕敬,神态虔诚。
把庆善大师他们恭送出门,蒲爱东对蘧临翰叹气道:“阿翰啊,怎么说都是我蒲家有愧于你母子,既然师父们都这么交待,我们也不好帮你什么,希望你能理解我们。”
“没事,师父们不也说了么,一切随缘。”蘧临翰强装笑颜。
“阿华现在也醒了,今后至于他怎么选择我们也不管了,经历这么大的一件事,我也想通了,只要他觉得过得好就行,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了,逼着他去读书,逼着他去娶媳妇。作为长辈,我也只能把话说到这了。”蒲来福看了看蘧临翰,缓缓说道。
蘧临翰突然向蒲家长辈们跪了下去,哽咽道:“我知道我的出现让你们心里不好受,但我这辈子就为阿华他活着,要是将来有一天,他想跟我在一起,请太公爷爷大伯们能够成全。”
这一跪把蒲来福他们吓一跳,蒲来福赶紧扶起他道:“这傻孩子,你为我家那个臭小子付出够多了,我就是再宝贝他那也是没脸来责备你的,相反,我们要感谢你,不是你,他哪能这么快醒过来呀。”
“人这一辈子说长也长,像我们老夫妻一样活了一百多岁,但说短也短,像阿华他爸妈一样,三十来岁就走了。千样的人就有千样的路,哪能以自己的标准来衡量别人的人生,自己的命运一半在自己努力,一半在冥冥天意,强求不得的事也无须强求,应该顺其自然的时候要顺其自然,但碰到机会了,该争取的也要去争取,”蒲山劝慰蘧临翰道,“对自己也别太灰心,努力付出的总有回报的时候,老天是很公平的。”
听了蒲山这话,蘧临翰更是热泪盈眶,只有拼命点头的份。
送走家里人,蒲志兰仍去了医院,蒲志华正和大姐在有说有笑。
“聊什么呢,这么高兴。”蒲志兰笑道。
“我跟小弟在说衎之他们那些小鬼的趣事呢。”蒲志蓉一脸的笑意。
“嗤,拉倒吧,你什么时候有空赶紧帮我整理下房间吧,我家可被那些家伙搞得一塌糊涂,哪是人,分别就是一群猴子。”蒲志兰抱怨道。
“你的房子凭什么要大姐打扫,她又不是你雇的保姆,你不也是女人么,有手有脚的。”蒲志华不耻地道。
“哦,我是女人么?我是一般的女人么?”蒲志兰难得地跟弟弟开起了玩笑。
“不是人难不成是千年老妖。”蒲志华好笑地道。
“错,我可是个后。”
“什么猴,母猴还是公猴?”蒲志华嘻笑道。
“博士后。”蒲志兰沾沾自喜地道。
“嗤,博士后就不是人了,”蒲志华嗤鼻道,“你就是博士前那你还是个女人吧,你瞧瞧你,哪里有个女人样,整天素面朝天的,难怪没哪个男人亲近你。”
“咦,可说你小子,给你三分油彩你倒抹成个花脸唱大戏了,怎么的,见不惯你姐的魅力啊,我这叫天生丽质,懂不懂。”
“哎哟,小妹你就安生点吧,弟弟这刚好呢,让他点。”见蒲志兰捋袖子吐口水一副要干仗的模样,蒲志蓉笑着赶紧劝架。
“唉,你跟他在我梦中的情形多美啊,跟副古典画似的。”蒲志华喟叹一声。
“我跟谁呀,怎么就跑你梦里去了。”蒲志兰没好气地道。
“花卫华。你们俩多好的一对啊,学习成绩都拨尖,绝配呀,女才郎貌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花卫华是谁啊?”蒲志兰云里雾里。
“这就不记得啦,你高中同学呀,不是给你写过情书么。”
“给我写情书的多了去了,蓬建彬还写了四五年哩,哪里记得什么花卫华。”
“啧啧啧,还真是强悍啊,小弟自愧不如。”蒲志华心里为花卫华那是一个委屈,花卫华啊花卫华,怎么就猪油蒙了心,瞎了眼的迷上这么一个没心没肺的灭绝师太。
“小弟啊,你说的是谁呀?”蒲志蓉也好奇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