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上次船摇晃时张玄难受的模样,聂行风心一阵慌乱,比起海啸暗礁,他更担心张玄的处境,问冯晴晴,「到底怎样才能找到周林林?」
「我真的不知道。」
相同的答案让聂行风很无力,索性不再多问,转身奔出去,霍离连忙跟上,问:「聂大哥,你去哪里?」
「去找张玄。」聂行风走了两步又停下,对霍离道:「你去帮巍正义吧,如果遇到陆平,带他到驾驶舱来。」
「噢。」
大家分头行动,聂行风和冯晴晴一组,两人在楼层转了一圈,只碰到几个神智清醒的人,他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聂行风也无法详细解释,只说邮轮遇到了风浪,为安全起见,全部聚到一楼的西餐厅里,如果有紧急情况发生,也便于营救。
「我们要不要通知白家的人?」风浪愈加强猛,邮轮晃动得很厉害,冯晴晴抓住走廊旁的扶手,问聂行风。
「放心,白先凯是只老狐狸,他知道该怎么应付。」看白家父子的表情,他们一定知道内情,聂行风没担心他们,反倒觉得萧雨处境堪忧,再想到张玄,一颗心又沉了下来。
他能自由穿梭空间的本领在这里似乎毫无用处,甚至连灵感都归零了,张玄没说错,这里很邪恶,力量强大到可以控制他们的异能。
两人来到上甲板,聂行风突然看到阴霾雨雾中陆平从对面走来,灵异社的女生们没有跟他在一起,看到聂行风,陆平慌忙转身就跑。
「等等!」
甲板被雨打得湿滑,陆平踉跄着跑出不远,就被聂行风追上了,问:「刚才在楚正南房间时,你是不是有话要说?」
「你说什么?」陆平惊慌反问,他全身被雨打得尽湿,不断发着抖,不知是冻的还是惊吓所致。
「还有,程可心和赵小薇去哪儿了?」冯晴晴跟着追问。
「她们都变成了木头人,我想找人救援。」
「没人会来救我们,在这里能救我们的只有我们自己!」聂行风冷冷道:「把你知道的告诉我!」
「我、我……」陆平做服务生没多久,头次碰到人祸加天灾,早慌了手脚,嗫嚅道:「我看到楚正南捂着胳膊回房……」
砰!
尖锐枪响划破拍浪惊涛,陆平应声仰面栽倒,甲板湿滑,他的头撞在旁边长椅上,晕了过去。
聂行风忙拉冯晴晴避到椅后,暗霾中隐约看到前方有人影晃动,他对冯晴晴道:「你躲在这里别动。」
被发现行踪,那人飞快逃离,聂行风追上,将他横路堵住,抬拳便击,男人匆忙招架,拳脚来往中大叫:「是误会,快住手!」
「我没看错,是你,左天!」
左天阻住聂行风挥来的拳脚,却未进攻,只苦笑道:「你误会了,不是我开的枪。」
「行风哥哥,你快来!」
听到冯晴晴的叫声,左天先跑过去,聂行风跟上,见陆平满头是血,昏迷不醒,子弹只擦伤他胳膊,不过他跌倒时撞到了头部,反而是头上的伤比较严重。
「带他回驾驶舱。」聂行风又看了一眼左天,「你也一起去!」
左天耸耸肩,算是听从了聂行风的安排,和他一起把人扶回驾驶舱,杜医生正在给二副帮忙,看到满脸是血的陆平,吓了一跳,忙带他们去医务室,医务室离驾驶舱不远,不过护士小姐都变呆滞了,杜医生只能自己动手给陆平包扎。
「在底舱跟魏正义打斗的人也是你,你到底是什么人?」聂行风在旁边问左天。当时他虽然没跟左天直接交手,不过黑暗中听拳脚风声跟刚才他们对打很像,而且左天身上有枪,更值得怀疑。
「刚才不是我开的枪,以我的枪法,打中的应该是他的头,而非胳膊。」
左天从口袋里掏出名片,聂行风接过去扫了一眼。
左天侦探社,私家侦探。
难怪左天不愿照相,原来是职业病作祟,聂行风对他的话信了几分,问:「你是私家侦探,那为什么要冒充保险推销员?」
「有人雇用我。」
雇主说陈昱等人会在航行中用活人作祭,让他搜集证据,说实话,他出航前也是半信半疑,不过很快就发现雇主没说错。陈昱等人行动诡异,而且不断有人离奇死亡,后来他在寻找线索时发现了储备舱里的垂危病人,却被魏正义拦住,为避免节外生枝,他才故意开枪示警。
「雇主是谁?」
左天耸耸肩,「很抱歉,我不知道,我们都是电话联系,我从没见过他。」
「那昨晚你帮张玄解围也是……」
「对,是他让我那么做的。」左天接到了雇主的电话,所以才会帮忙。
原来邮轮上有了解真相的人,聂行风心里突然涌起一个念头,也许魏正义收到的有关逃犯的线报根本就是个谎言,有人故意让警察上船,好揭穿陈昱他们的真面目。
陆平胳膊上的枪伤是从背后射来,从伤口角度和当时左天站的位置来看,应该不是他开的枪,不过因为天黑雨急,他忽略了躲在暗处的真正凶手,凶手那么急着杀陆平,可见他一定看到了一些重要景象,会是什么呢?
半小时后,魏正义打来电话,说已经把清醒的人都集中在餐厅里,只有十几个人,他还要负责引领那些失去神智徘徊在外面的人,霍离也说正在跟小白努力寻找张玄,让聂行风别担心。
通完电话,聂行风看看还处于昏迷状态的陆平,杜医生说他磕到了后脑,短时间内很难醒转过来,邮轮上没有精密医疗器材,他只能尽量稳住陆平的伤势。
外面天已经完全暗下来了,滚滚轰雷声敲打着聂行风的心,心不断随惊雷扑跳,让他觉得自己就跟这艘邮轮一样走到了绝境。他知道白先凯知道内情,可是抓不到他的把柄,无法胁迫他讲出实情,更无法对一个坐轮椅的孱弱老人动手,好不容易找到了陆平,他又受伤昏迷。
楚歌失了踪,周林林也消失了,然后是张玄,凶手为什么可以神通广大到事事走在他们前面?
聂行风很烦躁,平时的通灵感应消失得干干净净,完全捕捉不到张玄的信息,这种感觉很糟糕,明明知道张玄是不死之身,却仍按捺不住心中的恐慌。
他回到驾驶舱,大副和水手们都瘫倒在地,只有二副一人在紧张驾驶,江笙也回来了,在二副的指挥下做些应急调试。
「怎么样?」
「暂时没有大波动,希望可以顺利驶过这片狭窄海道,只要过了暗礁区,转入正确航道,就没大问题了。」
「大家要不要吃点儿东西?补充一下热量。」
冯晴晴和左天也跟了过来,把之前霍离给自己的巧克力分给大家。聂行风掰了一块放进嘴里,对小白的先见之明佩服得五体投地。
海水在暴雨下翻滚,卷起惊涛拍岸般的震响,聂行风嚼着巧克力,突然隐约听到浪声中夹杂着张玄的呼喊。
「董事长……」
他忙跑出去,唤声在雨中飘荡,引领他奔进狭长内舱,一路跑下舱梯,长廊尽处是个晦暗的空间,他刚冲进去,就看到一个黑影背对着自己,铁棒高高举起,在张玄头部狠命击打,他忙飞扑上前,却发现自己穿过了对方的身躯,眼前骤然一恍,再仔细看时,黑影已消失了,只有倒在血泊中的张玄,血色在无声中流淌堆积,瞬间染红冰冷地面。
「张玄!」大叫声中,聂行风猛然睁开眼睛。
眼前有些刺亮,驾驶舱里除了专注掌舵的二副外,其他人都瞪大眼睛看他,冯晴晴咂咂嘴,「行风哥哥,你站着都能睡着耶。」
他睡着了?不,是张玄有危险,在求他救援!
「左天,跟我来!」聂行风叫上左天,他有枪,可以帮上自己。
左天莫名其妙的随聂行风跑进船舱轮机内部,见他顺螺旋梯不断奔下,忍不住问:「你要去哪里?这个时候在甲板上比较安全吧?」
「去救张玄!」
刚才那段记忆很浅淡,但足够了,有股奇异力量在牵引他奔跑,穿过阴暗狭长的回廊,他看到了尽头那间房门,长廊里散发着呛人的腥气,是血的气味,聂行风双手不由自主地激烈颤抖起来。他嗅到了血气中夹藏的暴戾邪恶,邪气弥漫着整个回廊,一点点将他席卷,然后……狠噬。
聂行风冲上前,飞脚踹开门,当看到房里的景象后,不由侧过头去,左天随之跟进,但立刻转过身,发出一连串的干呕。
房间里飘荡着阴冷尸气,血红遍地,陈铎也在其中,不过只剩半截身子,他明显才死不久,血大半是从他身体上溅出来的,除他之外,地上还残留着其他一些肢体,聂行风按捺住心慌,上前找寻,不过很快发现残肢是宋涧和邓妍的。
地上有根黝黑铁棍,聂行风弯下腰,手颤抖着将铁棍捡起,上面沾着大量血迹,铁的冰冷触感瞬间袭向他全身。
很想说服自己张玄不会有事,他是不死之身,一定可以转危为安,可是,心还是慌乱悸跳着,有种坠入地狱的冷意在侵噬他。
「有没有搞错?这简直就是Braindead的片场。」左天在旁边呻吟道。作为私家侦探,他也算是见过大场面的,不过这么血腥的画面还是头次见到,不由在心里一百二十个后悔跟聂行风过来。
前面有道门,似乎有冷气从里面吹来,左天打了个寒颤,慢慢向前挪步,并掏出枪左右瞄准,预备万一有家伙跳出来,就一枪爆头,这是看僵尸片学到的经验,现在到了实践检验真理的时候了。
砰砰!
沉闷响声突然从里间传来,划破寂静空间,左天吓得本能踹开门,两人走进去,发现里面是间冷藏室,空地上摆了两个长木棺,一个呈倾倒状,响声是从另一个木棺里传出的。
棺盖被扣住,聂行风正要打开,左天忙提醒注意:「别开,地球人都知道,这种情况下,一定会有僵尸突然蹦出来咬人!」
「是张玄!」
棺里传来低微呻吟声,聂行风哪有心思听左天谈论僵尸心得,打开扣销,将棺盖掀开了。
躺在木棺里的不是张玄,而是冻得全身发抖的楚歌,听到有人叫他,楚歌下意识的点点头,却说不出话来。他被困在冷藏室的时间太久,全身僵硬,连自力坐起的力量都没有。
两人合力把楚歌扶出来,搀扶到外面走廊上,聂行风褪下外衣给他披上,问:「你有没有看到张玄?」
「有……开始我们被关在一起,后来……」
楚歌牙关不断打颤,好半天才缓过一口气,断断续续把他们被困在木棺里的事说了。张玄没来得及帮他把棺盖打开,他只听到张玄逃出去,门关上了,他好像在跟谁说话,然后不久门又被打开……
「然后呢?张玄怎么样?」聂行风急忙问。梦魇中那个黑影只是一闪而过,他根本没来得及看清对方是谁,但他肯定不是陈昱或白皙,因为张玄对他没有防范,应该是个他认为可以信任的人,是谁!?
「我晕过去了,什么都不记得了,再清醒过来,就听到你们的说话声……」楚歌很无奈地说,他隐隐觉得自己似乎听到了一些很重要的东西,可是记忆却随昏迷一起消失无踪。
「你扶他去杜医生那里。」看楚歌这样子,聂行风也知道问不出什么,只好对左天说。
「你呢?」
「我去找张玄。」
「这么大的邮轮你怎么找?你在底舱,如果万一沉船,你连逃的机会都没有。」左天很讶异地看聂行风,就像在看外星怪物。
「我的字典里没有逃这个字!」
聂行风转身走开,这里除了冷戾阴气外,还有属于张玄的气息,也许他可以透过这丝微薄气息寻到对方的踪迹,这是最后的机会,找不到张玄,他无处可逃。
第八章
滔天浪声在沉静空间回荡,震响着耳膜,久违的金眸随碧涛隐现,发丝飞扬,点缀着属于大海的深邃釉蓝,绚烂得迷惑了他的视线。
「主人,主人……」
丝丝断断的唤声,轻柔得像情人在耳边的低声呢喃,张玄心房剧跳,猛地睁开眼睛,转头四下茫然张望,发现自己正靠着墙蜷缩在地上,回廊深长幽静,泛着惨淡的亮。
他怎么会在这里?那几个僵尸怪物呢?
张玄扶墙摇晃着站起身,头很晕眩,他下意识地抬手摸摸头,手指很干净,半丝血迹都没有。
记不起刚才发生了什么,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他没死。
张玄嘿嘿笑起来,他就说嘛,自己天生行运,身边又有招财猫保驾护航,怎么可能有事?凶手,对,他得赶紧去告诉招财猫关于凶手的事……
前面传来急促脚步声,张玄抬起头,冤家路窄,来人竟是陈昱,陈昱也看到了他,一怔之下,立刻飞奔过来,揪住他头发,恶狠狠地道:「该死的,我一直在找你,原来你藏在这里!」
「喂,你不觉得现在这种行为很不体面吗?」张玄刚醒过来,全身乏力,挣脱不开,索性放弃反抗,懒懒问道。
「老子还有更不体面的事要做!」
陈昱说着话,又一拳头击过来,铁拳狠狠打在张玄小腹上,他痛得弯腰靠在了墙上。
靠,不死不代表他不会痛,偏偏现在没力气还手,为了减免皮肉之痛,他忙叫道:「停停停,有话好好说……」
「老头子死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老头子?张玄还没明白过来,头发已被陈昱扯住,狠狠往墙上掼。
「万华是我们陈家的,没人能夺走!你们害死了老头子,你们也别想活!」
「谁是老头子?」被狠撞了几下,张玄头晕得更厉害,竭力挣扎着问道。
好吧,他知道跟歇斯底里的人无理可说,可也得让自己受的伤害有些价值吧。
「就是那个插药管的老头,他是我父亲!」
私自调转航线,进入死亡海域的行径被发现,陈昱只能将祭祀仪式提前,他刚才跑回来找父亲,准备施行活祭法术,却惊恐地发现他已经死亡,而且死得惨不忍睹,张玄也不知去向。陈昱没空理会被关在木棺里的楚歌,立刻转去寻找张玄,他费了那么多心思,连家人的命都赔上了,现在家业财富就在唾手可得时消失殆尽,让他如何能不疯狂。
「我们本来计划是让聂睿庭来的,好逼聂翼那老狐狸吐出真相,为什么你们要来?还千方百计阻止我们求财!」
陈昱怒喝中拳脚不停,张玄无力回击,只能任由他暴打,喘息道:「你用活人做祭,还是自己家人,就不怕遭报应?」
「报应?哈哈,别跟我说报应这玩意儿!当年老头子用我大哥祭神,不是也快活过了二十年吗?跟我来!」
陈昱拖着张玄向前走,张玄被他拉得跌跌撞撞,忍不住问:「你要带我去哪里?」
「去祭海!」
张玄和陈昱现在在邮轮最底层,除他们之外再没别人,陈昱也是找了很久才找到张玄,既然他毁了自己的一切,那就把他作为祭品供奉给海神吧!船已驶进死亡海域,他绝不会放弃,白家和楚家看来是指望不上了,他得靠自己,哪怕是让邮轮上所有人一起来做陪葬。
陈昱抓住张玄沿紧急通路向上走,邮轮颠簸得很厉害,人在底舱,感觉更明显。走到一半时,张玄趁陈昱不注意,突然向他猛撞,陈昱稳不住重心,从螺旋梯上摔了下去,张玄趁机向上急奔,只听到下面传来一阵惨呼,跟着是扣动扳机的声响。
子弹打在前方的楼梯栏杆上,激起一连串亮花,张玄忙闪身躲避,仓促间被阶梯绊倒,陈昱冲了上来,揪住他头发向扶梯上猛撞,骂道:「想杀老子,你还嫩了些!」
刚才张玄出其不意攻击,陈昱要不是练过功夫,在跌落时及时抓住了扶梯,只怕早一头栽到楼梯底层,一命呜呼了。即便如此,头还是撞在楼梯棱角处,额头划了道深口,鲜血迸流,染红了那张扭曲狰狞的面孔,
「你会为自己做的事付出代价!」
撞击中,冰冷语声从张玄口中吐出,他抬起头,冷冷盯住陈昱,一瞬间,陈昱恍惚看到对方眼中一闪即逝的金光,诡异而冷酷。
他愣了一下,手竟不由自主松开了,但随即回过神,破口大骂:「好,看我们谁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