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奴压下心里种种疑问,倒了杯温茶。余清流接过,亲自一手抱着元遥,一手拖着瓷杯到元遥嘴边。元遥一饮而尽,只是不说话。
老奴心里愈发讶异,暗暗觉得元遥身份不妙,但又不敢说些什么。见余清流使了个眼色,便会意的去准备热水、香胰一干物什。
这厢余清流紧紧抱住元遥仍在瑟瑟发抖的身体,在耳边轻轻说道:“别怕..没事了....”
元遥闭上双眼,泪珠滚滚而下……
余清流声声劝着,莫再恼怒。元遥听到这些温言软语,心里更加委屈,真是越哭越大声,甚至后来把些陈年旧时的伤心事,也一并拿出来哀哭。
呜咽之声不绝于耳,余清流痛的心也疼肝也疼,紧紧的搂住元遥,像是要把他嵌在肉里一般……
元遥直直嚎啕大哭了好大的功夫,声音才渐渐下去了……余清流见元遥渐渐安静下来,轻轻的把他放在榻上,静静的看着他安稳的睡颜……
修长的指轻柔的抚过白皙的额,揉开紧蹙的眉,几不可闻的轻叹了口气.....
不时温水备妥,余相不愿让女子更不愿让男子碰他,亲自帮他擦了脸,又另换了一套衣物……
余清流呆呆的望着元遥放松下来的睡颜,耳中轰鸣,心中一片茫然.....
此时心中,该只是苗头吧?硬生生的掐断,便什么都好了……能吗?不如娶个女子吧!娶妻生子后,这些荒谬的念头,该不会再有了吧?
余相只觉心头针刺似的疼痛,和一个不相熟的女子过一生?该做妻子的人,应该有杏核似的墨黑眼瞳,娇若春花的唇,小小的身体,温和却坚毅的心……
老奴端着热茶进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的一幅景像:那位来历不明的公子睡卧在老爷的床上,神态安宁,而老爷着眼,双拳紧握,眉宇紧皱,像是承受着极大的痛苦……
老奴生性多疑的心觉得这番景像实在怪异,以为余相是在为这公子的事烦恼,遂劝慰道:“老爷,凡事何必多扰,船到桥头自然直,顺其自然罢。”
“顺其自然……”余相轻喃,一瞬,只觉心间豁然开朗……
第八回
“余大人,圣上有请。”副总管元遥平日就低垂的头颅,此时在余相面前更是连眼神都不敢飘去。
余清流心里一阵失落,强压住想挑起元遥小巧下巴的手,却不知元遥已悄悄红了脸颊。犹记得前日自己当街受辱,而不顾礼节的哭倒在相爷怀里……真是……
来到御前,元遥躬身一礼便关上殿门,让君巨二位商量机密要事。
皇帝看着跪伏在地余相,又斜睨了一眼元遥,心里暗笑,但仍是板起脸淡淡说道:“吴华的事,都查清楚了?”
“种种证据表明,吴华确乃骄奢淫逸,贪赃枉法。但……”
“哦?余卿有话直言。”
“正是因为所有证据都指证吴华,才更另人起疑!起初,臣因宁举人状告吴华,而细细调查了宁大之死的真相,而此案也确有冤情。而臣越往下深查,越觉得奇怪。奇就奇在这一切,都太过顺畅!世间万事,怎么会这般毫如破绽?那么,只有一种可能,有人故意的,推波助澜。”余清流不卑不抗,语调虽不激昂,却不得不另人信服。
皇帝凝眉道:“难道是有故意陷害吴华?”
“那可未必,虽然一切证据都完美的像假的一样,但吴华也确实有罪。不过这更暴露了吴华上面有真正的幕后黑手!而且,这里更牵扯到了慈沙假币案!”
“假币?”
“宁大死前曾是慈沙县府师爷,而他之所以命丧黄泉正是为县令极力压下的假币案而做了替死鬼!”余清流眉宇深蹙,微微赧颜道,“而其中具体牵涉的官员商家,臣还未曾查明,还望陛下恕罪。”
皇帝轻笑道:“余卿言重,此案干系重大。在短短时日内查出这许多内幕,余卿已劳累了。这样,余卿若是觉得人手不够,尽管抽调人手,不论何人!”
余清流居然也不推托,拱手道:“多谢陛下美意,那就望陛下恩准,借御前内侍元遥一用!”……
第九回
皇帝早早的便从御书房回到寝宫紫辰宫,穿过回廊便见意妃穿着一身家常素衣,拿着小锄在种药。
意妃不爱花草,只爱种药。旧日在冷宫之时,便在后山坡种了一些寻常药草,自从被皇帝勒令必须住在紫辰宫后,便故意拔了陛下心爱的三株三色茶花,开辟出一小块药田来。
皇帝见瘦弱人儿闲意的伺弄药草,白衣似雪,衣脚上微微沾了几点泥星,心里怜爱,便悄悄的走过去,轻轻搂住意妃。
意妃被吓的一激灵,但闻到了熟悉的龙涎香后,便不再挣扎,凉凉的说了句:“你今日倒早。”
“那可多亏了咱们余相爷,凡事有他担待着,我也省心。”皇帝拿过意妃手里的木锄,小心翼翼的培着土,全然不管身上的明黄龙袍染上泥污,仿佛自己就是个小小种药农。
“吴华的案子这么快就查清了?”意妃微微惊讶。
“哪能,吴华案牵扯颇多,只凭余卿一人之力怎会这么快就查清。不过余卿已有些眉目了,其说吴华还不够做真正幕后黑手呢!”
意妃并不感兴趣,只淡淡应了声皇帝不喜意妃总是轻蹙秀眉的模样,故意装腔作势道:“你平日只知余卿严肃刻板,却不知他今日可做了件大胆的事呢!”。
皇帝不喜意妃总是轻蹙秀眉的模样,故意装腔作势道:“你平日只知余卿严肃刻板,却不知他今日可做了件大胆的事呢!”
可惜意妃仍是淡淡的,懒懒哦了声。
“哈哈。他今日说案件复杂,想跟我讨元遥去助他办案!”皇帝像个孩子似的洋洋得意道,“余卿可真是直接,我还以为他至少会含蓄些呢!”
“元遥?他讨元遥去做什么?”意妃果然急急的揪着皇帝明黄的衣襟站了起来问道。
皇帝连忙搂住意妃,道:“别急别急,我说于你听便是了……你只知余卿情倾元遥,却久久没有动作,那现在余卿胆儿可大起来了,借着这次的吴华案,就想讨元遥假公济私去了!”
当皇帝和丞相两人心照不宣、脸不红气不喘的对视时,还在吩咐宫女摆瓶移盆的元遥尚不知自己已经被皇帝卖给了臣子!
“那元遥呢?你问过元遥的意思吗?”意妃又急道。
“那个,元遥自然也是愿意的。上次差他去余卿府上时,他可欢喜的打扮了好久呢!”
“打扮?你又胡说了,元遥又不是女子,又怎会那样……”
皇帝松开禁锢,轻轻握着意妃的小手放至唇边,道:“辞儿,我知你与元遥亲厚,定然不愿看他老死宫中、一生为奴。而余卿既钟情他,人品也好,不如就助他们一力。我承认我也有私心,看你和他亲近我也会吃醋,但至少看在你的份上,我定然不会害他。等他有了好归宿,你也不需再忧虑了。”
意辞垂眸,掩下眼底的感动,故作镇定道:“你说的话总是奇怪,倒叫我以为是在嫁女儿一样……”
皇帝哈哈大笑,缘分深浅,还是得靠他们自己修来的呀!
第十回
上回说道皇帝以为余清流假公济私,所以才讨了元遥而去。其实是也不是。余清流毕竟是一国之相,决不会因一己之私就误了国事,元遥助他,也是真能助他。当然,并不是非元遥不可,而今余清流坚持的原因是什么……咱们心里明白就好……
阵雨不歇,时而倾盆而下,时而绵绵点点。元遥身着一件淡蓝衣衫,白色的腰带长长垂到膝盖,在雨雾中只有一个朦胧的身影。油纸伞下,淡粉的唇轻轻打着颤,一场春雨一场寒,可苦了元遥了。
老管家柳大爷早早的等候在府前,见元遥不住哆嗦泛紫的唇,衣衫半湿,连忙迎了进来。
才至前厅,余清流便焦急的迎面走来,见到元遥狼狈模样,忍不住责备道,“怎么不坐轿子也不坐车?可淋出病来怎么好?”
一边脱了外衣套在元遥身上,一边叫小厮把早烧好的热水倒入浴桶内。
元遥口内说着不敢,微微挣扎被余相紧握住的手,却不妨被握的更紧了,温暖厚实的大掌让元遥脸庞微微发热。
被余相牵着进入他的卧房内室,余相体贴的掩上屏风,道:“先沐浴,有事叫我,我就在外间。”说着便掩门出去。
元遥想到余相就在外间,不过隔了一扇薄薄的门板和屏风,不由得有些羞耻,褪尽衣衫浸在温热的水里,身上的凉气被温暖所替代,惬意非凡。
但是一阵轻阖门板的响声却让元遥紧绷起来,“谁?”
“是我,我拿了身替换衣服给你。”门外余清流温柔道。
虽然万般不愿,元遥还是只能说道:“相爷请进,失礼得罪了。”
不顾元遥心里长长的呐喊:别进来放外面就好别进来……
余清流心绪波动的走进屏风内,把衣服放在浴桶边的小几上,一边嘴里说着:“府里没有跟你身材相近的人,就先穿我的衣服凑合着吧。等柳伯把你的衣服哄干了,再换回来。”
回头不小心瞄了眼元遥……愣住了……
第十一回
浴桶并不像宫中那样宽且深,浴水只及元遥腰际,而此时余清流看到的是——湿发半拢在胸前,肌肤被熏成看上去很可口的粉色,脸颊更是明若红霞。元遥杏眼微阖,一滴圆润水珠顺着长长的睫毛滑下……滑过凝脂鼻翼,滑过唇畔,滴落在单薄的胸膛上,直至一点粉色茱萸,再深入到可爱的脐部……再往下就是……
余清流只觉得自己腹间一紧,鼻翼微微有些刺痛,连忙捂住鼻子落荒而逃……
元遥见余相逃也似的夺门而出,虽不明所以,但总算是松了口气……还好,他没看到……
低头望向自己胯间,烦闷的随手拿布巾遮住……
余清流逃到了外间,撑在墙上深深喘气……摸摸鼻下的腥热液体,一边暗骂自己自作自受,一边,悲壮的往自己下腹那块热铁探去……
……[第一次和大家见面的河蟹君]
喘息越来越粗重起来,脑海里闪过元遥红透的脸膛、粉色的肌肤……
“嗯……”沉吟一声,眼前只有白茫……
擦掉手上的热烫浊液,有些为自己悲哀……
谁不想和自己心爱的人儿亲近?可惜,不到时间——也不敢吓坏了他……一想到那么美的一双墨瞳里出现厌恶、恐惧,心就像铁锤狠敲似的钝痛……
再等等……等等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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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爷……”元遥轻轻的唤了一声。
余清流轻咳一声,理理衣带,想起刚才一时紧张把门在外面反锁了……
元遥本就比寻常男子瘦弱娇小,而余相却身长足有五尺六寸,元遥在余相面前还不及他的肩膀。
现在元遥穿的是余清流的里衣,里面未着亵衣,大大的衣襟几乎让白皙胸脯泄露了一半风光,长长的袖了挽了不知道几截,仍然盖住了小手,长长的裤角更是别说,柔滑的料子挽也挽不起,也不能像衣袖那样用手捉住,拖在地上,真是让人寸步难行!大太多的衣服,让元遥显得像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孩童,滑稽又可爱……
余清流上前将元遥打横抱起,塞进软软的被窝里,拿出厚厚的棉被将他裹紧。
元遥一动也不敢动,像个蚕宝宝似的只留出一个头,大大的杏眼紧紧跟随着余相的身影。
拿着丫鬟从内苑老太太那里借来的冬日用的手炉,但见元遥乖乖的躲在棉被里的可爱模样,禁不住笑了,心中一暖,暗想,若是能一辈子照顾着这样的人儿,倒也美哉。
厨娘端着一碗姜汤,探进来道:“老爷,让小公子喝碗姜汤罢,祛祛寒气。”
余相连忙将手炉塞给元遥,让他抱紧。接过姜汤道:“九娘,再去熬碗麻黄汤。”
元遥欲取碗自己喝下,余相脸色不愈道:“我喂你。”
元遥便不敢再动,只得乖乖的坐着看余相皱着眉吹汤。忍不住问道:“相爷……”
余相以为他等烦了,伸勺至他唇边道:“尝尝看烫不烫……”
元遥只好先喝下,余相又舀一勺吹吹,元遥连忙道:“奴才贱命,当不起的……”
余相抬眼紧紧盯着元遥。
看见余相脸如冰、眼如刺,元遥吓的低下头,喝下又递到嘴边的姜汤,不敢再抬头……
心中暗想,就算是陛下要我助余相,也不必这般折煞人哪……
却不敢想被照顾感觉又如何……
余清流耐心喂完元遥一碗姜汤并一碗去风寒的麻黄汤,见元遥包着被子的可爱模样,心里虽怜爱,仍不忘正事,遂温声问:“来时路上可安顺?”
元遥顿时正了身形,小脸严肃道:“回大人,一切顺利。奴才照着吩咐故意往南街上走了一圈!”
“嗯……”余清闻言低头沉吟一声,复又不满道,“现是宫外,我府上人并不知你身份,你不必大人奴才的挂在嘴边。”
元遥小声的嘀咕道:“可是……尊卑有别……奴才怎敢越矩……”
余清流笑道:“按理算来,你可算是奉旨钦差,比我还要尊贵些。你若不习惯,也可唤我老爷,我便称你元儿罢了!”
元遥微红了脸颊,轻轻的唤了声:“老爷……”
老爷……这声软糯糯的老爷可差点让余相酥了半身,心里不住窃笑着……老爷……谁会叫你老爷……可不就是自家人才会这样叫嘛……
余清流道:“元儿,你可知为何要你故意着往南街走上一圈?”
元遥拥着暖炉的手紧了紧,见余相脸上高兴,便大着胆子道:“奴……元儿愚笨,并不知……”
“今日你也累了,改日再说罢。”
元遥眨着大眼睛,看着余相脸上不掩的笑意,似乎还有些戏谑的颜色……于是,不明所以的,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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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夜未至、雨未歇,元遥便又冒着雨故意的顺着南街回了宫。
次日,勤政爱民的余相爷竟染恙在身!而且还请了病假!
即使一朝居官,请些事假病假并不会如何,可是这次病倒的是谁?是入仕十年位及国辅却从未生过病(至少是未病倒在家误了朝事)的宰相大人哪!!
一时朝中大小官员纷纷趁机前往相府探望,相府门前,现今竟门庭若市起来!
一干官员虽不敢明目张胆的贿赂余相,但变着花样的,他献上了只医效奇好的百年老参,他又以低到另人发指的价格卖给了余相一枝极品灵芝……就连安王爷也着人送来不少可遇不可求的上好补品、药材。
以往会被余相斥责的伎俩,现今余相居然不论多少照单全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