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瘾更深 上——盈月流光

对于林衍来说，伤害不是伤害。而是成为更强之人的基石。

Part.16

一阵冷风吹过，将树上的积雪吹的四处翻飞。少女一直看着林衍，林衍的双手将自己环抱的很紧一直都没有松开。少女没有见过这样的林衍。就算以前，很早以前，他被人打得重伤住院或者遭受到了更多的痛苦，他也从来没有环抱自己这么长的时间。

彦琳娜慢慢的从树后走出来。她比林衍还要早的来到这里，她想弄清楚叶扬到底如何对待林衍，也想弄清楚林衍每晚都去CHATEAU的原因。

现在看来，一切都很明白。她从头到尾，一个细节都没有错过。

叶扬不但对林衍不好，而且，他还不是O号，而是1号。

林衍是何等高傲的帝王，CHATEAU的顶级TOP，怎么可以被这样对待。

“哥哥。”彦琳娜轻轻的叫了一声，林衍没理。

“哥哥，回家吧。这样会很冷……会生病。”林衍依旧没有起来。

彦琳娜知道，只要他不想起来，谁都没有办法。

林衍静静的闭着眼睛，思绪回到了十几年之前，他变成孤儿的那个时候。

林衍也不记得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记得他从昏迷醒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在医院里，他的头上包了好几层纱布，感觉身体很乏力。病房的门外站着几个不知名的白大褂，他们在探讨一些自己不知道的事情。也许是以为自己依旧昏迷着，他们的音量一点也没避讳。

“可怜的孩子，怎么伤成这个样子，也不知道以后能不能复原。”其中有一个人这么说。“他还这么小……没人照顾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呢……”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呢，反正他家人也都死了。据说发现这孩子的时候，他的父母都发臭了。”另一个女人叹息。“既没有父亲……又没有母亲……也没有兄弟姐妹。他又这样弱小，就算送进孤儿院……也活不了多久吧。”

“他家再也没有其他亲人了？”男人问。

“没了，就他一个。”女人感叹。“他们家里贫穷的连饭都要吃不起了……更别说什么亲戚。”

“那……医药费？”男医师立马关心起费用来。

“这个倒不用担心……这些日子药费一直是另一个孩子给的。”就知道男人要问这个，女医师立马答道：“也不只是哪家的孩子……居然这么有钱。”

“那孩子叫什么？”男人好奇。

“好象是叫什么蓝。对，魏蓝。”女人想了很久……终于在记忆深处把这名字给找了出来。

“一个孩子的零用钱，竟然能负起这么昂贵的医药费，可见不是一般家庭的孩子。这小子也算有福气了，不知道怎么认识的……”

“啊，他该打针了，我要进去了。”女医生看了看表，惊呼一声。她连忙收拾收拾，就朝着病房里走。

魏蓝。

林衍躺在床上，思索这个人的名字。很熟悉。很温柔。但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小朋友，你醒啦？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说话的女医生很平凡，林衍略略看过一眼，只记住一个轮廓。他没有多余的力气回答医生的话，将头转向窗口。

此时真值盛夏，树木葱郁，阳光温暖。

林衍合眸，感受这种明媚的气息。可是就在这时，他听见医生说。

“来，把胳膊给我，要打针了哟。”

林衍迅速回头，就见女人手中拿着一只注射器，本来松懈的精神立马紧绷了起来。

“一点都不痛的，别怕。”女人微笑着，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温柔可亲。

“走开……”林衍惊恐极了，他整个人开始颤抖，用尽全力向后挣扎。

“不打针病怎么能好呢？来，男子汉，不害怕。”女人见林衍如此抗拒打针，不由的向前了一点，抓住了林衍的胳膊。

“不！！”

也不知林衍哪来的力气，他用力把女人一推，女人失去重心向后倒。慌乱挣扎间医务架也被她带到了，玻璃器皿碎片掉了一地。看着一地的碎片，林衍有一种想要逃离的感觉。他用尽力气向着病房的门口跑，却发现又有几个白大褂要走进来，女人也已经从地上站了起来。

林衍走投无路，只好冲着病房里开着的窗户跑去。他蹲在窗楞上向下看。二楼的窗户被烈日烤的热热的，一排青葱的树木旺盛的生长着，地面在热气的氤氲下有些扭曲。

没有犹豫，他跳了下去。

被树枝齐齐挂过去，林衍才掉到地上。他咬牙，觉得自己血已经血肉模糊。不过这对林衍来说倒有起到缓冲作用，他在地上停了一会，连忙爬起来向医院外面跑去。

待医生追出来的时候，林衍早都不知去向。

不过一会，探病的魏蓝到了。

看着医生们支支吾吾的，少年心中就知事情不对。他连忙跑到林衍的病房门口，发现病房已经空了。

“怎么回事？”少年冷声，问。

“我们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徐医师要给他打针……他推倒了医师，就从窗口跳下去了。”一个小护士战战兢兢的说。

“什么？跳下去？！”魏蓝的脸色瞬间很难看，他趴在窗口，向下看，一点也想象不到从这里跳下去会是什么后果。少年看着空空荡荡的病房，瞬间怒火膨胀！随从们从来没见他们斯文的少爷如此生气：“必须找到林衍。不然这次的投资项目我会叫我父亲取消！你们这个医院，就等着完蛋吧！”

“是！少爷！”

一瞬间，医生和护士都迅速的消失了。

上班时间，医院除了必须在岗的医生，所有人都出去找林衍了。

林衍不停地跑，拼命的跑。

如果可能，他这一辈子也不想再看见针管，也不想再踏入医院的大门。细细的，泛着乌光的针尖，是他童年里唯一的记忆。

跌跌拌拌的穿过马路，穿进人群中，林衍无处可去。他就这样一直跑一直跑，跑到失去意识。

时间在空白中流逝。

不知道过了多久，林衍感觉有淅沥的水滴掉在自己脸上。一睁开眼睛，发现天空乌云密布，竟然下雨了。头上的纱布完全被水浸湿，脑袋撕裂一般的疼痛。他想站起来避雨，却发现手脚都没有力气，本来空无一物的裤子口袋好像还被翻过，口袋的内衬向外凸着，滑稽极了。

要死了吗？

林衍笑。

原来人的一生这么短，自己的父母才三十四岁。而自己，也不过只有十岁。

人生，真的好短。短到只有十年。

就在林衍绝望的时候，他听见了两声清脆的狗叫。勉强抬头，是一只流浪狗，很难看的那种狗。它走到林衍，来回转，就是不离开。

“你想……等我死了以后，吃掉我吗？”林衍轻声问。

那只狗不懂林衍在说什么，只是呜呜叫了两声。

林衍笑，然后又说。

“等等，请你再等等吧……快了呢。”

哪知那狗又转了两圈，跑了。林衍觉得，自己唯一的用处也失去了。

连狗，也不屑自己。

可是没过一会，那只流浪狗又回来了，嘴上叼着半截面包。面包被雨水淋得有些湿，味道也不怎么好。可是林衍却觉得，那是世界上最美味的东西了。他狼吞虎咽的两口，分了一半给流浪狗，终于找回了点力气。

与狗共食。

这听起来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一句话。可是有那么几天，林衍就是这么做的。

他和狗一起找食物，然后一起吃。

公园里的孩子们经常看见一个衣衫破烂的男孩，带着一只狗，捡剩饭。几个坏心眼的孩子就经常拿石头丢他们，每到这个时候，林衍就跟着野狗跑。

两天以后，他终于找到了一个“家”。

那是公园里的一个大型滑梯，滑梯地下有个洞，从那里钻进去就有很大的空间可以活动。因为里面布满灰尘，所以几乎没有什么人会去那里。

林衍为了这件事情，欣喜。

自从找到“家”以后，林衍和流浪狗就再也不怕下雨天了。虽然地上有些湿，但是也总比淋雨强太多了。林衍的身体一直没有复原，处于很虚弱的状态，再加上这几日的生活，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来和那些坏孩子们斗争，多半的时候都是被欺负。所以，当林衍远远的看见有小孩子扎堆，他就躲起来。只有这样，才能够安全一些。

这一天，小狗又出去找食了。林衍靠在滑梯里面，想着是不是该给小狗起个名字。他就这么想着，一直到天黑。小狗没有回来。林衍等啊等，终于等不了了。他爬出滑梯下面的洞，把公园都找遍了，依旧找不到。

林衍笑。

他告诉自己，小狗被好主人带走了。以后，就可以过幸福的生活了。

他这么跟自己说。

却发现说着说着，就渐渐的看不清这个世界。

泪水一瞬间布满脸颊，林衍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因为父母死的时候，他没哭。因为他感觉自己被这个世界抛弃的时候，他没哭。因为他生病难受饥寒交加的时候，他都没哭。

所以，林衍不相信这是眼泪。

他依旧固执的保持着上扬的唇角，任眼泪纵横，不知不觉的就这么睡了过去。

第二天，有一大堆孩子来大滑梯这玩。

林衍阴郁的蹲在洞里面，看着面前活蹦乱跳的小孩子，准备趁他们散了再出去找吃的。今日有些不同，那些本来杂乱无章的孩子很有顺序的围城一个圈，圈里面站着一个男孩子。那个男孩穿著名牌的T恤，特时尚。他很野很淘气，也很有力量。谁敢不服他，他就揍谁。林衍很羡慕那种力量。

“你们以后都叫我叶老大！谁不叫，我就不带谁玩！”男孩子很霸气，他站在稍高的一块大石头上宣言。

“叶老大！”孩子们高呼。

听着这些孩子们的呼唤，那个孩子很得意的挑起眉毛，昂起头。

林衍将目光定格在那个男孩子身上，他好像汇聚了这个世界所有的阳光。被孩子们的欢笑声包围着，林衍昏睡过去。再一睁开眼睛，却发现已经是黄昏了。小孩子都散开了。林衍想了想，该是去找吃的的时候了。他动动无力的双手，向洞口爬。哪知刚把头弹出去，就有一双明亮的眼睛盯着自己看。

“你……”林衍吓了一跳，向洞里缩。

“白天的时候，你一直在看着我们玩。”那双明亮的眼睛眨了眨，林衍发现他就是白天孩子们说的叶老大。

叶老大的全身脏兮兮的，林衍觉得他跟自己没什么两样，看起来是个淘气的孩子。他向前爬了两步，林衍又退后两步。两人一直这样僵持着，一直到两人全部都进洞。林衍抱着膝盖靠着滑梯壳子坐着，叶老大靠着林衍坐着。

“不然，你也叫我一声老大，我明天准你一起。”叶老大转过头跟林衍商量。

“不了，我不想玩。”林衍说。

“那你为什么要一直看着我？”叶老大自恋的说。

“我……”发现这男孩的感知能力不是一般的敏锐，林衍连忙解释。可是刚说一句，他的肚子就叫了。

“你饿了？”叶老大问了一句，也不等林衍回答，他就跑出去了。过了一阵子，林衍就听见一阵哒哒哒的欢快脚步声，林衍看见叶老大从“基地”里抱来了一堆吃的和纯净水，他把这些吃的往林衍面前一丢，很自豪的说：“吃吧！”

林衍愣在原地。

“怎么了？”

“你好像一只大型犬。”很温暖。

后面半句话被林衍吞进肚子里，他低头。

“你好像一只流浪猫。”叶老大以牙还牙，却不料林衍笑了。黑洞洞的空间里，林衍的眼睛很明亮，牙齿很白。

“一起吃吧。”

“嗯。”

隔日，林衍就被叶老大拽出洞，站在一堆孩子的中间，站在明媚的阳光下。林衍有些不习惯，缩在叶老大身后。只见叶老大一面把他揪出来，一面嚣张的说。

“以后他就是我的人！你们要是谁敢欺负他，我就不给谁好吃的！都要叫他二哥！”

不给好吃的！

这点对于小孩来说，是莫大的威胁。很快就有小孩叫林衍二哥，接着，陆陆续续，所有小孩都叫林衍二哥。

之后的几天，叶老大天天来找林衍，两人多半是待在“家”里，玩一些不费体力的游戏。直到有一天，林衍发现叶老大很郁闷的坐在自己边上，一点东西都吃不吃，才发觉不对劲。

林衍担心，问：“怎么了？”

“我妈打我。”叶老大不开心。

“那你打我吧。”林衍安慰人的方式有点奇怪，叶老大眨眨眼，又听林衍说：“以后，你妈打你，你就打我。可以泄气。”

“我妈不会经常打我的。”叶老大说着，将一个包袱放在林衍面前。林衍打开，发现里面是一些首饰，吃的，还有钱：“这些，我从我妈那偷的，都给你。”

一瞬间，林衍知道了叶老大为什么会挨打。

“我……”

“我知道，你每天都吃不饱。”叶老大仗义的说：“不过我就快走了，想给你点东西，希望你以后能生活的好些。”

“去哪？”林衍手一抖，珠宝掉了一地。

“我家不在X市，我爸做生意，我才跟过来玩两天。”叶老大的表情有点小悲伤：“我爸这几天生意做完了，我就该回去了。”

林衍彻底暗淡了，他一语不发，也不要珠宝。

叶老大忧心了。

“不过你放心，我还会来X市的。”

“什么时候？”林衍转过头，问。

“大学的时候。”叶老大笑：“我以后来X市，上X大。据说那所学校所有人打破脑袋都想进，我妈也一直跟我说，除了那个学校，哪都不让我去。以后我肯定在那。所以，你也上X大吧？”

林衍感觉心底窜出一丝火苗，那火苗快速的燃烧起来。

“嗯。”不知道过了多久，林衍答应了。“一言为定。”

“那当然了！”叶老大随手从那堆珠宝里挑出一对蓝色耳钉，放在林衍手中：“到时候，你带着个，我就认得出你了。”

“这是……女孩子的东西吧。怎么带。”林衍困惑。

“我可不管！哈哈。”叶老大恶作剧似的狂笑，林衍知道他在跟自己开玩笑，却也不生气。叶老大笑够了，才又说：“记住我的名字，我叫叶扬。树叶的叶，神采飞扬的扬。你呢？”

“我叫……”

就在这个时候，叶扬听见很远的地方有人在叫自己，一声又一声。

“糟了！我妈叫我！我该走了！不然又要挨打……”

“嗯……嗯。”害怕叶扬挨打，林衍赶忙点点头。

“等下次见面，我们再在一起玩吧。”叶扬捧过林衍的脸颊，亲了一下。“我会记得我们的‘家’！再见！”

林衍的脸庞瞬间红了，一直到叶扬跑出去好远，也没有回神。

Part.17

叶扬回宿舍的时候，天色已经开始渐渐明亮起来了。这一晚上，他走了很多的路，也想了很多。他这个人，什么都能接受，唯独背叛不行。但转念想想，林衍和何蕾之前就是男女朋友的关系，所以……说不定其实自己才是背叛他们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