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子 上——卿曦

多年前的一天，究竟有多久远，王成瑜已经记不清楚了，或许，时间真的是淡忘一切痛苦的灵丹妙药！父亲接到任务，小小的雪悄悄地躲在门后看着父亲出去，当时雪还觉得父亲走路时不自在的样子很滑稽，但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那次父亲没有完成任务，后来，雪亲眼看着父亲鲜血淋淋的倒在自己面前，一枪毙命，呵，人的生命是多么的脆弱不堪！

心里一阵难受，王成瑜颤抖着手掰开了男人的手，声音低了不止两个八度：“那天，是你对不对？”

“那天？”男人毫不介意王成瑜这个举动，还是保持着玩味的笑说道，“哪天？”

“我回去了！”明明知道问不出什么结果，王成瑜笑自己的愚蠢，面前这个男人是何等的奸诈狡猾，他将自己牢牢地束缚在地狱般的牢笼里，挣脱不开，越挣扎越紧，紧到窒息！王成瑜不想再逗留，头也不回地去了。

男人抬起刚才被王成瑜强行掰开的手，仔细看了又看，嘴角弯起一个弧度，自言自语道：“没错，你父亲那天是被我上了才没有完成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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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学校的王成瑜在校园里漫无目的地乱逛，多年前的记忆碎片不断地涌出来扰乱心情，父亲倒下的那一幕不断地重复上演，王成瑜觉得头好痛，好像要将自己撕裂一般。

孤独了这么多年，原本以为已经习惯了这种感觉，此时此刻却由衷的觉得自己很需要一个人的陪伴。那人，现在怎样了？

随便找了一片干净的草地就躺了下来，反正这个时候天已经黑了，没有人会不识趣的来打扰，只想一个人静静的享受这份孤寂。

也许是从来没有这样放松过，王成瑜很享受躺在草地上的这种感觉，望着天上一闪一闪的星星，心情似乎好了一点。就这样，似乎已经很满足了！

“王成瑜？”突然一把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

王成瑜忙翻身爬起来，暗叹自己的警觉性下降到居然连有人靠近都没察觉到的同时定睛一看，居然是赵懿桐，不得不承认，王成瑜心底无端地掠过一丝惊喜，但是常年的训练让王成瑜很好的掩饰了自己真实的想法，沉着脸问：“你怎么在这里？”

“刚才我在那边就看见你在这边瞎转悠，就想着过来看看是不是你，结果真的是你！”

赵懿桐牛头不对马嘴地说了一大通，王成瑜原本稍好一点的心情又被搅得一塌糊涂，斜了他两眼，语气不善地说：“我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赵懿桐完全不在意王成瑜的语气，还是一脸笑容地说：“明天就要上课了，我当然要赶回学校，你在这里干什么？看星星？”

王成瑜又看了赵懿桐两眼，暗叹两口气，随便应了一句：“嗯！”

没想到，赵懿桐也来了兴致，一把拉了王成瑜就地躺下：“我也爱看星星，以前在美国的时候只要不下雨我每晚都躺在草地上看星星。”

王成瑜猝不及防，不确定自己刚才是不是听错了，睁大眼睛看着躺在旁边的赵懿桐：“你说什么？”

“我说我也爱看星星！”

“后面一句！”

“后面一句？”赵懿桐挠挠头，“后面一句是……不记得了，我只觉得美国的夜空比香港的漂亮很多，所以回来了香港也没了以前那份兴致了。”

美国？

王成瑜像是被人用铁锤狠狠地敲打心脏一样，脸色顿时变得煞白，望着赵懿桐轮廓分明的侧脸，颤颤地问：“你是从美国回来的？”

“嗯，我在美国出生，在美国长大，这是我第一次回香港。”赵懿桐一五一十地说着，完全没有注意到王成瑜的变化，两人像相交多年的好友般信任着彼此。

赵羽意也是在美国出生，在美国长大，从来没回过香港，王成瑜不敢相信地盯着赵懿桐，不敢去想接下来的问题的答案。如果……

“那……你为什么回来？”

“为什么回来？”赵懿桐翻身坐起，头枕在膝盖上，若有所思地说，“想回来就回来了！”

“为什么过去那么多年都没有回来过？”

“因为……”察觉到王成瑜的反常，赵懿桐转转眼珠，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王成瑜也翻身坐起，不解地望着赵懿桐：“你笑什么？”

“你不觉得你这样问人很不礼貌吗？”赵懿桐停了笑声，转过来和王成瑜对视，那眼神仿佛会透过王成瑜刻意隐瞒的真相直达王成瑜的内心深处一样透彻。

赵懿桐亮亮的眼睛盯着王成瑜，王成瑜也意识到自己太过直接的语气不太好，不由低下了头，低声说了一句：“不好意思！”

赵懿桐又是一阵大笑：“哈哈哈哈，我开个玩笑而已，你不要当真！”赵懿桐拍拍王成瑜的肩膀，突然显得有点伤感，“其实是因为前段时间妈妈在美国出车祸去世了，我和爸爸都不想再继续留在那边，所以就回来了。”赵懿桐也不是省油的灯，赵一天从小的教导让他小小年纪就有了一般人看不透的城府，毕竟，这个世界上能够完全信任的也只有自己本人而已，即使是再亲密的人，也不能尽数透露。

正如老爸所说，不能把自己的弱点透露给对手知道，否则将付出生命的代价！更何况自己现在是隐瞒了本来的身份来到凡斯顿的，任何可能的危险赵懿桐都不允许它发生在自己身上。

王成瑜猛然抬起头，望向赵懿桐的眼睛深处，内心又掀起一阵波澜，眼前的赵懿桐很真实，真实得王成瑜不忍少看一眼。

“对不起，我不知道……”王成瑜的心头大石落了下来，真心实意的向赵懿桐道歉，心里却是止不住的兴奋。

“我又没怪你！”赵懿桐迅速站了起来，又向王成瑜伸手，“来，回宿舍了！”

王成瑜怔怔望了赵懿桐半天，才伸出手。就信任一回吧，自己从不曾这样放纵过，而对于他，却好像怎么都看不透一样，却又时时刻刻都那么真实的存在着。任性，王成瑜这样评价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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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回来了！”还没进门，赵懿桐就用他那招牌式的大嗓门吆喝了起来，整个走廊都回荡着赵懿桐的声音，不少路人甲乙都不住地伸出头来探个究竟。

王成瑜跟在他身后，嘴角挂着浅浅的微笑，心想着就这样陪在他身边也会觉得满足，只期盼时间能够流逝得慢一点，好让自己有足够的精力感受他的一切！

他不是他！赵懿桐不是赵羽意！心里有种莫名的轻松感，明明自己寻了这么久都寻不到赵羽意的一点消息，却还会暗自窃喜，自己是真的开始融入这个正常人的社会了吗？

“你怎么才回来啊？”黎子渊闻声就冲了出来，把赵懿桐和王成瑜堵在门口不让进。

“怎么了？”赵懿桐一脸的疑惑，回头看看王成瑜，王成瑜耸耸肩表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你自己进去看吧！”黎子渊大方地让了路，放两人进去。

“什么这么大不了的，真是！”赵懿桐说笑着推开门进去了。

还没看清楚，一个黑影就覆了过来。

“Eason，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Eason？”身后的王成瑜瞪大了双眼望着黎子渊。

“这个，其实我也不大清楚！”黎子渊搓着手解释道，“赵懿桐的英文名吧！”

“Joe？你怎么会在这里？”赵懿桐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来，“你不是应该在美国念大学的吗？”

Joe是赵懿桐在美国时的高中同学，也算是赵懿桐比较中意的一个性伴侣吧，但是自从离开美国之后赵懿桐便不想再和以前那些人有任何纠葛了，毕竟这次回来是自己盼了十九年的期待，应该是重新开始的最好契机。

却不想Joe竟然不远万里从美国飞过来找自己，吃惊的同时更多的应该还是有点难得的感动的吧，因为从来不曾想过会有人因为自己的离开而不顾一切的追过来，想自己也从未把Joe真正的当做情人过，不过也是激情之后就各走各的路的熟人而已。但是Joe似乎从未计较过这些有的没的，以前他跟在自己身边的日子突然清晰了起来，或许，自己还是在意他的吧！

面前的Joe是个和赵懿桐差不多高但是比曹文竸更纤细更白净的大男孩，一头乌黑柔顺的短发熨帖着额头，煞是可爱，一双机灵的眼睛闪闪发光，长长的睫毛扑簌扑簌地扇着更添几分天真。突然见到赵懿桐，竟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说：“当时扔下一句要回香港凡斯顿念什么中文系就走了，我想你了，就飞过来找你。”

“哦，这样啊！”赵懿桐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看着其他几个人一脸的期待和猜测，叹了口气，“我来介绍一下，这是Joe，美籍华侨，我在美国时的高中同学。”说着就指了指Joe，“这是王成瑜、黎子渊、曹文竸。”又指了指其他几人。

刚刚写完文章的曹文竸放下笔，也凑了过来：“你也是的，这么晚才来，Joe等了你很久了。”心里着实羡慕赵懿桐能有个这么要好的同学，居然千山万水地赶过来见面，还为了给赵懿桐一个惊喜傻傻地等了他那么久。当然，单纯的曹文竸童鞋看不出两人之间的关系才这么觉得而已。

“很久？”赵懿桐抓耳挠腮，看看一脸微笑的Joe，顿觉尴尬，“怎么来了都不通知我去接你？”

“想给你一个惊喜呀！”Joe微笑着望着赵懿桐，嘴角两个浅浅的酒窝点缀着精致的白皙脸庞，可爱至极，“你同学说打电话给你，我叫他们不要打的。”

“可不是嘛，电话不让打，就是为了给你一个惊喜！”黎子渊关好门，走到自己的桌前坐下，舒舒服服地看这场好戏。

赵懿桐本就被Joe的不请自来搞得不知道该怎么办，又被黎子渊挖苦一句，刚才对于Joe的突然造访油然而生的一点点感动已经尽数散去，脸上阴霾一片。想想总不能一直这样耗下去，半天才又憋出一句话：“那个Joe，你吃过饭了吗，我陪你去吃饭好了。”

“不用了，我不饿！”Joe似乎没有感到整间宿舍沉闷的气氛，还是一副天真得不像话的样子，欣喜地指着赵懿桐的床说，“这是你的床吧，一看就知道，还是像以前一样乱。”

“以前？”黎子渊皱着眉抠着字眼道，王成瑜和曹文竸两人也一脸诧异的表情，美国的高中应该是不住校的吧，那……

“哦，那个，那个，你打算什么时候回美国？”赵懿桐大惊失色，回到香港本就是想重新开始一切，以前的所有所有都不该再留恋的，社团的事情还需要自己，而现在的宿舍生活又那么和谐，不想在这个时候被任何人打扰，“酒店订好了吗，我送你去酒店好了。”说着就拉了Joe就要出去。

Joe挣脱赵懿桐的手，干脆耍无赖似的顺势躺到赵懿桐床上：“刚来就想赶我走？酒店就不用了，我和你一起睡就行了！”

“一起睡？”黎子渊又在一旁小声嘀咕着，心里不止一次猜想着二人的关系，瞄瞄曹文竸和王成瑜的脸色都不太好看，顿觉更加疑惑。

原本安静的宿舍，即使黎子渊说得再小声还是清清楚楚地闯进了几人的耳朵，Joe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只是曹文竸和王成瑜都倒吸了一口凉气，赵懿桐怒上心头，顺手一个靠枕就朝黎子渊门面上扔了过去，暴喝声震得天花板都在颤抖：“闭嘴！”

第十二章：冷战

长时间难耐的沉默在宿舍里迅速蔓延笼罩，胶着得人心里一阵发慌，却也没有开口说话的打算。

黎子渊被赵懿桐一声大喝之后乖乖的闭了嘴，蜷缩在自己床脚边，显得委屈又可怜，手指时不时的在光滑的地板上写写画画着什么，偶尔抬头看看愈发尴尬的场面，随即又低下头去不敢再看几人。

曹文竸脸色煞白的呆坐在自己的书桌旁，眼光没有离开过书架上一摞摞的书，似乎在想些什么。

王成瑜从进门看见Joe的那一刻脸色就已经沉了下来，不得不说，王成瑜作为职业杀手的嗅觉和观察力都是相当敏锐的，Joe和赵懿桐眉眼间的神态尽入王成瑜的眼，他不是傻子，二人的关系已经昭然若揭。

Joe打从一开始就打定主意不走了，毕竟千里迢迢从美国飞过来找赵懿桐，他也做了很长时间的思想斗争，来香港就注定他要放弃一些在美国的东西。所以在他下定决心要来找赵懿桐时就已经做好了抛却一切的准备，再多的牵绊也不及每每想起赵懿桐时的那份真切的心痛！不是不知道眼前的男人不爱自己，Joe心里其实非常清楚赵懿桐不曾真正爱过任何人，自己最美好的回忆也只不过是和他在床上翻云覆雨时的尽情放纵。那么为什么又要来呢？Joe不止一次这样的问着自己，找不到答案，只是身不由已的想要来作最后的垂死挣扎！

站在门边的赵懿桐也在痛苦的做着思想斗争，他不知道自己此时究竟应该如何处理这混乱的局面。明明是开开心心的重新开始了新生活，为什么总是这样短暂？赵懿桐不禁有一丝颓然，望望自己相处了一个月的室友们，个个脸上无不洋溢着或忿恨或鄙夷或失落，顿觉内心一阵无名火起。或许是从未受过管束的原因，赵懿桐对上室友们这样复杂的表情很有些失望，想来我赵懿桐的事情什么时候由得你们来发表意见？再望望一直死皮赖脸躺在自己床上一脸期待的Joe，赵懿桐竟莫名产生了一丝怜惜之情，尽管当初走得那么决绝，此时却再也提不起当时那种绝情！

“好了好了，你要住就住吧！”赵懿桐一脸妥协，环视宿舍一圈确定没发现Joe的行李，叹口气，“看你这样也没带衣服过来，先穿我的好了。”

说着就在衣柜里乱翻一通，终于找齐了一套衣服，递给Joe说：“时间也不早了，你先进去洗个澡。”指指浴室的门。

赖在床上不愿起来的Joe见赵懿桐这么合作，从床上一下子就蹦了起来，飞扑向赵懿桐，一脸兴奋：“Eason，我就知道你不会赶我走的，好，我先去洗澡，你要不要一起来？”

“不用了，你自己洗！”赵懿桐把Joe从身上拽下来，偷偷瞄一眼其他几人的脸色，沉沉说，“我待会儿再洗。”

其他几人的脸色早已是风云变幻了，Joe耸耸肩：“好，我先洗。”说完就进了浴室。

赵懿桐终于松了一大口气，颓然地坐在床边，显得虚弱无力。

“喂，你还好吧？”黎子渊深知自己刚才玩笑开得有点过火，Joe一进浴室就过来负荆请罪了，“我刚才不是故意要……那个那个的！”

赵懿桐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黎子渊也着了急，围着赵懿桐团团转。

“哎，你们都是怎么了，说说话啊！”大家都不说话，黎子渊更着急，“曹文竸，你说！”说着走到曹文竸身边挨挨碰碰，“王成瑜，你说！”又走到王成瑜身边蹭蹭。

又是一阵良久的沉默，空气都变得凝滞起来，四个人，四双眼睛，互相在每个人身上打转，每当眼光相撞，都会炽热得像擦出火花一样。

浴室里的哗哗声不断传出来，气压低得让人喘不过气来，赵懿桐望望三人，眉头紧蹙，随即又舒展开来，深深呼出一口气，缓缓站起来：“没错，”由于长时间没有说话，赵懿桐的声音有点沙哑，但是却比平时沉稳了许多，“Joe不仅仅是我的高中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