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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玄却没进来。帐篷外不久响起轻声笑语,显然那两人叙旧正欢。雷海城钻入睡袋,听著帐外火堆里木节劈啪燃烧爆
裂,睡意慢慢地袭来。
他半闭上眼帘,朦胧之中竟隐约觉得自己回到了年前那个冬季。他冒著寒风大雪赶去京城复仇,途中遇到了公子悠一
行。
然後他在澜王府给了冷玄当胸一刀,自己也中了毒箭逃进洛水舍馆……公子雪裹在件厚实的棉袍里,看见他闯入,眼
中尽是震惊……
突然,那惊慌的眼神消失不见,逐渐变得淡漠、锐利、狂热,蒙上层他看不透的血气……最後却完全被浓浓黑烟遮蔽
,只有一只纤瘦的手掌紧握黑藤,从巨石间探出,伸到他面前──
“啊!”他霍然惊醒,发觉自己竟捏了两手冷汗。
帐篷帘子掀起,冷玄听到了他刚才那声梦中轻喊,弯腰入内,低声道:“你怎麽了?”
雷海城定定神,黑暗中见冷玄眼里带著担忧,他笑了笑,“没事。大概是睡得太冷冻醒了。”
外面火堆已快熄灭,冷玄也觉得帐篷内有些冷,出去加旺火堆才返回,除下面具,脱了披风鞋袜钻进已被雷海城体温
焐热的睡袋里。
雷海城重新合目,将睡未睡时,听到冷玄低沈悦耳的声音在他耳边迟疑地叫著他的名字。
男人的左臂,搁上他腰肢,轻轻环搂。
雷海城诧异地睁开眼。自从两人在开元宫正式开始同居生活以来,睡觉时向来只有他主动去搂冷玄。加上前几天知道
了冷玄对这种行为其实排斥得厉害,他更是管住了自己手脚。
冷玄此刻,怎麽忽然热情起来?
雷海城侧过脸,对上男人清黑光亮的眼眸,紧紧盯著,想从里面找出点什麽。
有些招架不住雷海城炯炯目光,冷玄窒了窒,半垂眼帘,薄唇在雷海城下颌轻吻,微微发热的身体也贴住雷海城,带
点讨好意味地磨蹭少年。
“呼……”雷海城刹那间总算明白过来,吐出口竭力克制的气息,转身趴在了冷玄身上,好气又好笑。
“你想要勾引我?”他故意板起了面孔。
冷玄俊朗的容颜略一僵,移开目光,犹豫了一阵才道:“你白天都没跟我说话。还在因为我撤军的事生气?”
雷海城摇头,双手箍住冷玄脖子,枕在他颊边轻声笑叹:“我可不许你这麽小瞧我。你的顾虑半点也没过,天靖的确
该尽快撤军。”
冷玄眸光一亮,“你想通了?”
“再想不通,你心里一定会骂我是个木鱼脑袋吧,呵!”雷海城摸著冷玄黑发,脑海中却情不自禁浮现出公子雪满头
白发……
“我相信公子雪不会害我,不过他是他,西岐是西岐。如今公子雪已死,符青凤在西岐掌权多年,树大根深,势力绝
非朝夕间就能被铲除。如果他趁这个机会重新控制了西岐朝政,借盟约顺水推舟,应天靖要求出兵,明里对付风陵,
实则将天靖大军诱入风陵,架空天靖本土兵力……”
他边想边说,思路越来越清晰,许多纠结在心头的疑团也一一消散。
“符青凤怎麽可能甘心轻易放弃西岐的皇帝宝座?他明知道天靖不会借粮,还拿了假解药来惑乱耳目,借你宝贝儿子
的手来对付公子雪。成功,就可以除掉公子雪,夺回西岐,不成功,也能令西岐与天靖反目。”
“所以,周儿这次瞒著我乱来,实在太任性。”冷玄喟叹一声,“这孩子,自以为聪明,其实都被原九重牵著鼻子在
走。还好他现在肯听我的话撤军,不知是否还来得及……”
他话音渐沈,直至无声。雷海城心情亦随之沈重,微一沈吟,安慰道:“符青凤既见撤军,就知道天靖已有所防备,
应当不会轻举妄动。”
见冷玄仍旧面含忧色,他轻笑,“放心,天靖有澜王坐镇,即使符青凤发难,一时半会也未必能讨了好去。况且我们
也快到临渊了,只要杀了符青凤,天靖从此高枕无忧。”
冷玄静默片刻,方展颜。“但愿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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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又谈了阵闲话,冷玄微觉困乏,刚闭起眼睛,雷海城在他唇上咬了一口,半真半假地抱怨道:“你把火点著了,
就想睡觉?”
冷玄脸颊在黑暗里也不由泛红,踌躇了一下,伸手去解自己的衣带。
雷海城只是信口调侃,没想到冷玄居然真的脱起衣服来。他心尖酸涨,竟不知该说什麽才好,用力抓起冷玄的手,紧
握不放。
“你?……”冷玄双眉扬起淡淡疑惑。
深深地吸进一大口充满男人麝香体息的空气,雷海城朝帐篷外一努嘴,问冷玄:“那家夥睡著了?”
看到冷玄点了点头,他微微一笑。“那就好……”
突地蹬开了睡袋,身体退了退,跪在冷玄两腿之间。
下身陡然暴露在冰凉空气里,冷玄微打了寒噤,男性最重要的地方已经被异样的温热迅速包裹。
“雷海城?!”他看著埋首在他胯间的黑色头颅,错愕万分。
“叫我海城……”雷海城边摆动著头部边含糊地纠正。老被冷玄连名带姓地喊,总觉生分。
他知道冷玄是一时间难以改口,可看到冷玄对幽无觞那家夥叫得亲热,还是有丁点眼红。
男人在他嘴里,逐渐地亢奋坚硬发烫……
阳刚堵塞了整个口腔,雷海城觉得呼吸有些困难。男人揪著他顶心头发的手很大力,似乎想推开他,又忍不住按紧他
,在理智和欲望间挣扎。
冷玄喉咙深处溢出的喘息,暗哑而压抑,一如既往地忍耐著,像最好的催情药剂,令雷海城心底最後些许耻辱感烟消
云散。
切,不就是口交嘛!冷玄都拉下颜面替他做过了,他还老惦记著那些不好的经历忸怩个鬼!
暗中对自己啐了一口,雷海城回想著从前看过的成人A片,努力取悦起冷玄,很快就把男人送上了快感的巅峰。
暖流溢满唇齿,他被呛到,低咳几声吐掉黏液,拿过水囊漱了口,压下胸口丝缕反胃的感觉,搂住还在低喘的冷玄,
在男人高热的耳根边笑问:“这回舒服麽?”
冷玄失神的黑眸望向雷海城,慢慢地凝聚起焦距,目光微澜,神色复杂,什麽也没说,只用左手抱住雷海城头颅,轻
抚少年长发,一遍又一遍。
小小帐篷里,两人的心跳显得分外响。
雷海城朦胧欲睡时,听到冷玄在耳边低声道:“以後别那麽做了,不要勉强自己……”
就知道冷玄会说这种话,雷海城一笑。“你也别想那麽多!快睡觉!天亮还要赶路。”拉过睡袋将两人严严实实裹起
,闭目入睡。
冷玄在黑暗中凝视著雷海城的睡脸,看了许久,终於伸手揽住雷海城腰肢,也缓缓阖上了双眼。
睡梦中,身体仿佛被人紧紧压制,任他怎麽奋力挣扎也动弹不得。雷海城想放声呐喊,可下巴立刻就被捏住。男人丑
陋的性器直捣进他嘴里,狠命顶撞著他咽喉,强迫他吞下腥臭污秽的体液。
他的内脏,似乎都在从里而外地腐烂……
耳边,尽是众人恶毒的嘲笑……
“雷海城,你醒醒!……”熟悉的声音加入梦境,雷海城手脚一阵痉挛,猛地睁开眼睛──
他深恶痛绝的那张脸,就近在眼前。
男人沈黑的目光里带著焦急,跟之前梦中印象有些不同,然而雷海城根本没有去深究原因,憎恨的怒火已经烧遍全身
。
杀了他!
这是雷海城唯一的念头。
他浑然忘却了自己此刻身在何处,只知道要杀掉身边这个带给他无尽痛苦和折辱的罪魁祸首。
双手疾伸,扼上了冷玄喉头。
看到雷海城眼里绝顶怨毒,冷玄明知道是梦蛰复发,控制了雷海城的心智,心脏,依然像被无形的刀刃划过,停止了
跳动。
那双曾经拥抱过他许多次的手,如今正狠狠地掐著他,用尽全力。
雷海城脸上,扬起复仇的得意笑容。
锁云山中,他初次沦为对方俘虏时,雷海城便是带著与此时同样的笑容,跟他商量著该如何杀死他……
窒息的感觉越来越重,冷玄面庞逐渐发紫,突然也牵了牵嘴角,无声地笑。
再怎麽说喜欢,也敌不过一场梦魇。梦尽头,雷海城永远恨著他……
挣扎著抬起左手拔出束发金簪,使出最後一丝残存的力气刺入了雷海城手背,试图用疼痛让雷海城清醒过来。
血从手背伤口冒出。闻到血腥味,雷海城双目赤红,霍地一口,咬住冷玄脖子──
周身的血液宛如都涌到了被雷海城咬破的地方,飞快流失……
死亡,原来也不过如此……冷玄怔怔看著雷海城乌黑的发顶,缓慢地阖上了眼帘。
“小鬼!你干什麽?!”
一声愤怒到极点的大吼破帐而入,幽无觞飞脚,将还死压在冷玄身上的雷海城踢得飞起,撞倒了帐篷。
他咒骂著甩开帐篷,扶起冷玄,按紧脖子上还在不住冒血的伤口,忙著撕下衣服替冷玄上药止血。
雷海城匍匐雪中,肋下被踢中处痛彻心肺,混乱的目光却慢慢恢复了清明。发现自己满嘴是血,他震惊地爬起,冲到
冷玄身边。
男人脖子已经被严实包扎起来。渗到布片上的血迹触目惊心,衬得男人面庞益发灰白,死气沈沈。
冷玄眼睛闭著,脸上的表情意外地平静,仿佛只是在沈睡。
雷海城瞪大了双眼,一寸寸地弯下腰,摸上冷玄心口。
心脏,还在微弱地跳动著。
他张口想喊,喉咙却像被人扼住了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用力地抱紧冷玄。
“我就看出你这小鬼没安好心!放开他……”
幽无觞破口大骂,对著雷海城背脊拳打脚踢。雷海城动也不动,只茫然听著夜风嘶嚎,卷过长天大地,把冷玄抱得更
紧。
“无,无觞!”似是被幽无觞吵到,冷玄终於张开了眼睛,虚弱地道:“他是中了梦蛰,毒性发作失去神智,才会伤
我。”
这一句更是火上浇油,幽无觞停下殴打,怒道:“那你还把他带在身边?今天要是我不在这里,你已经被这小鬼害死
了。”
雷海城整个人都剧烈一震,死死地盯住冷玄眸子,嘶声道:“你二话不说就同意和我来风陵刺杀符青凤,其实是怕我
的毒会复发,才要跟著我。”
前世执行多了暗杀任务,他习惯於把狙杀首脑当做解决问题的最佳捷径,见冷玄也赞同他的想法,他豪情万丈,竟忽
略了冷玄笑容後的浅忧。
冷玄看著那幅天下河山图时,分明对天靖局势顾虑良多,却仍旧在这危机四伏的时刻跟著他离开了天靖。
冷玄凝望雷海城,勉力伸手,抹去雷海城嘴角残留的血丝,涩然笑。
“幸亏我跟著你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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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放晴,雪映红日。寒风低啸,吹卷起雪花纷飞。
雷海城仍抱著冷玄,坐在火堆边发呆。
幽无觞脸色阴沈,手里转动野味在火上烤著。色至金黄,他才将食物分成几块,递到对面。
雷海城一声不吭,拿短刀把肉切成细细的肉丝,喂冷玄慢慢下咽。
男人伤口的血已经止住,面色虽然苍白,精神却好了许多。
还好他毒发时没咬到冷玄脖子上的大动脉,否则……雷海城激灵灵打个寒战,全身汗毛直竖,不敢再往下想。
冷玄靠坐在雷海城怀中,自然感觉到了身後人在轻微颤抖,他拍了拍雷海城的手背,低声道:“只是失了点血,我没
事。”
幽无觞瞪了冷玄一眼,“难道要等他把你吸成具干尸才叫做有事?玄兄,你怎麽就这麽死心眼,既然已经知道了人血
能解梦蛰的毒性,你随便找个犯事的让这小鬼吸个够不就得了,何必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冷玄微微苦笑,“我当然想过这法子。可万一梦蛰只认同一人的鲜血,他再去吸别人的血会不会相克,反而危及性命
?我怎敢乱试?”
幽无觞一愣,心想这性命攸关的事情倒确实不能乱试,抓抓头发,烦恼之极。“那怎麽办?你就打算听之任之了?”
忽然一拍自己大腿,道:“对了,玄兄,我送你的那株移神草还在不在?给这小鬼吃下去,包管什麽毒也都解了。”
“不用。”雷海城始终没出声,此时终於开了口,对视冷玄,“你别听那家夥的馊主意又来劝我,我说过绝不会去吃
的。”
看见冷玄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什麽,雷海城摇头,用目光阻止了冷玄,指著自己的脸,笑得酸涩。
“我现在的脸、手脚、身体……每一样都是那个尘烟的,不属於我。只有意识,才是我自己的。如果吃了移神草,忘
记了过去的一切,那我还是我吗?连唯一可以证明我自己是雷海城的记忆都没有了,雷海城也就死了,你懂吗?”
“我怎麽会不懂?我──”冷玄苦笑,没再说下去。
没错,雷海城只不过是寄居在面前躯壳里的一缕魂魄而已,倘若夺走那魂魄的记忆,雷海城的存在也将被彻底抹煞,
与死亡无异。
他完全能理解雷海城那种出自内心深处的恐惧,却找不到任何话语来安慰。
“所以,就别再劝我吃那鬼草,不要让我忘记你,好不好?”
雷海城迎著冷玄惊愕的目光,将刀柄塞进他手中,一字一句,认真无比。“如果梦蛰再发作,你就杀了我吧。我不想
哪一天一觉醒来,发现身边躺著的,是你的尸体。”
冷玄左手战栗不已,薄唇紧抿,久久不语。
幽无觞被两人之间的沈闷气氛压得浑身不舒坦,忍不住猛咳两声打破死寂,道:“天无绝人之路,你们两个也不用这
麽沮丧,说不定符青凤知道别的法子可以根治梦蛰呢!”
他说得很大声,可雷海城和冷玄谁都没有正眼瞧他,只是无言凝望彼此。
最终,冷玄紧了紧刀,吐出一个“好”字。
行程因冷玄伤势耽搁了两日,直等第三天上,冷玄坚称身体已无大碍,雷海城和幽无觞拗不过他,才继续上路。
晌午时分,三人距离临渊城仅有二十余里路程,下马小憩。
雷海城替冷玄脖子上的伤口换著药,环顾四下被白雪覆盖的平原,想起当日瑶光便是在这附近被顾东神射杀的,不免
神伤。
极目远眺,临渊城背靠群山,白色巨石砌就的护城墙与雪地融为一体,在阳光下反射著耀眼光芒。
“不知道临渊城是不是也跟罗麇一样,将士连食物也吃不上?”雷海城轻叹。犹记得自己客居风陵时,临渊城内商贾
云集,车水马龙,繁华直逼天靖京城。
任他盛世浮华,战火过处,尽归尘土……
冷玄淡淡道:“临渊是风陵国都,饥荒再厉害,也不会闹到临渊。”
幽无觞路上没怎麽出声,这时突然道:“你们觉不觉得奇怪?按说风陵受敌军入侵,而且都快打到都城了,临渊附近
应该有重兵驻守。为什麽我们走了好几天,沿途居然看不到一兵半卒?”
雷海城和冷玄对望一眼,都缓缓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