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人泪水如决堤一般,心疼的抬手温柔的替男人擦拭着,却只是无奈的看着那泪水不停的落下。
唐易尘觉得自己很委屈!他只是想着自己这些年来经历的一切,心里的苦痛就无法抑制的化成泪水。他知道自己其实并不勇敢,除了骨子里的那点倔强是真实的,表面的一切其实都只是伪装出来的假象而已。
他知道自己不应该沉沦在这个男人的温柔攻势下,因为他从男人的眼眸里看到过残忍的鄙夷,可是自己却总是会在不经意间慢慢地沉溺下去。对于这人的依赖是什么时候养成的,他自己没有注意。
但是在刚刚,或者是现在,他心里头出现的人影却真真实实的是面前的这个人。
“昶!”开启的双唇间吐出了一个字,这是第一次,他第一次心甘情愿的这样称呼面前这个人。泪眼婆娑的盯着孙昶温柔的神情,唐易尘颤抖着双手牢牢揪住了那人的胸前的衣襟。垂下脑袋,也是第一主动地依偎到那人的怀中。
清楚地感受着这人环在自己身后的手臂。这个怀抱很暖,就如同他此生唯一能够停留的港湾一般。
屋内很安静,除了埋首在孙昶胸前默默抽泣的声音外,在也听不见其他的响声。孙昶的心被怀中的人哭得奇痛无比,除了轻声地抚慰,他只能任由唐易尘不断的将泪水、鼻水全副抹在自己的衣服上。
站在门口的Van静静地看着里面的两个男人,他知道唐易尘并不是不懂得落泪,而是那个能够守护着他的人没有到来而已。
姗姗来迟的杜以寒一脸笑容的同一旁高大英俊的Barrett一起出现在公馆门口,他们达成了协议,虽然这个交易对于杜以寒并没有损失,但是对于Barrett这次的大动作还是有些不满。
秦拓斜斜懒懒地靠在门框上,看似无意的顺着楼梯向上看着。不一会,那个风尘仆仆的孙昶便抱着一个消瘦的人影出现在楼梯口,“以寒。”开口叫了自己的那一位正在同Barrett交谈的情人,看到对方心有灵犀的抬起眼眸望着楼上。
转过头,冲着秦拓柔柔一笑。事情谈妥了,这一次的意外也终于算是解决了。
当孙昶抱着唐易尘出现在他们面前时,杜以寒终于明白之前的孙昶为何会变得如此焦急。不由得回头看了一眼一旁的Barrett,脸上虽然挂着笑容,但是却用透着薄冰一般的口气冷冷开口:“没想到,Stock家族的待客之道竟然是如此特殊!”
Barrett脸上的表情丝毫没有变过,只是平静地看着已经昏睡在他人怀里的男子。原来,这人也会有如此柔顺的时候。
“陆先生,抱歉,这是在下招待不周!”Van适时侯的出声缓解了现下的尴尬。谦逊的站在了自家少爷的身后,微垂着脑袋表现着一个身为管家的礼节。
杜以寒毕竟是一个识大体的人,看了一眼毫无表情的孙昶,他明白那人现在心中担心的是唐易尘的情况。于是带头与Barrett寒暄了几句,便不再多做逗留的带着一行人离开了。
Barrett默默地注视着四人离开,始终没有出声。直到再也看不到人影后,Barrett才缓缓地转身往楼上走。Van没有跟上,有多久没有见到他自家的少爷如此沉默了!望着那突显得有些孤寂的背影,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已经被佣人合上的大门。
“哥!”Kai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回过头望着一脸像是做错事情的小孩表情的Kai,无奈的叹了口气。“Kai,你还真是长不大!”带着些许无奈,却也透着对自己兄弟的宠溺,抬起手,轻轻地拍了拍那人的脑袋。
有些落寞的转身,同时掩藏了自己眼中闪过的遗憾。也许自己同那个人的交集至此就永远地结束了吧!毕竟他们原本就是生活在不同的两个世界里!
人已经回到了自己的身边,现在正安稳的靠在自己的怀里,可是,为什么躁动不安的心却依旧无法平静!孙昶垂下头,默默地注视着脸色苍白的唐易尘,那种心悸还是很清晰。“阿昶,人已经回来了,你也先休息一会吧!”
杜以寒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后排座位上的好友。一向以干练形象示人的孙昶,现在看来也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男人。神情中自然流露出的疲惫是无法掩饰的,在族长身边的那些天他也一定没有好好休息。
才回来,都没有换身干净的衣服便匆匆同他们一起赶来城市另一端的Stock公馆。
秦拓懒懒地看了一眼杜以寒,而后才平静的开了口:“昶,北极兔还要靠你治疗呢!”简单的一句话倒是点醒了孙昶。扯出一抹有些勉强的笑容,“也对!以寒、阿拓,这次谢谢你们了!”杜以寒只是抿嘴一笑,秦拓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甩甩了胳膊。
怀中的人不安的动了动,兴许是身上的伤口有些刺痛,秀气的眉头高高隆起,为了克制自己出声,洁白的上齿牢牢地咬着下唇。孙昶收紧了手臂,为了给唐易尘安心,也为了让自己有充实感。身体的确感到很疲惫,可是真的阖上眼,他却怎么也无法平静的休息。
侧过头,看着车窗外的景物正在快速的移动,车厢内的宁静与车厢外的喧嚣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不得不面对自己的心情原来也是一种困难的事情。那份扎根在心底的仇恨,让自己痛苦了这么多年,他又如何能够轻易的放下……
第四十五章
在杜以寒的提议下,孙昶决定先将唐易尘安置在杜以寒和秦拓的家里。一方面是为了安全考虑,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杜以寒的家里有一个媲美小型私人诊所的医疗室。接下去的几天里孙昶也一同住了进去。
当天晚上,杜以寒便打了一通电话告诉了另外一个担心唐易尘的陆峰,算是报了个平安。这次的意外就此总算是平安收尾了。
当然除了当事人唐易尘的情况以外。秦拓靠在为唐易尘准备的卧室门口,看着里面那个一脸愁容的孙昶。回来这几天,唐易尘的心神似乎一直是处于一种半疯癫的状态。怎么说呢?基本上大部分的时间里唐易尘只会窝在床上,然后把他自己缩得很小,远远看来就像一个橄榄球。
目光呆滞的盯着某处,一盯就会是几个小时。不说一句话,也不哭也不闹,安静的就像一个娃娃,一个没有灵魂的假娃娃。这样的状况除了孙昶从医院下班回来,其他时间基本就不会有变化。
不自觉地瞟了一眼目前属于正常状态下,平静的躺在床上安稳熟睡的男人,撇了撇嘴角。视线又回到了孙昶脸上,这家伙看上去也消瘦了不少,就连眼睛下方的黑眼圈都那么明显了!
他该让这家伙好好睡上一觉,不然到时候床上的那只北极兔好不了,他这个死脑筋的朋友到先趴下了!无意识的点了点头,才想迈步跨进门槛,身子就被后方给抱了个满怀。警备的绷直了身子,在闻到一股熟悉的气息后,秦拓才不满的转头,身子却是放松了许多。
杜以寒爱怜的轻啄了一下爱人的鼻尖,而后才一脸笑得甜蜜的对着他摇了摇脑袋。他当然知道自己的这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宝贝在想什么了,只不过孙昶的个性他更清楚。那人如果不把自己心里头的事情搞定的七八分,他是绝对不会停手的。
轻轻将脑袋靠在秦拓的肩上,一脸坏笑的将自己的吐息吹到这人的脖子上,眼神却瞟了瞟屋里的两人。感情的事,不是当事人不会清楚。就好像当年的自己和秦拓,也不是把彼此伤的体无完肤的,到最后甚至是自己怀里的这个傻瓜差点丢了性命,花了那么大的代价,还算好他们两人最终走到了一起。
孙昶的过去自己知道,所以他明白这人,清楚他是在绝望中开始学会仇恨的。那么多事情他都能看很开,却唯独在这件事上那么死心眼。偏偏另外一个也是那么的倔强,顽固的就像一个糟老头!
轻叹一口气,杜以寒像只狐狸一样的眯起眼眸,满意的感觉到自己怀抱里的人不安的挪动了一下身子,“拓,阿昶的事让他自己处理吧。”坏心眼的咬了咬那人饱满的耳垂,引得秦拓身子一颤。
“你先解决一下我的事情吧!”说完他还故意的朝着那人顶了顶下身,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秦拓的一张俊脸一下子窘迫的红了个透,还没来的及反驳就听见从屋里传来了一句话,“虽然我是不介意你们当我面表演啦!”带着些许戏虐的口气,孙昶难得露出一个痞痞的笑容,冲着恨不得挖个地洞钻下去的秦拓看了看。
秦大暴龙无奈,迅速转身离开,杜以寒瞟了孙昶一眼,耳边却传来,“我要关门了!”潇洒地耸了耸肩,在孙昶自求多福的眼神中慢悠悠地离开了门口。转过头,孙昶脸上的笑容却立刻消失了。注视着床上的唐易尘,他又陷入了沉思。
今天在医院时被他家的大院长叫去了办公室,之前的几天自己一直谎称很忙便搪塞了过去。只可惜这一回是人家亲自来叫人的,不去就有些说不过去了。不出意料的,大院长的确是为了之前自己无辜消失的事情在发作,原先他给自己安排的宴会也因此取消。
这么一个事情竟然也被他来狠狠批评了一顿,说什么是翅膀硬了就没大没小了。一番话下来,就在自己忍耐到达极限,差点摔门离开前,那人的话题又突然一转。不用想也知道一定又有了什么安排。
不过很遗憾,当巧秦拓的一通电话算是帮了自己一把,只不过接通电话后听到的内容却让他更加头疼。
胡乱编了个突发事件,匆匆打发了大院长,孙昶便急急忙忙的赶回杜宅。来到楼上就看见了缩在床角的唐易尘。这几天,在他的治疗下,唐易尘上身的纱布大部分已经拆去。身上纵横交错的留有许多伤痕,有的已经结盖了。
有点结上的盖也掉了,露出了粉红色的新生肌肤。还有好几处因为鞭打的过深,必须通过缝合才能治愈的,目前仍旧被纱布覆盖着。如果说身上的伤痛过段日子就可以愈合,那他的心智就不是那么简单就能痊愈的了。
杜以寒那个时候手里还拿着自己交给他的一瓶草绿色的药水,那是一种特别的调制的液体,对于这种新生的创伤有很好的治疗效果。孙昶同自己的师傅在许多年前一同调配出的,只是需要的材料太过复杂,所以调配出的成品并不多。
看到孙昶,杜以寒非常无奈的耸了耸肩,而后才淡淡地开口,“他根本就不让我们俩靠近,这药没法上。”将小瓶子交到孙昶手里,顺便拍了拍他的肩头,杜以寒就和秦拓一起走出了卧室。
唐易尘的表现孙昶基本看出了缘由,一个人在极度恐惧后会产生一种假想,如果适时地给与空间和安抚,或许经过一段日子,这种假想会消退。
可是,之前唐易尘在Stock家受到了残忍的鞭笞后,伤口虽然被及时地治疗了,但是他们却忽略的主人的精神方面的诊治。他的心理压力原先就已经达到了一定程度,或许之后的那个强吻彻底将他的底线击垮了。
“阿尘,你出来,我给你上药,这样伤口就不会疼了!”孙昶先将自己的外套脱去,而后也解了领带,松开了身上严谨佩饰后,才慢慢坐在了床边。柔声的哄骗着缩在床角的男人,看着他慢慢地将埋在双膝间的脸庞抬起,寻找着自己身影的目光一点一点移动。
直到对上了自己的眼睛。孙昶这个时候觉得很庆幸,也许自己曾经在‘彼岸’解救过这人一次,所以在他的潜意识里才会觉得自己能够给他救助。
“昶!”带着些许不确定,唐易尘的声音悠悠响起。像个孩子,歪着脑袋,张的大大的眼睛里透着不安。这样的神情看的孙昶心里头一下子揪得紧紧地,定了定心神后,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点了点头,“嗯!是我!你过来,好吗?”
伸出单臂,却也只是停留在半空,孙昶并没有直接上前去抓住那个依旧缩成一团的男人。
唐易尘的目光变了变,随之身体似乎也放松了许多,僵硬的保持着同一个姿势让他很吃力,可是他却不敢松懈下来,身上总是会传来火辣辣的刺痛,这样的感觉让他很害怕。动了动自己胳膊,然后才动了动自己的双腿。
因为保持着一个姿势太久了,他的手脚几乎都是处于麻痹的状态。
“疼!”又一声轻声地一个字,孙昶稍稍皱了皱眉。把手中的药瓶放在床上,孙昶慢慢地爬上了床,在男人戒备的眼神中靠近他,“别怕,我帮你揉揉。”小心翼翼的抓起男人的脚踝,感觉到这人浑身肌肉都保持着僵硬的状态。
“阿尘,放松,一会就不会难过了!”轻声地安抚着,手上的动作也极其轻柔。
唐易尘默默地注视着孙昶的脸颊,看着他一脸仿佛是心疼又或者是内疚,心里头的不安渐渐消退了些。其实,这几天他的神志已经恢复了许多,脑子也开始可以正常的运作了。他当然知道杜以寒和秦拓他们两个人都不会伤害自己,更何况这一次解救自己的人里也有他们两个。
虽说心里头很清楚,但是自己的身体却总是作出一些排斥的反应。他不想被别人碰,一点也不想!现在只要闭上眼,他就可以看到那个恶魔般的男人站在自己面前,挥动着他手中的黑色长鞭。
那一下又一下的鞭笞,让他饱尝了疼痛的滋味。只可惜,痛,他自己可以忍,哪怕被鞭子抽到疼晕过去,他一样有决心能够忍下去。但是,最后那人竟然用小琨威胁自己。那一刻,耳边传入的冷酷言语要比鞭子恐怖上上百倍、上千倍甚至上万倍!想到这,他又想到了自己。
这些年来,自己逼着自己做着让自己作呕的事情。明明痛恨着,明明无时无刻不怨恨着,但是为什么自己的身体却会背叛自己的意愿!?也许自己骨子里根本就是如此的下贱,即使做着那样的事情,竟也可以从中获得愉悦!
像他这种已经腐烂到骨髓里的人,却还要每天佯装着一幅清高的假象。就连他自己都已经开始唾弃自己了!
什么样的男人都可以吻他、侵犯他,那他做什么还要那些佯装的假象呢!
这些年来的自我嫌弃,又究竟是为了什么?他恨!他怨!他真的好想抛开一切,或许就这样一死了之。什么尊严!什么责任!什么亲情!他都不要了!不要了,行不行?!这些东西太重,压得他无法呼吸,压得他的心再也负担不起了!
眨了眨眼,视线变得模糊了,面前的那个人他看不清了!双手已经不再麻木,唐易尘默默地抬起手,悄悄地往上移动。孙昶正在细心而专注的按摩着唐易尘的双腿,所以没有注意那人的举动。一直到……
有些惊讶的抬起头,一张带着柔软触觉的手掌此刻正贴在自己的脸颊上。五个手指上多少留下了些擦伤,不过都因为自己的治疗结了盖。修长的手指微微颤抖着,只是轻轻地贴在脸上,却没有移动。他看到了男人眼眸中的自己,显得有些吃惊。
男人也许发现了,或者是误解了,看到自己在看着他,竟然慌张的想要抽回自己的手。脸上的神情是那么的自卑,那么的拘束,就连原本注视着自己的视线也飘忽着移开。不安的晃动了一下头,眨眼间,聚集在那人眼眶中的晶莹泪珠顺势便脱离的束缚,顺着男人消瘦的脸颊滑落。
“阿尘,别哭!”一下就握住了那想要抽走的手掌,孙昶将它牢牢地握在自己的掌心,感受着它在自己手心的微颤。并没有迟疑,轻柔的将那人的手掌贴上了自己的脸,眼中流露着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的温柔,慢慢地深情地注视着那个不安的人。
很多事,他现在不想去考虑。是对是错,他现在也不愿去计较。现在的孙昶知道,他只是单纯的心疼这个脆弱的不堪一击的男人。
泪水还在不停的滴落,唐易尘知道抽不回自己的手。他贪恋这个男人的温暖,更迷恋这个男人的温柔。他不过也是一个普通人,他一样也有弱点,也会有不甘心的执着。这些年来,这个男人出现在他的生命里。
他优雅、他成熟、他稳健,自己只是在一个角落里仰视着他。虽然这人时常在自己身边,可是自己却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能够站在他的身边。这是一种扭曲的迷恋,如果不是这次的意外,或许自己不会去正视心底的那份感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