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没有人敢声张,换水盆,做菜,更衣,一切都紧张却悄无声息地进行着。但可以感受到周围空气悄悄就变得热闹沸腾起来。
蓝尚亲自揽着允之仔细地左右看看。而後就不肯松手:“允之啊,可有何不适?”
蓝允之眨着眼睛:“只是有点饿。”
“好,饿就吃点东西。快让厨房煮东西——”
午後,屋内。
蓝允之与谢枚下棋,下得心不在焉。
“该你走了。”谢枚可怜巴巴。
蓝允之靠在病榻,随手拈了一颗黑子。
“可黑子是我的。”谢枚反抗。
“哦。”他又将黑子放在床上。
“蓝允之。你能不能专心点?”
允之遥遥地向窗户看去。忽而说:“真没想到,方悦斋的九九御寒图是你画的。”
“这是多少年前的事了!”朝他鼻尖刮去。触碰间却有些触目惊心——冰凉的。
窗台摆了新折的腊梅。插在白瓷瓶里,衬得屋内也多了几分香气。蓝允之就这麽没精打采地望着那些腊梅。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可嘉和我都以为是方老板画的呢。”
说完,还是直愣愣地坐着。却从唇角渗出一丝乌黑的血丝。
而後晃着身子在栽倒在床。
哗啦啦——
满盘棋子扣了一地。
谢枚用了半柱香的时间才明白蓝允之再次昏倒。
期间方悦斋上下的慌乱,蓝尚的呼喊焦虑全都没了声音。脑中只是嗡嗡响着。直到再次能听见什麽的时候,谢枚发现自己已经冲到了院子里,大喊着:“来人!叫王悦!叫王悦!”
“果然未过三日。”王悦捋着胡须,“当日便觉得蓝大人脉象奇特,不仅仅是受了内伤的表现。而今看来,是中毒了。”
“废话,口吐黑血我也能看出他中毒!”谢枚瞪着血红眼睛,“他为什麽醒来了又昏倒?这要怎麽治?”
“醒来是因为伤好,昏倒是因为毒发。要说这是什麽毒,下官需把蓝大人吐出的血水带回医馆……”王悦擦着汗——这可能是他遇到过的最难治的病。朝中王公大臣不过生些疑难杂症,可这江湖毒术却并不是一名太医能够常常接触的。所以这件事令他头痛。
“滚!等你带回医馆,人已经死了!”
谢枚吼罢,却又伸掌轻轻抚摸着蓝允之的面颊。温柔异常。
允之静静躺在床上。脸色白得发惨,唯有长长睫毛显得浓密。紧闭的双唇乖巧而可爱。
蓝尚刚要开口说什麽,却被打断。
“叫风定昭来。”谢枚说。
如果没有谢二少保镖的身份,如果不是常常行走在暗处,楼妙然是绝不可能次次在方悦斋出入自由的。
北府镇的人不能够以北府镇杀手的身份公然露面。
闻名於江湖,却隐匿於人世。因为毕竟不是光彩的行径。相比可以仗剑穿梭於大街小巷的羽卫队成员来说,北府镇杀手是暗处的虫豸。
风定昭就是虫豸中的虫豸。
杀人可以用刀,可以用剑,也可以什麽都不用。
有些人挥挥袖子,三里之外便可死一批壮牛。
风定昭就是这样的人。
他是北府镇神秘的用毒高手。传闻他的房中摆满各种形状优美的瓷瓶,而这些瓷瓶中任何一滴液体都可让一座小镇化为死城。
但正因为这样,北府镇以外很少有人见过他。一来因为见过他的人大多不在人世,二来也因为名声太过恶毒,而本身已成禁忌。
谢家从来没有承认过北府镇的存在。哪怕它直接听命於谢桓。又怎能带着风定昭出现在光天化日之下?
谢枚却不怕。
为了蓝允之。他可以什麽都不在意。
风定昭飘然而至。
精瘦身躯,宽袍大袖。从大门至厅堂,笑容温和自得。
方悦斋内外羽卫队员暗暗咬牙。
“七重夜。”风定昭刚走到蓝允之身边,便下了定论:“此毒曰七重夜。自毒发是始若无解药,中毒者活不过七夜。自二少上次叙说廖逸用黄色毒物,在下就猜到他想用七重夜。七重夜无色无味,使用者却甚喜将其用在有色毒物之後,就是为了让中毒者先紧张躲避,以为避过并放松警惕後,再用此毒。而中毒者毒发前体力好转,让人无法起疑也是七重夜的另一个特点。”
“可有法解?”身为羽卫队首领的蓝尚此时却只如一个急切的父亲。声音都是颤抖的。
风定昭闭目:“有。”
蓝尚喜极,几乎哽咽:“风先生可能配解药?”
用毒者大多会解毒。
但风定昭是个例外。他所配毒,皆为杀人所需,只要能毒死人便可达到目的。配药救人并不是强项。
“解药不难配,难找的是药引。需以南海本地所产一种鬼红花晒干做引方可成药。”
蓝尚声音已现哽咽:“去南海来回……七日内?”
“定昭这里有一副。”
旁边的人终於松下一口气。谢枚也欢喜地跑过来:“一副已经够了。配药要多长时间?赶快去配!”
风定昭看看蓝尚,又看看床上的蓝允之,最後对上谢枚的目光。
霎时间,谢枚想到了什麽,血都凉了。
风定昭已经笼起袖子,抱歉地说:“定昭所配唯一一副解药,已於昨日请二少服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