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规啼之涉死温暖 上——笑脸猫

记忆纵深——

‘哥哥，哥哥，救救我啊——锦夏，不想死——’十岁的男孩儿被人扼住脖颈，眼里满是恐惧的神色，可是恐惧的眼里依然存在着希冀的光芒，他面前十步之遥就站着那个他所无比信赖的神一样的男子。然而二十岁左右的男子却神情冷漠，抬起的右手上握着的是一柄乌黑发亮的手枪，枪口所指竟然是男孩的眉心！

‘喂，封犬良，你可看清楚，这个可是你的亲弟弟，我才不信你舍得下手，你最好赶快放下枪束手就擒，不然明年的今天你就等着给这小鬼上香吧！’男子狞笑的声音传进了锦的耳里，就像被数九寒天的风刀刮了一个耳刮子，锦的脑袋里‘嗡’的一声，他终于明白了，他心里一直崇敬的那个神一般的存在此刻正在被威胁，而筹码就是他，他也终于懂得了，这是一个陷阱，他是饵，而猎物——就是他的神……有些突兀的，男孩儿忽然就安静了下来，抓着他的男子听不见哭闹声也诧异了一瞬，接着狠狠扯起了男孩儿的头发恨声的威胁道‘——小鬼，叫啊，叫你哥救你，叫你哥快点把枪扔了，不然，你会死哦！’头皮的疼痛使得锦轻哼了一声，但是他马上又忍了下来，视线努力地看向前方的男子，那个人的表情已经渐渐不再冷硬，甚至开始出现了恼火，这样不行啊，怎么能让他们得逞呢，嘴唇动了动发出了连自己也不相信的淡定的声音‘——封犬良，你真孬种呵，有你这么当杀手的么，你还真是会演戏，明明就那么冷血，明明就不在乎我的感受，我不要你救了，我不想再跟着你继续不幸了！我拜托你，连我一起——杀了吧！’

‘喂！说什么你，臭小鬼！’抓着锦的男子居然惊慌起来，手上不禁又用了用力，可男孩儿毫无反应，没有一点改口的意思，正所谓心急则乱，心头本就紧张的人真的就移开了视线看向了对面那个如鬼刹一样的人，不可能！那个人动摇的面孔在一瞬间惊怔之后竟也真的重新变得生冷起来，漆黑的枪口回位又一次对准了男孩儿的眉心，这一次是真的？

变故徒生！原本透着绝望气息的男孩儿忽然重活过来一般，起脚下落跺在了男子的脚面上，男子忽而吃痛松开了手，锦抓紧时机大喊着冲了出去‘——哥——’

心有灵犀一般，枪口微错，干脆利落毫不迟疑！可——怎么是两声枪响？——

对面男人额头已然血洞大开，只是脸上的表情竟然是诡异的笑着，手中的枪还带着未冷却的温度。

男孩儿奔跑的脚步渐渐缓慢直至停了下来，他有些不明情况的低下了头，怎么了，胸口好痛，还有红色的印迹渐渐渗出白衣，喉咙里的气息忽然被堵住了一般，锦大口喘着气终于无力的缓缓仰面倒在了地上，嘴唇翕张——哥……哥——

封犬良木然的站在原地，为什么眼里同时坠落的会是两个身影？锦，小锦……猝然回神——

‘锦——’突然爆发而出的带着无限恐惧与无措的吼声，掺杂着眼角冰冷的湿润，就如同，世界末日的降临——

第31章

锦的眉头动了动，心口的位置有些灼热，无论过了多少年，都还称得上是记忆尤新啊，他没有死，那一枪打在距离他心脏两毫米的位置，从此他心跳的频率慢了正常人的三分之一……

彼此相爱却憎恨吗？他爱着那个哥哥没错，他也恨着那个哥哥没错，可是封犬良呢，真的也爱他吗？大概不是吧，明明在那个人眼里自己永远都不过只是个工具而已，一个可以帮他夺得这片天下的工具！但他曾经真的以为哥哥是爱他的，就像他的爱一样，生命里只看得到这一个人，活着也只是为了这一个人，可是后来才知道这是个多么可笑的想法，枪伤才好没多久，封犬良就把他扔进了孤儿院。

——哥！哥！小锦做错什么了，你不要我了么！

——我为什么要要你！留着你也只会碍手碍脚而已！从今以后，我们没有关系了！

锦呆住了，封犬良的表情告诉他他没有说谎，今天也不是愚人节，直至男子的背影消失，他才迟钝的意识到，他真的被丢弃了，心上渐渐开始滴血，哥——你当真不要我了么——

孤儿院是个很可怕的地方，有很多比他大的男孩女孩，他们先是嘲笑他的名字像女孩子，接着又说他长得也像女孩子，不但是个女孩子还是个病秧子，在那里只有他最弱，只有他被欺负了连还手的力气也没有，渐渐地他不再说话，渐渐地他也不再做出多余的表情，即使脸被踩在泥水里，他也只是淡然的合上眼睛，如同身体都不是自己的，反正不管说什么做什么结局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就这样重复着一年一年又一年，可谁也不知道他的心里其实一直都还怀揣着一个希望——总有一天那个人还会再来接他吧……直到十六岁的少年脸颊的轮廓渐渐清晰，大家对他的态度竟然也一天天的改变了，他们不再伤害他，他们甚至轻易不会走近他的身边，锦没有在意这种状况的改变，仍然麻木的继续着同样的生活，一直等待着，等着那个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会不会来临的时刻。

锦夏——锦瑟华年，生如夏花！全都是屁话！越是华丽的存在，内里说不定就越是腐朽，正如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无论表象多么神圣与平静，都改变不了一些禽兽一般的事实。阳光正好，草木繁荣，然而锦的眼里一切都是灰败，幸好他没有过多的希冀，不然恐怕此刻一定会崩溃到发疯。脸颊被迫贴在草地上，碧色的锋利的边沿在苍白的皮肤上留下浅浅的血痕，肩膀被有力的手按住，没想过要挣开也挣不开，一个人的手指擦过脸上的伤痕，接触轻微却痛得钻心，借着阳光反射的影子，锦能看到按着他的人将那染血的手指擦过了舌尖，原来世界一直都这么的残酷令人绝望。

‘——呵，小子，不要一副这么清高的样子，我告诉你，你存在的价值仅仅就是供我取乐而已。让你变成女人怎么样，呵呵呵～’

存在的价值？似乎除了这五个字他什么都没听到，对了，他的存在没有价值，那个人说他是累赘，不再要他，他是灾难，能够招来灾厄的不幸的存在，没错，他现在也已经认定了这个事实，爸爸妈妈没有了，哥哥也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就是这样不幸的存在，没有价值……平静的接受了——这样的命运，这个事实……

‘——喂！放开那孩子！’

伴随着带着怒意的吼声身上的重量突然一轻，接着便是一阵拉扯的声音，但是不知道后来的人说了什么，那个欺负他的人恨声咒骂着跑掉了，锦懒得去想，甚至连挪动一下身体也不愿意，猎物争抢游戏么，他没有兴趣！

‘——啊～真是的！现在的孩子都这么难搞么！喂！我说季森吴，我们要不要打份报告向上面反映反映……呃……算了，当我没说，小家伙你没事吧？’

直到一双手架起了他的身体把他扶正，锦才意识到那最后一句话是对他说的，视线水平看到的竟是一张从未见过的笑容灿烂的脸。见他久久没反应，扶着他的人脸上的笑变得有些僵硬，然后掩饰尴尬一般清咳了一声，不知为什么，他的心好像也被感染了一般微微有些颤动，这感觉让他有些不适，终于忍不住想要从那双手里挣脱开来，感觉到他的抵触，扶着他的人也意识到什么一样松开了手侧向身体两边。

‘——啊抱歉，你看我不是想干什么，恩，你的脸不要紧么？’

锦的手轻轻地触了触脸颊的伤口，然后摇了摇头，之后视线移向了那个随后而来的男子，碧色的瞳眸带着说不出的锐利，男子接触到他的视线，忽而弯起了嘴角对他点了点头，之后目光就调到了他面前的那个人身上，与看他的眼神不一样，更加的柔和，似乎还带着些宠溺，那个碧眸的人喜欢他面前的这个人么？！

‘——占清凰，你可以了！问问是哪家的孩子，送他回去吧！’

面前的人颇为无奈的裂了裂嘴角，又扬起了温和的笑容‘——不要介意啊，小弟弟，这个家伙平常其实蛮有耐心的，今天大概吃错药了，啊，他呢，算是我哥。’听到这里锦不禁抬头看向那个男子，发现他并没有什么否定的意思，单相思？无所谓，反正不干他什么事。

‘——所以呢，你也可以叫我哥哥哦，我是警察，我叫占清凰！’

什么？锦猝然回眸，哥哥？过了这么多年，锦第一次觉得喉咙发耿，有了想哭的冲动，但是他没有真的哭出来，他只是鬼使神差的叫了‘——清凰哥哥——’之后回神有些诧异的看着那个因收到满意效果而笑的更加开心的人，锦想自己一定是中邪了吧，眼前的这个人带着魔力么……

‘——喂，我说老弟，既然你都叫我哥哥了，那我就有话要对你说，我虽然不了解你，但是你要知道，无论发生了什么事都不要对这个世界感到绝望，这个世界也许残酷，可他还不至于无药可救，只要有一线机会就不要放弃找寻幸福的理由！不要轻易否定了自己，你的自毁一定会让在乎你的人伤心的！’

为什么？为什么要对他说这样的话呢，为什么眼前的这个人竟似看穿了他一般。

‘不会！没有人在乎我！也不会有人为我伤心的！’说完之后又是一阵错愕，他竟对着这个人说出了心声。

‘会！至少现在有我会！’那个站起身沐浴在阳光中的人向着他伸出了手，锦忽然觉得阳光竟是那么的耀眼，好像多年前那个人曾拥着他笃定的说‘我会守护你！’眼角竟然湿了，一定是光太刺眼了……手掌上传来的温度直达心底。

‘是你很重要的人吧？这个？’

不知什么时候断了的挂坠，合扣打开是一张极小的照片，两张笑脸不真实的就似梦幻，锦一把抓回手里紧紧地护在胸前，五味杂陈的心从来没感觉到过如此真实的跳动。

‘——死了？’

锦摇摇头‘他不要我了——’

‘如果真的是很重要的人，不要轻易放弃！失去的东西不见得追不回，如果觉得太远，就把自己变强，强大到有一天足够站在他的身边，如果是想守护，那更要变强，要守护的人还在，自己怎么可以先倒下，如果被遗弃了，那么也要自己珍惜自己，然后用事实向他证明，他的选择是错的！’

锦的目光盯住那张照片，视线左移便看到了小镜子中的自己，苍白却带着光辉。好像来自心底的声音——我是一个被所有人厌恶的人，连我自己都厌恶自己，我甚至不理解自己为什么存在。终于有一天我明白了，我的存在就是让厌恶我的后悔。你也被厌恶吗？那么请用行动让厌恶你的人后悔……

悦耳的钢琴曲突然响起，是一首听起来很愉快可是内涵却意外的悲伤地曲子，是他和那个人曾共同谱写的曲子。锦掏出手机，是院长发现他不见打来的，他向面前的人说明了情况，表示自己要回去了。

‘原来是这样，那我们送你一程好了，反正似乎不远，说起来手机铃声很特别啊——’

锦从来没见过如此聒噪的人，短短的路程却似乎听他讲遍了天南海北，而他身边的那个碧眸男子却听得一脸笑意，果然是喜欢的吧，这样也可以忍受，可是在他看来，其实也不讨厌不是么。

‘到了！’首次的对着陌生人声音里却带着一丝不舍，很久都没这样鲜明的活着了，这样正常的与人交流，虽然他其实好像听得比说的要多。没等到回话他便转过了身体，不想再看到离去的背影了。

‘诶？这么快就到了啊，呃……我今天还有其他事情，不过改天一定会来看你的，弟弟～’就像怕他听不到一般，即使没回头锦也知道那个人一定用手冲做了喇叭，不然哪来这么大的声音。

‘我会等你的！清凰哥哥！’也不管身后的人还能不能听见，就这么自然而然的回了一句，之后微微牵起了嘴角，许久不曾做出的表情，不太适应大概还有些滑稽。走了一段忽然回身奔向大门的一边，远远地望着两个人的背影，还能隐约听到些许谈笑风生。

‘真温柔呢，占清凰！’

‘有么，比起你对犯人的温柔，恐怕我这是小巫见大巫！’

‘你把我给你的护身符随便送人这笔账我会记在心里的！’

‘什么嘛！小气鬼！喂，不要揉我头发！你这样会让我觉得你是在爱抚小狗！’

‘哎呀！被你看出来了啊～’

‘可恶，想打架吗！’

……

直至身影完全消失，锦慢慢的摊开了左手掌，一枚硬币一样闪闪发光的事物静躺在上面，朝上的一面刻着四个字——天佑清凰！

第32章

直至身影完全消失，锦慢慢的摊开了左手掌，一枚硬币一样闪闪发光的事物静躺在上面，朝上的一面刻着四个字——天佑清凰！

几句话而已，可是却让他觉得生命变得不一样了，锦抬起头望向苍空，老天——我不服你！即使这样的人生没有意义，我也不会就此善罢甘休！我要让他知道，我——并不是多余的！

因为是孤儿院，有人来领养孩子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但是大多数来领养孩子的富人其实不外乎就两个目的：给自家的公子小姐找宠物……或者是为了某些变态的欲望找娈童。一直以来对这样的人锦都躲得远远的，比起那样寄人篱下生不如死的地狱生活孤儿院也许不算天堂但尚算人间。

但是命运就是这么的奇妙。

那一天，又来了这样的富人，然后锦漠然的看着那些被物质诱惑熏晕了头的家伙一如既往蜂拥而上，明知道日后的下场多半会很悲惨，可是仍然要赌那不到百分之一的概率，愚蠢！

他不再理会，一个人安安静静的乘着树荫，膝头摊开着一本外文诗集，其实根本看不懂，就算是看得懂的也毫无意义！阳光打在脸上暖融融的，眼前突然拂过了占清凰灿烂的不像话的笑脸，真是个好人呢，哥哥……心情突然就平静了下来，意外的觉得舒适的合上了眼睛，靠着树干的身体慢慢滑歪在一侧，头枕上手臂竟然安稳的睡了过去，直到不知多久之后耳侧传来了被骚动的触感，敏锐的神经忽然警醒，手臂横展，指尖之上银色的刀片锐利犹如虎狼的爪牙！这是自从占清凰离去之后就带在身上的，能达到现在这样迅捷的效果也实在付出了很大的代价，每晚练习1000次，这样锋利的东西实在是容易造成自残，右手五指和手臂以及胸前都散落着横七竖八的创可贴，好在收效还不错，想到此心里又冷笑了声，都是些虚张声势没用的废物，既然还有胆子来，那这次就别怪他做的彻底！可是这一次明显是他犯了失误——

本来漫不经心的视线因为手腕横空而至的力道猝然掉转，然后天光之上一片火红，带着焚尽一切的炎压。

‘哎呀呀，真危险呢——’柔软的不像话的声音听在耳里竟然引得身体一阵奇异的战栗，因为紧张而紧绷的肌肉也忽然卸了力，红衣红发火焰一样的少年一脸笑眯眯的样子……那样子……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