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杈两支花——不二不二不二

“嗯……搞定啦。咱耐心等消息。”阿萨轻快地说，感觉出他情绪上的变化，丫儿揪着他胸前的两片衣料埋头在他胸膛里撒欢。张大重是个自制力非常好的人。工作里出什么事也从不跟周围的谁红脸。唯独这次，他近身的空气沉重压抑。两人既然是一个办公室的自然不用阿萨再费心思去猜。她最擅长的是识相。人家低气压她自然不去招惹。所以短期间内两人在公司的相处都是若即若离。

“呵呵……”大重笑了笑。交往的时间长了，光从无言的互动中也能感受到对方的心理变化。丫儿这会儿的撒欢无异于刚回归的猫。大重撸了撸她的柔软的猫毛说：“那回家了。”

“嗯……”阿萨还是超好情绪的回答。吧嗒吧嗒地舔舔嘴去轻轻吮吸他喉结。大重立马炸毛了。

“白痴！”他按住阿萨的脑袋，一瞬间绷紧了全身：“现在不是在家！”

“嘿嘿~~~”阿萨傻笑装蒜。

阿萨在找到企划前是没什么工作负担的。就在下午，她说有事要离开公司一下时，大重虽然内心郁卒，却也批准她了。从他们开始交往起阿萨从没有隐秘动作。一起遇上什么就解说什么。非常坦荡。他鲜少主动追问她，阿萨也能自觉为他考虑。这次也一样。她说有门路可找。张大重就不郁卒了。

回到家两人收拾第二天出差的简便行李。东转西转地结果擦枪走火了。张大重急得两头烧时阿萨突然想起了白天的目击现场。晚饭时她问复古明，人家没想法，倒是先看了看吴幍。想到这里阿萨没情调地傻笑了起来。喘着气断断续续地说：“大虫先生大虫先生……”

“嗯？？”大重沙哑地勉强分精力应她。

“我今天发现一件大事了……”

“什么？”

阿萨吃吃地笑了半天，张大重气憋得哭笑不得。她才说：“复古先生把小韬推倒了……”

“嗯……多大的事儿……”张大重大嘴拱来拱去地咕哝了这么一句。

等忙完阿萨睡下了。张大重摸着贴在自己肚皮上的脑瓜满足地神游。迷迷糊糊地快入梦时。肚皮上忽然有股滑腻腻的触感。阿萨嘘嘘簌簌地吸了口口水说：“嗯嗯……复古先生做的菜真好吃……”

张大重半睡半醒间顺便联想了一下。然后脑里一声惊雷！！！轰！！！地一声……

“啥？？！！！”

这边，阿萨跑了后俩东西认命地收桌刷碗筷。然后复古明想起了那个最初怕挨眼刀没问出口的问题。现在的他们是什么关系。就是那关系的关系。所以复古明不客气地随口问了：“你们怎么认识的？”

“嗯？”吴幍总是慢半拍。想想他就笑了。“机场碰上的。”

不止是这样。这是最简洁的说法而已。那时候阿萨背着个半人高的硬壳箱包。类似于乐器盒。穿着类似搞音乐的潮流装，脚下蹬着不太合年纪的黑色高跟鞋，从不知那个拐角飘飘然走出来。吴幍歪着头坐在候机厅里到处打量。满是趣味地盯着她观察起来。小丫头看起来也才十五六岁大。走步很是干练随意。看着看着吴幍就察觉出什么了。怕是那脚步声里的重量不止她的体重那份。她也才多大一个。高跟鞋的细跟敲在大理石光洁的地面很有听头。于是吴幍把目光转移到她背着的包上。接着她就来到他身边的空座上坐下了。卸下包横搁在脚边，发出了挺沉闷的一声微响。吴幍本来就偷偷关注着她。发现那声低沉的闷响，他支着下巴了然地笑了。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过来的安检。

“有事？”他身边的阿萨突然问。起初吴幍以为她在用无线耳机接打电话。若无其事地回矒一瞥。阿萨右手撑在脸颊和右边扶手之间，望着自己笑盈盈地卖弄风情。

“诶！？”

在机场来来往往的人群中，只有吴幍一个人发现阿萨的秘密。说来也是猿粪了。茫茫人海中，吴幍没有借着狗血的一见钟情什么的，只凭淡淡的一瞟，就把目光停留在了阿萨身上了。而过了很久以后，阿萨才说：“我早知道是你了。嘿嘿~~~”

再说张大重。他惊吓过后就冷静下来了。因为平时最喜欢瞎整搞鬼的阿萨睡着了。没人给他捣乱，他冷冷清清地一个人发呆。然后摸来床头柜的手机给复古明打电话。那边也是才睡下。

“什么时候的事？”

“嗯……”复古明吐了口浑噩的闷气。强打起精神来。“知道了？”

“嗯。”张大重点头。“我还真不知道你好那口。”

“呵呵~~”复古明释然地笑。“我也不知道。”

“那你还……”

“呵呵……”复古明的笑声打断了他的话：“我是真喜欢他。”

张大重挑眉，努努嘴没了意见。“这还真是第一次听说。”

复古明知道他的意思。他们认识那么多年了。自己恶名在外。说真心喜欢还是第一次。睡着的吴幍不知道什么时候把脸贴在了他凉丝丝的胸口上。被摸了摸脑袋的吴幍忽然哼哼唧唧地叫了一声：“阿萨~~~~”

两个男人还不知道该用什么心情面对，就听见电波的那头，张大重的肚皮上传来长长的一声闷哼。“嗯~~~~~~~”

“两个欠揍的小东西……”复古明本来还恼，结果开了口只剩有气无力。张大重哭笑不得。两人谁也没有想要短时间内结束通话的想法。静默了一阵后张大重说：“你好自为之吧。”

吴家是潭浑水。复古明的心思却不在这里。他琢磨着问了张大重意见：“你觉得俩小东西是不是兄妹？”

张大重闷不吭声地想了好一会儿，才说：“怎么信。”

复古明默然了。

半夜三更的两个男人在电话里也确实没什么可聊。张大重以第二天要早起出差为由收线了。复古明想了想，还是决定查一查。这事可比翻老账轻松多了。验个DNA对他来说是小菜一碟。就是怎么弄到阿萨的血样才是关键。

三五

机密企划收容在一个比指甲盖大一点的芯片里。要是有人把它放进电脑了，还没破解就已经能被卫星查找到。可现时代的高新技术防不胜防。被安全破解也只是时间的问题。这一趟出差只能是补丁工作。因为是机密工作。他们当然不能张牙舞爪地大方行动。阿萨很有做烟雾弹的自觉，到处插科打诨。吴晨新满意地直拍她脑瓜。任务顺利进行中吴卫霖来了消息，说是吴老撑不了多久了。吴晨新听了只是苦笑。对近期一直守在老爷子身边的老大老二说了一句：“辛苦了。”

在老爷子咽气前他什么也不打算为他做。收了线后吴卫霖抬头从自家病院的窗户往外看起天。晴空万里。不远处的绿化树上有知了依依呀呀地鸣叫着。可怜的老人一辈子做了什么才让自己临终了还是得不到子女关怀。

“老大啊……”老头儿几次昏睡，再次醒来幽幽的叫了这么一句。

“在呢。”吴卫霖连忙应。这一声老大叫的总算有为人老父的样子。

“你这些年就没有想过成家生子吗？”

老二从外面刚想进来，听到这句停下脚步。

老头儿问得直接坦诚。不再是以前咄咄逼人的态度。吴卫霖沉默了。答案自然不用说出口。他和老二风风雨雨的一起这么多年过来。一点要分开的意思都没有。那对他们两人来说都是没办法想象的事。这都是四十几的人了。门外的老二和他一样，觉得一辈子已经一起过过来了。送走父亲以后就该到他们了。像所有年轻人一样，他们也渴望一起步入老年，再一起死。可那样就太贪心了。这辈子能相互扶持到现在就该心满意足了。所以自己现在就得癌症也没关系。双方都偷偷的这么想。但是死前一定要手拉手，坐轮椅被推着去也可以。再回那小县城去溜达溜达。

“唉……”老头儿呆呆望着窗外晴好的天，像是知道了自己再也走不出这病院了。安静了很久以后，吴卫霖都快以为父亲睡着了。老头儿又开口。

“我当初可是吃定了是男人都没有那么大能耐。”顿了顿，像是气极想骂，压下怒火又叹气接着说：“才由着你去的。你们都是我的孩子。可你也是个男人。我就想等老二被你抛弃落魄无助的那天……不是我怨她。那丫头也是个死心眼的呀……”

吴卫霖第一次从父亲口中听到这么有人情味的话。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埋头听着。

“这些年我也想过了。以后这家还是你担着。”

“嗯……”吴卫霖点头。父亲不这么说他也已经担着了。

“要哪天累了不想干就给十三吧。”老头都看在眼里。长子对他辛苦一辈子创出来的天下不感冒。

老大吃惊不小。小韬和父亲关系非常淡。从他出生到现在一直都被无视着。连见面的机会都没多少。没想到父亲会在这个时候提到他。

“那小子机灵。这么多年叫你们给宠着也没真闯出什么混祸。”老头儿算是远观的人。看得真切。十三有到底精到什么程度他还不知道。可要糖的小孩的那点鬼心思他明白。

“嗯……”老大点头。被父亲这么一说还真像是。

吴韬从小到现在真叫人后怕得心肝儿颤抖的事就一次。十多年前老五把女人带回来见大哥大姐。老五向来花心滥情。那时候两口子顾着疼小幺儿没心思看那混事。挥挥手说：“问小韬去。”

吴幍和姐姐玩了半天，结果怎么也不让他们结婚。后来想想，估计是那花心思算计的女人不小心在还是孩子的他面前说了什么吧。

可当时没几个人真把他的话当意见仔细消化。过了几天闹别扭的小屁孩说要离家出走。就真一天没回来。没多久就有绑匪来电话要求。事情还牵扯到国外奋斗的老三。说拿大换小。给一天时间准备。

这种事谁再急也做不出来啊。兄弟姐妹都知道小韬就是大哥二姐的命。可怎么找也查不出孩子被藏在哪里。以为就这么完了。小傻瓜却自己跑回来了。一身的泥巴和摔擦伤，被急疯了的两口子抱着也不哭。抬头拉住老五的裤脚才红眼哽咽说：“都说姐姐是坏人了。咱不要她了，五哥，咱不要她好吗？”

事情就是那女人搞的鬼。她想和老五结婚享清福。嫌小孩子碍事就把老吴家有这么个心肝宝贝的事告诉有心人了。

那之后小韬就是排除老头子的当家的。要结婚得他先点头。

三六

到现在老大回想起这事还觉得悬。幸亏心肝小宝贝没大碍。当时就算真拿老三去换也没用。在场能喘气儿的都明白。可再想想，当时小东西到底怎么逃脱的？

老头又说话了：“你把他带得好啊，那小子像他母亲，什么都不贪。要给他也没人会有意见。”

“嗯……”吴卫霖还是点头。

这还是第一次从父亲口中听说小韬生母的事。以前吴韬还小的时候，为这事吴卫霖没少顶怒过他。父亲硬是一个字也没吐。现在看这情况也许里面还有什么隐情。可老头儿又叹气。不愿再多说，合眼睡了。那口气叹得像是对小天的惋惜。老大心里一阵苦涩无奈。人早就死了。前代人的纠纷再提也没有任何意义。就放弃了。

父亲睡着以后老大起身来到门外。吴歆正低头回想以前的事。让高大的阴影覆盖了才抬起头。

老大看了她的委屈样忍不住苦涩心疼的笑了一个。拥她入怀轻拍她的背安抚。老二也和老大一样感慨万千。有时候老人是狡滑卑鄙的。自知时日不多以后才开始回头看。搅得看护的后辈心神不宁。本来有心记恨，早赌气不给他送钟的人都忍不住觉得对不住他。不巧，这当中还不止她一个。

现在该说说吴家老大和老二的事了。其实也就看到的那些，禁忌恋呗。那时候吴卫霖就已经是吴家说一不二的风云人物了。老二更不用说。吴家有花儿初长成。虽然吴家一窝小崽子不是都一个妈生的。老子还特严历。吴卫霖当时的护短苗苗就已经疯长了。一个屋檐底下一起成长的小弟小妹们被折腾得面黄肌瘦。活脱脱当年的自己。吴卫霖就静不住了。外头再忙他也坚持天天回家。从大的到小的一个个爱护。感情自然没的说。可物极必反。时间长了，就心心惦记上被自己带动的老二了。这话说的简单。事实上可把他苦的。有一天，远远看着老二出门时的背影就忍不住眼睛红了。

“大哥……”老十一当时就屁大一个，看着哥哥红眼莫名落泪就急了。拉着他的手哭了起来。

“小新乖……”吴卫霖也为自己没来由的哽咽感到苦涩。摸着弟弟的头眼泪就没有止住。十一心疼的厉害放声哭起来。惊醒了一边午睡的十二。这家伙也加入了。这事在他们的心里都是印象深刻。他们也是第一个拥护大哥放手争取的。吴卫霖虽然知道他们年纪小不懂，可心里还是感动了一把。

日子还是要这么过下去。有这么群小萝卜头在老大也狠不下心搬出去住。渐渐的就消瘦了沉默了。于此同时，老二也憔悴了。其实看了几年下来该明白的都明白。可这不是随遍就能跨出去的坎儿。一群孩子全闭紧了嘴不去戳这窗户纸。

整整四年。花季的少女都成大姑娘了。终于还是熬不住。那天飞人老爸再次回家。天黑前老大临时有事又出了个门。老二拿着份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哪弄来的验血单拍在父亲的跟前。在家的几个孩子当时只知道父亲和二姐在书房里大吵了一架。二姐从书房里出来时表情平淡。

“二姐……”十一十二不明白出了什么事。

吴歆抿嘴苦苦的笑了笑。挨个儿亲过几个弟弟妹妹。

“我不再是你们的姐姐了。”说完头也不回的空手离家。

大点的孩子多少知道了些什么，愣愣的红眼说不出话。十一十二不明白，叫了声“二姐”就追了出去。吴歆听了呼声撒腿跑了起来。一直到出了吴家门，瘫在墙角哭的昏天黑地。十一十二人生里第一次知道什么是坚持。追着来到了门外。看了二姐痛苦不堪的样子才算明白。求她留下的话再说不出口。

老二前脚走，老大后脚就回来了。这么大变故一点预兆都没有。二十好几的人当场就理智崩塌了。再追已经来不及。无良父亲这才看出点什么。连夜审过以后镇定剂禁闭了他半个月。再出来哪还有人样。白天还是那个温柔的大哥。晚上终究抵不过大量镇定剂的后遗症，连麻醉着心口缺的那块碰起了毒品。

老大事业上遭到父亲的残酷冷冻。近半年来出行受到严厉限制。这些老三都知道。可他看不下去了。老二是他如假包换的亲姐姐。现在才发现这个他本就该叫大哥的男人那么没用。就为那么大点事消沉了。于是某个夜黑风高的晚上。老三随便打包了个行囊。连踢带打的把老大扔出家门了。

“你他妈的弄丢了我姐还不去给我找回来！！”

现在老三想想还偷着乐。后来挨了不少苦头就算了。能把他从小一直崇拜的老大打一顿这事就值。

三七

老大离家避过了父亲的雷线后脑袋又渐渐的活动开了。别说，他还就是个有大脑的老大，戒毒考验的就是意志力。找人靠的是人脉。他也知道老二估计是有心躲着。长期战斗的心理准备都做好了。可就这样还是漂泊了一年。无良老父都知道急了。派人到处搜他。毒是成功戒了。可看了十几年的音容笑貌在脑海里。最近这几年，也就是在他最裹足不前痛苦难挨的这几年里，老二是不是也一样在受着煎熬？尝试着这么一想，她那些苦涩难咽的笑容越来越扎心。比毒瘾还要残酷的折磨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