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朝身边的吓人挥了挥手,沉声说道:“都退下吧。”
等到屋中就剩下三个人,皇上的目光便定在幕雪逝的身上,里面暗含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幕雪逝却丝毫看不出皇上的心思,还一动不动地站在三皇子的身边,溜圆的大眼睛转了几圈,在周围各种新奇的摆设和物件上面扫来扫去。
“你我二人要商量国之要事,怎么也不该留下一个外人在一旁倾听吧?朕谅你这次是意气用事,只要让这位雪公子去外面耐心等候,朕便不予追究。”
皇上的话,显然已经说的很客气了。
幕雪逝脸上一阵窘迫,想要扯开三皇子攥着自己的手,却没有成功。
“父皇,若是你非要让幕雪逝出去,儿臣也不会独自呆在这里的。”三皇子表情冰冷。
皇上也一脸阴沉地问道:“你是非要父皇为难了?”
“儿臣从未想过为难父皇,幕雪逝的为人我再了解不过。我用性命担保,幕雪逝不会将你我今日所说的话转告他人。”
听到三皇子的话,幕雪逝心头一阵感动,随后扯了扯三皇子的衣袖,小声说道,“没关系的,我在外面等你……”
“不可!”三皇子预期生硬的朝幕雪逝回绝道。
幕雪逝被三皇子突然的变脸吓得一个激灵,赶紧低下头不再吭声,心里面有些复杂,更多的是愧疚。万一因为自己让三皇子和皇上翻了脸,三皇子以后在宫里的日子还能好过么!
皇上见幕雪逝竟敢在自己面前和三皇子窃窃私语,心里更是不舒服,上次三皇子因为这个人在大堂之上顶撞自己,就让皇上暗暗记了幕雪逝一笔。没想到他还敢来见自己,而且还表现的如此放肆。
“珏,雪公子会被送到偏殿,派人好好守着,朕定能保证他的安全。”
三皇子没有任何妥协的意思,虽然皇上的话已经带着最后的耐心。
“一个男宠,不过是逞肉欲之欢,即便叫他在这里听,他又能听到些什么?”
这句话,连幕雪逝都听明白了。他终于知道男宠的真正意思了,原来比妃子还要低一个档次,只是泄欲的工具而已。
“父皇,幕雪逝在我心中是何等地位,不是您这九五之尊可以体会到的。”
皇上的脸色瞬间变得很是难看。
三皇子继续毫无顾忌地说道,“若是父皇能够体会,就不会派如此多追兵捉拿幕雪逝了。”
皇上听到这话,心里微微有些慌张,脸上却将自己的心虚掩饰的很好。
“你没有确凿的证据,又怎能随意污蔑自己的父皇。你这般感情用事的人,我将来怎么放心将皇位传给你?”
“父皇,你真的要我拿出证据么?”
一瞬间,四目交接,刀光剑影,谁也不肯退让半步。
沉默一阵之后,三皇子忽然语气淡然地说道:“父皇,至于皇位,究竟是谁传,现在都成了变数把!”
皇上心里一沉,虽然极力想治罪于三皇子,可是终究狠不下心来。比起身边那些 皇子大臣的奉承,三皇子不过是喜好说真话罢了。他此番来找自己,也一定是有备而来,刚才的那句话,也不一定都是气化。
到最后,皇上还是叹了一口气,挥挥手说道:“罢了,不过是礼数方面的一点儿小事,何必牵扯得如此之多,伤了你我父子情谊,到显得不值当了。何况你有要事要谈,还是先讲要事为重,其他的,暂且搁在一旁把。”
三皇子也没那份心情和皇上辩驳孰是孰非,他不过把自己知晓的情况尽数上报而已,皇上先退了一布,他自然也不会在这时斤斤计较。
只是握着幕雪逝的手,感觉有股凉意。三皇子这才察觉到幕雪逝已经很久没有吱声了,也没有什么反应,自从听了皇上的某句话后,幕雪逝整个人就如同被抽干了所有的精气神。
“怎么了?”三皇子有些担忧地看着幕雪逝,完全忽略了皇上那一副要与他商讨大事的表情。
幕雪逝瞄了皇上一眼,也没看三皇子,只是小声说道:“你先说正事要紧,等说完了,我们还要去小院呢。”
三皇子见幕雪逝没什么太大的反常,只是情绪有些低落,便没再过多追问。幕雪逝的话说的对,还是把想说的全部说完,他也不想再在这里多待一刻。
第一百五十九章
“父皇,上次攻打城门的那批麓北国士兵,我已查清来向。有一部分是混在运粮队里面潜入进来的,有的是从另一条路进来的。”
皇上面露疑惑,“那条小路也曾潜入麓北国的人,但大多数都是偷偷来这里做生意,或是打算常住于此。若是真打算从那么险恶的小路上潜入士兵,恐怕还没走到半路,就死伤大半了。”
“父皇可了解我朝官员私下运送粮食到麓北国的事情?”
“有所了解。”
听到皇上的回答,三皇子继续说,“既然有所了解,那父皇就该清楚,凭借那条小路,粮食是不可能安全偷运到麓北国的。”
皇上微敛双目,“你的意思是还有别的途径?”
“我已经派人去边境那边查探过了,当初那些人运送粮食到麓北国,走的根本不是那条小路,而是另一条隧道。”
“隧道?”皇上浓眉皱起,“何来隧道?”
三皇子不紧不慢地解释道,“父皇有所不知,那条隧道是从中间打通的,出口在山的东南方向,再走几里路才能到那条小路。况且那隧道口长满杂草,很难被发现,我派人过去查探,发现很长一段都是人工挖掘的。”
“岂有此理!”皇上的手重重地拍向大案,脸色铁青。
“那麓北国不知多久前就开始打陨西国的主意,竟然不惜人力挖掘了这么长的一条隧道。既然如此,又何必要陨西国割让山南大片区域给他们,私下偷粮就够那里的王公贵族享用的了。”
三皇子淡淡回道,“父皇不要说气话,凛王不是傻子,一年半载与这里的官员私通,偷运粮食还能说的过去,长久下去必会被发现,到时父皇难道会坐视不理么?这样一来,他们国家的饥荒问题,还会是一个心病。”
三皇子说完,皇上开始起身在屋中踱步,脸色越来越差。
幕雪逝有些想不通的地方,当即就要像平日那样出口就问三皇子,结果脑子里猛地敲了一下警钟。这时皇宫,皇上就在眼前,多说一句话可能就没命了。
三皇子见幕雪逝欲言又止的样子,直接朝他问道,“怎么了?”
皇上背对着他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也没有理会这里的谈话。
幕雪逝偷偷把嘴凑到三皇子的耳边,问道:“麓北国为什么会闹饥荒?”
“麓北国有一片区域常年干旱,粮食颗粒无收,百姓连喝水都苦难。”三皇子没有任何顾忌,很清晰地朝幕雪逝解释道。
幕雪逝点点头,又瞟了皇上一眼,不再吱声了。
皇上自然知道三皇子刚才那话不是解释给自己听得,心里本来就烦闷的心情,这会儿又糟糕了几分。
“你既然已经探查到了那里的情况,就尽快将那条隧道重新读上,不能再让麓北国的士兵从那个地方潜入。至于混在运粮队里潜入的那些士兵,尽快查处他们的藏身之地,没想到边境地区竟然疏忽大意到了这边程度。”
“父皇,那条隧道暂时还不能堵死,我们虽然知道了那条隧道,但是麓北国那里还不知道我们已经察觉。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暗中了解他们那里的情况。况且那隧道狭窄,只能容许一人通行,当初运粮都是一袋一袋运送过去,到了洞口才有粮车接应。父皇何必担心会潜入更多的士兵,那对于我们的士兵人数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罢了。”
“既然这样,那麓北国那边潜入的士兵也没有多少了,依照上次攻打城门来看,他们也不过是数千人。或许只是虚张声势,搅乱人心罢了。何必再去查探敌情,那样反而会耽误战机,我们应该做的,是如何准备应战。”皇上预期强硬地说道。
“父皇,当初您对儿臣坦然,想尽量避免伤亡,怎么现在又要主动应战麓北国?”三皇子语气中略带着讽刺。
皇上苦笑了一下,“自从上次麓北国险些攻破城门,我就放弃了和谈之计。既然我们这里胜算大一些,何必要向对方折腰?”
“父皇是从哪里得知我们的胜算大一些的?”
皇上被三皇子这样一问,话语间稍带了几分谨慎。
“依照你刚才的讲述,麓北国的士兵虽然源源不断潜入我国,可是毕竟数量有限。即便兵器再强,也需要人力支配,就算他们那一两万的精兵都是作战骁勇之士,我们这里也有几万人抵抗,在士气上就占了上风。”
“可是,父皇忘了一点,凛王会如此愚蠢,用一两万人冒险向我们出兵么?他们现在人在那陨西国,稍有差池,可能就被我们擒获了。”
皇上脸色复杂,看上三皇子,语气不稳地问道:“你的意思,会有别国暗中支援他们?还是……”
“后者!”三皇子不留情面地回道。
皇上扶着椅子的边缘慢慢坐下,脸色相比刚才又增添了几分忧虑。他担心的就是这一点,所以从三皇子来到这里,他就想让三皇子给自己吃颗定心丸。没想到三皇子带来的消息依旧是不好的,皇上才舒缓了一些的心再次紧绷了起来。
“那你是否查处背后的逆贼是谁?”皇上又问。
三皇子动了动唇,一脸平静地回道,“暂时还不清楚。”
“唉……”皇上自顾自的叹了一口气,“那就更难办了,当年我的父皇当政的时候,就有逆贼频繁挑起内乱,虽然后来被打压了下去,却死了不少皇族众人。虽然近年来一直没有任何动作,可是难保他们没有暗中谋划造反。要事真和凛王勾结起来,那便宜岂不是都被麓北国占了……”
屋中陷入一阵沉默,空气里都充斥着沉重的气息。
幕雪逝看向三皇子,见他蹙着眉,把嘴直接贴在他的耳边问道:“是不是很伤脑筋?”
三皇子感觉耳边一阵热气,再听到幕雪逝的关心,心里不禁暖了几分。
“没有,会有办法的。”
“麓北国为何要挑起战争?”幕雪逝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三皇子静静说道:“陨西国和麓北国素来不和,虽然一山相隔,可是麓北国一直想要占领山南一带区域。这里麓北国遭遇大旱,朝中统治不稳,凛王更是想要攻占土地了。”
“麓北国大旱,粮食减产,不求粮食支援,要土地干什么?难道土地多了,旱情就解决了么?”
“侵占肥沃的土地,可以在上面耕种,这样一来,生产出的粮食就是自己的了。”
三皇子没有丝毫不耐烦,即使知道幕雪逝懂得少,也耐心去为他解释。
“可是那块土地上也有百姓,也要吃饭喝水,难道仅靠一块土地,就能解决一个国家的饥荒么?”幕雪逝说话的声音无意识地越来越大。
皇上忍耐了许久,幕雪逝却丝毫不识抬举,不仅说话声音越来越大,问的问题也越来越愚蠢。再加上听到三皇子那不厌其烦的说话语气,心里更是烦闷到了极点。
“够了!”皇上大声打断道,“这时讨论政事的时候,岂是你一个草民能插嘴的?”
幕雪逝听得正认真,被这一声低吼吓得一个激灵。
三皇子看到幕雪逝被吓倒,脸色也瞬间变了。他站起身,阴冷的眼神看向皇上,语气不善地说道,“看在我尊称您一声父皇的份上,请不要当着我的面呵斥幕雪逝。”
皇上气得浑身发抖,“你的意思是我连教训他一句都要经你允许?”
三皇子目光似剑:“是向来不允许。”
“你!……”皇上一阵剧烈的喘气,险些站不稳倒在地上。
幕雪逝脸色一变,赶紧冲了过去,三皇子比他动作还快,直接将皇上扶到椅子上坐好。
“都是我多嘴,皇上您别和三皇子生气。”
幕雪逝赶紧跪了下来,在地上磕了好几个头,不停地认错。
皇上闭着眼睛,手按住胸口,仰躺在长椅上,并没有理会幕雪逝。
三皇子直接把幕雪逝提了起来,看着他才消肿的脑门又恢复了原样,神色有些不悦。
“我又给你惹事了……”幕雪逝哭丧着脸。
三皇子没说什么,帮幕雪逝揉揉脑门之后,就传外面的公公端些安神汤过来。
公公把汤端到门口,三皇子就没让他进来,而是自己亲手将那碗汤端到了皇上的面前。皇上脸色已经恢复了大半,想起刚才三皇子也紧张了一下,这会儿还亲手服侍自己,心情才算好了一些。
幕雪逝暗暗捏了一把汗,看到皇上接过那碗汤,紧绷的小脸才舒展开来。
两个人在皇上身边站着,都没有说话,幕雪逝是一脸愧疚,三皇子却没有什么表情。
过了一会儿,皇上的脸色终于彻底恢复了,只是神情还有些疲倦,他将身子倚靠在软椅上,眼睛微微眯着,像是打算先小憩一阵。
第一百六十章
三皇子拉着幕雪逝走到大殿的东南角,说道:“我们就在这里静候,若是一会儿父皇又吩咐,我们再过去听令便是。”
幕雪逝觉得有些不妥当,皇上刚才被气得不轻,这会儿他们应该站在身侧陪伴照料才对。
“父皇休息的时候,身边最好不要有人打扰,等他想说了,自然会唤我们过去。”
“哦……”幕雪逝小声应了一句,又贴到三皇子身边,轻声问道:“那我们干脆出去算了,皇上休息不是不喜欢别人打扰么?”
“要告退也得有父皇的命令才行。”三皇子沉着脸。
幕雪逝心里犯嘀咕,规矩可真是多啊,自己平时在小院里难得出来,也没听谁刻意强调过礼数。结果到了这里就惹了这么大的祸,幕雪逝现在坐立难安,恨不得马上离开,生怕自己再莫名其妙地给三皇子生出事端。
“我还有事请未向父皇禀报,一会儿说完,我们立刻就会小院。”三皇子见幕雪逝有些坐不住,便在一旁安慰道。
幕雪逝赶忙摇摇头,用口型朝三皇子说道:“我不着急。”
三皇子见幕雪逝连大声说话都不敢,心里微微泛起一股心疼,脸上虽没有表示,心里却暗暗想办法要幕雪逝熬过这段无聊的时间。
“刚才我同你讲麓北国的事情,你有不解的地方,还记得是什么么?”
幕雪逝大眼睛里面微微泛出一丝光亮,他没想到三皇子会主动和他说起这些事,心里一阵激动。结果下一刻又想起刚才皇上生气前说的一番话,他似乎很不喜欢自己过问朝中的事情。这会儿若再说,会不会惹他不高兴?
三皇子见幕雪逝的大眼睛闪了闪,一阵光芒过后又有些黯然,便开口说到:“你放心,我们不过是闲聊而已,父皇是不会记挂在心上的。”
这一句话轻飘飘的,却也飘到了皇上的耳中,皇上心里哼了一声,知道三皇子那话是故意说过自己听的。不过现在他已经无力去追究这些了,头沉痛的厉害,装了满脑子的心事,有种快要承受不住的感觉。
幕雪逝想了好一阵,才想起来自己刚才要问的是什么。
“刚才我说,山南一侧的土地上也有百姓,也要吃饭喝水。难道仅仅靠一块土地,就能解决整个麓北国的饥荒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