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科——转灵

「吱吱……」可那块疑似秃掉的东西却动了一下，从斑斓的背上探了一部份出来，上头嵌着两只小小却黑亮的眼睛。

灰色的毛团在确定了余奕扬的存在后，再紧张地左右张望了两下，和它怯怯的神态不同，灵敏地从老虎的身上连爬带跳地落到地面上，然后往余奕扬的方向凑。

「喵？」子华？

瞪大眼睛看着那只跟自己差不多大小的老鼠，紧张怯怕着注意周遭的模样，余奕扬脑海里就浮出了子华的形象。

「吱吱。」被认出来似乎感到很高兴，老鼠动着灰朴朴的身体看起来像是手舞足蹈。

所以，后面那只用很想吃……喔，是怜爱的眼神看着子华的大老虎就是寅勇了？虽然余奕扬相信寅勇绝对是很喜欢子华的，但他怎么看都觉得那眼神带杀气，看起来比较像见到猎物想扑上去的样子耶……

大概是觉得手舞足蹈的子华很惹人爱，大老虎情不自禁地伸出舌头舔了一下，让子华惊恐地小身子猛颤……这实在不能怪子华，连余奕扬都觉得他那表情跟舔棒棒糖一样，感觉是来试味道的。

「哎呀，听说小猫醒来了是吧？」子华还来不及逃跑，一个很三八的声音疾速地由远而近冲了过来。

玄和寅勇不约而同地护住自家的小猫小老鼠，同时伸出爪子就往来人的方向拍。

平常他们连理都不会理他，但现在他们怕那家伙乱冲撞，以小猫和子华的身板，光是掠过的气流就足以让他们飞出去了。

「哎哟！」一团白色的身影突然出现在眼前又猛地往旁边一个翻滚，避开危险的两只爪子。

「干嘛这样？我只是想看看小猫啊~」原本洁白柔顺的毛发因为在地上乱滚沾上了泥土跟树叶，显得有些凌乱，但这对于让狐族优雅形象尽失只是件小小的小事而已。

只见那只有着柔韧身躯的白狐很诡异地左右扭动身体表达他的不满和委屈，本来应该温润如水又带点华丽质感的美好音质也被他扯成像鸡在叫一样，可见形象这种东西绝对跟内在比较有关联……

第九章

本来脑袋里乱糟糟、越想越不安的余奕扬，却在雪承、子华和寅勇的打岔下淡化了许多，只是他一直不明白，玄和寅勇就算了，雪承和子华是怎么听出他喵来喵去中的涵义的。

不过余奕扬还是得想想以后该怎么办，玄说要等他积累足够的妖力，才能够说出人类的语言，但要变成人形又是另一件事，需要修炼才能达到的。

可是……那需要多久的时间？等到他父母都已经七老八十的时候才能化人，那有意义吗？

「喵喵~」想了半天想不出什么所以然的余奕扬决定直接找会的人想办法，就是那只趴在旁边假寐的黑豹。

不过余奕扬和玄的形体相比之下实在太过娇小，举起前脚要拍他却找不到地方下手，摆在前脚上的大脑袋他构不到，腋下？不好吧……最后余奕扬只能用自己的小脚掌去拍他的大脚掌。

不是真的睡着的玄一被触碰就睁开眼睛，大脑袋马上就往近在眼前的小猫蹭过去。

虽然余奕扬一开始拒绝这种亲腻的举动，但玄可没那么容易放弃，常常趁他一个不注意就突然凑了上来，玄的一个踏步余奕扬要跳五步，余奕扬哪躲得开。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变成猫的关系，以人类看来过于亲腻的动作，余奕扬现在却觉得……其实还满舒服的。

「咪……」但一向口嫌体正直的余奕扬自然要表示反抗，只是那声音、那动作怎么样都觉得有点无力。

「喵！」直到玄蹭得也够久，余奕扬忍不住赏了他两巴掌为止。

虽说是两巴掌，不过那力道对玄而言不过是用小肉球在他脸上按两下而已，但他还是非常识相的不再纠缠。

「喵~喵~」即使玄跟他说了许多跟妖族有关的事，但余奕扬现在就算知道了也还不能完全了解，只能着眼在他现在最在意的事，也就是他的家人和亲友。

「我可以帮你化为人形，但……你太小了，离开这里你妖力的进展就会很缓慢，可能你陪家人走完这一段，你跟现在比也不会有多大的进步。」明白他的想望，玄说出他能够协助的方案，但并不是完全没有缺点。

「喵喵！」余奕扬现在并不觉得妖力什么的对他有多重要，他没变成猫前也没有什么妖力啊，还不是活蹦乱跳的。

「可是你已经不是人类了，妖族有妖族的气味，其他的妖很容易辨认出你，而妖是弱肉强食的，不小心可能会被吃掉，而且还是没有反抗能力的食材，虽然我是能够保护你……」如果自己没有力量，想生存就得靠躲藏或是依靠别人的庇护，玄很乐意将小猫收在自己怀里，但他是怎么想呢？

「喵……」余奕扬动摇了，就算之前被白目高中生追得满街跑，他也算是靠自己的力量脱困的。

可想想之前遇到的那个蛇妖，最后都是靠别人才得救，在这个他陌生的世界里，他根本无能为力，如果不想办法让自己变强，就算玄不介意让他站在自己身后，余奕扬却无法不介意。

「我的建议是……待在源域吧。」玄向他说出自己的方案，「我们可以先回去见你父母，然后跟他们说你在外地工作，之后隔一段时间再回去看看他们如何？」

「喵呜……」余奕扬歪着脑袋思考，娇憨的模样让玄又忍不住蹭上去，大概是思考得太认真，小猫忘记要对他挥猫拳，赚到了。

最后余奕扬接受了玄的建议，如果真的像玄说的，他已经成为妖族，时间的长度和一般人不太一样了，那他坚持要和普通人类一样去上班工作其实也没什么意义，尤其在因为自己实力不足，还得躲躲藏藏、依赖别人的状况下。

不过在这之前还有其它问题要先解决，他得想个好理由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失踪三年，再来既然宣称在外地工作，也是得上缴家用给父母亲啊，实际上没在工作他要去哪儿生家用？

「我会改变和你有关的人的记忆，就好像你一直都在一样。」帮余奕扬化为人形后，玄的手一直搭在他的肩上不打算离开，「至于钱……转帐的话不过就是几个数字的问题吧？」他可是大妖，洗记忆都做得到了，改数字还不简单。

「……那你之前干嘛叫我去打工，改几个数字不就好了。」余奕扬虽然有点无言，但他也想不出其它的办法。

「那时候的你可能会比较想报警。」

如果有个人陌生人莫名其妙地把你存款簿上面的数字改了，为了不让自己被银行报警抓去关，一定会想先报警抓那个陌生人的。

「走吧，回你家。」看看天色也差不多了，玄说道。

「你要跟我一起回去？」余奕扬不晓得是不是自己会错意了，可他的语气听起来像是那么一回事。

「嗯，我要帮你维持人形啊。」玄一脸理所当然。

「喔……」既然是为了帮自己，余奕扬也没什么好说的。

但一边的雪承表情显得有些诡异，最好是，他大妖耶，他光是存在就足以对周遭产生影响，他最好有需要跟到别人家里去，还黏在人家小猫身上不肯走……完全就是欺骗无知幼小啊。

「你那是什么脸？」余奕扬注意到了。

雪承老是很闲地冲过来串门子，玄被他烦的每次都用各种攻击方式迎接他，但雪承还是照冲不误，但他那表情是发生了什么事？

「一定是很替你开心吧。」站在余奕扬后面半步的玄脸上写满威胁。

「……没错，就是那样。」雪承非常识时务为俊杰，毕竟他站在人家猫科的地盘上，能力整个被压制，玄肯定能压着他打的。

虽然觉得雪承很诡异，但也就是诡异而已，余奕扬也找不到什么点可以继续攻击他。

「嗯……你的那个什么法术，要靠这么近才有效？」余奕扬觉得有人一直贴在他旁边，让他产生了疑惑。

「咦……明明前几天你都睡在我怀里的啊。」玄的语气似乎在抱怨余奕扬用完就丢。

「……那能比吗？」余奕扬冒青筋，用左手按下握拳的右手，最近挥猫拳挥习惯了，差点又要猫出去。

明明他就是蜷在黑豹玄的前脚间睡……因为风有点大，被他一讲变得如此暧昧，猫跟人能比吗？

虽然他每次醒来都发现自己被塞到玄大腿根的地方，玄的大脑袋贴在旁前，让他有一种下一秒就会被压死的感觉，基于生存本能，余奕扬才会忍不住用猫拳往他鼻子上揍。

「啊……我们快走吧？不然到的时候天色就晚了。」玄迅速转移话题。

「妈……」余奕扬感动得眼眶泛泪。

虽然他本来只是一觉醒来没什么多大的感觉，但出来之后看到同学们一个个从死大学生变成了社会人，才体会到三年的距离感。

而回家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之前被影响，总觉得他家老妈长得跟印象中不太一样了……让余奕扬莫名的感伤。

「欸……是安爪？」但一直认为儿子只是在外地工作的余妈妈很惊恐，她都想不起来她儿子上一次哭是什么时候了，结果她一开门看到这种吓人的景象。

「没有啦，有点想你而已……」余奕扬难得感性地说道。

「你你你……失恋？」但余妈妈不相信，这其中必有猫腻。

「不是……」

「卡债？」这就比较严重了。

「没有啦……」

「你你你想跟偶说你爱男的？」妈妈也是有看新闻的。

「我没说……」

「做黑的？」余妈妈的声音突然转小，还瞄了后面的玄一眼。

「……」

这不能怪余妈妈胡思乱想，任谁看到玄都会对他的职业有所疑问，而且不旦跟着自家小孩回来，儿子还难得的泪眼汪汪……余妈妈很难不自己脑补儿子被逼下海这种情节。

「我是小扬的房东，前阵子他感冒发烧得有点严重，我担心他，所以才跟他一起过来，不好意思打扰了。」玄的听力好的很，什么都嘛听到了，一边打招呼一边自然地解释道。

「喔喔……这样喔，你这孩子也真素的，怎么生病也不讲咧，多亏你房东人这么好……偶就说厚……」妈妈唠叨技能全开，要不是玄还站在后面，恐怕不是五分钟就可以了事的了。

之后余奕扬在家里待了三天，天天好吃好睡，大概是先前被玄用生病这理由一唬，深信吃好吃多就是补的余妈妈每天三餐点心加宵夜都没有间断过，绿豆汤也长备在冰箱，更别说各种零食点心长伴左右。

「我真怕你化回原形的时候会变成一颗球，万一跌倒了搞不好爬不起来。」趁着余妈妈又到厨房去张罗的时候，玄看着正在捏红豆年糕吃的余奕扬，意有所指地瞄瞄他的肚子轻声道。

「呿。」余奕扬撇头，吃个几天会胖到哪去，而且当然要趁现在把想吃的都吃一吃，那个源域什么鸟蛋都没有，说有很浓郁的灵气可以吸收，饿死是没有，但是嘴馋没药医啊。

「哪，你说要吃的臭豆腐，台中没有臭豆腐的喔？馋成这样……等下就要粗饭了说，煮火锅捏……」余妈妈一边碎念，还是一边把放在盘子上的臭豆腐端给他。

「阿咸你也吃啊……哎哟，余奕扬你不要自己一直粗，分一点给你房东……」不习惯叫一个字的余妈妈自动加个阿字在前面，但她又有些台湾国语，听起来就是阿咸阿咸了。

是说第一次听到的时候余奕扬笑好久，本来听起来挺梦幻的名字，被他妈这么一叫就变得好本土。

「……谢谢。」玄努力保持镇定并微笑，作为千年大妖，他很少有被当作孩子看待的时候。

「阿咸？」等余家妈妈一转身，余奕扬马上憋着笑喊道。

「欠揍了吧你。」玄用指节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不痛不痒地给予惩戒，虽然玄有更多的方法可以捉弄他，但最后他还是选择最无关紧要的那一个。

玄一开始住进来的时候，余家人很不自在，毕竟很少人能够无视玄压倒性的气息，但大概只过了半天，余爸余妈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自在的不得了，还叫他阿咸……

虽然很浅很浅，但余爸余妈身上的气息确实跟余奕扬很相像，源域……最初那位的气息，后来在玄的探问之下，知道了余爸余妈其实是远亲，中间跳了几层复杂的关系，完全想不出来要怎么称呼彼此辈份的远亲，但他们的确来自同一个祖先，所以在加总之下，余奕扬的气息和天赋才会比双亲要高上一些。

余奕扬的双亲不是不能成妖，但在他们这一代其实血缘已相当稀薄，在没有血缘和天赋的支援下，想成妖需要依靠极大的意志力，也就是渴望、希冀这一类强烈的能量才有可能蜕变。

要不然就是像余奕扬这样被玄影响，再因为被攻击不得不让玄强制化妖。

但是余爸余妈已经年过半百，作了半辈子的人类，他们怎么可能有什么想变成妖的意志？就算余奕扬舍不得，他也开不了口提这件事，他的父母一路走来和乐平顺、感情融洽，为什么要丢这一颗巨石让他们剧烈动荡、惶恐不安呢？

最后离开的时候，余奕扬依依不舍、一步三回首，差点又让余妈妈起了什么奇怪的联想。

刚回到源域时，余奕扬无精打采了好一阵子，离开总是难免失落，这种离开也跟以往他外宿的感觉又不太一样……不过闷闷不乐毕竟不是余奕扬的个性，很快地他就振作起来，连成长都迅速惊人。

原本如幼猫般站都站不稳的余奕扬，现在都可以四处窜来窜去扑蝴蝶，尤其小小一只又滑不溜丢的，玄又不敢用力，抓都抓不到。

而玄虽然还担任了老师教导的职责，但他想说小猫还小，小孩子嘛，吃饱睡饱快快长大最重要，有了好的基础才有好的发展，所以玄只是大概说了一些重点，比方说妖族修炼的方式、猫科妖族的优缺点、源域介绍等等，口诀、步骤和协助倒是一点也没有。

但神奇的是，小猫就透过这些重点，无师自通地进入修炼初期状态，步骤还见鬼的正确，什么盲点和误区都没有踩进去过。

问他怎么知道的，正在追自己尾巴的小猫停下歪头表疑惑状，「不是本来就应该这样吗？」

「……」是没错啦，但也没这么理所当然吧。

「小猫猫~~」某狐狸又很欢乐着甩着蓬松大尾巴蹦过来，犬科的基因里搞不好都刻了喜欢逗猫玩这项爱好也不一定。

「滚！」当然，吃猫拳也是屡见不鲜的情况。

「小猫长真快。」雪承含泪捂鼻子，出拳越来越有力了。

玄的脸上明写着活该两个字。

「是说……你要这样等他长大啊？这种的叫什么来着？啊，童养媳？」雪承虽然是闲着过来串门子兼打屁，但他也不可能来被余奕扬猫两拳后，就觉得甚有收获然后满足地回家去了吧。

但玄显然不太满意他开话题的方式，金灿的眸子中泛出杀气。

「……啊哈哈哈。」雪承干笑，眼神游移，连忙转移话题，逗猫玩也要是视对手强弱的，「养着万一被当爸不就惨了，要先下手为强啊。」中肯建议。

「……他还小。」玄也是有所顾虑的。

「是看起来比较小而已，他在这之前都是人类，人类的成长历程可快多了。」雪承撇嘴。

妖族常常被指责以自身力量欺凌弱小，当然生性邪恶至极的妖族也是有，但通常来说，第一个是妖族没有明确的社会规范，不欺别人就是别人欺你；第二个是天生妖族的心灵成长缓慢，导致心性如孩子般戏谑顽劣，并带着残忍的天真。

就像蜉蝣，一天就是一生，所以它们的以极快的速度经历了人生所有的阶段；而如果世上有龙，那么相信它们的幼年时期也会远超过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