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科——转灵

而且就算余奕扬半夜起来上厕所的时候偷偷把位置乔回来，再缩到床边远离玄，中间还不放心地加颗枕头阻挡自己，到早上，他还是又滚到人家的怀里去了。

「……」当余奕扬一睁开眼睛，看到的又是一片肉色，肌理平滑结实……他就知道自己又巴到人家身上了，因为玄睡觉的时候不穿上衣的。

很多人睡觉都不穿上衣，很正常，没什么好奇怪的，但第一天晚上玄连裤子都要一并脱掉的时候，余奕扬直接跳上沙发，直接以行动来表达只要有人裸睡他就坚持睡沙发的想去。

最后玄妥协了，余奕扬也庆幸当初的坚持，要是没坚持，现在他就是贴在一个全裸的人身上……光想余奕扬就猛地抖了一下，鸡皮疙瘩直冒。

「会冷？」低沉醇厚的嗓音在头顶上响起，又惹得余奕扬颤了一下，耳朵变大后接收声音的能力也变好了，听得之清楚的，简直就像贴在他耳边说一样，这一颤连耳朵上的细致绒毛都站了起来。

「小猫？」玄的声音有些担心，伸手抚上竖起的大耳朵。

余奕扬第一个反应是想蹭回去，但他的理智里瞬间浮现了卖萌可耻四个字，反应很大的立刻跳了开。

「……没事。」觉得头皮有点酥麻的余奕扬装得若无其事。

都怪玄存在感太重，刚醒来的时候还没什么感觉，但玄一出声，余奕扬就觉得自己好像明显察觉到对方的视线、呼吸、温度……等等之类的，害他站起的汗毛又多了好几根，还是保持距离比较安全。

玄的眉眼紧蹙，担心的目光落在床铺上隆起的地方，手指轻抚着细软的绒毛，其实更想将手整个覆上安抚那因为不适而显得不甚安稳的身躯，但那身躯实在太过娇小，现在的样子看起来也太过脆弱，玄连把手放上去都不敢。

「本来以为只要不变差就代表好转，没想到还是……而且这么突然……」雪承也在旁边观察状况，只不过视线被玄挡掉了不少。

「都已经变回原形了，只能送回源域了吧。」寅勇的角度比较好，所以可以清楚地看见床上那团用一只手就可以捞起的毛球。

「……」虽然没出声，但其实子华也是在的，只是他几乎整个人埋在寅勇的胸前，只有一对眼睛露了出来，担心地望向床铺，没注意看还以为寅勇的衣服花纹就长那样咧。

子华不喜欢房间里的味道，属于天敌的味道，但他很担心余奕扬，所以才在寅勇半哄半骗下被拐上来。

恐惧也是有比较级的，虽然平常子华看起来很怕寅勇，可在这个环境里，寅勇还是让他觉得比较熟悉的存在，子华当然会往这个方向靠。

寅勇也不是故意要吓他或吃豆腐，只是既然成为伴侣……虽然是他半逼半就的，子华迟早得习惯这样的气味，有自己陪伴总是能够增加点安全感吧？

余奕扬的状况突然恶化，一觉醒来，玄就发现应该在怀里的身躯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轻颤着的绒毛球。

妖族虽然大部份都可以自由地在原形和人形中转换，但余奕扬明显是因为衰弱所以才无法维持人形了。

原本看似稳固下来的魂体终于无法维持，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崩溃瘫塌。

玄应该是可以发现的，因为他是大妖，但这个房间里为了稳固余奕扬灵魂而满盈的香气同时也隔绝了他的敏锐，让他迟钝地直到怀里的温度消褪已久才发觉。

「咪呜……」床铺上的黑色绒毛球开始蠕动，可惜实在没什么力气，只能勉强将眼皮抬起来而已。

不是余奕扬不安份，他感觉得到身体的不适，也知道不舒服就要多休息，但在外独自住宿生病了可不是瘫在床上那么简单，不爬起来求救是不会有人来救你的，所以余奕扬才会下意识地挣动起来。

「小猫乖……不要乱动了。」玄手指轻抚着小小的头颅，低柔地哄道。

「咪……？」余奕扬没那个力气去惊讶自己为什么喵喵叫、身上还毛绒绒，只能重点地询问自己怎么了。

「光靠薰香已经没办法治好你了，所以我得带你回源域休养，猫科妖族的传说起源之地。」玄轻声地解释道。

本来他是希望能靠薫香和静养的方式让余奕扬维持一定的状态，以他魂体被撕裂的程度来说，这样的方法要修复很难，但玄希望至少能维持平衡至少撑过五十年。

不为别的，只为了不让他伤心，回源域休养可不是回去渡个假那么简单，伤势重到非得让起源之地庇护不可，休养个几百年也不是不可能的，尤其余奕扬看上去那么小，像初生的幼崽一样。

等到几百年过去，余奕扬再睁开眼睛就已物是人非，他的亲人早已消逝在历史的那一端，只有他孤独的站在另一端，甚至连想处和参与都来不及。

如果是按照玄的方法，即使余奕扬注定和家人愈走愈远，但至少他们一起走过，足够份量的回忆应该可以让他不那么难过。

只是现在……余奕扬没有别的选择了。

玄没有时间等余奕扬理解、考虑、同意，匆匆地将小猫型态的余奕扬层层包裹好，再塞进一个可以随身携带的迷你熏香炉，然后就带着他上路了。

另一个不经同意就被带上路的还有子华，子华当然不想去什么猫科的起源之地，一定是满山遍谷的天敌啊，可惜他的抗议一向无效。

至于雪承完全就是藉着担心小猫之名凑热闹来着的，虽说是猫科的起源之地，但源域并不是一个实体的领域，会完全排斥非猫科的族类进入，但非猫科一族在源域里的力量确实会受到压制，而且也很容易被其他猫族给锁定，气息突兀得太明显了。

不过雪承又不是怀着恶意而来，压制什么的就无所谓了，而且他本来就是八面玲珑的人，又跟玄、寅勇交好，冲进源域也不是一次二次的事，猫族也都很习惯了，雪承也没什么不自在的。

撇开本来就是猫科的、没知觉的、厚脸皮的，只剩子华很可怜地悚悚发抖着，紧攀着寅勇不放手。

寅勇承认他是故意的，故意藉着玄要带余奕扬回来，顺势决定也在源域住上一阵子。

在外面，寅勇追着子华跑，就算现在用各种方式将人吃乾抹净、绑在身上，子华还是不时地就想要离开；而在对子华而言四周都是天敌的源域，子华能依靠的就只有寅勇一个人了。

即使玄已经很小心地护着了，但熏香在路途中还是不免有些飘散，所以余奕扬也显得不是那么安稳，直到抵达源域，一直不断翻动的小小身躯才安静了下来。

「嗯？」步伐没有停下，寅勇却像突然发现什么似的，发出疑惑的声音，惹得他怀里的子华紧张不已，不管是有敌人接近或是有朋友接近，对他而言都不是什么好消息啊。

「难怪我觉得小猫的气味很熟悉，是和源域一样纯粹的味道啊。」寅勇一边安抚着怀里的人一边说道。

和演化、生物学之类的东西无关，只是据说最早出现的猫科妖族就是只猫，路边很常看见的那种普通黑猫，当然既然他能成为最早的妖，也就不能说他普通了……而源域就是那个最初猫妖的居所，即使他早已消失匿迹上万年，他强大的气息至今仍旧盈绕在这里，庇护所有猫科妖族，成为猫科妖族受伤落难的庇护所。

所以后来的猫科妖族称那个最初猫妖为起源，源域为起源之地。

就算同样是猫科，每个猫族的气息还是有着微妙的差异，而余奕扬的气息和源域中，也就是那位最初猫妖所遗留下来的气息非常相像，在外面的时候想不起来，但一踏进源域就会发现，余奕扬的气息几乎融合在源域的气息里，闭上眼睛搞不好会感应不到他在哪里。

寅勇这么一提，玄和雪承也察觉到了，像得令人詑异，而且余奕扬一进到源域，原本停滞无法修复的魂体伤害就已惊人的速度在愈合。

当然看起来那速度像是乌龟在爬一样，还是有气无力的那种爬，但他们本来预估的修复速度是像树木生长一样，不知道要花几十年，跟原本预估的比起来，那真的是惊人的速度了。

余奕扬觉得放松温暖，好像还有微风不时地从身上拂过，舒适地令人昏昏欲睡，余奕扬直觉地认为自己处在绝对安全的地方，便放任自己沉溺下去、不想醒来。

不知道这个赖床的过程过了多久，余奕扬睡到自己都觉得有点心虚了，才翻个身伸展手脚想要让自己清醒过来，因为他动归动，眼皮还是阖得紧紧的。

好不容易撑开全身上下最沉重的眼皮，视线还没有完全聚焦，余奕扬就觉得哪里怪怪的，就算闭着眼睛也是可以感受到光亮，他刚刚明明就觉得是白天了，怎么一睁开眼却是黑忽忽的一片。

等到余奕扬看清楚眼前那是什么东西之后，只能以惊吓两个字来形容他此刻的心情，还附带了反射动作。

「喵啊~~~！」余奕扬想都没想的就一掌巴出去。

虽然他一时没有想起那是什么东西，但大分类还是可以瞬间判断出来的，黑色的绒毛、金灿的猫瞳，那颗头还如此巨大，几乎都要比他整个人还大了，这一定是猛兽、还是体形庞大的史前巨兽啊！

不过巴下去是巴下去了，但准备马上跳起来逃命的余奕扬却发现自己爬不起来，四只脚掌在空中挥啊挥啊挥……嗯？四只脚掌？

「小猫……翻身。」很无辜地中了猫拳的玄无奈地揉揉鼻子，一边提醒他一边怕他不了解直接用鼻子将他顶翻了半圈。

人类仰躺是很容易就可以起身，猫可没办法就这样直接坐起来，刚刚余奕扬习惯性地从埋头趴睡翻成要起床的仰躺姿，结果爬不起来四只小短腿在空中乱踼。

挣扎着余奕扬站了起来，但显然还是很疑惑而且不习惯，四只小短腿叉得很开，整体形状跟帐篷似的，四只脚往外撑这样，猫的优雅和闲适那是一点也没有。

长出耳尾余奕扬还能用COSPLAY的角度去看，直接变成一只猫，那余奕扬就很难保持镇定了。

只见有只小黑猫不断上上下下、左扭右扭地打量自己的身形，不时还抬起一只脚观察一下腹部。

不过余奕扬虽然不太镇定，但还是站在原地没有乱冲，不是他有个冷静的身体，而是他根本不了解要怎么用四只脚走路，到底是要同手同脚还是不同手不同脚？

余奕扬因为自身的变化几乎忘了玄的存在，不过玄可是一直盯着余奕扬看的，要知道他可是守了好一段时间了，见到小猫终于醒来，他自然要表达一下高兴的情绪，表达的方式就是……舔。

但余奕扬本来就不是站得很稳了，两只的身形又差那么多，玄的舌头往他身上一涮，余奕扬当场就表演了一招前滚翻。

等余奕扬反应过来，再看到眼前那颗大头，马上不客气地又是一阵猫拳连击。

玄也没料到会这样，自知理亏地不闪不躲，反正也不痛，小猫不过一丁点大，猫拳实在没什么伤害力，连雨下大点都比这有感觉多了。

打累了，余奕扬决定问问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从刚刚的声音判断，这颗大头应该就是玄，玄应该会知道自己发生什么事了吧。

「喵喵~~」余奕扬开口询问，出口的却不是人类的语言。

「喵喵喵~喵喵喵~」余奕扬不信邪，扯着嗓子乱叫一通。

虽然他现在长得像只猫，但他人在曹营心在汉啊，不会连中文都忘记怎么说了吧？

「你的力量还不够。」玄用鼻头蹭了蹭他，「妖族不是用声带在说话的，要用妖力。」

各个种族的生理构造不一样，不一定能标准地说出人类的语言，更何说那些树妖、花妖、石头妖的，哪里来的声带啊，自然是用妖力模拟出声音。

而余奕扬才刚醒来，之前沉睡时妖力基本上都用在修补魂体上了，现在当然没有什么妖力可以凝聚，而且余奕扬可能也不会。

「咪……」理解他的意思后，莫名又被人翻成仰躺姿的余奕扬开始挣扎要起身，顺便还踼了玄的鼻头两脚。

等余奕扬终于稳稳地用猫的姿势端坐在地上后，往旁边一瞥，看到个对照组，不由得瞪大了圆亮的眼睛。

一样端坐在地上的猫科动物，一个比普通黑豹要再大一圈，一个彷佛刚出生的幼崽，整个就是天和地的差别，玄可能一个晃眼没看到就把他踩过去了吧，而且为了抬头看他，余奕扬的脑袋后仰到几乎都快往后栽了。

漆黑如夜的黑豹，只有一双眸子是金灿灿的，豹的慵懒与锐利毫无冲突地并存在一起，优雅的姿态中潜藏着随时会迸发而出的杀意。

不能怪余奕扬看得目不转睛，是男人都会喜欢猛兽，拥有闲适外表却掩不住锐利本质的动物更是引人注目，反差感真是太萌……不对，他是说，太吸人眼球了。

而现在那只黑豹正弯下柔韧的背脊，试图将鼻子往他脸上凑。

虽然余奕扬现在变成一只猫，也知道这是动物表达亲腻的方式，但余奕扬思想还是个人类，怎么样还是觉得怪怪的，左右甩甩头把玄的大脑袋给挥开。

玄也没有硬贴上去，只是保持在余奕扬可以接受的距离之外，定定地望着他。

「喵~喵~？」余奕扬有满肚子的疑问，只能问玄这个看似知道的人，像是他怎么变成一只猫、现在是什么状况之类的，虽然他也不明白，他想说的那么一大段话，怎么就简洁成两个长音喵了。

「这里是猫科妖族的起始之地。」玄还真的听懂了，「对妖族而言，人形是在妖力充沛时才有能力幻化出来的形态，你现在几乎没有妖力，所以只能保持原形，而且原形对你的复原也比较好。」

「……你已经睡了三年。」玄把最有可能打击到他的话放在最后才说。

果然，三年这个数字一出来，余奕扬娇小的身躯后面像是劈了一道雷下来，一脸惊愕，然后转为狐疑，脸上明明白白的写着你在骗鬼。

普通人就算睡得天昏地暗也大概能笼统地猜出自己睡了多久，像是睡到第二天下午之类的，余奕扬觉得他顶多睡二至三天而已，三年会不会太夸张？这家伙在唬他吧？

可是玄的表情很认真，一点都不跟他开玩笑……虽然余奕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看出一只豹所谓认真的表情。

在确认了玄真的不是在跟他开玩笑后，余奕扬显得有些受到打击，原本就坐得不是很稳的身体直接摊平在地上，小巧的尖耳也丧气地垂了下来。

如果只是一年，余奕扬即使惊讶，可能还不至于如此动摇；可三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要说物是人非有点太夸张，但确实有些东西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改变，改变得令他感到旁徨。

三年耶……那他的同学都毕业了吧？动作快一点的可能连研究所都念完，或是当完兵有个一年的工作经验了，而自己就莫名其妙地睡了一觉就错过了？只有自己一个人在原地踏步的感觉。

那他爸妈呢？是不是很伤心？本来以为儿子好好的在外地念书，却突然毫无预警地失踪了……

虽然还不算太多，但余奕扬已经开始体会到当时间不同步所带来的差异、哀伤，原本以为会和身周的同伴一起前进，自己却怎么样也追不上他们了，即使现在他不过只落后了几步，他还是感受到了。

看着瘫成一团小破布的小猫，玄虽然心疼却也帮不了他，他终究得习惯的……习惯被遗留的感觉。

「吼呜……」

余奕扬才哀伤了一小段时间，一道低沉轻浅的吼叫声宣告着访客的到来，余奕扬身体没动，视线却反射地朝声音来源望去。

斑斓的黄黑条纹映入眼帘，因为面积实在太大，想看到条纹以外的景色，余奕扬不得不仰头。

这种条纹太好认，就算不看到全部的面貌，余奕扬也认得出来这是一只老虎，但……老虎？他现在应该要躲起来先吗？

不过老虎的背上却有一块地方明显颜色不一样，灰蒙蒙的让余奕扬以为这只老虎可能有中年秃毛的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