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还在,可是我的心呢?还……在吗?
我一直以为在告别苍冥的那一刻起,我的心就已经死了呢,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还是会那么地痛呢?……
夜空突然消失了,我被拥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夕美用双臂将我环在她的怀中,我能嗅到她身上散发出的淡淡沐浴露的清香。
她凑在我的耳边用轻柔而坚定的话语对我说:
“别再露出这样的表情了,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一定会……一定会得到幸福的!”
没有挣脱她的怀抱,我竟如此地贪恋着她怀中的温度,一种浓浓的温馨气息包围了我,遗忘了的记忆中母亲的温暖……突然间……想起来了。
过了许久,我抬起了头,夕美松开臂膀冲着我悠悠的笑,她对我说:
“也许我帮不了你,但是我真的希望你能得到幸福!”
然后她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扭头看了看墙上的钟表:
“已经这么晚了,我该回去睡觉了。”
说完,她转过身很轻松地走向门边。
“夕美。”我开口叫住了她,她回过头看我,我说:“谢谢你!”
她笑了,很开心地笑了。她打开了门,站在门口冲我眨了眨眼,她说:
“明天见!”
门缓缓地关上了,我静静的坐在那里,任时间慢慢地流逝……
我并没有想到,那会是我听到的夕美最后的话……
夕美死了……
死在第二天的傍晚她去“Deluxe Bar”的路上,她的身上被扎了很多刀,她的血染红了那里的地面。扎她的女人在被抓时还在发了疯似地大叫着:
“狐狸精!勾引我老公的狐狸精!我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
我赶到了那里,我看到夕美仰躺在冰冷的地上,眼睛依然睁得大大的,只是那黑色的瞳孔中却再没有了昔日的光芒,暗淡得如同没有星星的夜空。我用手轻轻地合上了她的眼睛。
天上的星星,现在还存在着吗?
在呢,全都在,都还在夜空中闪耀着光芒呢!可是为什么……你却……不在了呢……
对于夕美的死我并没有感到特别的悲伤,因为我知道,在不久的以后,我也会去和夕美同样的地方。
到那时我会去敲夕美的门,在她开门时倚在门边坏坏地笑,然后我会对她说:
“我的房间里……看不到星星。”
……
夕美的死并没有为酒吧里造成什么影响,使者和小姐们在听到这个消息时露出吃惊的表情,聚在一起议论了一会儿,便又散开各自忙自己的事去了。客人们在听到这个消息时摆出了惋惜和遗憾的样子,不久后就又倚在别的小姐身边了。
只有藤秋,他静静地坐在我的吧台前,低垂着双眼,长长的睫毛因为灯光的印照而在下眼睑处洒下了一层灰色的阴影。他向我要了一杯夕美喜欢喝的“Bloody Mary”,然后将酒洒在夕美常坐的地方。他双手合十,在那里默默地祷告。
过了许久,他回过头,深褐色的细长眼眸中藏着淡淡的忧伤,他问我:
“夕美一个人在那边会……寂寞吧?”
“不,不会的。”我回答。
他惊讶地看着我,眼里满是迷惑。
我笑了。
他不懂,因为他不知道,不久我也会去和她相同的地方,我会去找到她,所以……她又怎么会寂寞呢……
我为藤秋调制了一杯他常喝的“Dry Manhattan”,他接过来坐在我面前慢慢地饮,我有些好奇地问:
“你总爱喝这么浓口味的酒吗?”
他轻轻笑了一下:
“这是他喜欢喝的酒,所以我总想习惯一下。”
“他?他是谁?”
“他……是我爱着的人,”藤秋看着我,微微地笑,“我想你应该已经听说过我的事了吧?”
用软布轻拭着透明的玻璃杯,我轻轻地点了点头。
“你有什么看法吗?”藤秋问。
“看法?没有呀。”我摇头。
“不会觉得不正常吗?”
“不,当然不会!”我冲他笑了笑:“我同你是一样的,我爱上的也是一个男人呢!”
藤秋有些惊讶地看着我:
“是吗?……那他呢?爱你吗?”
我没有回答,只是看着他悠悠地笑。
他看了我一会便不再问了,也许他已经从我的眼睛里看到了答案吧。
“你爱着的那个人爱你吗?”我问藤秋。
“不……不知道。”藤秋的眼神渐渐黯淡了下去:“从表面看,他似乎是爱着我的,可是,我无法看透他的心。他有很多的情人,我也许只是其中的一个而已吧。”
藤秋抬起了头,带着无奈而忧伤的笑容看着我:
“其实,我们是很像的吧?”
象……吗?
的确,我们都是在感情的漩涡中拚命挣扎却又无力自拔的人,然而不同的是,你在激流中抓到了一根叫做“表面”的稻草,而我却连稻草的边都没有碰到过。
我们还是不同的吧……
既然那个男人让藤秋如此的忧伤,我杀了他之后,对藤秋的愧疚之心也会减少一些吧。
我们继续闲聊着,直到藤秋突然把目光转向酒吧的门口,脸上露出了惊喜的笑容,他从高脚椅上跳起来,叫了一声:“翼——!”便头也不回地跑过去了。
我的心猛然一震,眼睛随着藤秋一直落到了那个男人的身上。墨黑的头发,俊美的脸庞,似乎是经过刻意锻炼的身躯,有着修长而利落的线条,在照片上已经看到过很多次了,是他,果然是他……
南宫翼,我终于……等到你了!
(4)
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继续调制着客人要的酒,我的眼神却一刻也没有离开过南宫翼的身影,他与藤秋旁若无人地相拥在一起,然后谈笑着走进了3号房的包间,而跟南宫翼一起进来的另外五个人,则守在门前,不用猜也知道一定是他的贴身保镖。
在没有人注意的情况下,我将一把果刀别入身后的腰间,“Deluxe Bar”进门的检查很严,我没有办法把枪带进来,不过刀子对于我来说运用得也同样顺手,而且酒吧中的果刀格外的锋利,无论是用它去割断咽喉还是去刺穿心脏,都不会费什么力气的。
但现在我必须等,等一个机会,一个杀他的机会。
我要有万全的把握时才能动手,因为我只有一条命,所以也就只有一次的机会,而一旦失败,我将前功尽弃,死得毫无意义,我决不甘心也决不能这样!
我的死至少要对苍冥有一些作用,这样的话,他是不是就可以……记住我了呢?我在心里苦笑了一下,其实我的愿望还……真小呢,可那却是我真心希望能实现的呀!
“3号包房两杯Dry Manhattan。”
侍者走到吧台前对我说。
心里猛然一动,没想到机会来得这么快。
不动声色地我低下头,以最快的速度调制好那两杯酒,在侍者准备拿的时候,我用手阻止住了他,我对他微笑着说:
“可不可以由我来送过去?”
侍者愣了一下,有些不解地问:
“为什么?从来都应该是我送过去的呀?”
我不能向他解释什么,更不希望和他有任何的争执,因为我决不能引起别人,尤其是那几个保镖的注意,我只好继续带着友善的笑容对侍者说:
“反正这次由我送过去就好了,拜托了!”
侍者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突然恍然大悟般地“哦”了一声,他将身子凑近我,脸上带着神秘兮兮的坏笑,压低声音对我说:
“原来你是想看那个呀!直说嘛!你去送吧,反正我是看过了。”
看?看哪个?
虽然并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但至少第一步还算满顺利地迈出了。
我用托盘端起两杯酒,临走时还看到侍者在对我偷偷挤眼睛,不过我没有多余的心情去琢磨侍者的真正意思,我现在必须做的是——在那几个保镖的眼前顺利地进入3号包间。
深吸了一口气,我能听到心脏在胸腔中急速的跳动声,我能觉出刀身贴在腰后皮肤上那种冰冷的感觉,我极力让自己摆出一副很自然的样子,端着托盘一步步地向包间走去。
然而就在我离包间还有一半距离的时候,心里突然一动,我想到,如果在临进门前保镖要求搜身的话,刀子的事就一定会被发现,那么所有的一切将……
不露声色地我掉转了脚步,绕过包间向酒吧的深处走去,在没有人注意的情况下,我又转回到吧台。还好,那个侍者已经去忙别的事了。
悄悄地把果刀从身后撤出,我换了一把小些却同样锋利的刀子。脚上穿的皮鞋是特制的,在鞋底的夹层中可以藏进一把刀子。我猫下腰,装做系鞋带的样子,把刀子放了进去。
直起身子,我重新端起了托盘,再次向我的目标踏近。
当走到包间门前时,我看到保镖用警惕的眼神注视着我,我向他们露出微笑,轻轻弯了一下腰:“我是来送酒的。”
一个看起来像是那几个保镖头的男人站了起来,有些怀疑地问道:
“怎么不是刚才的那个?”
“管事有急事找他去,所以他托我送过来。”
保持着谦谨的微笑,我不动声色地说着谎言。
那个男人又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用手向后招了招,另外两个男人走过来,不出所料地把我的全身上下搜了一遍,在没有搜到任何东西的情况下,男人终于向我挥了挥手,让我进去。
站到门前,面对着那扇深色的大门,我下意识地又摸了摸领口间的那颗扣子。轻轻地闭上眼睛,在黑色的眼帘下我彷佛能看到苍冥的身影,他静静的站在那里,用深沉的眼神注视着我……
其实,我真正希望看到的……是他微笑的脸庞啊……
睁开眼睛,用手转动门把将那扇门打开,我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并随手将门关上了。我想,这门里就是我生命的终结点了吧……
门里是一片的昏暗,一种淫乱的气氛突如其来地包围了我,我听到了喘息和呻吟的声音,我向前看去,暗淡的灯光下,在长沙发上有两条交缠在一起的身影。
我有些慌乱地看到,藤秋半裸着身躯,衬衣被褪到臂肘处,两条白析的长腿架在南宫翼的肩上;而南宫翼的衣衫却并不凌乱,他将头埋在藤秋的颈间,两只手扶住藤秋的双腿,每当他挺进一次,藤秋就会发出一声声的撩人呻吟。
脸猛的一下红了起来,我突然间明白了侍者刚才说过的话。
从没有看到过这样的场面,换作平时,我一定会夺门而逃的,但是这次,我不能逃,无论如何也不能逃!
在心里做了几次深呼吸,我竭力将混乱的心平静下来,轻轻的把托盘放在一旁的玻璃茶几上,我放轻步伐一步步地向他们走了过去。
他们继续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谁都没有发现我的存在,我将视线尽量离开藤秋的身体,我能看到不远处的地上散落着他的外衣,我死死地盯住南宫翼,在心里我对自己说,决对不能误伤到藤秋!
在我终于移到快接近到他们的时候,我慢慢地蹲下身子,手缓缓地伸向鞋底,在我的手刚刚摸到刀柄的那一刻,南宫翼突然转过了头,他看向我,眼神冰冷而凌厉,在如此淫秽的气氛中,竟没有一丝的迷乱。他冷冷地问道:
“你在做什么?”
突如其来的情况使我的心狂乱地跳动了起来,尽管如此,我的表面依然平静如初,我不动声色将手从鞋边移开,很自然地从身旁捡起藤秋的外衣,站起身子,我向他弯了弯腰:
“对不起,我只是想将地上的衣服捡起来。”
南宫翼没有回话,他继续用那双比黑豹还要锐利的眼神盯住我,我与他对视,眼里没有一丝的波澜,然而我的心却没有一刻的停顿,我在想,下一步,我该如何杀掉他!
就在这时,藤秋也扭过了头,当他发现我站在不远处时,突然慌乱地惊叫了起来:
“阿浩——?你怎么进来了?!”
他的叫声使我下意识地看向了他,那半裸的身子和白皙的肌肤猛然又落入我的眼中,心不可抑制地乱了起来,我慌忙低下头,脸已经红到了脖子,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结巴:
“对……对不起!我……我是来送酒的。”
藤秋看了我一会儿,转过头将脸又埋入了南宫翼的怀中,声音好像很不开心地对我说:
“既然已经送到了,就快出去吧!”
我变得无所适从了,出去?这是次难得的机会,我不想放弃,可是,我的心已乱,我还能杀得死南宫翼吗?
南宫翼冰冷的眼神再次射向了我,那种凌厉的感觉让我的心猛然一紧。
“你没听见他叫你出去吗?”
“对不起,打扰了!”
我向他们鞠躬道歉,然后转过身子走向了门边,我决定放弃这次,因为从他的眼神中我已看出,现在的我……杀不死他。
重新回到吧台里,再次将果刀别入腰后,我必须为下次的机会做准备。
在心里暗暗地叹了口气,我在后悔刚才错失的那次机会,为什么……为什么我的心会乱了呢?究竟是因为藤秋还是因为南宫翼呢?我不清楚,我只知道南宫翼的眼神彷佛可以穿透一切,像极了……像极了……苍冥啊。
至少这次我知道了,南宫翼决不是一个好对付的人,所以我必须再等,等下一个机会,我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但我已经决定无论如何都要在这次杀死南宫翼,因为我不能再浪费时间,也不能再继续等下去了,苍冥他还在等待着呢!
只是我并没有想到,下一个机会会来得这么快……
大约二十分钟后,南宫翼独自从包间中走出来,藤秋并没有跟着,可能还在包间里休息。南宫翼的衣服依然很整齐,完全看不出他刚刚做了些什么。
他居然径直地走到我的吧台前,坐在了高脚椅上,对我说:
“一杯Dry Manhattan。”
低下头,我开始调制着他要的酒,我的头脑不停在转,这次机会我一定要把握住!
他的眼神一直停留在我的脸上,被他看得有些心慌,我抬起头撇了他一眼。他居然冲着我露出笑容,眼中再没了刚才那种冷酷和凌利的光芒,而是给人一种温柔的感觉,与刚刚简直判若两人。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道。
“凌浩。”
“你就是刚才送酒过去的那个人吧。”
“是的,……有什么问题吗?”
他并不回话,只微笑着看我。
低下头继续调治着他要的酒,我不敢与他对视,因为我怕他会看出我眼中的杀气。我在心里已经下了决定,就在我将酒杯放在吧台上,等他接过去喝的那一刻,我会用刀杀了他!现在藤秋不在这,保镖又离的很远,而我原本就是打算与他同归于尽的,所以,这次我一定不能再失手!
将调好的酒递上了吧台,我冲南宫翼轻轻点了点头,看着他的手慢慢地伸向酒杯,心不可自抑地加快了速度,我的另一只手悄悄地摸向了身后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