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君左右（卷三）——阿虚

“那我也就明白地告诉你，别让我抓住你，否则，即使废了你的武功，即使把你用铁链拴住，只要能让你老老实实在我身边呆着，我绝对会不择手段。”

飓风吹过，冻坏了多少心肠。

只是片刻的耽搁，呼延无双地暗卫已经都按照卢皓月留下的记号，追了过来了，顷刻间已经将这篇草丛围了起来，静悄悄地，只等待号令。

“这是你的剑，”丁锐抬起胳膊，卢皓月这才发现，丁锐手里拿着的，不是他的灵蛇，而是他当初遗失的雪炼剑，“还给你。”

丁锐将剑丢了过去，卢皓月轻松接到手上，可是只是一声苦笑：“我手已不能持剑，留它何用？”

“你……”

影子暗卫忽然从草丛现身，打断了丁锐没有说完的话。

丁锐倏然睁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盯着卢皓月：“你派人围堵我？”

“锐锐，留下吧，别反抗我。”略带苦涩的声音。

“刚才说了那么多，你只是在拖延时间？”

“我说过，我会不择手段把你留下的。”

“卢皓月！”

“山鬼，把你眼前的人杀了。”

“住手！”

“……锐锐，你什么时候在意起别人的生死了？”卢皓月危险地看着不远处跟山鬼对峙的那个男人，又盯着丁锐，“山鬼，杀了他。另外两人，给我生擒。”

“卢皓月！别逼我恨你！”

“锐锐，是你在逼我……”

不曾开口的男子忽然微笑着说：“劳公子挂心，玄衣没那么容易死的。”

一瞬之间，两个人动作起来，四周的茅草，被齐齐割断，杀气毕现。暗卫们也都忽然动作起来，目的明确，要抓住自己，跟身边的丁锐。之间丁锐手中多了一个在如此月色下发出幽暗紫色光芒的锥子，瞬间击退了两个即将抓住自己的暗卫。

“锐锐，别反抗了……”

一直安静站在一边的凤九霄，看着周围的暗卫，看着身边的刀光剑影，奇妙的，一丝紧张感没有，也许是因为这里的气氛，实在是过于悲哀的关系吧……

又是两个暗卫袭来，不等丁锐前来帮助自己，凤九霄忽然也打斗了起来，躲了开来。身边的高手太多，凤九霄几乎忘记，自己也是有些功夫的。

也许是因为离丁锐很近的关系吧，凤九霄下意识地就开始心疼起身边的男人了，他总觉得，身边的丁锐每打斗一分，心就折损一分。

“若是居然在这里，也会非常心疼吧……”

眼看着跟山鬼斗的男人要落败，眼看着包围圈越来越小，凤九霄渐渐地心慌了。原先走不了，他也不想，可是此刻，他根本半点不想回到那个牢笼。

躲过两番夹击之后，凤九霄高声喊道：“呼延无双，你出来！”

呼延无双果然在，也站了出来，并且阻止了身边的暗卫继续行动。丁锐立刻站在了凤九霄的身边，抓住了他。

叫玄衣的男子也紧跟着站到了丁锐身边，山鬼也到了卢皓月的身后。

“怎么？有话对我说？”

呼延无双走到了卢皓月的身边，看着凤九霄。

“让我走，我要去找居然。”

“别傻了，你走了，我说不定就会不能翻身，然后凤屿得不到我的帮助，怕是很快就会死无葬身之地，然后你也听见了，这个人要毁了东临，你父皇派来接你的人现在就在我那里，这一切的一切，你丢的开吗？别再让他伤心了。”

又是许久的沉默，就在卢皓月准备冷哼，准备对凤九霄嗤之以鼻的时候，凤九霄忽然间发作了。

“为什么你们都要这么问，一个问我，是不是觉得用居然来证明自己存在很开心，一个问我，是不是丢的下我的国，我的父兄，一个要我别那么自私，放过他，一个叫我，别再去伤害他。”凤九霄顿了顿，“什么都是你们说的，什么都是你们想的，你们真的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吗？”

“那你是怎么想的？”

“我知道居然不记得我了，我知道居然再不会来找我了，我知道我跟居然可能这一辈子都不会再有联系了。可是……”

呼延无双愣住了，然后挥手下令放人。凤九霄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实际上，已经是泣不成声了，一个从来都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男人忽然就在这么多人面前哭了，呼延无双不知道自己还需要询问些什么。

原来，在哭泣之前，心竟然可以这么平静。原来，很多事情，想通，只要一瞬间。

混乱了这么多年，困扰了这么多年，凤九霄这一次才结结实实地明白了自己的心情，才发现居然的存在，已经不能从自己的生命中抹去了，即使想要把心再一次封闭，可居然这一根锲而不舍的刺，让他的心门无论如何也关不严实了。

只是希望，现在明白，不会太晚。

“不能放！”卢皓月握紧拳头，“他走了，你怎么对付凤屿跟凤隆。你在这大宛的地位，你准备怎么办？”

呼延无双咬了咬牙，说：“放人。”

“呼延无双？！”卢皓月简直要疯了。

“我不管你们之间有什么纠葛，可是，”呼延无双看着凤九霄，“放你，我只为了居然。”

呼延无双转身离去，带走了身边的暗卫。

“山鬼，把人给我抓回来。”

山鬼才刚动，玄衣又迎了上去，丝毫不介意自己武功比不上山鬼的事实。

丁锐护住了凤九霄，死死地盯着卢皓月的眼睛，“卢皓月，人心，用眼睛是看不出来的，我想，你这辈子是不会懂的了。”

说罢，丁锐就要带着凤九霄离开。

“丁锐你不许走！”卢皓月也顾不得许多，运气就拦在了丁锐的面前，泄露了自己的焦急。

“玄衣，把凤九霄带走。”

“公子……”

“听不懂我的话吗？”

“……是！”玄衣拉过凤九霄，低声说，“我会赶回来的。”

玄衣带着凤九霄，朝着远方奔去。

“山……”卢皓月本想叫山鬼去追，可是刚才忽然之间运气，现在的他根本承受不住这压力，忽然跪了下去。

“月……”

丁锐一惊，才要上前。山鬼已经到了卢皓月的身边，把他稳稳地扶住了。

丁锐收起向前的姿势，淡淡地说：“看来，你是抓不住我了。”

“丁锐！”

“好好保重！”

说完，丁锐再无半分流连地走了，卢皓月一时气急攻心，昏了过去。

第一百一十六章：选择

一路狂奔，玄衣大概是过于担心丁锐，终于是停了下来，离燕京尚且算不上太远，凤九霄回头看着黑漆漆地一片来时路，有些恍惚。

就这么逃出来了，这下，他连呆的地方都没了。居然还不知道身处何处，怎么就傻傻地丢下一切出来了呢？

虽然不愿意承认，可这会儿心情已然平复，泪水也已经被风干，凤九霄有些后悔起自己的莽撞来，可是再叫他回去，便是一万个不能了。

“快走！”不知何时已经追上来的丁锐，完全无视凤九霄的疲累，就又是一阵狂奔，直到确定不会再有人追上来，才总算是放慢了速度，最后在一条浅浅的河边停了下来。

凤九霄已经有些体力不支了，停下之后，一边扶着河边的树干在喘气，一边在想着什么。

“怎么？后悔了？”丁锐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嘲讽似地说。

凤九霄连忙收敛了心思，也不接话，稍微稳定下了气息，问：“那个人，叫卢皓月的，是居然的大师兄吧？他好像给居然下了毒，能……”

“他用的毒，是缘尽香，若是居然没死，定是你做了什么，让他对你绝望了吧。”

凤九霄没说话，丁锐忽然冷笑一声：“他还真是够绝的，若是你执意不肯对居然放手，只怕居然会毒气攻心。算准了你会伤害居然，逼他对你死心吧……”

“有……解药吗？”

“呵，缘尽香，中毒者七情六欲会一瞬间扩大十倍，只有用极端的方式将情绪宣泄出去，才能保命，然而，宣泄了，也就意味着，都会清空，让一切都不复存在，所以，不要以为居然只是暂时想不起你，他是确确实实地，把你忘了。”

“无解吗……”

“无解。”丁锐顿了顿，忽然灵蛇架在了凤九霄的脖子上，“我真想在这里杀了你，可是你当时若不逼着居然对你放手，恐怕居然已经死了。不过，曾经发生的事情，就算忘记了，也是抹杀不掉的，这种遗忘了什么的感觉，不好受，所以，哪怕死，你也只能死在居然的面前，只有这样，他才能真的解脱。”

凤九霄低头苦笑：“我自己造的孽，我自己尝这苦果，还真是报应不爽啊……”

“报应？呵，确实是报应呢……”丁锐一手抚胸，已经痛到不知如何是好了。

若是两年前，自己干干脆脆地躲开了这场纷争，该有多好。

“去找居然吧！”丁锐说着，又掏出一个小玉瓶，“服下这个，虽然不能让他恢复记忆，但是能清除缘尽香的影响，若是他愿意记起你，总有一天能全部回忆起来的，但是如果他不愿意，服药之后，一个月之内，若是他本人不愿意回忆起你们的过往，他就真的再不能记起你了。”

夹杂着忐忑的心情，凤九霄接过小玉瓶。

“那你呢？”

“我？呵，自然做我该做的事情。”丁锐苦涩地笑了一下，可惜没能笑出声。

“其实你不是在帮我父皇办事的吧？不跟他再好好解释下吗？”

“这与你无关！记住，若是你再伤居然一次，就再不会有人帮你了。”说完，丁锐就转身走了。

凤九霄张了张嘴，最后也没能开口让前面的人停下，只能眼睁睁看着人走了。独自一人的凤九霄看着自己这一身打扮，还穿着中衣，且身无分文，更加不知道这里是何处，桑梓该怎么走，去找居然，该怎么办呢？

只是凤九霄并没有纠结多久，就等来了另一个人，夜千度。

“你怎么会在这里？”凤九霄诧异地问。

“没什么好奇怪的，跟丁锐目的一致，所以，干脆就合作了。”夜千度无所谓地笑笑，“不然，你以为呼延无双真的那么好说话，就肯放你走了？也不能说完全没可能吧，至少不会这么轻易就放过你。”

“你答应他什么了？”

“你很在意吗？”夜千度反问，“如果你去找居然，那这些都会与你无关了吧！”

“是父皇他……”

“你父皇让我过来，然后把你带回去。”夜千度认真地看着凤九霄，“你会去找居然的，是吗？”

凤九霄皱起眉头，他真的越来越看不懂夜千度这个人了。

“呵，别想那些多余的东西，你只要答应我，去找居然，然后，从此不再回朝廷就是了。”夜千度说的认真，似乎话里有话，可凤九霄一时间根本想不通。

“本来我也没打算再回去，居然，也一定是要找的。”

“那就足够了。”夜千度慢慢走近，手里是一个包袱，“里面是一些银票跟衣服，你沿着这条河往前走，天亮之后，大概能见到一座小城，之后再去打听怎么去桑梓吧。”

“谢谢……”

“不必，反正这些也不全是为了你。”夜千度就站在凤九霄的面前，直视着他，“要记得，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今天一别，东临往事再与你无干，凤隆也好，凤屿也罢，与你都是陌生人，你也不再是个王爷，你再没了那一呼百应的身份，若是再想回到这里，那只能是死路一条。”

周身的气温有些低，凤九霄还在恍惚，真的就这么离开吗？

“呵，我只是跟你说一声，从你刚刚在呼延无双那里做出选择开始，你就已经没有退路了。”夜千度的声音还是好听的，可莫名有些让人脊背发凉。

夜千度很快又离去了，凤九霄也终于是踏上了寻找居然的旅途，从此再没有了回头的道路。

不要以为做选择很容易，选择得到的同时，也意味着选择放弃。勇往直前是很辛苦的。

很多个日日夜夜之后，凤九霄再回忆起那一个晚上，总是忍不住要擦一把汗，他真的有点冲动过头了，若是再来那么一次，他未必就敢。可是，若是选择放弃居然呢？他又不敢想了，结果，他还是会再冲动一次的吧……

卷三·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