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缝里的阳光——璃散

不过想到刚刚万千凑在耳边的话，“我们下次见”，这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们还会再见？想到这个，辛然发现自己的背脊已经开始发寒了。

05.一瓶药酒

回到家中，放下书包。辛然脱下了校服衬衫，只看见白皙的皮肤上，有着一块快发紫的乌青。辛然天生皮肤偏白，是属于怎么晒也晒不黑的肤质，所以如果碰着磕着都会比常人看得更加“触目惊心”，肩膀上，特别是腹部，全部都是那个叫万千留给自己的伤害。此时辛然惊恐的意识到，这种程度还并不是万千的实力，如果使出全力的话，后果真的不堪设想。以后还是少惹他为妙，找个机会认真解释清楚，再霸道的人应该也能听听道理吧？想着想着不由得楞了神儿，直到听到门外的单车声，才发现妈妈提前回家了，急匆匆的穿好便服，以防妈妈看到自己的身体又开始担心。

“小然，回家啦？”，辛然的妈妈从小就一个人把他拉扯带大，孤儿寡母在这个什么都需要钱的社会生存下来实在不易。40岁刚出头的年纪，岁月已经在妈妈的脸上留下太多痕迹，以前偶尔蹦出几条白丝都可以找一找拔掉它，但这些年来白发也越来越多，根本来不及拔掉了。

“嗯，我回来了，今天这么早回家啊？”，说着便撒娇般搂着妈妈。家庭环境虽然贫困，但是母子二人的关系却相当和谐。辛然长这么大，还是非常喜欢跟妈妈撒娇，妈妈是他唯一能够相信能够依靠的人，也难怪李靖天天叨咕自己有严重的恋母情节。

“哎哟～都长这么大了，还撒娇呢。羞不羞？今天工厂下班早，妈妈回来给你做好吃的”，心疼般拍了拍儿子，看到日渐消瘦的身体，不满意的摇了摇头，“怎么又瘦了？中午不会又省钱不吃饭了吧？”

“没这回事儿。您怎么又想多了。”，因为小学有段时间，妈妈上一个打工的工厂倒闭了，家里突然断了经济来源。小辛然年龄太小不能出外打工赚钱，于是歪着脑袋想到了不吃午餐这个方法来省钱。哪知到坚持没多久，就发生在学校晕倒的事件，这可吓坏了妈妈，再怎么穷也不能让自己的娃儿饿肚子啊。一边看着营养不良的小辛然，生气他怎么拿自己身体开玩笑，但又心疼他这么小就这么懂事儿了。从此只要辛然稍微有点变瘦，妈妈都特别紧张着急。

“谁让你有‘前科’啊？你一个大小伙正是长身体的年龄一定要长得高高壮壮跟你爸爸一样帅气才行。来，妈今天给你买了条桂花鱼，一定要多吃一点！”

“是！”，都说穷人家孩子早当家，辛然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懂事儿，但是他只是希望妈妈老得再慢一点，等自己毕业了，赚了钱好好孝敬她，作为一个男人来保护她。小的时候，经常在夜里看到妈妈独自一人拿着爸爸的相片发呆流泪，自己就发誓等长大有钱了不能再让妈妈受苦，流泪，这是辛然活着的动力，活着的目标。

“阿姨～”，一声甜的发腻的声音从门口飘了过来，猜也不用猜，这种伪装只能骗得了他妈妈，但绝对骗不了自己。

“哟～靖靖来了啊，快进屋来。”，只见李靖小鸟依人般蹦蹦跳跳走到辛然妈妈旁边。

“好的，阿姨。您忙什么呢？我来帮您吧？”这左一个阿姨右一个阿姨，把辛然叫得鸡皮疙瘩撒了一地，却把他妈妈叫得那是个心花怒放。

“哎哟，不用啦，靖靖。你找辛然有事吧？”

“是啊，我之前借了他练习册，有道问题不会想问问他呢。”

“那快去快去。辛然！靖靖来了，你快去招待招待，冰箱有饮料啊！”

不耐烦的看着李靖一脸奸计得逞的样子，辛然只能无奈回应道，“哦，我知道啦，妈。”

关上门，李靖毫不客气的一屁股坐到辛然床上，“喂！怎么样？没告诉阿姨吧？”，马上原形毕露，不过还是这样顺眼一点。

“当然没。”

“哦，对了，我从家里带来了专治跌打损伤的药酒，你自己没事儿搓搓，别让阿姨看到怀疑咯。”，说着便毫无预兆扔来一瓶黑乎乎的玻璃瓶，辛然漂亮的伸手稳稳接住了瓶子。这技术活儿得宜于无数次被她这样的行为砸中，于是乎现在早已经练就了随时随地接受各种李靖扔来的物品了。

“你想得还挺周到。”看着手里的药酒瓶，辛然默默想到，虽然李靖大大咧咧像个男生，但是对于自己的任何事都显得非常细心。

“那是！谁让我从小就认识你这个大包袱！不过，我觉得万千绝对不会那么轻易就放了你的。今天从门口出来时那个眼神，真是让人冷到到骨头里呢。”

听到这里，辛然一个震惊，“什么？你见过万千了？怎么回事？”

看到辛然突然间变得这么激动，在李靖心里辛然总是一副平静如水的温柔表情，像今天这样的辛然让李靖也非常吃惊，“就是今天我听到咱们班男同学说在洗手间遇到了万千和他兄弟，就赶紧叫了教官去救你，躲在门口的时候，恰巧碰到他出来，我就刚好遇见了。”

只见辛然默默的皱了皱眉，恢复了以往的平静，只是淡淡的说，“以后你也得小心点那个万千，别跟我走得太近了，我害怕对你不利。”

“这就是你不对了！兄弟有难我哪有撒腿就跑的道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懂不懂？！”看着明明是个小女生却要逞能做“兄弟”的李靖，一股暖流缓缓流过心房。

“好吧，反正你爱做啥我也阻止不了你。”话虽然这样说，辛然心里还是默默打定主意，在事情还没解决之前还是尽量跟李靖保持距离。

“靖靖，小然，出来吃个水果吧。”从厨房传来的呼唤声打断了刚刚的思绪。

“哦，好的”，“好的，阿姨～”，李靖朝辛然手中方向使了个颜色，辛然点点头，把药酒藏在了枕头底下。这才一起来到了厨房。李靖的家离辛然家只隔了一个小胡同，两个人从小玩到大，时不时来辛然家串个门，辛然的妈妈早就把李靖当做自己的半个闺女了。在辛然家吃个晚饭也是经常有的事。吃过晚饭，辛然便准备去便利店打工。

“要不要我和你一起去？”对于辛然单独行动这件事，李靖还是有些担心。

笑了笑，拍了拍李靖的脑袋瓜，“你是想保护我？还是让我去保护你啊？”，两人小时候一起玩耍，一起吃饭，甚至一起躲在一个被窝里睡觉。但是随着年纪的增长，对于肢体上的接触慢慢的开始有了一定的忌讳。辛然宠爱般的动作让李靖突然一阵脸红，看了看面前的辛然，早就不是以前认识的那个胖嘟嘟的小胖子了，辛然早就褪去了稚气长成一个比她高出一个头的大男孩了。

当与辛然目光相遇的时候，李靖心中一紧，不自然的扭过头，转头就走，“切，不用陪就算了。回家去了。”

骑上自行车的辛然一会儿就追上了疾步快行的李靖，放慢了骑车的速度，说道，“怎么，李天王，要不要护送你一段？”

看着辛然傻嘻嘻的笑脸，李靖也毫不客气，“哼，怕你啊？！护送就护送！”，说完便要上车，哪知道辛然突然加快了速度，调皮的对着后面气鼓鼓的人大喊，“李天王，还是多走走吧，否则变成肥猪就没人敢娶你咯～！”

“臭辛然！！！居然敢耍我！！！”，只听到一个女生扯着嗓子在后边一阵抓狂。

辛然自己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特别喜欢逗这个野丫头，而且乐此不疲。看着她对着自己又喊又叫却又无计可施的感觉实在是好玩儿。骑着自行车，太阳的余晖像一层金粉般撒在辛然身上，自信又带着一丝喜悦的双眸坚定的望着前方，未来等待他的会是什么呢？

06.便利商店

“欢迎下次光临！”，敞亮的便利店内，收银小哥送上最真挚最灿烂的职业微笑，然后再目送客人离开。

如果偶尔的笑一笑那不算是什么难题，但是如果每一天都要坚持三个小时以上，并且每次笑容都必须露出八颗牙齿，这个时候笑也会变成一种纯粹的痛苦。辛然在初中毕业的那个暑假找到了这份工作，时间刚刚好，位置也不是很远，而且平常晚上顾客并不多，店内只需要一个员工，清闲的时候甚至可以看看书，听听音乐，发个呆，即使薪水微薄，但对于辛然来说这个机会已经很难得了，所以也格外珍惜这个工作。

今天是周一，顾客少得可怜，辛然无聊的望着正在加热冒泡的鱼蛋。“铃……铃……”，每当有客人从门口进入的时候提示音就会想起，听到后，辛然本能的开口，“欢迎光临！”，然后再微笑。

说完后才望向门口，笑容立刻僵硬了。

门口不是别人，正是今天在学校男厕跟自己“切磋”过的万千。一个人的万千身后没有那群只会煽风点火的小喽啰。进入便利店后，万千也没有望向站在收款台的收银员，而是走到冰箱旁细心的开始挑选啤酒。原来他还没发现自己，辛然内心不由得一阵欣慰，因为在这种连锁便利店工作，员工均有统一的着装，深蓝色的工作服加上毫不起眼印着便利店LOGO的鸭嘴帽，这乡土味浓厚的工作服居然成为了自己的保护利器，但是如果那个人看到自己的脸的话……短暂的思索，辛然眼睛扫到脚边箱子里的一次性口罩。

当万千来到收银台的时候，对面站着的就是一个努力压低帽檐，闪着犹豫眼神，戴着口罩的便利店收银小哥。万千皱皱眉头，看到这个打扮诡异的收银小哥，顺手拿了一包烟，“多少钱？”

尽量让自己的动作更加流畅，努力的压抑住自己的紧张情绪，辛然压低自己的声音，“一共48元”，掏出钱包，万千掏出一张绿色的50元纸钞，甩到收银台。辛然紧张的几乎快要流汗了，“收您50元，找您两元”，辛然非常确定此时万千的目光正在自己的脸上扫来扫去。“不用找了，两块钱买包纸巾，送你擦汗。”

万千毫无温度的陈述着，从语气中完全听不出他壶里卖的是什么酒。辛然只能更加努力低着头，尴尬地说了声“谢谢”。

挑了挑眉头，撇了撇嘴角，万千走之前又看了一眼这个打扮怪异的收银小哥，接着转身朝着门口缓缓走去。当看到万千离开的背影，辛然提到嗓子边的小心脏这才慢慢归位，吐了口气，幸亏他没有认出自己，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万千越走越远，马上就要离开的时候，突然停下了脚步。突然转身，凶狠的盯着辛然的方向，然后缓缓的迈着脚步朝辛然走来。万千每一步走得都极其优雅而缓慢，但是在辛然眼中那简直是一种慢性折磨，怎么？！难道他已经认出自己了吗？！

一滴汗水缓缓的从额头边流下，辛然赶紧摸了摸额头挡住了走过来的人不知缘由的凶狠目光。一步，两步，三步……毕竟这窄小的便利店不可能有多大的空间，辛然大脑已经开始盘算，如果万千要来揍自己的话，该如何从这个窄小的地方顺利逃脱。还没等到他想到一个可行方案，万千已经站在了面前。

不得不抬起头，却看到了万千那不耐烦的表情，如果他有什么动作，自己应该这样，再这样，最后这样反抗。在脑中想象出N种方案，突然发现面前高大的男人抬起了右手，辛然一个躲闪瞬间和对面的人保持了一定的安全距离。“要一个……”，还没等万千说完，却发现收银小哥已经消失在了眼前。诧异的看着这个诡异的收银员，辛然这才恍然大悟，他根本没认出自己，而是要点东西，尴尬的走近收银台，继续压低声音，“先生，请问还要什么？”

万千咧了嘴尴尬地笑了一笑，辛然突然发现他笑的时候，原来还挺好看的。

“要一个咖喱鱼蛋面。”

“好的，一共15元。”

找完零钱，万千便悠闲地走到便利店内自带的快捷餐桌旁，慢慢的坐下，不着急不上火地候着收银小哥烹饪他的鱼蛋面。

该死！他怎么不打包呢？！辛然心中不知道咒骂了多少次那个一脸无所谓的万千了，但却也不敢怠慢的开始做起了那个鱼蛋面。15元的鱼蛋面其实很是坑爹，一共四个鱼蛋，一点点速食面条，再撒上几滴似有似无的劣质咖喱汁，这几样没营养没价值的东西组成起来就变成了XX便利店王牌超Q鱼蛋咖喱面。不到3分钟，热气腾腾的面做好了。顾客已经老老实实的坐在餐桌上准备用餐了，辛然只能硬着头皮，小心翼翼的端了过去。

首先，辛然紧张得要死，其次，面下得多了，最后，万千的眼光压根就没离开过自己的脸。这种种原因直接导致四个鱼蛋中的其中一个，非常不争气的从碗中华丽丽的做了个潇洒的自由落体动作，辛然一紧张，爆出了一句，“蛋掉了！”

辛然确定万千又笑了，只是那个笑短到让人怀疑到底有没有发生过。“对不起，我再给你加个蛋。”

又摆出了那张不耐烦的臭脸，“不用了！”

既然他都说不用了，辛然也懒得没事儿找事儿，马不停蹄赶紧远离这个危险物体，静静的躲在收银台后，有一搭没一搭瞄着吃咖喱鱼蛋面的万千。不得不说，虽然万千长着一张凶狠残暴的脸，但是吃饭的时候却优雅异常，不知道的人可能误以为这会是哪个贵族的后裔。平常都穿着校服也没发现大家有什么不同，而正得体吃着鱼蛋面的这位今天穿着一件质地优良的黑色衬衫，及肩长发掖在耳后，隐隐约约可以看到戴着黑色耳钉的耳垂。从不经意解开的几个纽扣处，可以窥探到男人因吞咽而慢慢蠕动的喉结，不符合年龄的胸肌。左手轻轻捧着碗，拿着筷子的右手厚实又宽大，手腕上的机械表随着男人的动作闪闪的泛着光。宽广又踏实的肩膀，仿佛跟他在一起便不会害怕任何事情。

当万千放下碗筷的时候，辛然才慌过神。

“喂！刚刚请你的纸巾来一张！”

粗鲁的声音，将辛然拉回现实。这个人是今天害自己遍体鳞伤的野兽。戒备心，警惕性一定得提高！自己还是夹着尾巴做人，还是少惹事为妙，辛然赶紧递上纸巾。万千随意擦了擦嘴，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便利店。“欢迎下次光临！”，声音依旧热情，只是心中暗念，希望你永远都别来了！

等了5分钟，发现万千这次是千真万确走远了，辛然这才敢脱下戴了许久的口罩。刚刚真的太险了，如果不是自己随机应变找到了口罩，今天晚上恐怕还会挨上一顿揍吧？揉了揉紧绷的肩膀，吐了口气，看来以后还是得多多长个心眼，还是那句话，打不起，咱还躲不起吗？！

而此时刚刚吃完咖喱鱼蛋面的万千，坐在黑色轿车后排，闭目养神，司机回过头，万千才缓缓开口，“回家。”

汽车发动后，在便利店门口不经意的掉了个头的时候，万千将目光投向了正在收拾碗筷的辛然脸上。哼，装得还有声有色嘛，今天姑且放你一马，不过辛然，你被我盯上了，咱们明天学校见。

07.小心地滑

从来也没发现自己的家到学校这段路居然有这么长，停好自行车，使劲拍了拍脸颊，辛然告诉自己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昨天晚上辛然失眠了，虽然失眠对于他来说是经常有的事儿，但从来没有像昨晚那样失眠失的那么彻底。因为昨天万千的“厕所事件”外加便利店“造访事件”，让辛然身心疲惫，一晚上翻来覆去也没想到个解决方案，结果想着想着就发现原来天已经亮了。最后只能耷拉个脑袋，强忍着睡意来到了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