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落魄画家 下——适野

开了灯，房间里堆着很多杂物，拥挤不堪。

而桌子上，放着一台苹果笔记本电脑。白色烤漆笔记本上落了厚厚一层灰，分明是很久没有用过。

这台苹果，是什么时候被放进了这里。任希记得，他进这别墅的时候，在书房里看到的是黑色的商务风格的IBM笔记本。

相比于IBM，追求奢华的‘任希’，很显然更喜欢苹果这种外表拉风的笔记本，而不会选择古板的IBM。

这一点，任希从未想过。他刚进别墅的时候，只觉得一切都陌生得厉害。他也曾觉得，那台过于板正的IBM并不太适合这别墅的风格。只是那细微的感觉，很快淹没在这别墅内众多的陌生之中。

是谁拿走了这台笔记本。拿走了‘任希’的笔记本，而后换上这么一台‘任希’绝对不会喜欢的笔记本。

是用来试探他是否是‘任希’？

那个人，是魏子程吗？

他忽然想起，自己每一次用笔记本，在上面查‘任希’过去，查有关演技的知识，看在那个试探他的人眼里，是不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笑话。

武尧插上电源，打开了笔记本。系统的欢迎界面过去之后，便是鲜亮的屏幕。而桌面的壁纸，正好是魏子程。

‘任希’居然用魏子程的图片做电脑桌面。

任希只觉喉咙被扼住了。‘任希’真的爱魏子程？如果他们过去就是情侣。魏子程定然对‘任希’的个性喜好了如指掌，又怎么会发现不了自己的漏洞？他勉强笑着自我欺骗，“这并不能说明什么。也许任希是魏子程的影迷。”

武尧并不反驳，只点进f盘，而后打开了名为‘可恶魏xx’的文件夹。

而后一张张照片被调了出来。

第一张，便是‘任希’坐在魏子程膝上，而后大笑着去亲魏子程的脸。魏子程做出要发怒地表情，只是目光里却是满满的宠溺。

任希只专注看着‘任希’，尽管是同一张脸庞，可是那样的豪爽笑容，是他永远也不可能拥有。

而魏子程脸上那张扬生动的表情，他居然从来没有看见过。相比于如今他和魏子程相处的冷淡场景，这样毫无芥蒂大笑拥吻的场景，才是真正的情人吧。

第二张，是‘任希’斜趴在草地上，而后狭长的目光中，满是挑逗。魏子程搂桩任希’的腰，而后就要往他的唇上凑过去。

任希只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他心底抽疼，目光却死盯着‘任希’的表情，无法移开。

这样的‘任希’与自己的差别有多大，就算他这个从没有见过‘任希’的人，也能一眼就看明白。武尧也是在第一天，就发现了他的破绽。精明如魏子程，又怎么可能毫无察觉？

魏子程是用什么心情，面对一个占据了恋人身体的陌生灵魂。

里面几乎有几百张照片。任希心紧成一团，目光却死盯着那些照片，移不开目光。

武尧指着那些照片，而后让他看文件日期，“你看，这几十张是在三年前拍的。那时任希刚进入星光娱乐，两人在公司年会上偶然碰见，没过几天，两人便成了恋人。”

武尧又点开了一张照片，上面有一群人在狂欢，而魏子程和‘任希’就在人群中央庞若无人地亲吻，“他们的事情并不是没有人知道，不过因为星光娱乐的关系，没有人敢曝光这些。如果你不相信，可以去问魏子程的朋友，或者‘任希’的朋友。当然，你可以直接问苏辰。”

“我早就应该去问的。”任希低声呢喃。难怪他在网上可以见到的，永远也只有‘任希’在媒体面前一个花瓶偶像的表现。那是当然，因为那一切都是公司安排好的。就连狗仔队的偷拍，也只能知道‘任希’换情人换得过于频繁了一点。真实的‘任希’有着这般明媚的笑容，这远不是阴郁的他可以拥有。

接下来是一些床照。这分明是用手机拍的。魏子程显然不满，却也让‘任希’把自己凑在镜头下，而后露出一个臭臭的表情。

也有‘任希’死命搂着魏子程的肩，而后做出旧社会恶霸调戏良家妇女的色－情表情，魏子程分明在隐忍，因为下一张照片，就是魏子程把‘任希’扑在床上，而后深情亲吻。‘任希’还不死心，还用手机拍了两张两人亲吻的照片。紧接着，就是魏子程伸过手来，把手机给扔掉了。

接下来，便是其他的照片。可是扔手机之后，能发生的事情难道不能想象吗。

他们在床上尽情交欢。

魏子程爱着‘任希’，这再明显不过。那么，魏子程对任希的感情呢？

任希不知道，他也不想去知道。因为接下来一张张照片，每一张都昭示着两人之间的情感。有他们去夜店狂欢时候的手机拍照，有他们去巴厘岛旅游在海浪边的幸福笑容，也有魏子程正在拍戏，‘任希’笑嘻嘻地要以剧中人的姿态合影，也有他们赤裸拥抱的照片，有他们互相拿着手机对拍。

还有很多。魏子程和‘任希’的甜蜜太多，以至于任希一时间想不起，他和魏子程之间，究竟有没有过恋爱。

任希几乎是仓惶道，“你从哪里弄来了这些照片，我不会这么轻易相信你。”这已经只是嘴硬。他心里已经在恐慌。

武尧看着他，像是可怜他，“以你如今的状态，想找什么样的情人不容易。何必非死结在魏子程身上？”

“不，根本不是那样。”武尧怎么会明白，魏子程对他的意义？这么久的恋爱，难道真的不过是一场试探？他全身都凉了下来。任希轻声道，“不，他也许爱过‘任希’，可是他也爱我。”

武尧说，“以魏子程对‘任希’的感情，你觉得他会对冒牌的你有什么样的感情？”

“他对我的感情，我比你更清楚。”

“这台笔记本是魏子程拿进来的。当初你在医院里，他见了你之后，就跟我说，怀疑你是假冒的。并且说服我，将这别墅里，一些有关任希的私生活的物品，全部清走锁在这房子里。这台笔记本，也被他放在了这里。如果你不相信，你可以再翻翻看。”

任希呆立无言，只觉得寒冷。他半晌才道，“那个文件袋究竟是什么。你为什么要编出这些来骗我？”

武尧看着他，继续道，“你现在还以为我是为了要那个文件袋吗？我是想要那个，可是那和我告诉你的这番话毫无关系。我只是不想见你被魏子程一再玩弄。况且你现在并不是找不到恋人，就算魏子程欺骗了你，也不是什么大事。”

任希眼眶红了，“我又不是‘任希’，你怎么这么多管闲事？”

“你宁愿自己被骗，也要这样？”

“没有谁被骗。我爱他。他也爱我。”

武尧叹了口气，“原本我想把这件事说完，既然这样，那我就不说了。那个文件袋，就先放在你这里。等你想通了，我再过来拿。”

他走到门口。任希的目光集中那笔记本的屏幕上。因为太久没有动，上面出现了屏保，上面用滚动着一行字‘压倒魏xx，咩哈哈哈’。

任希只觉得荒唐，那部苹果电脑，像是成了怪兽，吞噬着他现在的一切。

在他不曾知晓的过去，魏子程究竟以怎样的姿态出现。

他快步走出房间，拉住武尧，“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武尧看着他，“你确定？”

任希点了点头。

武尧拿过杯子，倒了一杯热茶给他，“你性情大变的状况，并不是只有我和魏子程知道。”

任希的手一颤，杯子险些坠落在地。

武尧说，“‘任希’过去呼朋唤友，朋友情人一大堆，自是对那个嚣张开朗的任希熟悉万分。你出事之后，一个朋友都不愿见，本就让人奇怪。又有几次，你曾经的旧情人与你迎面而过，你也像是没有察觉。况且，你出事之后，再也不去夜店和娱乐场所。要知道，这些娱乐狂欢，根本就是过去任希的命根子。大家都觉得奇怪，在一起商量，查查你究竟是怎么回事。有人认为你只是失去了记忆，有人认为你被掉包了，因为即使失忆，也不可能性格都改变。大家怂恿着彼此去试探。其中有几个‘任希’的旧情人，魏子程当时便说，他去试试看。你知道，虽然任希情人众多，可是只有魏子程是与他一直保持关系，并且这么多年来，屡次复合。”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么……这么主动。”

武尧看了他一眼，“你还不知道吗？他爱‘任希’，一切有关‘任希’的事情，他都会很主动。魏子程喜欢‘任希’，只是因为‘任希’性子太野，绯闻不断，魏子程才不得不分手。每一次复合，都是在‘任希’处于低谷时。魏子程总是帮助他，而后两人复合。等‘任希’好了伤疤忘了疼，又出去招蜂引蝶，两人又不得不分手。这些苏辰再清楚不过，你可以去问他。”

任希笑了笑，“是吗？”眼眶里却涌起了雾气。

武尧说，“说真的，你和魏子程分手就好。用不着这么难过。”

任希声音沙哑，“你继续说啊。”

武尧说，“而后，他装作和你从没有过关系，向你提出因为那个洗发水，做一个月的契约情人。”

任希猛然抬起头，“你怎么知道这个？”

“为什么不知道，这些都是他们在酒吧里讨论好了的。”

“……”

“没想到，你居然真的同意了。而且真的对你们之前的感情一无所知。”

任希轻声道，“这些也是他主动跟你们讲的吗？”

武尧说，“对。”

“他说，你绝对不是原来那个‘任希’。你和他约会的时候，居然会因为工作而迟到。‘任希’有可能迟到，但他从来不是个会为工作耽搁享乐的人。他从来都不把工作放在心上。还有那一次，你被赵红故意刁难的时候，魏子程其实也在现场。他想查出你的真正身份，所以赵红无论怎么刁难，他也没有出场去管。也许你不知道，魏子程是为‘任希’，得罪过导演的。他这样对你，难道你还不明白魏子程的想法吗？”

“还有什么。”

“还有，你为了学习演技，然后买了大量的书学习。并且还因为这个，与魏子程发生争吵。这个被夜店里的人传为笑柄。他们让魏子程不要那么腹黑，至少也提醒一下你，看书并不能学习演技。唯一增强演技的方法就是，真正地去演。”

任希的手在发抖，“你为什么知道这些？”

武尧顿了顿，“你知道，我也想知道‘任希’的去处，所以我观察了你，也跟踪了魏子程——”

任希兀然笑道，“你们对‘任希’的深厚感情，真是让人感动。”

“你……”

任希抬起头，目光血红，“真的，我现在很感动。”

武尧说，“我知道你是你，任希已经走了。不管你是怎么样出现在这里，任希终究是走了。”

“你不用在这里装得这样。现在请你离开。”

“……”

“还是说，你觉得这是任希的房子，应该请我离开？”

武尧回过身，终于走出了房间。

第四十八章：晨曦喷薄

任希几乎没有知觉，只是静默地坐着，好像就这样化成了一座雕像。他没有去想现在魏子程究竟在何地，也没有去想武尧是否拿走了那份魏子程的文件。他好像失去了行动能力。往日一幕幕与魏子程共度的甜蜜，与武尧所说的那个‘早有计划’的魏子程，一齐在他脑海里轮番上阵。仿佛这么久的一段恋情，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的笑话。

这灰暗小房间里，满是灰尘气味的空气晦涩不堪。光线从小窗口里漏进来，从清冷的月光，慢慢变成朝霞的浅红，而后再变成明亮的金色，小房间里明亮起来，越发显得这房间的一片狼藉。那堆着的杂物里，若隐若现着过去‘任希’的纷繁生活。

任希没有一个动作，他被这满房的回忆压得毫无容身之地。

而这回忆里的魏子程，又让他觉得那样陌生。他所看见的魏子程，完全是另外一幅模样。

他想，怪不得魏子程可以当影帝。魏子程可以表现出截然不同的模样，却同样让你觉得，你是在被深爱着。

多么逼真的演技。

他竟然从来没有发现半点破绽。

他走到书房，将打印机拿出来。几乎是自虐一般，他将那笔记本里的照片打印出来，而后一张张翻看，看着魏子程的笑容。

他想，也许他从来没有认识过魏子程，他应该好好认识他。

不知不觉之中，已经到了上午十点多。他觉得极度疲惫，脑子里却混乱不堪。他在卧室门口站了片刻，终于没有勇气进去。那里有太多魏子程的幻象。他走到客厅，而后躺倒在沙发上，默默望着异常华丽的吊顶。

门忽然被打开了，刺眼的阳光闯进了大厅。熟悉的脚步声走了进来。

魏子程的声音传过来，“任希？”

没有人回答。

魏子程显然是从剧组匆匆赶来，他给自己倒了杯水，而后走过来，“平时你总说我吊儿郎当不注重工作，今天倒是你闹失踪，迟到了三个多小时。王安在现场气得厉害，比以往苛刻十倍，沈微微快要被他折腾得断气了。我们还是快点去吧。不然明天估计沈微微要找我们拼命。”

任希只侧躺在沙发上，微闭着眼睛。魏子程发现不对劲，而后走过去，用手探了探任希的头，“怎么了，不舒服吗？”

任希神情憔悴，眼圈发黑，脸上是满满的疲惫。他侧过身子，而后伸手挥开了魏子程的手。

魏子程一滞，而后笑道，“我知道了，你是不是气我昨天晚上没有回来？我向你保证，我绝对没有跟谁在鬼混。一整晚，我都跟我父亲还有大哥一起在处理事情。原本我也想回来的，可是实在走不开。”

任希依旧只闭着眼睛，只是睫毛轻颤却泄露了他内心的激动。

魏子程伸手抱住，“你放心，我家的那些事已经忙完了。接下来我每天晚上都陪你睡好不好。况且，我也很想抱你……”

任希猛地睁开眼睛，“够了，你还要演戏到什么时候。”

魏子程像是完全不能理解他在说什么，睁着眼睛看着任希。

任希说，“你早就知道我不是任希了，为什么还要故意演戏？我告诉你，你心心念念的任希早就已经死了！你再怎么样欺骗我也好，他还是回不来了。”

魏子程微怔，兀然笑了，“你说你不是任希？小希，你是不是气糊涂了？”

任希一滞，坐起身，将那一叠照片从桌子上的纸袋里抽出来，而后放在魏子程怀中，“我知道，你爱的是这个‘任希’。你太爱他，所以来调查我这个冒牌货。”

魏子程翻了翻那些照片，脸色复杂，“我不知道你拿这些照片是想证明什么。这是我们过去在一起的拍的照片。”

任希心中抽痛，“我根本就不是任希。”

魏子程笑道，“你不是任希？没错，你中毒之后确实是判若两人。可是别人会怀疑，难道我还不清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