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落魄画家 下——适野

“也许我根本不应该活着。”如果他没有重生，那魏子程就不会受伤，而Oscar也不会被这样折磨。

魏子程紧紧搂住任希，“别说傻话。”

“我好后悔。”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任希的眼泪涌出来，即使在恋人温暖的怀抱里，他还是觉得寒冷。因他之错，让Oscar落到这样的地步。

毁容，失明。他自己亦不知该如何面对这样的场景，又何况Oscar。

“我真希望是我受这些伤。”

魏子程身子一震，而后哑声道，“任希。这只是意外。谁也不想看到的。”

任希还没有开口，门外瑞恩便推门而入。这么多天来，他亦神情憔悴了许多。他几乎整日整夜都守在Oscar身边，只有任希过来劝他去休息的时候，他才勉强去休息片刻。

瑞恩勉强对两人笑了一下，而后便习惯性地坐在椅子旁，而后又紧紧握住Oscar那只尚未受伤的手。

他眼中的情愫过于浓烈，任希和魏子程都不忍再看下去。毕竟，瑞恩陪着Oscar过了这么多年。而任希两人对Oscar来说，只能算是突然闯入的陌生人。

两人没有说话，只能静静离开了房间。

房门被关上后，瑞恩凝视着Oscar的神情亦没有半分变动。他只是紧紧握住Oscar那只手，许久才出声道，“我会陪着你的。”

夜深了，疗养院里依旧是一片寂静。夜风中渗透着淡淡寒意。魏子程走到窗前，一直静立的任希道，“先睡吧。”

任希忽然出声，“我想回国。”

魏子程一楞，一时没有出声。

“我想要照顾Oscar。我希望以后能一直陪着他，负担起他的所有生活费。我希望保护他，不要让他受那些歧视目光。我想要赚到足够的钱，让他可以做任何事。可是我现在什么也没有，所以我想回国。我想等Oscar伤势稳定一些后，带他回国。如果他不愿意回去，我也可以给他找好疗养院，然后经常来陪他。”

“我可以做到这些。”

他还想说，只是看到任希通红的眼眶时，却兀然噤声。

任希哑声道，“其实即使我做这些也弥补不了他。可是，我只能做到这些。”他声音哽咽，胸口依旧是无法停止的自责。

魏子程忍不住紧紧抱住他，温声道，“我也会照顾他的。我们两个一起。”Oscar救了任希，他真的很感激。而Oscar如今的模样，让他亦无法释怀。这个人，以后他们会尽全力来照顾。

Oscar在七天后醒的。一阵迷茫之后，他便只能看见眼前的一片黑暗。那样无边无际的黑暗让他分不清自己究竟在现实，还是在梦中。

只有全身那火灼一般的疼痛提醒他，他还活着。

他微微动了动右手，立刻有人便围过来，惊喜道，“Oscar，你醒了。”

这声音何其熟悉，是瑞恩。

当年他在陋巷里打架闹事，是瑞恩发现了他，并且将整日胡作非为的他逼到了娱乐公司，为他铺造了一条康庄大道。

他一直以为，瑞恩只想要见他大红大紫，可是自己如今必已毁容，他为什么还留在这里。而比起这个，这无边的黑暗更让他恐惧。

他哑声道，“没开灯吗？”

周围安静了片刻，而后便是瑞恩略带哽咽的声音，“对，现在是夜里。”

并不是夜里，窗外正是阳光明媚，还有小鸟的叽叽喳喳的叫声。远处甚至还传来儿童的阵阵嬉闹声。

Oscar静听了片刻，慢慢道，“我已经瞎了，是吗？”

想想也是，那硫酸就泼到他的脸上，而他自己还是刻意往前挺身，希望能挡住身后的任希。这样的动作，又怎么能不让自己重伤。

瑞恩握了一下他的手，又慢慢松开，“Oscar，以后会好的。”

要如何好呢？没有人知道。以后只会无比残酷。

像是为了打破这片难捱的沉默般，瑞恩主动道，“对了，我打电话通知任希他们。他们知道一定很高兴。”

“不，不要。”Oscar像是被烫了一般，剧烈挣扎起来，身上的伤口剧烈撕痛，他还是在黑暗中对着瑞恩的方向，“不要叫他们。”

瑞恩忙回握他的手，“好，你别激动，先躺着。我不通知他们。”

Oscar这才慢慢安下心来。他知道现在自己的状况。失明让他极度不安，而半身毁容更让他不知如何自处。在这样的状况下，他要怎么面对昔日的梦中情人和情敌呢？

他不想用悲惨无比的状况，去让人嘲笑怜悯。

任希不爱他。魏子程敌视他。说到底，这两人对他而言，只不过是陌生人而已。

他不要再用这样丑陋的面貌出现在陌生人面前。

此刻这样难熬，他亦不知他的未来该究竟如何。

瑞恩问道，“是不是很疼？医生说太疼可以打两只吗啡，但是次数也不能太多。”

Oscar不答，却忽然换了一个话题，“瑞恩，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现在我既瞎且丑，已经不可能做一个艺人，你为什么还来陪着我。”

瑞恩不答，只道，“以后我都会陪着你的。”

“你爱我吗？”以前他不敢相信，认为瑞恩只是要他出道，让他赚钱。可是现在，瑞恩依旧陪在他身边。

“是的。我爱你。Oscar，我不会强求你的回应。你也不必介意我的爱。我们会像以前一样相处。”

Oscar许久没有说话。

瑞恩以为他不高兴，只道，“想发脾气就发哦。其实以前我就觉得，你张牙舞爪的样子还挺可爱的。”

Oscar胸口一片酸涩，也许是想哭。他只回握瑞恩的手，哑声道，“不要放开我。”

瑞恩一怔，这才慢慢道，“我会一辈子都陪着你的。你不要嫌烦就好。”

魏子程和任希来的时候已经是次日上午。

然而瑞恩却守在门口，轻声道，“谢谢你们这一阵子的照顾。不过以后就不用麻烦你们了。我一个人就可以。”

任希一惊，“是不是Oscar出了什么事？”

“他没出什么事。而且昨天他已经醒过来了。”

任希大喜，“那我去看看他。”

瑞恩拦住了门，压低了声音道，“抱歉，现在Oscar心情不好，他不想见你。”

“……”

“这次这么大的事，无论是你我都有点无法接受，更何况Oscar自己。我想他是想静一静。所以这一段时间，就暂时给他留点空间。好吗？”

任希沉默下来，而后勉强笑道，“好的。那我就不打扰他了。”

瑞恩点头，而后又回到了房间。房门开启又关合的那一刻，可以看见Oscar上身依旧血迹斑驳的纱布。那样刺目惊心。

任希想，Oscar这样的举动是很正常的。

因为Oscar恨他。

他不想再徒然扰乱Oscar的心境，只是偶尔与医院看上两次，多半都会被瑞恩拦在门外。他并无争吵，然而却愈发心焦。魏子程看出他的心事，私下给Oscar付了大半的医疗费，又让医生用最好的药给Oscar疗伤。

魏子程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而魏家那边，魏子啸也打电话过来，说让他早点回家。卢冠和孙复都被解决了。之前刺杀的那个杀手是卢冠私下安排的。

但这个也死了之后，两人就可以后顾无忧地回国。任希可以继续明星生涯，魏子程则顺理成章回到魏家继承家业。

一切都已经安定下来，但出发的日期一再拖延。

任希依旧担忧着Oscar。每每深夜做噩梦，他会梦到Oscar变成了最初的自己。卑微痛苦地活着。生活中只有压迫，没有任何喘息的机会。

他无法看着Oscar这样痛苦，每一日每一日，都想要去医院。

然而直到这天清晨，任希站在病房门口。

木门并没有像以往一样紧闭着，反而敞开着。房间里的被褥干净整洁，没有人睡过的痕迹。

护士解释道，“他们昨天下午就办了出院，似乎是要转去别家疗养院。”

“是哪家疗养院。”

“这我就不知道了。”大约发现任希脸上的神情太过凄凉，护士又安慰道，“其实病人的病情已经稳定下来，现在只是需要静静疗养就会恢复。”

有些东西会恢复。可是有些东西永远不会再恢复了。

任希站在空荡荡的病房门前，只觉得巨大的空虚。

然而一旁魏子程紧紧握住他的手，“别担心。Oscar会过得不错的。”

“……”

“你也看得出来，瑞恩很爱他。他一定会竭尽全力地照顾他。Oscar并不是孤独的。”任希这才抬头，静静看着魏子程。

魏子程专注地凝视着他，“他只是需要独处一段时间，等过一阵子，他就会好多了。等过一段时间，我们再来找他。一年不行，就等两年。两年不行，就等三年。持之以恒，他总有一天会想通的。”

“是吗？”

“只要他需要我们，我们总会在这里的。”

“恩。”被魏子程紧紧搂着，感受到那里面传来的火热温度。

他想，他要勇敢。

而有魏子程陪在他身边，他也会一直勇敢下去。

“我们先回国吧。”

“恩。”

“我爱你。”

“我也爱你。”

正文完